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渡 第一章
    如夢非夢,似真亦幻。幽幽遠遠,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處。

    迷茫之中,遠方飄來一抹黑影,慢慢幻化成一紅衣女子。只見她紅衣飄飄、翩然而至,不勝幽怨地對他言道:「難忘恩怨難忘你,只為情癡只為真。阿難,你會記得我嗎?」

    他握住她的手,堅定地說道:「不論人間天上,我的心裡永遠只有你!」聞言,紅衣女子輕輕一笑,轉眼間消失不見了……

    夢裡不知身是客,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何方是歸處?慌亂之中,身邊出現一位眉目慈祥的老和尚,只聽他問道:「一切山盟海誓,都如鏡花水月;一切癡情別離,本來空寂;一切因果,皆如夢幻。你何苦為那一時之迷情,壞了十世修行之身?善哉,善哉!孽海無邊,回頭是岸!阿彌陀佛!」

    伴隨著低沉刺耳的木魚聲,冷冰魄驀地驚醒,只覺一身是汗,此身在何處?同樣的夢,同樣的女子,預示著什麼?他輕輕搖了搖頭,喃喃說道:「和尚……女子?」

    只聽「砰」的一聲門被人推——不!準確一點說應該是被撞開,隨後閃進一個挺拔的身影,對著床上那個夢裡不知身是客的白衣男子邪邪一笑,「二哥,娘有事相請,請隨我移駕望楓亭吧!」

    冷冰魄微微皺眉,「大清早去望楓亭幹什麼?莫不是又讓我們三兄弟比試武功吧?」

    冷家的老三冷冰若,強烈地壓抑著想大笑一場的衝動,頗為同情地望著一頭霧水的冷冰魄,「快快漱洗,去了你就知道了!」

    望楓亭,冷月山莊勝景之一。暑去寒來,現正是秋魂當道,只見片片楓葉火一般地淡然飄下,加上清晨如許涼風,憑空添了幾許愁緒、幾許蕭瑟。

    二十年前,江湖上誰人不知、哪個不曉的「飛天小魔女」,如今冷月山莊的女王、冷氏三兄弟的母親——藍靈兒,此刻正正襟危坐於望楓亭,有待整人。

    對像?當然是冷家二少爺,那個素來憐惜眾生、不食葷腥,素來與自己的觀念背道而馳的冷冰魄是也!

    原因?和尚?對!和尚!那個一連在莊前敲了三天木魚,陰魂不散、該殺千刀的臭和尚!藍靈兒高瞻遠矚地望見遠方一藍一白的兩條身影徐徐行來,嘴角微微一笑,莫測高深。

    「香兒,你去請那不知死活的臭和尚看出戲。哦,告訴他不收表演費!」

    「是!」只見綠影一閃,便已消失於楓林之中,小丫頭的輕功不弱,可見冷月山莊真乃藏龍臥虎之地。

    「娘,找我有事?」冷冰魄俊目一掃,只見眾人心懷鬼胎,個個高深莫測。正想詢問,冷冰若早已一個鷂子翻身,坐到藍靈兒身邊看戲了。

    唉!世風日下,冷冰魄輕輕歎了口氣。

    「廢話!沒事大清早叫你幹嗎,聊天呀?」藍靈兒一眼瞧見兒子蒼白的面孔,心中竟有一絲不忍,「怎麼?昨晚沒睡好嗎?」

    觸及母親「關懷備至」的目光,冷冰魄不禁一凜。思及那些良藥、補品,他只覺胃氣上翻,有一股想嘔吐的衝動。本來是些常人做夢都想要的東西,可惜他冷冰魄天生「紅顏」薄命,對此道一向「過敏」。

    「沒事……沒事……可能……昨夜風大……著了涼吧……不過……現在已經好了!」說完他還特意聳了聳肩,裝出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如果母親知道昨夜又做怪夢,只怕……

