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午後的溫度比平常都高了些。
在遊樂園裡頂著大太陽工作的亞希現在一定滿身都是汗吧!奶油色的白皙肌膚上浮起一顆顆小小的汗珠……很誘人的畫面。楊智原想著,然後微微一笑。
圖書館前面,除了來來去去的人,還有幾隻狗和一些人坐在階梯上,另外也有三三兩兩站著的。
楊智原站在階梯上,穿著深藍色直筒牛仔褲、駝色靴子的長腿,一隻踩著高於地板一些的石塊,一隻定定地站在磚面地板上。
冷凝的臉迎著和緩的風,目光犀利地掃視著走向這邊的人。
雖然之前詹詠儀的話讓他的心平靜許多,但和大四學長高啟文約好在這裡見面後,他的情緒又再度紛擾起來。
先前打手機跟高啟文約時間,他知道是江亞希打電話給高啟文他們,告訴他們他跟他住在一起,所以高啟文才會想要找他談談——關於這一點,他覺得實在太奇怪了。
談什麼?
而且……憑什麼?
亞希住哪裡難道還要讓他們審核過才可以嗎?只不過認識一個禮拜的時間,高啟文怎麼這麼關心亞希?
還有,亞希為什麼要特地通知高啟文?
太多的疑問弄得楊智原有些浮躁。他最擔心的是,江亞希當初是以怕麻煩人家為理由才離開的,但會不會有什麼其他他不知道的原因?
高啟文頎長的身影終於出現了,黑色的髮絲因風吹而飄動,直直朝他走來,自信而優雅。
只有他,黃紹儒並沒有一起出現。
這也是滿奇怪的一點。
楊智原站直身體,面無表情地等待著。
對於這個大四學長,也許是因為競爭心態,他一直沒有和他有太多的接觸,沒想到他們之間會有個亞希跑出來牽扯。
「學長。」
楊智原朝他喚了聲,高啟文也快步走到自己面前。
「嗨,我沒遲到吧?」高啟文爽朗地道。
「沒有。」楊智原微微笑了下,等待著他進入正題。
高啟文雙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裡,有點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呃……你可能覺得很奇怪,我怎麼會找你聊亞希的事情……」
楊智原冷靜地看著高啟文,沒有開口。
「既然亞希都說他很信賴你了,你們是童年玩伴嘛,他也對你說過他是複製人的事了……」
高啟文說著,睿智漂亮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定定地觀察著楊智原。不過楊智原完全無暇去注意了。
亞希竟然也告訴了高啟文那件事!他們的關係那麼好了嗎?
一股無名怒火驀地在他體內竄燒起來。
「你究竟想要說什麼?」楊智原相當不耐煩地皺眉打斷他的話。
雖然想要弄清楚,但是心裡卻十分焦躁,楊智原很少經驗這樣的情緒。
高啟文知道自己其實沒什麼立場,只好笑了笑道:「總之我們就是有點擔心啦,紹儒覺得是他撿到亞希,有責任照顧亞希,而讓亞希沒辦法待下去,我則是有點罪惡感。」
楊智原心中一驚。
罪惡感?
他做了什麼?
高啟文突然莫測高深地笑了下,「本來我們覺得,像小孩子一樣的亞希碰到你這麼聰明的男生,也許會被欺負著玩。」感覺到楊智原的眼神變得更加嚴峻,高啟文笑意更深。「雖然說是童年玩伴,但畢竟你們也隔了很久沒見面了。」「學長,你似乎管太多了。」楊智原冷著臉,努力壓抑著脾氣說著。
「因為亞希很討人喜歡呀!」
高啟文有些故意地說。
果然,看向自己的目光又兇惡了些。
之前他對這個學弟不太瞭解,只覺得他是個很懂得遊戲規則的菁英型學生。但從剛剛到現在,他那麼豐富的表情相當令人意外地覺得可愛。
「現在我沒問題了。看樣子你好像滿在乎亞希的,如果你哪一天想要跟我請教『那一方面』的問題,我隨時可以幫忙。你二十歲了吧?」
說到這,高啟文突然擔心起生理年齡十八,但心智卻遠遠不及的江亞希。
「不過呢,亞希現在還沒成熟到可以接受那種事,你應該瞭解吧?」
楊智原怒瞪著他,壓低聲音道:「你就瞭解嗎?你對他做過什麼?」
「喂!別亂吃醋。」高啟文勾起嘴角,滿足又帶著野性的神情相當具有男人味。「對於我自己的愛人,我可是很專心,現在幸福得不得了!」
他拍拍楊智原的肩,語氣感歎地道:「加油吧!學弟。你要走的路還長得很,多忍著點吧!」
楊智原面無表情地怔住,一會兒他才明白高啟文指的是什麼,頓時,楊智原很不像自己作風的整張臉紅了起來。
高啟文笑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楊智原不甘心極了,他竟然在頸敵面前表現得這麼幼稚。
揮開了對江亞希肉體的遐想,楊智原才要舉步離開,驀地另一個念頭竄入。
他剛剛真的是在吃醋嗎?
