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昏迷中的後籐弘噫語不斷,天寺虎擔憂地守在病床前。先前後籐弘偽裝得那麼堅強,好像他已經從失女之痛的陰影走了出來,甚至要他這個女婿另娶其他女人過門;然而事實上,天寺虎這才發現,他的丈人仍舊相當記掛後籐靜的下落,也許因為思念太深,才會發生這起意外。思及此,天寺虎滿滿的愧疚,還好這會兒後籐弘只是失血過多,重要之內臟都沒傷到。
夜涼如水,皎潔的月光下,小娟又來到山上眺望遠方的海面,面對未來,她只有茫然,下個月阿海和阿玉成親後,她該何去何從?儘管她的國語還說得過去,但寫就有問題了,但除了苦力之外,沒有人會用一個不會寫字的女性員工,真是愈想愈教人頭痛啊。
同一時刻,療養院內。
「靜--」後籐弘大叫一聲跟著醒來,天寺虎立刻趨上前。
「父親,您醒了。」他急切地來到後籐弘病床前。
「快,快去找靜,我看到靜了。」後籐弘急促地說。他的女兒啊,老天終究沒有辜負他的祈求,又將他的女兒還給他了,想到此,他的眼淚忍不住地墜落。
「父親,您冷靜一點。」天寺虎擔憂地制止後籐弘的激動,他回頭丟紿主治醫生一個眼神,主治醫生立刻上前,準備為後籐弘注射鎮靜劑,後籐弘剛開完刀,身心都禁不住這樣的情緒波動。
「不,我不要打針,虎,你聽我說,靜就在療養院後頭的山坡上,你快去找她,遲了,她就會不見了,快去快去。」後籐弘緊緊抓住天寺虎的衣袖,急急催促女婿去追尋女兒的芳蹤。
「父親?」天寺虎憂心忡忡地,照理他應該順了後籐弘的意思,離開病房去找後籐靜,但誰又知道後籐弘會不會是因為思念過甚而看到女兒的幻影,依目前的情況,天寺虎根本放不下心離開自己的岳父。
「快去啊,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後籐弘震怒地推著女婿,天寺虎終於為難地走出病房,留下主治醫生去照顧老人家。
看樣子後籐弘的情況相當嚴重了,天寺虎鬆開領帶,慢慢踱步走出療養大樓,此刻他順著後籐弘的話往後面的山坡走去,雖然他不認為後籐弘的話有幾分可信,但他的確該離開病房一下,好好想想如何說服後籐弘回日本去,讓岳父留在台灣緬懷過去,可能不是個好方法。
他專注地思考著,直到他看見前方那纖細的身影,月光下那嬪婷的身段,竟然讓他有一股熟識的情懷興起,而後籐弘的話也同時在耳畔響起。
靜就在俊面的山坡……
天寺虎的心跳加快,會不會,後籐弘的話是真的?眼前的那個女孩,就是他日恩夜想的妻子後籐靜?
彷彿為了回應他的呼喚,小娟回首望向他,天寺虎不可置信地大喊:「靜……」
小娟蹙緊雙眉,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聽見有人這樣呼喚了,她轉頭尋找那名叫做「靜」的女孩,可這兒除了她,沒有第二個女孩存在。
天寺虎急切地奔上前去,一把將發愣的小娟帶入懷中,他抱得那樣緊密,教她以為自己會被他的力道折成兩半。這人是誰?怎麼無緣無故亂抱人,她該不會遇上登徒子了吧?
