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神龍塔附近的密林內,兩人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項天神情複雜,最後伸出手,輕撫上冥凰的臉龐,「笑一個給我瞧瞧,哀愁的眼神不適合你。」或者該說,他不願見到她這模樣。
瞅著眼前的他好一會兒,冥凰輕扯嘴角,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見她如此,項天心底實在不怎麼好受,正想再說些什麼,卻聽見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有什麼話下回再說吧!」語畢,他直接施展輕功離去。
冥凰在他心中的份量已逐漸加重,想要忘了她,似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她柔順髮絲的觸感,她絕美的笑靨,她柔軟的唇瓣,她芳香的氣息……都讓他忘也忘不了。
看著項天離去的方向,冥凰心中湧上一股強烈的惆悵,不捨得他離去,但是這心情怎麼也說不出口。
輕歎口氣,一轉身便看到一位侍官由遠而近,往她的方向走來。
「皇上傳女神官覲見。」
冥凰輕顰蛾眉。皇上怎麼會在此刻傳喚她?
「知道了,我這就去。」話一說完,她就往冽風的寢宮方向步去。
走在皇宮內院,經過眾人的身邊時,他們一瞧見她就噤了聲,不敢在她面前說話,等到她離去之後,又掩著嘴竊竊私語起來。
這情況早已司空見慣,冥凰壓根兒就不在乎他們的評論,因為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同樣的話。
說她看得到鬼神是異類,說她全身紋滿了圖騰比鬼怪還要醜,說她壓根兒沒有人類的樣子,說是女神官倒不如說是妖女來得恰當。
她明白,這是那些無法成為女神官的人所散發的惡意中傷。
她的寂寞與哀愁,過去一直沒有辦法對任何人訴說,不過……現在她有了項天。
一想到他,冥凰的心情就充滿了愉悅,一下子就將所有不滿的情緒消除。
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吻……冥凰伸手輕撫唇瓣,心中好甜蜜,怎麼也忘不了那時的感覺。
來到冽風的寢宮前,眾侍官為她推開黃金門扉,讓她入內覲見皇上。
冥凰輕移蓮足,悅耳的鈴聲一響起,冽風就知道是她前來,放下了手中的諫書。
「過來,讓我好好地瞧瞧你!」冽風別有用意地說。他要瞧瞧女神官可有所改變,為了他的密令殺手——項天。
冥凰輕顰蛾眉,雖然不解冽風的用意,還是遵奉命令走到他的面前。
冽風將冥凰仔細打量一遍,「嗯,氣色變得相當不錯,看來你與他之間相處得還算融洽羅?」
呵,或許他是有些小人心態,但他就是想看好戲,想知道項天與冥凰之間會有什麼發展,所以才會答應讓項天與她在一起的。
待在皇宮內院太久了,他要是不找些有趣的事情做,又怎對得起自個兒?
冽風的話讓冥凰心中一凜,她緊張地往四周瞧去,發現沒有任何侍官在寢宮內。那麼……這是個秘密會談了?皇上真的知道她和項天的事了?
「皇上,我……」冥凰心頭紛亂不已,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冽風的問題。
見她一句話都答不出來,冽風也不逼迫她,逕自另起一個話題,「對了,今年的祭神大典不在宮裡舉行,而是改在神龍湖畔,讓冽風國所有的百姓都能夠觀看。」
「什麼?!」冥凰詫異地瞪大眼。
怎麼會這樣?祭神大典一向都在皇宮內院進行,只有皇族之人才可觀看,如今卻要在眾人面前舉行?
這樣做不妥啊!冽風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有異議?」冽風睨著她問道。
「為什麼今年要在百姓面前舉行?」頭一次,冥凰開口質疑皇上的命令。
因為祭神大典的場面並不適合百姓觀看,而且……她也不希望項天見到那儀式。
冽風笑著反問:「我這麼做可是為了讓百姓對女神官更加尊崇,這樣有錯嗎?還是……你不希望某人見到祭祀的場面?」
冥凰垂下眼, 「屬下不敢。」皇上的聖旨怎容她違抗?就算私心不希望項天見到那場面,又能怎麼辦?這是她的命運啊!
「那就好。還有,這是祭祀時用的黃金劍。」冽風邊說邊將一把黃金打造而成的長劍交給她。
冥凰伸手接過,凝視著手中的黃金劍,那栩栩如生的神龍雕刻,令她見了滿心歡喜卻又有些哀戚。
好矛盾的情感啊!因為……這把黃金劍雖然耀眼迷人,卻是讓她在祭神大典上用來執行那儀式的。
所以,她不知道該喜愛這把黃金劍或是厭惡它……
「記得,祭神大典那日,全國人民將會看著你,你可得好好表現。」冽風半是叮嚀,半是命令。他心底算計的主意沒人猜得透。
「屬下明白。」冥凰恭順地回答。
「好了,你下去吧!」冽風取過擱置一旁的諫書,繼續處理國事。
冥凰領命退下後,心情十分沉悶、複雜,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緩慢地邁開步伐,往她所住的神龍塔走去,手中的黃金劍分外沉重,就如同她的心情一般。
誠如項天所說的,他是永遠都不能夠將身份公開的密令殺手,注定一生只能夠存在暗黑之中。
而她,是擁有至高權力的女神官,儘管人們對她又敬又怕,她畢竟仍是活躍在陽光底下的人,與項天截然不同。
他們兩人根本就是各自延伸的兩條平行線,永遠都不會有所交集。
那麼,他們之間的相遇算什麼?命運的捉弄嗎?