    藍靈兒說道:「紅玉,去廚房端一碗燕窩湯,讓二少爺服下!」然後,一個穿紅衣的女孩對著冷冰魄做了一個鬼臉,轉身跑了。

    冷冰魄苦笑,「娘,我真的沒什麼!請您……不用……費心了吧!」

    藍靈兒視若無睹,「魄兒,你瘦了!最近幾天都沒睡好嗎?」

    冷冰魄慌忙搖了搖頭,「沒有啊!每天晚上都睡得很好啊!」

    藍靈兒冷冷一笑,白了他一眼,「才怪!你難道沒聽見木魚聲嗎?」冷冰魄一愣,輕輕鬆了一口氣,「我聽到莊內敲了三天三夜的木魚,不知娘在作什麼法事?」

    藍靈兒說道:「我沒有請人做法事,是有個和尚在莊前敲了三天三夜!」

    「和尚?」冷冰魄喃喃說道。唉,又是和尚……這時,小丫頭紅玉已經端了碗燕窩湯過來,「夫人,燕窩湯端來了。」

    藍靈兒說道:「給二少爺服下。」

    紅玉抿嘴一笑,悄悄對冷冰魄說道:「趕快喝吧,我加了糖呢!」

    冷冰魄苦著臉哀求:「娘!您饒了我吧,我確實沒病!」

    藍靈兒把臉一沉,「沒病也要喝!堂堂七尺男兒,連一碗燕窩湯也喝不下嗎?你們兄弟三人,就只有你讓我操碎了心!唉,我怎麼就生下你這個不孝的孩子,早死了……也讓我省了心……」說完淒涼地用手帕拭了拭眼角。

    冷冰魄不忍母親傷心,強壓著腹內一陣陣的噁心,把那「東西」一口氣灌進了嘴裡。眾人一個個目瞪口呆,眼中頗有失望之色,怎麼今天如此順利?

    藍靈兒滿意笑道:「好!今溜沼諉揮洩幾何業囊環苦心!?

    冷冰魄痛苦說道:「是,我……」話沒說完,只聽「哇!」的一聲,他大少爺喝下的東西又全吐了出來!

    藍靈兒怒道:「你……真是氣死我了!紅玉!以後每天早上給這孽子端一碗燕窩湯!冰若,你給我看著他喝!」

    冷冰若咧嘴一笑,「得令!」然後得意地向冷冰魄眨了眨眼。冷冰魄恨恨地掃了他一眼,對藍靈兒說道:「娘,對不起,我不想惹您生氣,但……我……」

    藍靈兒無奈地歎了口氣,「魄兒,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今天不說不行了。」

    冷冰魄說道:「什麼事?」怎麼娘的神情仿如生離死別似的?氣氛緊張,有待研究。

    藍靈兒淒然說道:「你十歲那年,得了一場怪病,整天昏睡不醒,我和你爹請遍了大江南北的名醫,都治不好。你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眼看就要餓死了,這老和尚就來了,不知用了什麼妙方,你竟好過來了。我和你爹很高興,準備了很多銀兩,要好好謝謝他,可這老和尚什麼都不要,只要我們答應他一個條件。」

    冷冰魄急道:「什麼條件?」

    藍靈兒說道:「他說他要收你做徒兒,讓你隨他一同出家!當時你的病剛好,身體很弱,我抵死不從。你爹也不同意,說『就算你要整座冷月山莊,我也會雙手奉上,但若讓我孩兒隨你一同出家,決計不行!』誰料這老和尚哈哈一笑說道:『如果這孩子自願跟我走呢?』於是,我們跟這老和尚約定,十年之後,他會再來尋你,如果你願意出家……他便會帶你走!魄兒,如今這老和尚來了,硬是非要見你一面不可!你……你可不能隨他去啊……」藍靈兒舉手投足儘是淒涼意,看得冷冰魄不禁鼻頭一酸。

    「出家……」冷冰魄思索道。奇怪,他竟然不討厭出家,反而覺得有一股親切的感覺……但他能捨棄父母兄弟嗎?父母辛苦養育他二十年,尚未報答親恩,他能一走了之嗎?

