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盈盈、星光點點。夜已經深沉。
萬籟俱寂中,一條闃黑的人影凌空蕩進將軍府,飛快的身姿可看不出有絲毫障礙,懸在腰間的佩刀在月光的映射下,閃過一線光芒。
來了!
另一抹矯健的剪影不動如山,坐在屋簷上,垂目凝神;當光芒閃過之際,陡然睜開虎目。
「小王爺出爾又反爾的功力,真令人不敢恭維。」君設陽沉穩出聲,閒適的坐姿有著蓄勢待發的力道,淡淡挖苦白日裡才說過「絕不偷偷摸摸」的男子。
身著夜行勁裝的駿武小王爺渾身一僵,沒想到夜闖的形跡已被看破。
他隨即冷冷一笑:「大半夜的,還要勞駕你倒履相迎,真是愧不敢當。」
「哪裡。」君設陽禮尚往來地展開反擊,意態從容,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力量,「小王爺不也摒棄偽裝的殘疾,冒著被拆穿的危險,造訪寒舍三次?」
第一次,搗亂了眾多女眷的院落,目的在製造衝突與驚慌;第二次,傷害了雲澤也半毀書樓,直接朝他的標的物挑戰;第三次,自然是眼下不可避免的對決場面。
前兩次突襲,線索留得少,但看得出是同一人所為。當肯定了是駿武小工爺之後,他便很清楚,沉不住氣的他不可能再耐下性子,等候一時半刻。
君設陽心中明白,他之於駿武小王爺,是欲除之而後快的死對頭。
駿武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原來你都知道。連我傷不至於跛足都一清二楚。」
他雙腿穩立在平地,根本不需要人攙扶,瘸腿原來只是唬弄世人的幌子!
「對於發過的招式,我沒有記不住的。」君設陽淡然告知。
「那你該記得,八年前的擂台比武。」駿武小王爺眸中恨火重燃。
「那場比武,只論勝敗;勝敗既分,早該結束。」
「不,沒有結束!」駿武小王爺怒喝道,還沉浸在當年優勝劣敗的氣氛當中,「要不是你卑鄙無恥,剛出手就先傷了我的腿,我會落敗嗎?」
君設陽同情地看著他,就像看待一個不知道自己已經瘋了的瘋子。
「你不如捫心自問吧,我真的傷了你的腿?」他冷靜地說道,「那個腿傷是我所為,抑或是你不願承認失敗,而平空捏造出來的謊言?」
下手的輕重,他向來拿捏得很準;比武點到為止,他沒有廢人武功的意思。
當年他只打落了駿武小王爺手中的劍,但他卻一跛一跛地下擂台,君設陽早已清楚,這是個自尊心過度強烈的人。
他不肯承認技不如人,也不肯面對自己失敗的真相,反而以微瘸的走姿無聲地昭告著:之所以落敗,只因為早已受傷!
不斷地為失敗找借口,不斷寬容自己的失誤,駿武小王爺根本不願意睜開雙眼,看清現實!
被戳破了謊言,他惱羞成怒。
「這些年來,我一直閉門練功,為的就是再勝你一場。」追求勝利的心,已經讓他把君設陽當作惟一的眼中釘、肉中刺;只要除去他,他便心頭大樂,「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戰?」
望著那雙幾近瘋狂的眼神,君設陽知道,多說無益。
既然他要雪恥,就痛痛快快地給他一個雪恥的機會:「你出招吧!」
長刀出鞘,駿武一躍而上,鏗鏘一聲,兵器在靜闃的夜裡擦撞出火花。
他所發的每一招都是至陰至毒,無不以取君設陽性命為第一優先,利刃所捲起的長浪流連在他的頸側、心口,誓言要他流光最後一滴血。
君設陽只是以些微的動作,便輕易避去危機,鐵腕上抬下沉,餵了二十餘招,駿武再度被迫甩出長刀。
鏗!長刀劃破空氣,水平疾速地掠過眼前,沒入參天古木中,尾端微微顫動。
勝負已分——
「這怎麼可能?」駿武詫異不已,劇烈顫抖的模樣,顯示他不敢置信,「我另拜師父,學習必殺劍招,怎麼可能敵不過你?你又在暗地裡耍了什麼手 君設陽同情地看著他,就像看待一個不知道自己已經瘋了的瘋子。
「你不如捫心自問吧,我真的傷了你的腿?」他冷靜地說道,「那個腿傷是我所為,抑或是你不願承認失敗,而平空捏造出來的謊言?」
下手的輕重,他向來拿捏得很準;比武點到為止,他沒有廢人武功的意思。
當年他只打落了駿武小王爺手中的劍,但他卻一跛一跛地下擂台,君設陽早已清楚,這是個自尊心過度強烈的人。
他不肯承認技不如人,也不肯面對自己失敗的真相,反而以微瘸的走姿無聲地昭告著:之所以落敗,只因為早已受傷!
