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瘦小男子,凌亂的頭髮上沾了許多的枯葉及草屑,狼狽萬分的模樣看了就覺得可笑。
可是玄冰怎麼也笑不出來,只覺得他礙眼又礙路。「滾開!」
他才懶得跟眼前的傢伙說話,再不滾開,休怪他手下無情。
喔喔……好一個有個性的男人!武媚眼睛一亮,不禁脫口而出:「你打算上哪兒去?需不需要夥伴同行?」
擰起眉峰,玄冰滿眼的不悅,「你在說什麼?」
這小子可是活膩了?那副一心想要纏上他的漠樣,他見了就心煩!會答應這小子才怪。
「我剛才滾下來的時候,看到你俐落的身手,又見你健步如飛,武藝肯定不同凡響,所以我打算向你拜師學藝。」武媚的眼神閃閃發亮,希望可以再讓自己的武藝更進一步。
俗話說「活到老,學到老」,雖然她的武藝本來就很高強,但她還是希望自己可以更上一層樓,瞧瞧她多有上進心啊!
「拜師學藝?」眉頭擰得更緊,玄冰無法置信自己聽到的可笑話語。
這來歷不明的傢伙想要跟他拜師學藝?學什麼?他有說過要收他為徒嗎?
「是啊,若是結伴同行,我還可以幫上師父不少忙。」武媚對自己充滿信心。她可是武藝高強呢!鐵定可以替他做不少事。
「不要。」玄冰以冷冽到險些令人結凍的語氣拒絕。
誰要當他的師父?他才不會跟任何人有所牽扯,獨來獨往是他一貫的行事作風,他可不會為自己製造麻煩。
「呃……」他怎麼這麼冷酷無情啊?不過越是困難的事情,她越是要去完成。
所以,她非要跟著眼前這男人不可,除了他的武藝高強之外,身邊有個賞心悅目的男人,旅途也比較愉快啊,不是嗎?
玄冰懶得再理會眼前礙事的傢伙,逕自繞過他就要離去。想要拜他為師?哼!他會同意才怪!光想到跟這傢伙有所牽扯,就令他覺得厭惡萬分,更別說與他同行了。
看著冷酷的男人就要離去,武媚心一急,伸出手想拉住他的衣袖,可是他彷彿背後也長了眼似地,一個旋身就讓她撲了個空,險些又重心不穩地跌倒。
武媚連忙穩住身子,她可不希望自己又滾下去一回,身上多添好幾道傷痕!
可是當她抬起頭來想要再央求他讓自己拜師同行時,卻見他早巳走遠了,若不快點追上去,恐怕他就會消失在她面前!
不行!她說什麼都不會讓他走的,若是錯過這個武藝高強的男人,她要怎麼提升自己的武學呢?
「等等我啊!」武媚拚了命追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衫。
不過,她的手才沾上男人的衣袖,就見他旋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你想要做什麼?」膽敢碰觸他的人,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不過……玄冰心中微訝,這小子的脈象怎會……他……不,她是女人?!
「哎呀,好痛啊!」他的動作怎麼這麼快?才一眨眼工夫就扣住她的脈門,他究竟是如何辦到的?
哎,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應該先求他放開自己才對。
但武媚還來不及開口,玄冰已先放開了她。
玄冰仔細打量眼前的女子。那眸子之媚,壓根兒不像是男人會擁有的,而且她手腳纖細、皮膚光滑……分明是個女人!
該死的,之前他怎沒看出她是個女人?她為什麼要女扮男裝?又為什麼堅持跟著他?
內心有許多的疑惑,不過他隨即將這些事情拋在腦後,因為他沒有必要為女人的事情煩心。
鬆開了手,玄冰掉頭就走,懶得再理會她。凡是與女人有關的事情,他才不願多管多想,只因為女人在他心目中等同於麻煩的化身。
「咦?」武媚微微訝異,發現自己完全摸不清他的想法。
這個男人可真奇特,不多話,冷酷俊美的模樣足以迷死所有女人……她突然很想知道他心裡的想法。
好奇怪啊!為什麼對他會特別感興趣呢?這點連她自己都搞不懂。
見他又要走遠了,武媚連忙邁步追上去。哎,她怎麼老是追著一個男人跑呢?女孩子家好像不該這麼做喔?