    「娘,你放心,我是不會……」

    「阿彌陀佛!冷施主別來無恙否?」聲響人遙,不一會兒便有一個灰影緩緩而至。僧衣,芒鞋,木魚,眉目慈祥。

    乍見昨夜夢中之人竟出現在眼前,冷冰魄一時竟呆住了。是真?是夢?他已分不清了,只覺眼前的面容是這般的熟悉、親切,彷彿自盤古開僻天地以來他就與此人相識。天啊!世上竟真有這樣一位老和尚,那夢中的女孩……難道是真的?難道冥冥之中竟真有一個癡心女子在苦苦等候他嗎?難忘恩怨難忘你,只為情癡只為真……

    冷冰魄喃喃說道:「你到底是誰?為何經常出現在我的夢裡……」

    老和尚雙手合十,微微笑道:「貧僧『虛空』,孩子,你可知我等你十年了……」十年……為何?難道只為了渡他出家嗎?抑或是別的?

    「虛空大師,多謝你十年前的救命之恩,但我有一事不明,請……」

    虛空大師道:「是關於『她』嗎?」冷冰魄點了點頭,那是一個自懂記事以來,便一直纏繞在心中的結。大師能幫他解開嗎?

    虛空言道:「我取法名為虛空,實則是來點化於你的。佛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一切情緣,本來空寂。你苦苦不忘前生,只因你是有心之人啊!心即是佛,佛即是心。你何不將這癡情之心化做一片仁慈,隨我一同普渡眾生呢?」

    虛空大師單刀直入,足令藍靈兒氣炸心肺。只聽她怒道:「大和尚!我請你來是看戲的,不是讓你拐帶人口的!我孩兒不想隨你一塊出家,你難道還硬逼不成?」不愧是昔日的飛天小魔女,出口不饒人。

    二十年前,飛天小魔女藍靈兒不但輕功無人能及,一張利嘴更是名動八方,誰若同她拌嘴,無疑是雞蛋碰石頭——不自量力!

    所幸虛空大師也是識相之人,未敢在老虎頭上拔毛。只見他穩穩坐定,靜靜地望向冷冰魄,似乎在猜測他到底在想什麼。

    揮長劍,斷情絲?不,他不會忘記她……哪怕粉身碎骨,哪怕萬劫不覆,他心中總有一個聲音在叫「不要忘記她!不要忘記她!」可是,她到底是誰?前世?今生?他與她到底有什麼情緣,竟讓他如此為她魂牽夢鎖?

    冷冰魄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我不會忘記她,虛空大師,你一定知道她是誰?請告訴我好嗎?」虛空說道:「她是一個妖邪,她只會令你墜入萬劫不復之地,害你一步一步接近死亡,直到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還不能忘記她嗎?」

    不!她不會害我!她怎麼可能是妖邪?

    藍靈兒怒道:「虛空,誰是妖邪?我看是你妖言惑眾吧!我們家冰魄向來不信出家人那一套慈悲為懷的!更加不信什麼觀音、菩提,我看還是給你準備一份薄禮,走路算了!」

    虛空言道:「藍施主,據我所聞,冷施主一向慈悲為懷、不食葷腥,這難道不是誠心向佛之相嗎?只是冷施主心存孽障,一時看不透罷了。」

    藍靈兒望了望冷冰魄,悲聲問道:「魄兒,你真會同他去嗎?」二十年養育之恩,魄兒豈能一朝忘盡?

    「不、不會的。娘,你放心……」

    藍靈兒滿意地笑了,至今這「冷月山莊」之內,還沒有人敢拂逆她的意思,就連丈夫對她也是百依百順。

    「好,魄兒!不愧是冷雪衣的兒子!為了讓這老和尚徹底死心,你就好好表演一番吧!」

    表演?娘又開什麼玩笑?只聽藍靈兒對幾個家人說道:「快去抬木佛來!」木佛?冷冰魄苦苦一笑,真是前世欠她的,不知娘今日又想怎麼整他了。

    轉眼間,只見幾個家丁抬了大大小小几尊木佛過來。藍靈兒微微一笑,「魄兒,天寒地凍,你把這幾塊爛木頭燒了,讓大家暖和暖和吧!

