馬賢珠與耿玉的公司就在附近,所以有時候她們會相約一起在外面吃午餐。
「我快氣死了!」她們在一間百貨公司的地下美食街用餐,即使人來人往,但是耿玉憤恨的聲音依舊引起不少人側目。
「我怎麼這麼倒霉啊?全世界的人這麼多,為什麼就剛剛好是我最討厭的個耿譽當我們公司的貴賓?」耿玉狠狠的咬了一塊咖哩雞,恨不得嘴裡嚼著的正是耿譽那傢伙的肉。「剛才我那個主管沒人要還跑來跟我說,董事長要我下午專程去耿譽的特別接待室道歉!天吶!這世界還有沒有天理啊?」
「我懷疑這個世界越來越沒有天理了!」馬賢球有些心不在焉的說。
「對!你也這麼覺得對不對?老天爺實在上沒有道理了,居然要我去跟那傢伙道歉?!」
「那你去不去?」
「呼!」她吐大氣。「我不想去!」
「可是耿譽是你公司的貴賓,你不去可以嗎?」
「就是不可以啊!」她非去不可。「他就不要給我太機車,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你要怎麼樣?」馬賢珠很好奇的問。
「珠珠,你公司有沒有什麼缺?」耿玉反問道。
「我公司不要裁員就阿彌陀佛了,哪裡還會有什麼缺啊?耿玉,我看你就先讓讓他嘛!反正他待也不會持很久,你就為了五斗米忍辱負重一下嘍!」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耿玉的肩垮了下來。
馬賢珠的手機在這個時要響了起來。「喂?」她突然臉色大變。
「怎麼了?」耿玉看到她臉色不對勁,小聲問道。
馬賢珠朝她搖搖頭,然後離開座位講手機,大約過了一分鐘後才回到座位上。
「是誰打來的?」
「啊……沒、沒有啊!哎唷!你不認識的啦!」馬賢珠低下頭猛扒飯吃。
耿玉突然看到她低下來的頸後有一塊紅紅的吻痕。「珠珠!」
「什、什麼!咳……」馬賢珠被飯梗到,猛咳嗽。
「是不是那個男的打來的?」珠珠居然偷偷交男朋友也沒告訴她!
「哪……哪個男的啊?」完了!耿玉會不會看出了什麼?
「那個在你脖子後面留下吻痕的男人啊!」耿玉賊笑兮兮的說:「快點從實招來,那個男人是誰?」
「你不知道啊?」馬賢珠提心吊膽的問。
「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珠珠問得多奇怪,該不會……「那個男的我認識?」
「不不不!你不認識!」馬汛珠差點就咬到自己的舌頭。「是……是我們公司的……一個客戶。」
「是嗎?」耿玉扁著嘴,拿著筷子對準她心虛的瞼龐。「珠珠,你好賊哦!交了男朋友也不告訴我。」
馬賢珠愧疚得想撞牆。「快吃隅!」她伸手到脖子後面撥頭髮,想要把那個吻痕蓋起來。
「那個男人怎麼樣?帥不帥?對你好不好?」耿玉追問,好朋友的秘密男朋友,她當然好奇。
帥呆了!「不要問了啦!」
奇怪,珠珠個性大刺刺,怎麼這回會變得這麼閉塞?「珠珠,你有事瞞著我哦!」耿玉瞇起眼睛,朋友做了那麼久,她還會看不出來珠珠的反常嗎?