不斷地為失敗找借口,不斷寬容自己的失誤,駿武小王爺根本不願意睜開雙眼,看清現實!
被戳破了謊言,他惱羞成怒。
「這些年來,我一直閉門練功,為的就是再勝你一場。」追求勝利的心,已經讓他把君設陽當作惟一的眼中釘、肉中刺;只要除去他,他便心頭大樂,「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戰?」
望著那雙幾近瘋狂的眼神,君設陽知道,多說無益。
既然他要雪恥,就痛痛快快地給他一個雪恥的機會:「你出招吧!」
長刀出鞘,駿武一躍而上,鏗鏘一聲,兵器在靜闃的夜裡擦撞出火花。
他所發的每一招都是至陰至毒,無不以取君設陽性命為第一優先,利刃所捲起的長浪流連在他的頸側、心口,誓言要他流光最後一滴血。
君設陽只是以些微的動作,便輕易避去危機,鐵腕上抬下沉,餵了二十餘招,駿武再度被迫甩出長刀。
鏗!長刀劃破空氣,水平疾速地掠過眼前,沒入參天古木中,尾端微微顫動。
勝負已分——
「這怎麼可能?」駿武詫異不已,劇烈顫抖的模樣,顯示他不敢置信,「我另拜師父,學習必殺劍招,怎麼可能敵不過你?你又在暗地裡耍了什麼手段?」
失敗橫逼在眼前,他依然拒絕相信。
「什麼手段也沒耍。」君設陽輕描淡寫地說著,把勝負看得淡然,「無巧不巧,功力勝過你一籌罷了。」
聽到他這番話,駿武小王爺更惱火了,仰頭長嘯了一聲,卻讓君設陽快指如風,點住了運功行勁的三大穴道。
「你做什麼?」駿武小王爺一掌拍開他,卻發現掌力不若從前。
此時此刻,他就像是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普通人,綿軟無力。
「只是讓你偃旗息鼓、修身養性一陣子。」
「叫我修身養性?辦不到!」駿武彈身到古木邊,用盡全力拔出長刀,蠻力揮舞著,「我沒輸、我不會輸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真正的勝利者是誰!」
說畢,懷著絕不善罷甘休的怨恨,他飛也似的跑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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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擾擾攘攘,最後復歸平靜,一種寂寞的、獨處的感覺,驚醒了雲澤。
她揉揉雙眼,從床上坐起身,發現身旁與她歡愛半夜的男人不見了。
「設陽?」她試探性地叫著,「設陽?」
深更半夜,他上哪兒去了?
「我在這裡。」溫暖的體溫襲來,她隨即被捲入他有力的懷抱當中。
「你去哪裡了?」半夜醒來,見不到他在身邊,她委實好慌好慌。
怕纏綿只是夢境、怕他要她當妻子只是空想、怕唾手可得的幸福只是幻覺,她變得好依賴、好依賴君設陽。
「只是去處理一些事。」他低聲說著,輕描淡寫地帶過對決。
「什麼事?」她執拗地問著。好可惡喔,是什麼事把他帶開她身邊了?
