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訊號燈一閃,電腦防衛偵測系統開始運作,將停在程家大門口,分別為富豪、法拉利、保時捷、捷豹等四部名貴跑車一一掃瞄之後,才緩緩地將大門開啟,放行入內。
進了第一道門,車子還得行經長達一百公尺、植滿林蔭的坡道,方能來到程家主屋。這時,車子已停置好,從四個正駕駛座上下來了四位風采各異的男女。
他們是程氏四傑,正是商圈裡最著名的黃金單身漢與鑽石單身女郎。
老大——程冀,是程家的嫡長子,也是未來皇達地產的總裁。他的長相斯文,有個極為條理分明、善於協調大小事務的腦袋;碩長的身材與優雅的五官線條,賦予他與智力同樣完美的外在。
老二——程藍,是程達夫的掌上明珠,為二夫人所出。她有著艷麗無雙的外貌,個性鮮明爽朗有如夏陽。
老三——程律,與程冀是同胞兄弟,亦傳自母系的俊美,使他自然而然散發出似男似女的魅惑力。他總是披著及肩的長髮,戴著細細的金邊眼鏡,一雙似有情、若無意的眼神足以橫掃千萬芳心,而他的腦中也載滿了知識與在商場上出奇制勝的計策,堪稱一絕。
老四——程驛,為程藍的同胞小弟,年僅二十五歲。他有一頭有點亂,又不算太亂的卷髮,剛好把他不羈的性格表現得恰到好處。明明是性感陽剛得可以,但程藍總是喜歡戲稱它是被程驛的火氣燙卷的,更讓本來修養就欠佳的程驛火大不已。
他擁有一身健康的古銅肌膚,黃金比例的身材,而最讓人為之瘋狂的是他緊實的臀部下,那雙又直又挺的長腿,使得他不管是著休閒服或作正式打扮,都比走在伸展台上的男模特兒更為出色。
不過,程氏四傑討厭外人老把注意力貫注在這種與生俱來的優勢上,他們寧可世人的眼光多重視他們的腦容量一些、多側重他們的商業手段一點,也不願賣弄著宛如孔雀羽毛的長相,譁眾取寵。
四人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高超,但發展得如何就因人而異了。雖然他們已各有各的住所,但每週還是會選擇固定一天,做為他們的家庭聚會。
「二姐,法拉利456GTA,最新車種哦!」程律吹了聲口哨。
「很拉風吧。」程藍彈了彈愛車的擋風玻璃。名車美人,相得益彰。「也只有法拉利跑車才配得上美女——我啊。」「這是上回談成了加拿大那個度假中心的case,老爸送給你的禮物吧!」程冀面露淺淺的微笑,真心為二妹的本事而高興。「你台灣、加拿大兩地奔波十幾趟,終於把這個case談成了。聽說跟你接洽的Mr。White很難纏,對吧?」「沒錯。」程藍爽脆地答,笑臉中洋溢著自信。「不過我成功擺平他了。」
「哼!」老ど程驛僅以短短的一哼作結。
三位兄姐看到他露出那種不屑卻又不勝欽羨的表情,不禁又笑了。
程藍走過去摸摸他的頭說:「乖,大展鴻圖的機會,遲早會輪到你的,別心急。」
「遲早、遲早,到底是遲還是早?」眼看著三位兄姐都順利上路了,他卻還在原地踏步,心就煩。唉!程驛壞脾氣地撥開程藍的玉手,他最討厭人家把他當小孩子摸頭拉手的。
偏偏很不幸的,他就是程家的老ど,誰都有資格拿他當孩子看待。
「進去吧,別讓爸爸久等。」眼看著火爆脾氣的程驛要發怒了,老成持重的程冀連忙出來打和局。
於是一行人踏入玄關,來到客廳,在老管家的指示之下往二樓書房裡去。程達夫已經在裡頭等著他四個出色的兒女了。