「沒有啊!我……我哪有什麼事瞞著你啊?」耿玉你就饒了我吧!馬賢珠在心裡吶喊。
「絕對有!不然——」耿玉兩個手肘撐在桌子上,傾著半個身子趨前逼問她。「你為什麼一直眼神閃爍,不敢直看我美麗的大眼睛?」
「我有在看你的眼睛啊!」可是馬賢珠直視不到三秒鐘,果然又把視線撇了開去。
被她抓到了吧!「還沒事瞞著我,老實說!」
「我真的沒事瞞著你啦!」再問下去,馬賢珠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守住這個秘密。
「我的老天爺啊!你……你該不會也跟我一樣,」耿玉訝異的捂著張大的嘴巴。「在星期六那一天同學會上的男人給……Oh,my god!Oh,my god!」
看來她是瞞不下去了!「沒錯!」馬賢珠沮喪的回答。
「那個男人是誰你知道嗎?」耿玉問道。
聽耿玉這樣說,就代表她還沒有起疑,嗯,那還可以繼續苟延殘喘下去。「不知道。」馬賢珠違背良心的搖搖頭。
「啊?!我們這對命運多坎的可憐姊妹花。」耿玉拍拍她的肩,頗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歎。
「時間快到了,我們快吃吧!」耿玉越這樣說,她的良心越是過意不去。
「我吃不下去了!」耿玉搖搖頭。「想想我們兩個的遭遇,還有下午要去跟我以前的死對頭道歉,我就沒什麼食慾。」
「既來之則安之,我想……耿譽應該不會對你怎麼樣啦!」這樣瞞著她的好妹妹,馬賢珠內心真的覺得好慚愧。
「算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耿玉乏起帳單,準備去付錢。
「不用,我來付!」馬賢珠搶過帳單。
「不是說好今天是我付的嗎?」耿玉疑感的看著她。
「上次是你付的耶!」
「我……我看你今天心情比較不好嘛!那就該由我來付啊!」馬賢珠拿出自己的錢包,準備走向櫃檯。
「哦!珠珠,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了!」耿玉感動的摟了摟她的肩。
「你不要這麼說啦!」越說她越想從地上挖出一個洞,然後把頭理過去。
「友情能支持我走過艱難的日子。」耿玉故意哽咽的吸口氣。
「耿玉,」馬賢珠從皮包裡拿出所有的錢給她。「來,拿著,這些全部都給你。」
「你幹麼給我這些錢?」耿玉摸不清頭緒的看著手裡的錢。
「你拿著就對了啦!」馬賢珠匆匆走到櫃檯。
「喂!珠珠,你把錢都給我,那你要怎麼付帳啊?」耿玉看著她的背影說道。
「我刷卡。」
「神經啊!幹麼突然給我錢?」耿玉望著手心裡的紙鈔跟零錢,感覺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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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的時刻很快就來,但是痛苦的光陰似乎又很慢才走,耿玉在貴賓接待室前面躊躇快半個小時之久,一直到梅玲瑤決失去耐性想一腳踹她的屁股時,她才半推半就的走了進來。
耿譽正在看公司令年度的業務報表,抬頭一看是耿玉後,又馬上低下頭去。
「呃……嗯……今天早上……對不起哦!」耿玉「對不起」那三個字說得奇快無比,老實說,不仔細聽還真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耿譽放下手中的報表,瞼部表情一片冰冷。「你說什麼?」
早就知道這個男的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對、不、起。」職工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一個字、一個字的道歉。
「驚世大奇跡,耿玉居然會開口跟我道歉。」耿譽還是老字號的招牌表情——面無表情。
不想再聽他虧她。「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我可還沒有接受你的道歉。」聯譽涼涼的話叫回她的腳步。
她都已經放下姿態跟他道歉,他還想怎樣?要不是為了這份餬口的飯碗,他想聽她說對不起?下下下輩子都不可能!
耿玉站在原地,想瞪他卻又不敢太放肆的瞪,只能有一下沒一下的瞪他。
「你以為一次道歉就夠了?要說道歉的話,你欠我的可多了!」耿譽離開座位,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裡,走向她。
到底誰欠準還不曉得咧!耿玉看著他高大的身影就杵在她跟前,一瞬間,她居然感到有些許的頭暈,這傢伙是吃了什麼見鬼的增高藥,怎麼好像高中畢業後他還有再長?