哎呀!管不著這麼多了,先追上他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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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武媚好不容易追上玄冰時,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熟悉的嗓音--
「請問各位大叔、大嬸,你們有沒有看到一位跟我面貌相同的男子經過?」武漢詢問著,希望姊姊沒有走得太遠。
這該死的武媚,他一直到清晨時分才好不容易把那粒大包子吃完,立即揚聲大叫眾人前來替他鬆綁。
當然啦,聞聲而來的僕役一看到他的窘態,少不了暗自竊笑。
這一切是那個笨姊姊帶給他的恥辱,他絕對絕對要把她逮回來!此外,他也擔心笨姊姊用他的「臉」和名字到處惹是生非,萬一名聲被她敗光光,他這輩子豈不是甭想娶妻了?
「哎呀!你不是剛才弄翻我貨品的臭小子嗎?」真巧,剛才被武媚幫了倒忙的大嬸也在,當下氣得拿起扁擔打他。
武漢連忙澄清,「那個不是我,是與我有相同相貌的人做的!」再不解釋清楚,他恐怕會被眼前火冒三丈的大嬸打扁。
「是嗎?」大嬸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是真的啊!我家少爺絕對不會做出任何麻煩他人,或是為他人製造麻煩的事。」一旁的僕役連忙為武漢辯解。
他們都很清楚,專門替人惹麻煩的是小姐--武媚。
「大嬸,請您相信我吧!也勞煩您快點告訴我那位與我有相同相貌的『男子』上哪去了?」武漢哭喪著臉道。
他就知道,只要武媚一出門就不會有好事,瞧瞧她才出來多久而已,馬上就有人拿著扁擔要來打他了,要是讓她繼續在外頭閒逛下去,他將來豈不都甭出門啦?
把她找回來之後,他一定要把她關在家裡,再也不許她外出了!
「這樣啊……」瞧他們不像是在撒謊,她就相信他們吧。「他往那個方向走去了。」
「多謝大嬸。」武漢連忙向僕役們下令,「快去找她,非要把她帶回來不可。」
天曉得讓她繼續待在外頭,會為他帶來多少麻煩?只希望她行行好,別再做出讓他名聲受損的事情了!
哎呀,這下子可不得了!武漢那傢伙竟然追來了?趁著他還沒發現,她還是快溜吧!武媚心裡一急,抓起玄冰的手就住附近的密林奔去。
玄冰輕佻眉峰,直瞪著緊緊抓著他的小手。這女人究竟想要做什麼?竟然拉著他往林內跑?
「你快跟我來,萬一我被捉回去的話,這輩子都甭想出來了!」武媚邊跑邊說。
要是被武漢帶回去,爹娘一定不會讓她再有機會溜出來的,她一定會被婢女時時刻刻監視著,直到嫁人為止。
開什麼玩笑?她才不要呢!說什麼都不要回去等著嫁人!
喔!她被人追趕?為什麼呢?這似乎挺有趣的……等等!他怎麼會對她的事情感到有趣呢?向來以冷漠問世的他,竟然對眼前這名女子感興趣?
玄冰連忙將這個不尋常的念頭拋到腦後。哼,他才不會對任何人事物產生興趣,她的事情由她自己去解決,與他毫無關係。
他一揮手,甩開她緊握著自己的小手,說出冷酷到令人快要結凍的話語。
「不要把我跟你牽扯在一起。」
他的語氣令武媚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回過頭看到他酷似寒冰的雙眸,她下意識地退開一步。
這個男人……好恐怖啊!只要一個眼神就可以把人凍僵。她……是不是找錯了拜師的對象呢?
不過,向來好強的她可不容許自己就這麼放棄。
「那個……」武媚瞅著眼前的男人,欲言又止。
「怎樣?」語氣有些不耐煩,玄冰將眼前身著男裝的女子從頭到腳看過一回。
瘦弱的身子,白淨的瓜子臉上鑲著一雙靈活轉動的美眸……從外表看來,她和一般女人沒什麼兩樣,可是個性卻很不一樣--至少,一般的女人不會女扮男裝出外闖蕩。
「你叫什麼名字?可不可以告訴我啊?」她想要認識他,不希望就這麼跟他分離。
只要知道他的名字,將來不管他上哪兒去,她也好找到他啊!