其實,不說程冀、程藍、程律、程驛,程達夫本身就是一個出色的男人。
如果他不夠出色,他就不會只手創造屬於程氏的地產王國——皇達地產。
「皇達地產」在台灣是首屈一指的大集團,舉凡與地產相關的企業,它均插上一腳。從買賣地皮、營建房屋到銷售,皇達地產都有辦法一手包辦;甚至在建材買賣、房屋仲介,也少不了皇達地產的蹤跡。
皇達地產在台灣宛如一個小型的商業王國,而程達夫就是坐鎮在這個王國中的頭頭,程氏四傑正像四根巨柱支撐住王國的天幕——
呃,其實事實並沒有想像中這麼完美,天幕的某一角常言行事尚且成熟不足的程驛,而弄得要塌不塌的……
「坐。」程達夫威嚴地坐在書案後,揚起一雙鷹目看著他的四個孩子。「這回,冀兒在北京炒熱的『拱雲山莊」,所有的戶數全部銷售一空,供不應求,做得很好。」
「謝謝爸的誇獎。」程冀不慌不忙地接受讚揚。
「藍兒在法國南部收購幾戶農場的成果也不錯。」他依序點名下去。
程藍高興地頷首。
「律兒,你手上那個『離島度假別墅』開發的case,做得怎麼樣?」
「不但正按照計劃進行,進度甚至有超前的傾向,屆時一定可以順利完成的。」程律揚起漂亮的笑波道。
「好、好!」程達夫對這三個孩子的辦事效率,簡直滿意得不得了。當他將眼神一轉,望向程驛時,臉色就微微變了。「驛兒,收購台中濱海土地的計劃……」
「沒了。」程驛很率性地手一攤,自己招了。
「沒了?」程達夫快要暈倒了。他拿下眼鏡,疲憊地揉揉鼻樑。
程冀、程藍、程律看到父親隱隱發青又萬分頭痛的臉,就忍不住想笑。可是又不能笑。
「怎麼沒的?」
「……總之,就是在最後要簽約定案的時候,地主突然反口說不賣了,除非提高百分之十五的售價。」程驛毫不掩飾地說出實情。「然後,我叫那個臭龜公去死一死算了。」
「驛兒。」程達夫頭痛地喊。「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派你去做這種吃力又不討好的掮客工作?」
「知道。」程驛咕噥,他那副有志難伸、龍困淺灘的模樣,真是教人想氣又想笑。
平心而論,程家的四個孩子都各有千秋,老大程冀為人厚道,適合當家;程藍精靈,應變能力高,加上有些工作非得女人出面比較討好,她的存在就更吃香了;程律的心機較沉,用心思、用計謀多,是策略型的人物;那程驛呢?
論才氣,他有;論腦筋,他不輸人;唯一的吃虧之處,就在於他的交際手腕著實不高,性子又急又暴烈,常常是一件事部署了長達半年至一年之久,結果卻因為不願在最後關頭稍加管束自己的脾氣與口舌,而功虧一簣。
正因為如此,程達夫還不讓程驛正式進入皇達地產做事,只讓他在外圍地帶遊走。開玩笑!他這種僵固的臭脾氣進來皇達還得了,不用兩天就把所有的合作對象與員工得罪光了。
因此程驛被程達夫安排去組一人小組,極具機動性,專門去把皇達地產有興趣,或受到委託的土地買到手。
這些土地每塊動輒數百頃,常常分屬於不同的地主,程驛的任務就像在玩拼圖一樣,一戶戶去說服地主出讓,然後把這些小土地拼湊起來,成為一片足堪使用的大地方。中途如果出了差錯,比如說突然有地主抬高了土地售價,這時擔任掮客的人若不能按捺自己的不悅,重新安撫人心,一句粗話頂撞下來,之前的功夫與苦心,就算是白費了。
這份工作需要的,是對地產有淵博的法律知識,還要有靈活的交際手腕,怎奈程驛學也學不會。他總是太沖了!