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做出這麼丟臉的事,楊智原一手捂著臉,眼睛不敢置信地睜大……
「又遲到了。」詹詠儀看著楊智原在她身邊坐下,忍不住輕聲說了一句。
這堂是他最喜歡的課,他從來不會過了半節課才出現。
「點名了嗎?」楊智原很快地梳爬了下頭髮。這是他想要鎮定心情的習慣動作。
「沒有。」詹詠儀在心裡歎了口氣。
果然出了什麼問題嗎?
「謝謝。」移開視線,把自己毫無防備的臉背向她,楊智原一手撐在下巴上,眼睛直瞪著前方。
詹詠儀後來又偷偷望了他幾眼,她看得出來,他完全沒有在聽教授上課。
以前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他有這樣子過嗎?
沒有。
可惡,她一定要知道對方是誰!
詹詠儀咬著唇,怎麼想都不甘心。
在她把活頁紙畫滿了亂七八糟的線條後,慢慢流逝的時間終於到了間歇點。
中間沒休息,連著上兩節課簡直像場磨難。
才轉頭要和楊智原說話,詹詠儀跟楊智原之間忽然插進一個女生。
「智原,你等一下有空嗎?我想去誠品,你可不可以載我去?」
王淑茵仰著頭問楊智原,嬌美的聲音讓詹詠儀皺起了眉頭。
難道會是她?
「啊,不行,我等一下有約。」楊智原淡淡地微笑了下,單手利落的將背包掛在自己寬挺的肩上。
王淑茵發出失望的嗟歎,詹詠儀則是心情複雜地快手收拾桌上的東西。
幸好不是她的死對頭王淑茵。
等一下有約?跟誰呢?
「喂,你中午後來跑去哪?到處都找不到你。」莊恆嘉走了過來,他高壯的體格更讓詹詠儀近不了楊智原的身。
拿起包包,詹詠儀只好繞過幾張桌子,站在楊智原的另一邊。
王淑茵還待在原處,看向她的目光讓她很不舒服。
「有事嗎?怎麼都圍過來了?」不明所以的楊智原對詹詠儀微笑了下。
面對楊智原難得的溫柔,詹詠儀心中一痛。
「恆嘉又找到一個贊助者了,而且現在手上就有十幾張免費的遊樂園門票,我們大家挑個時間一起去玩吧!」她怕他一口拒絕,連忙又說:「反正也要和人家簽正式的合約,找一天同時進行也省事。」
「說得沒錯。」莊恆嘉望著詹詠儀贊同的道。
「你什麼時候有空?」王淑茵興奮地問。
楊智原不自覺地皺起眉頭,他並不想花一整天的時間和大家一起玩樂。
至於為什麼,他不願意多想。
「你們先定時間吧,因為我不確定有沒有空。」他苦笑了下,露出好像覺得很可惜的樣子,然後表情放柔,「我現在趕著去赴約,詠儀,我再問你時間好了。先走!」
和身邊其他的人以眼神致意後,楊智原轉身快步走出教室。
「他趕著去約會吧?乾脆我跟你們兩個人去就好了,我們也來個約會。」
望著一臉悵然的詹詠儀,莊恆嘉突然神情認真地說。
詹詠儀大吃了一驚。
「才不要,我幹嘛跟你約會?」莊恆嘉平常總是一臉桀驁不馴的樣子,一下子變了個表情會嚇壞她的。
「我也不差吧,你不要老是只看著他嘛。」莊恆嘉用遊樂園的招待券打了下詹詠儀的頭,然後對她露出了一個讓她覺得很恐怖的笑容。
「從今天起,多注意我一點。」
「你……」詹詠儀瞪大了眼睛,當場臉紅。
有些昏暗的天色,晚風亂吹的馬路交叉口,四肢修長的江亞希看起來還是相當搶眼、活潑。
楊智原掀開安全帽的面罩,眼神沉凝地望著他。
「抱歉,你等很久嗎?因為突然被班上的人拉住……」
在還有段距離的時候就看到江亞希對自己招手,所以楊智原騎過來之後便先道歉。
聽到他這麼說,江亞希率真的表情一瞬間害羞起來。
「沒有,沒關係啦!」他搖搖頭,笑得靦腆。
笑得瞇起的眼睛彷彿閃爍的星光,還有那可愛無比的笑容……
楊智原一動也不動地看著。
胸口像被重重擊了一拳。
他果然栽在這個小鬼手裡了。
這種教人軟弱的溫柔,一點也不像他該有的。
「我們去買手機吧!」楊智原苦笑道。
「太棒了!」江亞希興奮地說著,笑容更加燦爛。
楊智原又呆了一下,一會兒才想起要給他安全帽。
「拿去。」
「嗯。」江亞希立刻接過戴上,迫不及待地坐上機車。
看他興奮的模樣,楊智原覺得很好笑,同時,他心裡也感受到一陣溫暖。
那麼害羞,卻又可以變得像小孩子一樣坦率熱情。
真極端的性情。
楊智原佩服地想著,隨即,他發現江亞希坐上機車後,雙手很自動的摟住自己的腰。
心再度悸動。
不僅後背、腰際所感受到的人體觸感讓人完全忽視不了,對於這項行為的意義,楊智原更是被強烈的震撼著。
這麼親近的感覺,好像兩個人生命極密切地貼和著。
好像,他們不僅擁有自己,也擁有對方。
是嗎?愛一個人的感覺就是這個樣子嗎?