    真奇怪!如今正至深秋,雖微有涼意,哪裡便到了「天寒地凍」的地步?明明是娘故意刁難他,好絕了虛空大師的念頭!但他雖未循入空門,難道真的對「佛」……無情?

    他面露難色,一個至親,一個至聖,難以抉擇。

    虛空大師哈哈一笑,「一堆木頭而已!燒了又有什麼可惜?」

    靈光一現!對!一堆木頭而已!

    火紅如海,映著那樹林的楓紅,可否暖人意?

    藍靈兒終於悄悄鬆了一口氣,既然連佛像都敢燒,這孩子一定不會隨這鳥和尚出家啦!不過……這鳥和尚怎麼看起來還挺高興呢!並沒有預期中的掉頭而去……眼睛一眨,心中又生一計,臭和尚!我今天讓你徹底死心!

    「冰若,取我的『魚腸』劍來!」

    冷冰若嘴角一揚,翹首笑道:「二哥,你有福享嘍!」冷冰魄無奈地聳了聳肩,苦苦一笑,不知今番又有什麼好戲,何以母親總是對他「關懷備至」?僅僅因為他與她的觀念總是背道而馳嗎?一個至性?一個至仁?

    劍……正在歎息,宛如一個懷才不遇的英雄……她已封劍二十載、不問江湖事,何以今日她突然又想起了「它」?

    只聽她說道:「魄兒,『魚腸』劍乃上古神兵,古往今來,不知被多少英雄好漢用過,斬妖除魔,匡扶正義。我因機緣而巧得此劍,自問以前也不曾辱沒了它……如今我把它送給你,希望我兒不要令我失望,也莫要辜負了它!」

    「娘,你知我一直用玉簫護身,根本未曾練劍,你還是把它送給大哥吧!」冷冰魄一向心懷慈悲,他認為劍法刀法最易傷人,所以不曾習練,他只善長玉蕭與輕功。

    冷家三子,長子傲月善長用劍,次子冰魄善長輕功,三子冰若善長飛刀,功夫各有所長。藍靈兒一向看好長子傲月,沉著、冷靜,天生一副王者之氣,年紀輕輕便被武林同道尊為「劍俠」。

    三子冰若,機靈古怪,遺傳了其母愛鬧事的大腦,一刻也不偷閒,所以冰若也深得其母喜愛。惟有次子冰魄,天生一副菩薩心腸,從小到大,連蚊子都未曾殺死過。想她藍靈兒一生殺敵無數,怎會生出個菩薩兒子來?她與冷雪衣夫妻二人,二十年前遊戲江湖,一柄玉簫寒透了多少江湖兒女的心,一把「魚腸」劍更不知斬斷了多少小人的頭顱。如果江湖中人知曉她藍靈兒有一個從不殺生的兒子,豈不令人笑歪了嘴嗎?不!她要他破例!

    藍靈兒傲然說道:「我兒以後涉足江湖,一定會像你大哥一樣成為令人敬仰的一代英雄。所以,你一定會需要它!現在,我要你用這把絕世寶劍,把一個人的頭顱斬下來!」

    「什麼?!不會吧?娘!你知道我從不會傷害任何生命,何況是人!」

    藍靈兒說道:「魄兒,娘怎會讓你胡亂殺人。只不過這人確實該死,他名叫林英,是一個有名的採花大盜,曾經在中原各省犯下數十宗大案。你大哥誓要為武林除此大害,一直對他窮追不捨,誰料這賊子狡猾得可以,數次都從你大哥手裡逃脫了,你大哥從關外一直追至西域,才把這廝生擒回來。如今關在地牢內,魄兒,你拿這把『魚腸』劍,去把他殺了,也算為武林除一大害。」