「所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程達夫重重地強調。「我就是要你去學學這個。一個成功的地產商人是全能的,他可以在宴會跟上等人一起喝威士忌、抽雪茄;也可以戴著簡陋的安全帽,踩鷹架上去視察工地進度;更可以為了生意到地主家去,陪人家喝米酒頭、抽新樂園,好把生意談成。」
「是是是,我知道了。」程驛不耐地漫應著,其他三個人都笑了。
「知道了為什麼還做不到?」
「一時氣不過。」他們以為獨獨他一人搞砸手邊的事,這種感覺很有趣嗎?
「你再氣不過的話,你就不要進皇達地產!」程達夫難得如此嚴厲,說出決絕的話。
「爸爸!」程冀、程藍、程律同時出聲。
不能進皇達地產對程家人而言是件很慘的事,程家人從小被教導對家族事業要有強烈的使命感,能夠進皇達地產才代表父親對他們的肯定。
面對如此嚴厲的警告,程驛只是撇一撇嘴。
「你有空自己想想看,你大哥、二姐、三哥都在二十三歲之前,順利完成了第一筆交易;而你,年出二十五歲,還進不了皇達地產的大門,連我交給你的工作都做得七零八落的,你要好自為之了。」
「是。」程驛雖不滿,但還是應道。
早知道今天會被刮得那麼慘,他就不回來了。
程驛抑鬱地聽著父親的數落,瞪著桌上那只象徵「皇達地產」的金錢豹紙鎮,嘔得說不出話來。
***
千帆到女捨去借報紙,在舊體育館鐵門邊,一一用紅色簽字筆圈勾出目前最符合她情況的打工機會。
她被一則「征雜務助理,待遇從優,條件可議,工時有彈性」的廣告所吸引。累積不少打工經驗的千帆,心知這種好工作,不搶恐怕就沒機會了,她馬上提起家當,不假思索來到歸雁別墅。
「請問——」蘇千帆以詢問的口氣,透過鏤花鋼門,探向坐在歸雁別墅門內庭院乘涼的那個老婦人。「我看報紙的廣告,說這裡在征雜務助理……」
歡姨從涼椅上起身,靠過來,奇怪地看了這個女孩一眼。歸雁別墅位在半山腰上,這個女孩提著個皮箱,滿臉汗濕,嘿咻嘿咻地徒步到這裡來,是來應徵的嗎?
帶著行李來應徵工作的「天才」,她歡姨活了六十年,這還是首次見到。
她抬起肥胖的身子,搖著蒲扇說道:「那幅廣告巳是上上個禮拜的事啦!」
咦?那舍監媽媽好心送給她的一大疊分類廣告,豈不都是舊報紙了?
早該知道撿便宜、沒好貨。蘇千帆立即垮下臉。「是嗎?謝謝你。」
為了省一塊錢的公共電話費,她辛辛苦苦地拖著行李親自來詢問應徵之事,沒想到居然得到這種答案。千帆自認時運不濟,打道回A大吧。
「小姐,你來應徵?」看她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老婦人突然心生不忍。「徵人啟事雖然是上上禮拜的事,可是我們直到現在還缺人。」
「是嗎?」千帆的雙眼瞬間點亮。「請問……所謂的雜務助理是指什麼?」
「如果你願意的話,咱們進屋再談。」歡姨打開歸雁別墅的側門,招她進來。
「好。」千帆提起行李,二話不說便走了進來。
歡姨看她這麼阿沙力就有意見。「你這個女孩怎麼半點防人之心都沒有?我叫你走你就跟我走。」
「婆婆,你是壞人嗎?」
「我叫歡姨,我不是壞人。」
「那就對了。你是歡姨,你不是壞人,那我為什麼不可以跟你走?」千帆困惑地反問道。
歡姨一時語塞。「總之,女孩子那麼好拐就不對。進來吧!」
千帆不敢再有任何意見地走進側門。
展現在她眼前的是她從未見過的漂亮庭院。千帆在離鄉背井到這個城市來讀A大以前,都是在南部民風純樸、沒有任何華宅建築的鄉下地方度過;後來來到以美麗校園聞名遐邇的A大,每次看到盛開花朵的花圃與修剪整齊的樹木,少見多怪的她就以為那是天底下最雅致的人工景致,沒想到歸雁別墅竟又別有一番清幽!