「名字?」擰起眉峰,玄冰沉吟著。
他該告訴她嗎?若是以往,他壓根兒不會考慮這種愚蠢的要求,可是現在……他突然想為自己平淡無奇的生活製造一點樂趣。
「我先跟你說我的名字好了,我叫武媚,可是位武藝高強的俠客呢!」她沒說大話哦,在他們武家,沒有人是她的對手,說她武藝高強一點都不為過。
聞言,玄冰只覺得可笑。像她這樣笨手笨腳的女人也算武藝高強的俠客?
「玄冰。」冷淡的語氣道出兩字:
這是冽風賜給他的名字。頭一回將自己的名字告訴女人,這樣的感覺有些奇特……既然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好好消遣,就跟這女人玩玩吧。
「玄冰?」好個奇怪的名字啊,不過……倒是跟他的形象挺符合的。
瞧他那副冷酷、凡事漠不關心的模樣,還有奇異的髮色及眼瞳顏色……還真夠資格稱之為冰呢!
「既然你是武藝高強的俠客,為什麼還要拜我為師?」玄冰質問。她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前後矛盾嗎?雖然他壓根兒不覺得她武藝高強。
「人們不都說要精益求精嗎?雖然我已經很厲害了,不過今天遇見你,才知道自己還有許多進步的空間,你說是不是?」武媚說了個完美的理由。
玄冰冷哼一聲,「口說無憑,耍弄個兩招來瞧瞧。」說那麼多有什麼用?真本事先拿出來瞧瞧再說吧!
「耍弄個兩招來瞧瞧?這……」武媚有些遲疑。
她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耍槍弄棍,不過……這對她而言是個大好機會,可以讓眼前男人知道她的厲害!
「怎麼?辦不到嗎?」玄冰冷冷嘲諷。
哼,早知道她的武藝差勁透頂了。虧她方才說得煞有介事,真教她表現時,倒是卻步不前了。
被玄冰一激,武媚氣不過地開口,「才不是辦不到呢!而是我沒有帶刀劍出來,要怎麼展示自己的好本領?」
說話間,她眼眸一轉,正好看到他手中的長劍。
不如先借用他的隨身長劍吧!肯定可以一展雄風,讓他再也不敢看不起她!
她話還沒說出口,玄冰已先看穿她的意圖,「你想都別想我會把隨身長劍借給你使用。」
學武之人最忌諱將自己的隨身武器借給他人使用,她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居然把主意動到他的寒冰劍上頭!
「別這麼小氣嚷,不過是借用一下下罷了。」武媚嚥了嚥口水-借個兵器而已,他銳利的眼神卻像是要殺了她一般,好嚇人啊!
「借用?凡是學武之人,都知道不可以將隨身武器借給他人使用,你連自己的武器都沒有,還算什麼武藝高強的俠客?」
他嚴厲的批評讓武媚說不出任何辯駁的話語。
玄冰逕自靠在樹上,冷眼睨著她,「還愣在那兒做什麼?隨便拾起地上的樹枝,耍弄個幾招給我瞧瞧。」
「用地上的枯枝?」這樣也成嗎?武媚內心十分懷疑。
「你在懷疑些什麼?動作快!」見她一臉不服氣的模樣,玄冰忍下住揚聲命令她趕緊動作,要不然他會給她一頓教訓。 為什麼要給她教訓?光是她招惹上密令殺手,這一點就足以要她的小命!
「呃?好!」武媚被他突如其來的斥喝聲嚇到,連忙拾起地上的枯枝,「我就先來一招猛龍過江!」
她轉了個圈,再往後一躍,將手中的枯枝往前用力刺去,誰知道竟然一時沒握緊地讓枯枝飛了出去!
「呃……」武媚朝玄冰尷尬一笑,「哈哈哈,怎麼會這樣呢?」
該死!她竟然一時失手,在他面前丟臉了!她就說嘛,枯枝又輕又細的,怎麼能夠代替真正的刀劍呢?