「高一上學期第二次段考,你故意把小抄丟到我的抽屜裡面,還敢伸手向老師檢舉,害得我歷史那一科零分,還被記了一支小過。」耿譽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他現在是在報老鼠冤了?依這個角度看上去,耿玉看到的是他有稜有角的下巴跟睥睨的眼神。
「可是期末考的時候,你還不是故意把貼上數學公式的立可白,丟到我的桌子上,你也跟監考老師檢舉我作弊啊!我的數學也零分,也被記一支小過!」使這種惡劣手段的又不是只有她一個人,他的種種惡行,她也是記得一清二楚。
「現在是誰的職位比較大?」
「你這是挾私報復!」
「So What?」
「不要在我面前練英文!」她知裡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她就是討厭他在她面前炫耀的模樣。
「還有高二下學期有一回體育課就時候,你明知道下一節要檢查書包,還把買來的保險套放在我的書包裡面,結果我被記了一支大過,家長還要來學校,越想越覺得你真是卑鄙。」耿譽雙手環胸的我盯視她。
「卑鄙的又豈只是我一人,結果下一回上體育課打籃球的時候,你就一直拿球K我,害我差點腦震盪!」越想越氣,說不定她現在有時候會頭暈,就是那時候被他用球K的後遺症。
「這你能怪我嗎?誰叫你一直用頭去接球?」耿譽嘴角挑著一抹笑。
「是啊!自己原諒自已很容易,別人的無心之過就不可原諒。」
「你那個叫無心之過?」耿譽帶有一絲詫異的揚起眉。
「那是女性的復仇。」
「那麼現在該我復仇了!」耿譽點點頭,好像有所領悟。
「你早就復仇過了!」這個男人氣是真是狹小,高中時的一點舊怨也能讓他計較到現在。
「我在台灣待一個月,這一個月你要任我使喚,隨傳隨到,不要做也行,等著回家吃自己。」耿譽惡劣的說。
「你公報私仇!」她二十九歲了,從來沒有踹過人,但是她現在想狠狠一腳踹得他黏在牆壁上!
「So——」
「So你的豬腦袋!」哪裡知道她大吼一聲,總經理剛好推門進來。
「你……你在幹什麼?!還不快道歉!」總經理正要來討好貴賓,沒想到進門便聽到腐務部的低層員工,正對著貴賓怨聲大罵。
「我……」衰到掉渣!
耿譽對著她微微聳了一下肩,站得直挺挺的,等她道歉。
「再不道歉,我就叫你滾蛋!」總經理生氣的斥責,生怕會因此得罪到大人物。
「對不起!」耿玉心不甘情不願的道歉,心裡卻嘔得想殺人。
「算了,以後多注意一點自己的言行舉止,都二十九歲人了,多少得懂點規矩跟體統。」耿譽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
「聽到了沒有?」總經理大喝。
「聽到了!」真可憐!平常她那張嘴就最厲害,偏偏今天英雄無用武之地,一文錢能逼死英雄漢,這句話她算是信得眼服帖帖了!
「還不快滾出去!」總經理怒氣衝天的指著大門口。
「是!」耿玉的臉都被怒火憋紅,她朝總經理微徽一鞠躬,拉開門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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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的一天,今天真的是諸事不順,被總經理罵完後,回到庶務部又被沒人要訓了一頓,下班後原本同事想約出去外面聚餐,可是耿玉實在沒心情,打完卡後,她拖穿疲累的腳步走出公司大樓。
公司離捷運站約五分鐘的路程,耿玉一個人慢慢的走,一邊走一邊打手機,想找馬賢珠訴苦,可是她卻異常關機,正要把手機丟回提袋,這個時候卻響了起來。
「喂?」
「阿玉,是媽啦!下個星期六回來南部一趟,我給你安排了相親。」
「相親?!」耿玉突然站住腳步,當街尖叫,感覺到很多異樣的眼光正投向她,她才撥撥頭髮,快速走過。「媽,我不要相親啦!」
「不相親的話,你哪裡找老公?」
「我自己會找。」
「你都已經二十九歲了,你以為你還有幾年好找啊?」
不要時時刻刻提醒她的年紀,她當然知道自己已經快三十。「總之,我不要相親啦!丟臉死了!」
「有什麼好丟臉的?我跟你爸還不是靠媒人婆牽紅線?我們現在還不是白頭到老!」
「所以相親是你們那個年代流行的玩意,現在已經太空時代,人類都已經踏上月球了,你還要我去跟一個土蛋相親?」
「相親不是什麼玩意,你別把它當兒戲,而且人家對方是留美的博土,不是土蛋!」不好的她怎麼可能介紹給女兒?