「小事。」他堅持不肯把血腥帶入她的生命中。
「不要離開我。」雲澤柔順地偎人他懷中,「你一走開,我就覺得好空虛,好怕你跟父王一樣,終究都要不睬我……」
「還念著你父王?」
「無時無刻。」她不安地低聲問著,「你會和他一樣嗎?」
他的回應是,輕柔地把她安放在榻上,吻住她的嫣唇兒。
「我絕不會不睬你,也永遠都不離開你。」只是,實踐諾言的時間必須往後推遲。
瞧,她的心裡仍有許多憂慮。雖然笑容已是她小臉上的常客,但畢竟只是客串的角色;逃婚的陰影依然駐留她心中,他必須為她徹底解決,笑容才會長駐在她臉上。
而解決那件事,必須花上一點時間;但就那一點點時間的分離,從此之後,他不會再離開她眼前。
「睡吧!」他在她額上輕柔地印下一吻。
雲澤打了個呵欠,因為安心,很快地進入香甜夢鄉。
先前的歡愛耗去她所有的力氣,她需要的是睡眠。奇異的是,才剛睡去,眼前就出現一抹淡綠色的人影——是巧柔。
她笑盈盈地朝她伸出手,纖腕上套的就是那只白天裡見過的翠玉荷葉鐲!
「對了,那只翠玉荷葉鐲……」她輕翻個身,喃喃語著,「原來是巧柔的啊。」
君設陽俯望著她的睡顏,到今天才知道,他美麗的小妻子也有說夢話的習慣;這些情人才知情的小秘密,將會陸陸續續地被他挖掘,見證款款深情。
只是,那句夢話他雖聽得真切,卻不解其意;奇特的感覺掠過心頭,卻抓不住。君設陽含笑望著她,一如以往地把雲澤的低語收入記憶的盒子裡。
他憐惜地順著她的烏絲:「乖乖等我,我會為你掃除所有的陰霾。」
睡夢中,雲澤露出甜美的笑意,彷彿也在回應著他低柔的叮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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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君設陽封鎖了功力,駿武小王爺只能以尋常人的腳力與耐力,千辛萬苦地回到隱居的竹林別苑。
踉踉蹌蹌地撞了門進去,他臉色鐵青,神情詭譎而狂亂。
守候大半夜的青青連忙迎了上來:「師兄!」
「滾——別管我、別理我!」他發了狂地喊著,揮起長刀劈開傢俱。
然而,望著心愛的男人,青青卻沒有絲毫退卻。
她伸出雙手,心疼地說著:「師兄,你累了,也受傷了,讓我為你看看傷勢。」
望著他殺氣騰騰的怒顏,她已經猜到,這一回駿武小王爺八成又鎩羽而歸。
拋下長刀,駿武小王爺將青青揪到眼前,厲聲逼問著:「青青,你告訴我,我是不是一輩子都要輸給君設陽?你說!」
他的手勁十分驚人,掐得青青的肩膀好疼好疼,幾乎要流出眼淚。
「當然不是,師兄,你勝過他干倍百倍。」她以輕柔的嗓音安撫他,一如過往八年的每一夜。只是,這些輕柔的勸言,真的能平復他心中的激濤嗎?「師兄,你血統高貴、出身不凡,又有世襲的爵位,君設陽哪裡比得上你?」
「對!君設陽哪裡比得上我?!」駿武小王爺陡然放開青青,仰天長笑,「所以,這一回一定又是他耍陰玩我,我其實沒輸,對不對?對不對?」
青青默然不語。
當年,駿武小王爺飲恨落敗,因為嚥不下這口氣,因緣際會地巧遇她爹爹,學習上官家至陰至毒的必殺劍招。
從相識的第一天起,她便心儀於他,不管戀著他有多辛苦,就是有股傻勁兒讓她一直陪在他身旁,避開人世繁華,熬過苦練劍招與積恨成狂的漫漫歲月。
他從來沒有睜開眼,仔細看過身邊的她。他的心,沒有一天不想著要報仇;他的眼睛,只看得到君設陽平步青雲、衣錦榮歸。
為了勝過君設陽,他已經發了狂!他沒有辦法接受世界上還有比他更強勁的對手。從小優渥的生活,使他認定了他本該高人一等、萬夫莫敵。
君設陽的出現,粉碎了他自尊自傲的夢想!
青青垂下頭。是的,這些她都知道!連他練功至走火入魔、怨恨至喪心病狂,她都一清二楚。
然而,那又怎麼樣?