玄冰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冷冷吩咐:「過去把它撿起來,讓我瞧瞧你的第二招。」
這就是猛龍過江嗎?倒不如說是蠢龍落地吧! 聽到他這麼說,武媚只好乖乖將落地的枯枝拾起,繼續展示第二招。
好啦,這回非要好好表現,扳回一城不可,千萬不能讓他瞧不起。方才只不過是小小的失誤罷了,現在好戲要正上場啦!
「瞧我的猛虎出閘!」武媚邊喊邊來個後空翻。
這回,她非但狼狽地跌落地面,摔出個大字形,還將手中緊握的枯枝折成兩半。
武媚察覺自己的手臂不太對勁,只好拾起沾上泥巴的俏臉望向玄冰。
「那個……玄冰師父,我的手好像怪怪的……」真慚愧,沒想到她今天的運氣這麼差,在他面前出糗連連。
「脫臼了。」玄冰面無表情地來到她面前,彎下身動手將她脫臼的右手臂給接回,動作之迅速讓她甚至還來不及感覺到疼痛。 真厲害!連檢查都不用就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而且他剛才的位置還跟她有一段距離呢,這樣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果然夠資格成為她的師父,她非要拜他為師不可,否則她會後悔一輩子的。
玄冰一把將她拉起,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說的猛龍與猛虎在哪裡?它們方才可有過了江、出了閘?」
光是看她的動作他就直想搖頭歎氣,像她這樣毫無武學底子的人也敢大言不慚,說自己是武藝高強的俠客?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了。
依他看,以這種三腳貓功夫去幫忙他人,恐怕還沒有幫上忙,就先替人家帶來一大串麻煩。 「我在武家的時候從來沒有出過岔子,誰知一到你面前就老是出錯。」武媚訕訕地回答。
她可以對天發誓,她的猛龍與猛虎從來沒有這般窩囊,非但過不了江,也還沒出閘就斷了身。
說來說去都是方才用的武器不好,下回她非得借他的長劍一用,就不信猛龍過不了江、猛虎出不了閘!
「我看你是一點武學基礎都沒有。」玄冰不客氣地直說。
不行就是不行,居然還在那邊強詞奪理?她真的是沒救了!
頭一回看到有人的幻想症如此嚴重,或許她不需要師父,真正需要的是大夫!
「你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會沒有武學基礎?我爹可是聞名冽風國的武將耶!」武媚下服氣地說。 他們武家世世代代都是幫君主打天下的武將,可以說是冽風王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出生在這武將世家的她,怎麼可能沒有武功基礎?
「武論尊是你爹?」輕佻眉峰,玄冰眼底淨是懷疑。
就他所知,武家人天生就是習武的奇才,怎麼可能會出產像她這樣的武學草包?
事情似乎更有趣了……他居然遇上一個完全不懂武功卻硬說自己武藝高強的武家人!
「你怎麼知道武論尊是我爹?」武媚訝異地問道,隨即想起自己是逃家出來的,怎麼可以將身份洩漏出去?
她連忙摀住自己的大嘴巴,在心中咒罵著。該死!她有時候真恨自己的這張嘴,老是說得太快,替自己帶來許多麻煩。 「別遮了,就算我知道你的身份又如何?我可不會帶你回去。」玄冰一臉冷漠地說。
回不回家是她的事,他可沒那麼多閒工夫管她。
「咦?」武媚瞪大杏眼,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他說不會帶她回去?真的嗎?
「你想跟著我?」玄冰問道。他可沒忘記武媚之前所說的,她要拜師學藝那回事。
「是啊!」武媚連忙用力點頭,生怕他沒瞧見似的。
玄冰朝她展露出難得一見的迷人笑容。「那好,你就跟著我。」
在這旅途上多個供他解悶的伴也不錯,無關她的性別,純粹娛樂消遣。 不過,他也沒打算說破她所隱瞞的性別真相,就等著看她還會做出什麼可笑之事來逗弄他,讓他不再覺得無聊。
看來……所有的密令殺手性格中都有善變的一面。他原本以為女人是一大麻煩,現在可不這樣覺得了。
「啊?」武媚愣愣地看著他的笑容,無法移開視線。
這個男人……笑起來還真是迷人好看啊!
她總覺得,這一回的離家出走,似乎會為她帶來人生中最大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