小娟驚嚇地想掙脫天寺虎的懷抱,偏偏他死都不放手,將她緊緊擁在懷裡,連開口叫喊的空間也不留,這會兒她終於氣得發飆了,手給鉗住了動彈不得,她還有腳啊,於是她曲起小腿,用力踹向天寺虎。
她一點都不客氣,使盡了十足的力道,這一踢果然教天寺虎痛得鬆手,小娟連忙趁著這一刻,快步往山坡下跑。
「靜,別走,你的父親出了車禍,現在還在療養院的病房內啊。」天寺虎抱著疼痛的小腿骨。為什麼靜要這樣對他?就算她生他的氣,也不該放下療養院的後籐弘不顧才是啊。
小娟齜牙咧嘴地回頭大罵一句:「神經病。」而後加快速度跑下山。
那句國語教天寺虎愣住了,靜會說中國話?他知道靜有中國血統,可從來沒聽過她說中國話,方才自己抱住的真是靜嗎?這會兒他又不那麼確定了。
小娟害怕又心急地跑下山。嚇死人了,以後山上還是少去為妙,首先是有人出了車禍,再來又被登徒子吃了豆腐,看來再純樸的小鎮也不是永遠安全無虞的。
「小娟,你又跑哪裡去了啊?怎麼我到處找你都找不到?」阿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猛地又嚇了小娟一跳。
「幹嘛啊?我的聲音有那麼可怕嗎?」阿玉看著小娟那副驚愕莫名的反應,不解地問著。
「沒,不可怕,你的聲音不可怕啦,只是我剛才上山,碰到一個怪怪的人,猛拉著我說日本話,以後你要上山時,最好也小心一點,找人陪你去比較好,不然很恐怖喔。」小娟拍拍胸脯,一連兩大嚇,她該去收驚了,否則半夜肯定噩夢連連。
「怪人?你說誰啊?啊!是不是山上有壞人?沒關係,我們找阿海去扁他,誰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不放過他。」阿玉眉毛一揚,立即牽住小娟的手往林家走去,開玩笑,他們這個小鎮一向平安無事,誰敢到他們地頭上鬧事,她阿玉說什麼也要召集村民給那個壞人好看。
「唉唉唉,你不要急嘛,我沒事啦,而且那個壞人一看我跑掉,可能也逃走了,哪裡還會待在那裡等你去抓啊,不要把事情鬧大了啦。」小娟紅了臉,她只想叫阿玉留心些,沒想到阿玉這麼義憤填膺,都怪自己太輕忽村民的熱情了。
「不行,就算他逃走了,一定也跑不遠的,我一定要教大家給他好看,這種人不抓起來,以後一定也會繼續做壞事,你不要擋著我啦。」阿玉和小娟開始糾纏不休。
「唉,你別急嘛,這麼晚了,很多人工作一整天都累了,這會兒大家都在休息,你這樣勞師動眾不好啦,對了,你今天是不是答應阿海的求婚了?」小娟的最後一句話,果然成功阻止了阿玉的蠢動。
阿玉的小臉迅速染上美麗的緋紅,「你的消息怎麼那麼靈通啊?我都還沒告訴你,你就知道了。」她嬌羞的模樣,和方纔那副勇敢出頭的樣貌大相逕庭。
「這是好事嘛,我相信明兒個一早,整座漁村的人都知道啦。」小娟笑著拉起阿玉的手,「恭喜羅,婚期是不是定在下個月啊?有沒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後籐靜冷淡的個性,很少有這麼熱情的反應,但阿玉的真心相待和濃厚的友情,教她多少學會了寬厚以對。
「你不要糗我了啦,對了,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你要老實說喔,其實我覺得阿海比較喜歡你耶,他會跟我求婚,我覺得有點奇怪。」阿玉很直接地問出心底的困惑,她不是那種會將問題擱在心上的人,有時她的直接也挺教人招架不住的。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一個說不好,可是會大大影響阿海和阿玉未來的婚姻幸福,小娟複雜的心思轉了兩轉,她甜笑地拉起阿玉的手,「你別亂說,阿海本來就是喜歡你的,我只是他撿回來的麻煩,就連林媽也喜歡你不是嗎?你的手藝和漂亮的臉蛋,整個漁村哪家不巴望著將你納作媳婦呢?像我這樣來歷不明的女孩子,沒有人會喜歡的啦,阿海他人好,看我一個人無依無靠才收留我的,你也知道他心地好不是嗎?那不是愛情啦,是同情,知道嗎?」小娟一口氣回了一大堆話,果然面面俱到地收服了阿玉的心,阿玉也被那個「同情」二字給說服地妥妥當當。