她只能盡一切力量,幫助駿武小王爺打敗君設陽。先不提復仇成功,他會多麼快樂,就是對於她也有好處啊!起碼到時候,小王爺會願意看一看身邊的她,也許會被她的深情感動……
「青青,我告訴你,君設陽要不是得死,就是得身敗名裂!」他陰惻惻地說著,「否則難消我心頭之恨!」
她一咬牙,終於下定決心地說:「師兄,那就讓青青代你出馬吧!」
「你?」
「你忘了,當初慫恿公主逃婚的計劃嗎?」青青冷靜地看著他,「將這個計劃稍作修改,依然可以讓君設陽身敗名裂。讓我再去試一試,可好?」
半晌,駿武小王爺沉沉地笑出聲,靜夜裡,那笑聲竟是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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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應過她,永遠都不離開,誰知一覺醒來,身畔已空,甚至連錦被都不留餘溫。
雲澤悵然地梳洗勻妝,難以掩飾心中的失望。君設陽到哪裡去了?什麼事那麼急,不能等她醒了再離開?
「啟稟公主。」發現棲鳳閣裡有動靜之後,管事忙不迭地報告,「將軍交代,有要事外出,請你在棲鳳閣裡等候。」
「謝謝你。」總算有一句留言,她還以為,他轉個身就把她忘了呢。
「將軍還說,會為你帶回採一個驚喜,要你務必耐心等候。」
「什麼驚喜?」難道他是為了討她開心,才特地外出的嗎?!
管事聳聳肩,一臉的茫然。
這時,院落裡灌木叢一片詭異的騷動,雲澤與管事一齊驚慌地瞪著看。
「那是什麼聲音?」聽起來像是小動物匍匐而來的聲音。
「公主別怕,大概是哪一房女眷養的寵物吧。」
「寵物?」
「比如說像小豬之類的……」
灌木叢撥開,一個頭上胡亂糾結著葉片的小小身影爬了出來,帶著彆扭的微笑。
小豬?呃,管事的老臉瞬間黑了一半。
「嗨,雲澤嫂子。」一身戎裝的小小少女現身,「我來陪你聊天,可好?」
啊,是采凡,終於如願見到她菱嘴兒甜甜笑的模樣。雲澤微笑頷首。
她摸摸頭、摸摸鼻子,靈眸亂瞟:「真是不好意思啊,之前對你的態度不太好……」還跑來大放厥詞、警告公主,擺明了要人怕她。
現在見識了公主的優雅溫柔,她有些慚愧,真不知道那時候自己在想些什麼!
「沒關係。」事情過後,已經雲淡風清。
雲澤已經徹底明瞭:人與人之間,若是不交流,就會產生極大的誤解,因而互相排斥、漸行漸遠。
如果寬容地給彼此一個接觸的機會,誤解就會消散,心也會緊緊繫在一起。她和君設陽如是,君府上上下下與她也如是。
「你氣量好大,不像大哥,動不動就要我悔過。」采凡皺皺鼻子。不過,抱怨歸抱怨,她也「悔」成精了,「現在還好,以前他會威脅著要快點把我嫁掉。」
「你已經訂了親事?」雲澤稀奇道,采凡還是個丫頭片子啊。
「娘以前幫我定的娃娃親,」采凡一臉討厭地撇撇嘴,「聽說對方是書香門第。哼,我才不要哩,那種滿腦袋之乎者也的男人有什麼好?我還是喜歡像大哥這樣雄赳赳、氣昂昂的好男兒。」
雄赳赳、氣昂昂……想到昨晚君設陽的「表現」,雲澤不禁紅著臉,默認采凡形容得一點都沒錯……啊,她在想什麼?
這時,有個人影在棲風閣外徘徊探看著。
「什麼人?」采凡頗有將軍魄力地喝道,「給我進來!」
「是……是。」一個負責跑腿的小廝連滾帶爬地溜進來,手裡握著一封短箋。
「啟稟公主、小姐,後門有人要我轉呈這封短箋給公主。」
「給我?」會是誰寫信給她?雲澤好困惑,「請拿過來,給我看看。」
短箋攤開,雲澤目瞪口呆。
公主:
近日可好?巧柔有急事相告,是關於駿武小王爺與護國大將軍的恩怨過往。近日內,護國大將軍必有性命之憂。如你在乎,請隨將軍府後門停置的馬車前往一敘,遲了只怕後果難測!