「智原,車子壞了嗎?」見機車遲遲沒動靜,江亞希湊近了楊智原,在他耳邊問道。
「沒……」麻癢的感覺從耳際傳到了頸側,最後蔓延到胸腔,楊智原心跳亂了節奏,趕緊催了下油門。
並不是沒有過性經驗,對於女人的挑逗,他也一向自認應付得來,可是怎麼亞希這樣一個小動作他就變得像個毛頭小子一樣?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小子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機車馳聘在寬大的馬路上,迎面的強風卻對楊智原燥熱的體溫、急促的呼吸沒產生多大的作用。
「不過呢,亞希現在還沒成熟到可以接受那種事,你應該瞭解吧?」
高啟文的話言猶在耳。
楊智原氣憤地直瞪著眼前的路況,十分不能接受這樣沉不住氣的自己。
也因為他這麼心煩意躁,就在他後頭一部車距離的地方,一輛坐著莊恆嘉、詹詠儀的機車一直跟蹤著他們,他都沒有發現。
帶著香噴噴的晚餐和已經可以通話的手機回家時,已經過七點了。
江亞希喜孜孜的在客廳的椅子上坐下,從塑膠袋裡拿出裝著手機的紙盒。
他急著想將楊智原的手機號碼輸進去。
楊智原見他那麼焦急的模樣,忍不住失笑。
「先吃飯吧!」說著,楊智原把便當打開,空氣中雞排的香味更重了。
覺得自己有點像老媽子,可是楊智原並不討厭這樣的感覺。說起來,他的個性就是喜歡主導別人。
「嗯,好餓喔!」江亞希聽話地放下手邊的新玩具,衝著楊智原就是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真的很快樂,不僅僅因為擁有了自己渴望已久的東西,也因為從頭到尾,楊智原細心、溫柔的陪伴,讓他有種回到了童年時期無憂無慮的感覺。
好像做夢一樣。
希望這場夢永遠不要醒。
「怎麼了?」
見江亞希突然垂下眼,樣子顯得有點憂傷,楊智原伸手托起他的下巴,讓他的眼睛和自己的對視。
「剛剛不是還很興奮?想到什麼了?」
亞希偶爾露出這麼成熟、哀傷的表情,總是讓他不預期的被嚇一跳,或許他不能用對一般人的觀點來看亞希。
融合小孩子性情和複製人天才般的聰明基因,是很複雜的吧?他這樣的個性究竟自己可以瞭解多少呢?
「啊……」因為楊智原英俊的臉孔就在他眼前,江亞希心慌意亂地睜大眼睛,下意識想要後退逃開,但楊智原卻由不得江亞希躲避。
已經很強烈的吸引力,此刻更加狂妄的激增——對江亞希來說是這樣,對楊智原原來說更是如此。
兩個人就這樣以曖昧的姿勢欣賞著對方,同時又因為對方的凝望而心怦怦跳。
「智原。」滿臉潮紅的江亞希沉不住氣,喉嚨乾澀的出聲。「別……別這樣抓著我的下巴。」
靠得這麼近,他怕自己會忍不住親他呀!
楊智原沒有放開他,江亞希楚楚動人的容貌、神情,勾得他心魂飄蕩,意識也有點迷迷的。
「告訴我你剛剛在想什麼,我就給你一個禮物。」楊智原輕輕一笑。
江亞希心跳得更劇烈了,視線無法移開那有著可怕魔力的嘴唇。
他吞了下口水,恍惚地問:「什麼禮物?」
楊智原的視線貪婪地從江亞希漂亮的眼睛、鼻子,來到他如玫瑰花瓣般鮮嫩的嘴唇……他的身體竟然微微發熱起來。
*****************
「你不是想要吻我嗎?」楊智原帶著笑,低沉地說著早上江亞希說過的話。「我可以讓你吻。」他將臉又往前湊近了江亞希一點。
江亞希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那開合的性感唇瓣。「你怎麼知道我剛剛想要吻你?」
楊智原嗤笑出聲。
「你剛剛真的想吻我?」
「嗯……」江亞希的臉兒發燙。自己似乎說了很奇怪的話,所以楊智原才會那樣子笑。
「那你剛剛在想什麼,嗯?」楊智原心情很好地輕哄著。
「我在想……好希望這像一場美夢的一切,永遠都不要醒來。」江亞希的眼害羞地看著地面,他帶著淺笑說著。
下一瞬,楊智原低頭攫住了他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