千帆目瞪口呆。
歸雁別墅的庭院幾乎都被池塘佔據了!除了剛入大門之處有塊平地,就是歡姨的涼椅擺置的地方外,其餘直到正屋的門前三公尺,都是池塘。池水一片碧綠,幾朵荷花半合半綻,遠遠的又有嘩啦嘩啦的水聲。循聲望去,那頭竟是個瀑布!流動的水源帶來生命力,水中小魚兒悠遊自在……
「看歸看,腳下也要小心。」歡姨領她走過嘎吱作響的竹橋,好意地提點她。
「是。」她忙不迭地應道,收起了骨碌猛轉的眼神,不敢再亂看。
可是過了橋,來到正屋,歡姨打開門,又是個新的視覺震撼衝擊著千帆!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金碧輝煌的客廳,差點閃盲雙眼。一直以為宮廷式的沙發、水晶吊燈、意大利的古典傢俱,只會出現在電視上連續劇裡那些「董事長」的家裡,而現在……她敲敲自己的頭,呵,搞不好她現在就已經闖到某個「董事長」的家啦!
長了見識,這一趟再辛苦都值得!千帆興奮地左顧右盼。
「你先把行李擱那邊吧。」歡姨下巴一抬,又將她從驚訝中喊醒。「坐。」
千帆努力克制住想跪下來輕撫沙發真皮表面讚歎的衝動,依言照做。
她的柔順讓歡姨很滿意。「所謂雜務助理,就是:只要是少爺吩咐的事,你都要去做。」
「哦。」千帆點點頭,但眼中卻寫滿了迷惘兩個字。
「聽不懂就要問。」歡姨瞄她一眼,就知道她還是不清楚「雜務助理」要做什麼,所以進一步解釋道:「我是程驛少爺小時候的保姆,他搬出來住的時候,我也搬來照顧他。可是我只會煮菜跟整理家務;其他細一點的活兒,我就不會了。所以,雜務助理就是負責來做這些事的。」
「比如說?」千帆從善如流,馬上抓住自己不懂的問題來問。
歡姨給她一個讚許的眼神。「比如說幫少爺整理他工作上的資料,還有他的衣物等等。」
聞言,千帆眼睛一亮。「我正好是收納高手,整理東西對我來說,一點都不困難!」
「那就更好了。你叫什麼名字?」
「蘇千帆。」
「幾歲?」
「二十一歲,現在就讀A大三年級。」
工讀生?歡姨自言自語:「工讀生……其實也還可以。」
眼看著歡姨並沒有不想用她的意思,千帆順勢問道:「我看廣告上寫「條件可議』,那麼……這裡可以提供食宿嗎?」
歡姨抬頭望向一、二樓成排的房間。「如果你想住下來的話,也不是問題。」
千帆為自己的好運道高興。「歡姨,老實說我很需要這份工作,請你務必要僱用我!」
「你不想再考慮一下嗎?」這女孩年紀輕輕,想必臉皮也薄,歡姨想起少爺發脾氣時的惡行惡狀,雖然急於找個雜務助理,也不禁要勸她再想一想。
「不了,我迫切需要一份工作與落腳的地點。」宿舍床位沒了、工讀機會飛了、目前爸媽也還沒有開工的意思,所以家人都等著她寄錢回去……有這麼多問題扛在她身上,她哪裡還有考慮的機會?「求求你,拜託你!」
「可是……」歡姨反而以複雜的眼色看著她。
「歡姨,她是誰?」一個傲慢的男聲突然在千帆的背後響起,加入她們。
千帆反射性地轉頭一看。哇!好帥的男人,他就是歡姨口中的少爺嗎?