巧柔
巧柔,真的是巧柔!
看著熟悉的歪扭字跡,雲澤戰慄不已。
之前非常擔心,深怕巧柔在逃亡過程中被父王抓住,但她始終不敢開口問,怕更觸怒父王。如今接到她的來信,得知她還平安,她終於寬了心,卻也激動不已。
「我要去見巧柔!」她站起身宣佈,短箋掉落在地上。
「雲澤嫂子。」采凡拉住她,「剛剛管事不是說過了,大哥要你乖乖待在棲鳳閣裡等他回來嗎?你要去見誰,也得等他回來再說嘛。」
「可是……」巧柔信上暗示,駿武小王爺與設陽結有仇隙呢,還說君設陽近日內必有性命之憂,她怎麼可以置之不理?
她和君設陽,可是要生死相許一輩子呢!
「巧柔是我以前的侍女,不會有事的,我去去就來。」
她邁開步伐,朝後門跑了過去;等采凡努力追上時,正好目送她被拉入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內,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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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飛速地往前奔跑,待在又小又幽暗的空間內,雲澤沒有絲毫的懷疑。
她只是滿心想著,君設陽與駿武小王爺曾有什麼仇隙,逼著君設陽而來的,又是什麼樣的危機。
她用力地一擊掌,怪不得!那天在天香樓見面時,不只是她懼於見到駿武小王爺,就連回憶起君設陽的神情,都覺得他似乎不太樂意呢。
巧柔人在宮外躲藏,一定也很關心她吧?否則,怎能如此同步地知道她心裡正在想些什麼?
她也有好多話要對巧柔說。最主要的是,她想要快些澄清,君設陽並非巧柔心目中所想的可怕之人。她不願再有人誤解他——
馬車嘎地一聲,停了下來:「公主,請下車。」
「巧柔呢?」她探出頭找尋。
「在那邊。」車伕遙遙一指。
臨水的樓台上,果然有一抹淡綠色的女子身影,背對著她,倚靠欄杆邊遠眺。
雲澤撩起裙擺,激動而喜悅地朝她跑去:「巧柔!」
不會有錯的!那衣著打扮、那髮式配件,都顯示那就是巧柔本人!
她呼喚著,內心充滿許多情緒,一方面為君設陽擔憂著,一方面也因為歷經風風雨雨後,再度與故人見面,而百感交集。
「巧柔,你沒事吧!」她衝到樓台上,已經氣喘吁吁。
「沒事。」倚著欄杆的巧柔轉過身,那幽怨的模樣竟是——
「你不是巧柔!」雲澤猛然停住腳步,瞪著她的模樣,像她頭上突然長出兩隻角似的,「你是……你是……」
「青青。」女子淡淡地自我介紹,「我是上官青青。」
「怎麼會?約我到這裡來的,不是巧柔嗎?」雲澤的思緒陷入一片混亂,「你的背影明明是巧柔;轉過身來,怎麼又不是了呢?」因為對駿武小王爺的恐懼,連帶使她對青青也有著莫名的排斥,「你、你把巧柔藏到哪裡去了?」
說著,她的雙眼觸及難能一見的翠玉荷葉鐲,恍遭雷殛。
「好單純的公主。」青青說著,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張絲製面具,往小臉上一罩,「瞧,這不就是你的『巧柔』了嗎?」
「呃……」真的是巧柔的模樣,雲澤心裡一陣驚悚。
隱隱之間有種感覺,她像是掉進陷阱裡的小動物;陷阱早已收緊,只是深陷其中的她一直不曾警覺。
「還想不通嗎?青青就是『巧柔』,『巧柔』就是青青。」她打著謎語,耍得雲澤公主暈頭轉向,才公佈謎底,「不過,真正的巧柔早就死了。」
「這是什麼意思?」雲澤晃了一下身子,有些支持不住。
青青挑眼示意,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立刻從雲澤身後接近她,以迷魂藥伺候:「跟我回去,所有的謎底,我會一一解釋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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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僕僕地趕到關京,君設陽一刻也沒有停留,立刻到王宮請求覲見。