「小娟,你真的愈來愈聰明了,國語也有進步喔。」阿玉真心地讚美小娟。小娟剛來漁村初時,國語老是說不好,一句話說得七零八落的,這會兒電視看多了,練習機會也增加不少,國語自然逐日精進。
小娟笑了笑,「你是不是還有事啊?這麼晚上林家是找我還是找你未來的老公?」她的話很成功地又教阿五一陣臉紅。
阿玉捶了小娟一記響頭,跟著取出一張報導, 「對啦,是找你啦,今天我才去舊報攤那邊找到這張紙,上面也是有關那個像你的日本女人的事,給你看一看啦。」阿玉將那篇報導塞到小娟手中,小娟還吟笑不休,惹得阿玉低罵連連。
收過報導,小娟就著月光在庭院找了顆大石頭坐下,阿玉也跟著坐在一旁。
望著那張報導上的內容,小娟愈看愈驚訝。
「怎麼了?是不是那個女人真的跟你有關係?」這是阿玉每回必問的問題。
小娟臉色蒼白地收了報導,「沒有,這上面什麼也沒說。」她急切地站了起來,「我想睡覺了,你去找阿海聊天吧。」說畢,她快步奔回自己的臥房,留下一臉困惑的阿玉。
鎖緊房門,小娟呼吸急促地在房內踱步,今晚阿玉給她的消息是重大發現,那張日文報導上,清楚的寫明了那個日本女人,也就是後籐靜失蹤的訊息,根據日期推算,根本就和她被阿海救回來是同一天沒錯,會不會自己就是失蹤的後籐靜?
小娟拿起桌上的一杯開水一口氣喝盡,早上的那名老人和方纔的男人都喚她「靜」,那表示他們喊的或許就是後籐靜,而自己和後籐靜那樣相像,她該不該循著這條線索去試試運氣?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哪位?」她將那張報導塞入床墊下,並且定定心神。
「小娟,我有些話想跟你說。」阿海打開房門,一臉靦-地站在門口。
「進來吧,門讓它開著。」小娟回道。阿海已是有婚約的人,不論什麼事,他們有避嫌的必要。
阿海乖乖地讓房門敞開:「我今天向阿玉提親了。」他老實地招認,為了完成小娟的要求,他真的對阿玉開了口。
小娟溫柔一笑,「我知道,恭喜你了,阿玉是難得的好女孩,再加上年輕漂亮,娶了她是你的福氣,林媽一定很高興。」小娟真心地祝賀阿海,她只不過是個過客,早晚都會離開,所以負了阿海的情,她問心無愧。
望著小娟那副開心的模樣,阿海終於認命地知道,小娟從來無意於他,一切只是他的自做多情,救了小娟是緣分,得不到她的心也是命定,他沒有道理去強求的。
「那,很晚了,我回房去了。」阿海落寞地轉身帶上門離開,他得獨自去哀悼這份還未開始即已凋零的戀情,也許小娟的話沒錯,他能娶到阿玉已是很幸運的事,他不該再去奢想其他的。
天寺虎急速地奔回後籐弘的病房,有一件事他必需求證。
才打開房門,等待許久的後籐弘立即發問:「怎麼樣?你見到靜了嗎?」
「這,父親,您確定那是靜?」天寺虎不敢妄下斷語。
他的話惹來後籐弘一陣惱怒,「廢話,我的女兒我怎麼會不確定。」他震怒地大力捶了床頭櫃一記,主治醫生則不贊同地瞪向天寺虎。
「可是她說的是中國話,我喊了她的名字,她也沒有應我。」天寺虎老實地招認。
「你也看到了。」後籐弘激動地忍不住又開始流淚,連天寺虎都看見了靜,這證明女兒還活在人間,老天爺真的太厚待他們了。
後籐弘繼續說道:「靜本來就會說中國話,她十歲以前,都是用中國話和她的母親溝通,你和裕都和她說日本話,她當然只用日本話應你們了,那一定是靜不會錯了。」後籐弘驚喜地涕淚縱橫。
天寺虎還是一臉莫名,「父親,我還是不懂,雖然我和靜不和,但我告訴她您出了車禍,在療養院療傷時,她也沒有特別反應,如果真是靜,聽到您出車禍的消息,必然會奮不顧身前來探望才是,不該是毫無反應地轉身離開啊?」天寺虎納悶地說,後籐靜的孝心是商場上人盡皆知的事,沒道理聽見後籐弘出了事,還一副不搭理的模樣。
「你就這樣讓她離開?不成不成,快去給我找她回來。」後籐弘失了理智,壓根不管女兒為何不肯前來見他這老爸,久失愛女的他只想盡快將女兒尋回,其餘他都不管,就算女兒真不要他這老爸,他也要把女兒放在身邊,親眼見女兒平安無事他才會安心。
天寺虎還能說什麼,為了後籐弘的身體,他當然一口答應下來,他也好奇如果方才自己抱住的不是靜,又會是怎樣的機緣讓一個和靜十分相像的女子出現在他眼前,這太玄了不是嗎?