千帆正想含笑向他打聲招呼,卻被他揚著高張氣焰的眼神給定住了。他看起來很不悅,雙腿分開的昂立姿態充滿敵意,濃眉發怒似地擰起,宛如一隻領域被闖入的猛獅,正待發作。
千帆不禁懼怕地縮了縮,一個男人怎能長得這麼眉目清朗、長得這麼英俊帥挺,連捲發看起來都如此性感有型,可卻有雙令人望之生畏的眼神呢?
他的眼神真的好可怕,比她老爸喝醉酒時的瘋狂眼神更可怕一百倍。他眼中燃燒的是貨真價實的怒氣,彷彿把人看得扁扁的;千帆忍不住順著他不悅的眼神,心虛地瞄了自己一下,繼而垂下頭偷偷地逃開了他的眼神。
剛剛才被父親的一句「你不要進皇達地產」而弄得老大不爽的程驛,看到這個不知從哪裡滾出來的小土蛋竟然膽敢不看他,實在火大。
他可是程家第四子,從小到大,只有他看別人不爽的份,哪有人敢一見到他就把頭低下、「不屑」看他的?
程驛原本就屬大男孩心性,較不定性,加上心情又不好,所以,千帆的舉動,無疑是火上添火。
「她是……」他輕蔑地開口,在心裡為眼前畏畏縮縮的女孩打分數。
女孩子沒有女孩子樣!他在心裡給千帆下了個惡毒的評語。她身上連一點女性窈窕的線條都沒有,又乾又瘦,五官不出色,皮膚也不夠白皙,只有一雙會轉的眼睛還說得過去。唉,她完全不像女人,倒像是餐桌上那盤干扁四季豆,看了就難以喜歡!
歡姨還來不及解釋清楚,他就冷冷地一哼。「是歡姨的外孫女啊!我說過,我最討厭人家穿著毫無品味的牛仔褲,你怎麼還讓她穿成這樣到我家裡來?」
「她不是我的外孫女!」歡姨反駁。
程驛難看的臉色更猙獰上幾分,惡霸地問:「那她是誰?到這裡來做什麼?誰准她來的?」
雖然千帆覺得壯碩的歡姨不可能會被這個凶少爺唬倒,但她還覺得自己有義務出聲澄清。
她傻呼呼地開口道:「我……我是看了報紙的分類廣告,前來應徵雜務助理的……
程驛想不到這個小女生不但有膽藐視他,更有膽頂回他的話,不禁道:「我有叫你講話嗎?你閉嘴!歡姨,我叫你找雜務助理,是叫你找個年紀大一點、成熟穩重的職業婦女,不是叫你找這種小娃娃來越幫越忙!」
歡姨看他從程家回來後,情緒已經很差,現在又借題發揮亂罵人,氣得抬出程驛小時候管教他的威風。「我以前也幫你辦過大規模的徵人活動,找個符合要求的雜務助理,可是你哪次不是事情不順、牽怒別人,把人都給罵跑了?」歡姨一發威,程驛很自然地就像回到了小時候挨罵的模樣,氣勢立刻變弱。「是她們工作做得不好……」
「人家做得不好,你嫌人家,我沒有話說。但是你連續罵跑三十七個雜務助理,難道這三十七個人連一點本事都沒有嗎?」
「她們……」程驛的脾氣,遇上歡姨總是會降下幾分。沒辦法,他自小就是由歡姨帶大的,與她情同母子,又有微妙的主僕關係,兩人常常沒大沒小地吵著。
「你一個禮拜罵走三個,弄得附近沒有人敢來應徵這個工作,管我薪水調得再高,就是沒有人肯來——」
薪水高?千帆忍不住插嘴道:「請問,所謂薪水很高,是指多少?」
歡姨隨口說了一個讓她心動不已的數字。
千帆隨即激狂地大喊:「我要做、我要做!」
她一定要爭取到這份工作!