「設陽賢婿。」皇上一聽說君設陽遠道而來,急如星火,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雲澤出事了嗎?」
自雲澤公主出嫁後,皇上不時地與君設陽保持聯絡。雖然在眾人眼前,他拉不下臉來原諒女兒,但私底下仍然非常關心她的情況。
「啟稟皇上,公主沒事。」君設陽拱手下跪,態度萬分恭敬,「微臣覲見王上,是想請皇上跟隨微臣到顥城將軍府,見雲澤公主一面。」
「見她一面?」這是什麼請求?皇上的濃眉隨即擰起。
「公主因為皇上不諒解,心裡承受許多壓力。臣請皇上讓公主心安,別再讓公主以破裂的父女關係為念。」君設陽說著,淡淡的口氣中,有絕不退讓的堅持。
這,就是他暫時離開雲澤的理由。
因為知道,她日日夜夜都被自責所淹沒,所以刻不容緩地上京請求皇上,明明白白地寬恕雲澤,還她一個無憂無慮的生活。
皇上頓了一頓,神情不悅。
「讓朕弄清楚,你是要朕去見雲澤公主,告訴她,朕不再怪她?」
君設陽堅定地頷首。
「朕做不到!」皇上一擺手,二話不說便拒絕,「君無戲言!朕說過,絕不原諒雲澤公主,現在當然沒有出爾反爾的理由。」
「『君無戲言』。」君設陽冷冷一嗤,「這句話比公主更重要嗎?」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質疑朕?」皇上虎吼出聲。
他不為所動:「再說,公主會逃婚,難道皇上自認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這話是什麼意思?君設陽,不要以為朕賞識你,就可以三番四次衝撞朕。」
「皇上還記得十年前,穎城避暑山莊,駿武小王爺揮刀喋血的事件嗎?」君設陽說著,「這件事,是公主親口告訴我的。」
雲澤竟然親口告訴君設陽那件事!
皇上記憶猶新。那時,雲澤嚇得連發三天高燒,什麼都不肯說。事情的經過,還是那時不懂事的雪輝,以童言稚語說出來,他才知情。
如今,她親口把這件事告訴君設陽,是否意味著她信任他?是否意味著君設陽已經成功摒除她的心防?
若是如此,那麼君設陽的確有資格為雲澤大聲說話。
「那個事件,對公主影響非常大,相信皇上也知道。」尋尋覓覓,君設陽終於確定,那個事件就是一切的根源,「但是,您沒有,不曾妥善處理這件事;雲澤的恐懼不曾被消弭,甚至連駿武小王爺都沒有受到該當的懲處。」
「皇上明明知道雲澤因而怕血,卻粉飾太平地把她嫁給微臣,一心希冀恐懼就此不藥而癒。」他目光如炬,雖然只是臣下,但散發的氣勢比皇上更有魄力,「恐懼的人自然會做出愚蠢的事,姑且不論當時有沒有人幫襯,公主的逃婚若是罪錯,皇上亦是幫兇之一!」
此言一出,語力萬鈞,在一旁伺候著的太監宮女,都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護國大將軍出言如此不恭,怕是離大去之期不遠了吧?
「朕是幫兇?!」皇上高聲質疑著。他,被譽為英明君王,難道也會有錯嗎?
沒有嗎?一個小小的聲音,從他心底響起。
他以自己的方式疼愛雲澤,把最好的東西給了她,卻不曾仔細聽過她的心聲。追溯過往,皇上隱約地想起,指婚之前,雲澤多次推拒,他卻連理由都沒聽,便笑呵呵地打斷。
他一直為親手撮合的良緣佳配感到得意,甚至忘了形;如今想起,才發現曾經有太多次的機會開導雲澤,卻被他輕易地放棄。
這一放棄,就是雲澤選擇逃婚的開端。
一陣長長的沉默之後,皇上才幽然低語:「原來,朕……真的是幫兇。」
他抹了把臉。的確,當初他只是一味選擇對雲澤最好的方式,覺得君設陽一定有辦法讓她好轉,其他一概不論。
當了一國之君這麼多年,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服膺另一個男人。
不悅消失,他的心裡只有欣慰,這個非凡男人,屬於他的寶貝女兒!
「你……」皇上終於領首同意,「朕微服出巡,跟你去一趟顥城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