    冷冰魄輕輕歎了一口氣,遲遲不肯接劍,為何世人總愛把別人的生死操縱在自己手中?縱然那個人是大奸大惡之徒,也不能說殺便殺呀。

    「魄兒!壞人一日不除,便會禍害好人。像這麼一個十惡不赦之徒,早應殺之而後快,不要為了一時婦人之仁,留下他為禍天下蒼生。」

    冷冰魄正色說道:「娘!萬物皆有生命,何況是人?每一個人都有他生存的權力,生與死不是你我所能決定的!古人曰『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就算他犯下彌天大錯,我們也要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殺一個壞人容易,但若讓他改過自新、造福蒼生豈不更好嗎?只要人活著,就有善惡之分,我們總不能見一個壞人就殺一個壞人吧,這樣何時才能有止境啊。」

    「阿彌陀佛!冷施主果真有慈悲之心,實是天下蒼生之福!不如就讓貧僧把這採花大盜給渡化了吧!」

    冷冰魄喜道:「娘,虛空大師既有此心,不如我們就成全他吧!」

    藍靈兒怒道:「混賬!我讓你斬殺此人,是不想你再有婦人之念。沒想到你這不成器的東西竟教訓起我來了,你如果今日不殺此人,以後就不要認我這個娘了!」

    「娘!我實在不能視人命如草芥!如若娘硬要強逼,我真不如出家算了!」

    「你……畜生!非要氣死我才心甘!我怎麼就生了你這個冥頑不靈的東西?」

    冷冰魄囁嚅著說:「娘,不是孩兒不聽您話,實在是……」試問連螞蟻都未曾殺過的他,又怎能去殺一個人?哪怕那個人有千錯萬錯……

    藍靈兒怒道:「冷冰魄!你……這個小混蛋!連娘的話你也敢不聽!我再問你一遍!殺,或是不殺?」

    冷冰魄堅毅地搖了搖頭。哪怕娘惱他,怪他,恨他!又豈能改變得了他那顆仁者之心?

    「好!夠膽!你……你走!跟這臭和尚一起走吧!我只當……只當從沒有生過你這個兒子!」娘不要他了!唉!世人都道知子莫若母,緣何他的娘總是不「瞭解」他!為何?冷冰魄無助地望了望蒼天。他該怎麼辦?

    只聽虛空言道:「既然藍施主不反對,那就請冷施主隨我一塊走吧!」

    「我……我……」冷冰魄望了望藍靈兒鐵青的面容,一時拿不定主意。

    虛空微微一笑,「貧僧會為你解說關於你與她的一切前緣……」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個世紀……

    冷冰魄靜靜地歎了一口氣,「我,跟你走!」

    眾人都呆住了,全部望向藍靈兒,只見她面無表情、呆呆地望向遠方,並沒有眾人預期中的憤怒與生氣。但是沒有表情的表情更令人……害怕。

    「你瘋了,二哥!娘一時氣話,你可別當真啊!」冷冰若望了望呆呆的母親,急忙勸道。

    他瘋了?不!為了夢中的「她」,他一定要跟虛空走一趟,去問個明白。但他不會出家!並沒有人規定心懷慈悲的人就一定要出家的,為什麼母親懷疑他會出家?不入佛門就不能普渡眾生嗎?

    「不,三弟,我會回來的。大師,我們走吧!」

    一陣冷風襲來,只聽藍靈兒一聲怒吼:「冰若!把這個逆子給我拿下!」

    「是!」冷冰若不敢怠慢,揮掌便向冷冰魄襲來。冷冰魄白衣一閃,退至幾丈之外,「娘!請不要動氣!我……」話音未完,只見冷冰若抽身又上,招招制敵、拳拳生風,足見冷冰若勢必要將他攔下的決心。

    虛空大師言道:「藍施主,你為何出爾反爾?」

    藍靈兒自知理虧,索性給他來個不理不睬。一眼瞅見冷冰若竟被冷冰魄那瀟灑的身影逼得團團直轉,雖然他拳拳生風、內功不弱,但始終碰不到冷冰魄的衣邊!