因為這裡工資之高,不但可以彌補她莫名其妙被停掉的圖書館工讀,還可以抵過她所有的兼差所得。這麼一來,要負擔家計、要繳掉那一袋可怕的帳單就不是難事;更甚者,她還能把其他兼差推掉,稍微感受一下久久未嘗的悠閒滋味呢!
千帆當下喜滋滋地盤算起來。
「你閉嘴!」程驛看到這種沒氣質兼沒品味、滿口滿腦都是錢的女人就生氣。「要是沒有人敢來應徵,乾脆就算了。」
「算了?怎麼算了?」歡姨往前一站,咄咄逼人。「放棄再找個人,然後讓我歡姨每天笨手笨腳去幫你把文件歸錯檔,再讓你罵個痛快是吧?我不幹!」
程驛把千帆抓進他們之間。「那也不該找個小娃娃來呀。」到時候,是誰來照顧誰就很難說了!
「我不是小娃娃!」她已經大學三年級了,千帆神情非常認真地抗議。「先生,我是個收納高手,我非常會收拾東西!而且不管你交給我什麼工作,我一定可以把它們辦好的。」
「你閉嘴!」程驛俯首又對她吼。大人講話,她吵什麼吵?
「聽到沒有?」歡姨得意地將手搭在千帆肩上。「人家對你說,她是『收納高手』。」
「她說你就信?」程驛環臂一哼,嗤之以鼻。
「我從不說謊的!」千帆立在兩人之間,握起粉拳,老實正經地反駁著。
「我當然信!」歡姨臉色一變,笑得甜蜜蜜地道。「如果我不信的話,你的書房與衣物間又要我去收拾了,我怎麼能不信呢?我勸你最好也相信這位小姐的話,這樣你明天早上要出門的時候,才可能有合適的衣服可穿、有正確的文件可以帶出去。」
「哼!」心情惡劣到極點的程驛,看情況也只能屈服在這一點之下了,誰教他不會收拾東西,偏偏又極注重門面打點的功夫;出門要是得穿著西裝、打領帶,那麼就算找不到區區的領帶夾,他也絕不踏出門。
打扮合宜是基本禮貌——程驛振振有詞地為自己的吹毛求疵辯駁。
程驛再瞪一眼千帆,心想要是她沒有表現出她自稱「收納高手」的本事,那就不要怪他炒她魷魚炒得無情了。程驛忿忿不滿地走上樓梯。
「請問——」盤算過後,決定死也要抓住這從天而降的幸運機會的千帆,猶疑地問:「我……被錄取了嗎?」
「你什麼時候可以開始工作?」又打敗少爺一次!歡姨得意地轉過頭來問道。
「隨時都可以。」要是不好好把握,這麼好的工作機會溜走了怎麼辦?千帆趕緊保證道。
「那我就先帶你去你的房間,一切安頓下來再開始吧。」歡姨主動幫她提起皮箱,步上樓梯領路。
「歡姨,你們有沒有『試用期」?」如果有的話,在這段期間之內她得加倍努力才是。
「試用期?」歡姨忽然重重一歎,望著千帆。之前來應徵的雜務助理,一個禮拜跑掉三個,能有什麼試用期?期限未到人早已跑光了!其實這次改為任用這麼年輕的小姑娘,她也不是很有信心。「看你能做多久是多久嘍!」
那她一定要撐很久、很久!千帆暗暗發誓,這裡的一份工抵得過外面的十份兼差,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賺錢!
蘇家的吃穿用度,包括皮箱裡那只塞滿帳單的爛牛皮紙袋,從今以後,都要靠她賴給這裡付錢用她的老大了!
加油啊!蘇千帆。她在心裡給自己氣勢十足、雄心萬丈的打氣與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