天寺虎立即出聲安撫後籐弘:「父親,您先休息吧,那個女孩的衣著不像是來這裡遊玩,也許她就住在這附近,明天我會上一趟警局,查查有沒有人認識這個女孩,您放心吧,我會處理好一切的。」天寺虎保留地說,儘管他也希望那個女孩就是自己的妻子,但失去一次的傷痛就夠教人心酸的了,這會兒他還得鼓起勇氣,再去做一次調查澄清,他害怕萬一這一次再不是靜的話,那麼他的心能不能承受得住這份打擊肯定也大有問題。
為了給後籐弘一個滿意的交代,隔天一大早,天寺虎又來到病房先向後籐弘請安,而後離開療養院,準備到山坡下的警察局去詢問關於那名女孩的消息。
小娟起了個大早,她將阿玉收集給她的所有情報又重新看了一遍,這才憶起昨日抱著她的,竟然就是後籐靜的父親和丈夫,如果連這兩個最親近後籐靜的人都會錯認她的話,那麼自己是後籐靜的可能性即大大增加不少,所以,這會兒,她鼓起所有勇氣,又再上山一趟,昨天後籐靜的老公也說了,後籐弘就在療養院裡療傷不是嗎?也許,她可以斗膽去拜訪看看。
懷著這樣的心情走進療養院,小娟不斷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沒什麼好怕的,再壞的情形,也不過就是自己不是後籐靜,重回孤女的身份而已不是嗎?她想,隨即又發現,下,她不想變成孤女,如果這次確認她不是後籐靜的話,那麼手上唯一的線索也告錯誤,她將永遠一個人了……
在詢問了後籐弘的病房號碼,她步上樓梯,邊為自己揣想的可能性而喪失了所有勇氣,原本她還想藉著瘧樓梯來平緩緊張的情緒,沒料到愈想愈多,她的勇氣反而消失得更快,突然一陣皮鞋的腳步聲從上方傳來,一張略有印象的面容和她正眼相對,那是昨日擁抱她的男人,也是後籐靜的老公天寺虎。
小娟驚悚地一震,不,她不敢面對這一切。
「靜。」那聲叫喊又傅了過來,天寺虎大叫一聲,三步並做兩步地往下奔來,小娟一個心急,轉身就往樓梯下跑,卻立時一個失足,整個人往樓梯下滾去。
一陣劇痛自額上傳來,小娟的額角撞上樓梯的尖凸處,舊傷再度引發,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只知道自己被天寺虎抱入懷中,他心急的模樣竟讓她隱隱心疼了起來。
一幕幕下連續的片斷交錯在她腦中,後籐靜和小娟的記憶間雜地浮現,最後伴著天寺虎的呼喚,後籐靜二十多年的記憶覆蓋住了短短幾個月身為小娟的記憶。
睜開雙眼,後籐靜望進滿眼的白色,這是哪裡?