    呵!好小子!真想不到這個平時弱不禁風的兒子輕功竟練得這麼棒,比她的還要好。不期然地,藍靈兒竟笑了起來。卻聽到冷冰若百忙之中大聲呼道:「娘!你再不過來幫我,二哥他飛身走了,說不定連你也追不上!」

    「嗨!小子!平時你不是很嗎?怎麼一到正事,就變菜啦?如果連你二哥也擒不下,看你還有什麼臉面整日纏著我要闖蕩江湖!」

    柳絮飛花,好輕功!只見冷冰魄如陣風般飄前飄後,不著影蹤,「大師!我們走!」白影一閃,往外飛掠。

    「哈!哈!哈!」只聽楓林中一陣狂笑,震得楓葉陣陣飄下,宛如下了一場血雨。

    「魄兒!你惹你娘動氣了!」

    「爹!」冷冰魄只見楓林中白影一閃,心中不由一顫!完了,爹爹回來啦!忽覺腰間一麻,頓時四肢無力、頹然倒地。爹好厲害的凌空點穴!

    只見冷雪衣擁著藍靈兒,愛憐地說道:「孩子還小,何必跟他一般見識!你好久都沒這麼氣過了!」

    藍靈兒緊緊偎著丈夫堅實溫暖的胸膛,傷心說道:「大哥,魄兒他……真的要走。」

    冷雪衣冷冷一笑,「他走得了嗎!」

    虛空大師問道:「冷施主,難道你也要違背承諾嗎?」

    「哈!」冷雪衣泰然地說道,「出家人應以慈悲為本。在下離家數月,大師忍心看到我初進家門,便遭受妻悲子散之苦嗎?」

    虛空哈哈一笑,「冷施主言重了!貧僧此番前來,只為助他跳離凡塵、脫離苦海,免受生生世世輪迴之苦而已!」

    冷雪衣微微一頓,清寒的眼眸冷冷盯著虛空,「大師乃方外之人,豈能懂得那種妻賢子孝的人間溫情!」

    冷冰魄開始頭痛,好痛好痛!那個一向愛妻如命的爹爹回來了!並且一進家門便看到自己在欺負娘!

    「爹……其實我只是……因為心中有一個謎……要隨大師走一趟,並非要出家……」

    「謎?什麼謎!難道現在不能說清楚嗎?」冷雪衣冷然問道。

    「世間萬物,有因必有果,冷施主若想解開纏繞在心中的結,必須隨貧僧走一趟!」虛空插口說道。

    藍靈兒冷冷一笑,「強詞奪理!冰若,替娘送客!我以後再也不想看見他!」

    「是!大師,既然我爹回來了,我看你的願望八成是寡婦死兒子——沒指望了,趕快走吧!」

    虛空微微一笑,語帶雙關地說:「是你的終是你的,不是你的想留也留不住!既然如此,貧僧也不能強人所難!打擾各位,罪過罪過,告辭!」

    「大師……我們還會見面嗎?」冷冰魄急忙問道。

    「冷施主若有心,就請到靈隱寺尋根吧……」說話之間人已遠去。

    「靈隱寺……」那是什麼地方?

    「冷冰魄!你太令為娘失望了!混蛋!畜生!」藍靈兒語無倫次地嚷道。

    看著妻兒氣惱的俏模樣,冷雪衣不禁一笑。

    冷冰若笑道:「二哥,你麻煩大啦!」

    冷冰魄苦苦一笑,此番真的麻煩了。爹爹一現身,便立點他腰間大穴,可見爹動怒了……記得數年前,大哥冷傲月因處事與娘有分歧,把娘給惹怒了,爹爹二話沒說,不管誰對誰錯,立時把冷傲月教訓了一頓,並罰他在院內跪了三天三夜。從此以後,再沒人敢惹藍靈兒生氣了!自己平時對他的娘百依百順,沒料到今日竟因一個採花大盜而惹怒了她!雖然此事她也有少許過錯,無奈他的爹被娘蠱惑甚深……只怕他此番在劫難逃矣!

    只聽冷雪衣沉聲喝道:「來人!把這逆子關進望月樓!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他踏出房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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