她現在最痛恨的就是留美的博土!「媽,人家是博土,我才二專畢業,配不上啦!」
「你放心好了,媽跟對方說你是碩士。」
「碩士?!」拜託!她二專能順利畢業,他們就要偷笑,還碩土咧!反正她從小就不是讀書的料。「媽,你怎麼可以騙人?」
「哎喲!一切等成定局了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快把你嫁出去,你爸說,我們家是不養老姑婆的。」
「我現在也沒給你們養啊!」反倒是有時候她還會多少拿一點回家給兩個老人家花用。
「你老的時候怎麼辦?你哥你妹都結婚生小孩了,你看到他們—家甜甜蜜蜜的不會羨慕嗎?他們老時有孩子養,你呢?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做獨居老人,到時候,死了都沒有人知道!」
媽想得還真遠。「放心啦!擾會把自己嫁掉的。」耿玉心裡還是抱有一絲尋覓良人的希望,尤其是看到年松民回國,她彷彿又看到一線光明。
「你每年也這麼說,哪一年你真的把你老公帶回來過初一?」
她曉得媽已經對她喪失信心。「媽,可是這個時代去相親大的很糗耶!而且那個什麼留美博士真的這麼好的話,他自已就可以交到女朋友,幹麼還要去相親?」
「耿玉,你言下之意,就是我生的女兒不好才沒人要,所以做媽的要急著為女兒找人相親?」
「那當然不一樣!乎常也有男人追我,但我可不是眼光那麼低的人,隨便就可以將就的。」耿玉馬上就反駁回去。
「對呀!人家也跟你一樣,看不上眼的不要,不是沒女人要,媽看過他的相片,這個年輕人長得真是沒話說,比秦漢還帥!」
秦漢是媽那個年代的帥哥代表,可是,那時候流行多愁善感、為情所困型的男人,現在流行的是酷酷的男人,不然就是像年松民那種新好男人。
「反正,你這個星期六要給我回來就對了!你爸狠話撂下來了,他說這禮拜六不回來,你就再也不要回來了!」耿媽下最後通牒。
「好啦!好啦!知道了啦!我回去就是了嘛!」
然後耿媽又叨念了幾句,才把手機掛掉。
耿玉一步一步用力的踏進捷運站,才剛要拿出捷運儲值卡時,手機又響了。
哎唷!媽每次都這樣,話不一次講完,囉嗦得要命!耿玉受不了的拿出手機,接上線劈頭就是一句。「我知道了啦!我禮拜六一定會回去相親!」
「相親?」從手機那頭傳來一個男人冷漠的聲音。
「你是誰?」奇怪,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耿譽?!」
「嘖,沒想到你的身價低到要靠相親才能找到男人的地步了!」他說話的口吻冷漠中還帶有一絲嘲諷。
「你幹麼打手機給我?奇怪,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耿玉詫異的問道。
「我自然有辦法知道,誰叫我是你公司的貴賓呢!」
他有需要特別強調他是貴賓的身份嗎?「你該不會是存心打電話來跟我耀武揚威的吧?」
「不要把每一個人都看成跟你一樣心胸狹窄。」
「是啊!你心胸寬大就不會跟我計效高中時候的恩恩怨怨了。「耿玉耐著性子跟他說話,說多的,她多少還真有點顧忌到他貴賓的身份。
「我這是君子報仇。」他說話的語調聽起來好像很愉快。
「你到底有什麼事?」心情超差,不想再跟他纏鬥。
「我這次回來台灣有很多應酬,規定必須進伴參加。」
「不會吧!你要我當你的女伴?」耿玉極度懷疑。
「我知道,這將會是一大段地獄式的煎熬,但是沒辦法,我離開台灣七年了,在台灣不認識什麼女人,只好委屈自己了。」耿譽的語氣聽起來好像真的很勉強。
「我認為你可以不用這麼委屈自己。」因為她也不想委屈自己!
「可是時勢所逼,我不得不,算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我拒……」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打斷。
「你最好不要拒絕,不然,明天還能不能打卡上班我就不知道了。」聯譽威脅她。
「你不要老是用同一張牌威脅我!」耿玉在人來人往的捷運站大叫,不過這裡人聲嘈雜,她可以盡情喧嘩。
「這張王牌很有效啊!每打必贏。」言下之意,就是以後有需要的話,他還是會打這張牌。
「無賴。」耿玉生氣的想把手機丟到地上,可是這一支手機很貴,不要因為一時的怒氣而毀了它,不得。
「要不要?」
她可以想像他得意楊揚的模樣。「我能說不要嗎?」
「好,那七點我到你家樓下接你。」說完,他就關掉手機。
氣死人了!耿玉收回手機,看手錶已經五點半了,他說七點是要趕死她啊?耿玉拿出捷運卡,趕快進站。
可是他怎麼會知道她家在哪裡?耿玉跟著一大堆人擠捷運。這也不奇怪嘛!因為耿譽是公司的貴賓,要問一個職員的電話跟住址應該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