天寺虎心疼又心急地握住後籐靜的右手,「醒了嗎?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他擔憂地用英文問,不論眼前的女孩是不是自己的妻子,他都捨不得這張相似於後籐靜的臉龐受苦。
「你是虎嗎?」後籐靜從來也沒看過天寺虎這般心焦的模樣,活像他多重視她似的,她記得他不是和她誓不兩立嗎?
聽見那純正的日語,天寺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靜?」他問,聲音有著全然的惶恐和隱約的求證語氣。
後籐靜不解地看著天寺虎那副嚇呆了的模樣,他是哪根筋不對了?
「做什麼?是不是帝國財團出了什麼事?你怎麼……」她的話被天寺虎的擁抱打斷,他激動地擁住自己最愛的女人,眼底浮現感激的淚光,上天真的將他的妻子還給他了,這一刻,他感謝所有的神明。
「喂,我不能呼吸了,你這只好色的種馬快放開我。」後籐靜憤怒地大吼,這傢伙是不是想勒斷她的肋骨,還是想藉著擠光她肺裡的空氣悶死她啊,混帳東西,就知道他沒安好心眼。
這是他的靜沒錯,只有後籐靜才會這樣喚他,天寺虎高興地想,只要她能回到他身邊,不論她罵什麼,他都願意欣然接受,並且甘之如飴。
「我和父親等了這麼久,你終於願意回來了,下次不要再這樣了,惹你生氣的是我,你不該連父親都不聯絡的。」天寺虎勉強鬆了幾許力道,但還是沒讓後籐靜離開他的懷抱。
「什麼意思?」後籐靜困惑地問著,為什麼她完全聽不懂天寺虎的話,什麼回來、聯絡的,他說得好像她曾經離開過一樣。
「你失蹤了整整半年以上,教我和父親急得要命,父親甚至心臟病發住院,這些事你都不知道嗎?報紙連續報導了三個月之久,你竟然狠得下心這樣對待我們。」天寺虎埋怨地輕撫後籐靜的秀髮。
「失蹤?你在扯什麼?」後籐靜用力推開天寺虎的擁抱,這男人和她的代溝怎麼愈來愈深了,他說的她完全不懂。
「靜,真的夠了,我想只要你好好跟父親解釋,父親會原諒你的。」天寺虎還以為後籐靜在演戲,他一定是傷害她太深,才會讓她這般防備。
「不,我不明白,什麼叫失蹤幾個月之久?我記得你……你這個大壞蛋強佔了我的身子之後,我就氣的駕著遊艇要回本島,誰知道浪大的下像話,打得船都翻了,我也跟著落了海……然後就是這會兒你在這兒對我亂講話,我何時失蹤來著?」後籐靜的腦筋可不含糊,她仔細地推敲了前前後俊,得到自己應該是即時被救回日本才是,否則這會兒她不會好端端地坐在病床上不是嗎?看這四周全是白色的佈置,鐵定是醫院,她對於自己清晰的頭腦一向頗為自負,天寺虎別想混淆視聽,瞧,這會兒醫生還走了進來,果然印證她的想法無誤。
天寺虎皺皺眉頭,他的妻子不太對勁,她的反應活像是不知道自己消失了幾個月之久。
醫療人員也不準備打擾這對夫妻,只見主治醫生和護士交談數句,而那許久未聞的中國話讓後籐靜困惑地眨眨眼。
「他們為什麼說中國話?」她問天寺虎。該不會他趁她昏睡之際,將她偷運到國外吧?為什麼天寺虎要帶她出國,日本有的是好醫院不是嗎?
「你以為這是哪裡?」天寺虎的眉心皺得更深,但他還是頗有耐性地準備解開這一團混亂。
「台灣或是北京?」後籐靜問,這些地方她都去過,她想台灣的成分居多,因為她的母親也來自台灣,聽醫生說話的口音沒有北京腔,所以她這樣猜想。
「是台灣,你看一下這份報紙上的日期。」天寺虎回答她的問題,同時也把今早收到的報紙遁給後籐靜,他在考證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如果他猜得沒錯,後籐靜會消失許久不和他們聯絡的原因,只剩「失去記憶」這個可能了。
「幹嘛帶我來台灣--」後籐靜的話尾消失在看到日期之後,她不信地揉揉雙眼,然而上頭的日期還是清楚的標示,距離她和天寺虎那次爭吵之後,足足已隔了數月之久,這是怎麼一回事?
「靜,你失去記憶了。」看了後籐靜震驚的神情,天寺虎肯定地低歎一句,而這句話立時將後籐靜震得無法思考,連後籐弘滿臉涕淚地坐著輪椅進來病房,她都沒有辦法有所回應。
重逢的一家人沒有在台灣多作停留,下午即搭著班機回到日本,因為聽完了前因後果的後籐靜還是滿心困惑,堅持回到熟悉的日本去瞭解一切。
而在基隆的林家則因為小娟的失蹤而起了一陣混亂,嚴格說來,著急的只有林旺海,還有聞風而來的阿玉二人而已,他們找遍了漁港和山上,都沒有小娟的下落,他們甚至想報案,無奈警察一句失蹤末滿二十四小時不能隨便報案而打發了兩人,所以這會兒阿海和阿玉除了著急,什麼事也做不了。
「走也是應該的嘛,說不定她是回到她自己的家去了,這麼緊張做什麼?」林媽看不慣地說。阿海和阿玉的婚事確定後,小娟更是完全沒有利用價值,早點走,也省得她擔心這個女孩會勾去阿海的魂。
「會是這樣嗎?」阿海不安地問向未婚妻,阿玉也是毫無頭緒。
「小娟她根本不記得原來的家在哪裡,而且她要真記得的話,應該也會來和我說一聲才是啊。」阿玉不解地說,她實在不覺得小娟是那種不告而別的人,尤其她和小娟的感情這麼好,沒道理要做出什麼不告而別的事。
「阿玉,你昨天和小娟說話時,她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阿海問,旭找盡每個可能性要查出小娟的下落。
阿玉聞言仔細想了一會兒,還是搖搖頭,「應該沒有啊,她只和我說山上有怪人,一直和她說日本話……日本,對了!我昨天有給小娟一張紙,說不定小娟就是因為看了那張紙才走的。」阿玉拍了下手,也不解釋清楚就拉著阿海衝進小娟的空房間。
這會兒房間內的櫃子上,還有兩、三套粗布衣服,好像小娟隨時會回來一樣,阿玉不管那些,瞥見床墊下一截紙張,順手翻出那張日文報導。
「就是這張紙,昨天我把這張紙給小娟看時,她的表情怪怪的,說不定她從這裡面看到了什麼消息。」阿玉急切地說。
望著那滿滿的日文,阿海皺了皺眉,他也看不懂日文,但隨即被文章內的數字日期給吸引了去,那日期分明就是他救回小娟的那一天,而報導上的那個日本女人,也的確是小娟的臉。
「你怎麼會拿這個給小娟?」阿海不解地問,他從來沒想過小娟會是日本人,雖然小娟國語說得不好,但也說不定是因為她受的教育不多。
「我也是在她來了兩、三個月後才知道的,就是那次你強闖進我房間那次,當時我和小娟才在一本日本雜誌上看到一個女人和她相像,再加上小娟會講日本話,然後,我就開始幫她收集這個女人的消息啦。」阿玉天真地回答。這些日子來,她找得辛苦得要命,全憑「後籐靜」這三個字去查,麻煩死了,這後籐靜又不是演藝圈的人,八卦也不多,找起來還真是費了她一番苦心。
「你是說小娟是『後籐靜』?」阿海不可置信地問,他對後籐靜這個名字有印象,因為下個月他要去做的新倉儲工作,就是屬於日本帝國財團投資興建的,而後籐靜就是該財團的第二負責人,他的小娟年紀輕輕,真的會是那個掌控數百億資金的財團負責人嗎?
不論如何,下個月倉儲落成開幕後,也許一切就會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