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或許……早點與他之間做個結束,才是最好的抉擇。
走到了她所居住的神龍塔塔頂,冥凰便見到項天躺在地上,一副百般無聊的模樣。
一見到她,項天立即綻出性感誘人的微笑,「你回來啦!」
他等了冥凰許久,一心期待著她的到來,對她的思念逐漸加深……他真的為了她而有所改變,這樣的改變是好是壞,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冥凰手執黃金劍,面無表情地看著項天。此刻她的心情好複雜,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明知道他們之間不會有結果,為什麼他還要與她在一起?只是為了當她的朋友嗎?而她要的真是這樣子的朋友關係嗎?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是單純的朋友,還是更進一步的關係?
項天起身走向她,伸手撫上她的臉龐,關心地問:「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看。」
「沒什麼!」冥凰別開臉,不想讓他這麼親暱的碰觸她。
那是什麼樣的情感,她不懂,卻有種既期待又怕受到傷害的矛盾心情跟著產生。
項天見到她手中的黃金劍,對這把劍有高度的興趣。「這是……」
他取過黃金劍,觀看那栩栩如生的神龍雕刻,有股錯覺彷彿它們就要化做真實飛向青空;再觀劍身,心知它應是出自希玄之手,才能如此鋒利,輕微一劃就可將週遭任何物品砍斷。
「好劍!」項天讚美道。
冥凰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這是今年祭神大典上我要用的黃金劍。」
她不希望項天喜歡這把劍,然而……她有什麼資格要求他?
「祭神大典?」項天有些好奇。
冥凰舉步離開他身邊,刻意與他保持一段距離,「是啊,每年固定一日,皇宮內會設置祭壇,讓女神官向天祈禱冽風國風調雨順,而每年皇上都會派人打造一把劍供女神官祝禱用。」
「祝禱?怎麼進行?」項天覺得那必定是個不尋常的儀式,不然怎麼會用到如此鋒利的劍?
「你沒見過嗎?」冥凰微訝。
項天沒有多做解釋。有那麼多的暗殺任務等著他去執行,哪來閒工夫跟著一堆皇族觀看祭神的儀式?
冥凰見他沉默不語,心知答案必然和他的殺手身份有關。「反正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她草草帶過這話題,不想再繼續談下去。
「是嗎?」她眼中的憂愁沒有躲過項天的眼,他將黃金劍放在一旁,來到她的面前,強行勾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著他的眼眸。 「看著我再說一次。」
冥凰一把揮開他的手,「別再這樣做。」
項天聞言,臉色倏地一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為什麼要拒絕他的關心?他可以明顯地感受到她的心境變得不一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她整個人都變了個樣?
冥凰緊咬了咬下唇,最後故作不滿地說:「因為我覺得和你在一起,會影響到我這至高無上的女神官地位,我不希望再與你有所接觸,這樣會讓我很困擾。你的存在,對於我而言是一種阻礙。」
她得要下定決心,結束與他之間暖昧不明的關係。
她得讓他憎恨她,這樣一來,他絕不會想再看到她,也就不會看到她在祭神大典上所進行的儀式。
她不願讓項天見到她那副樣子,只要他記得她美好的一面,這樣就好了……
項天怔住,怎麼也沒料到她會這麼說。她說……和他在一起會阻礙到她的地位?他的存在對於她而言是一種困擾?
她……一直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嗎?
憤怒,項天頭一回這麼憤怒,因為眼前這女人所說的話。
「我的存在對於你而言,只是一種阻礙?」項天瞇起眼,怒火中燒地看著她,心中好恨。
這是對他莫大的侮辱!與她相處多日,她竟是這般看待他的!
那麼,他又為什麼要為她而改變?他又為什麼要對她心動?
這一切全都是他自作多情嗎?好,很好!她說得對,他不該出現阻礙她的地位,他再不離開,豈不太對不起她?
冥凰看著項天憤恨的樣子,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她的腦海一片空白,心情也好亂,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的出現,對於她而言絕非是種阻礙,而是前所未有的喜悅。可是……她說不出口,也不能夠說啊!
看到他此刻的神情,冥凰的心疼得難受。
見她一句話那不說,項天神情更加難看,「既然如此,我不會再待在這兒阻礙你。」
頭一回對女人動了真心,換來的卻是這樣子的結果,教他怎能不心寒?
不願再與她多說一句,項天直接轉身離去,躍下神龍塔。
他會記得這一次的教訓,再也不會輕易地將自己的心給人,絕不!
冥凰見項天頭也不回地離去,不禁伸手撫上胸口。她的心為什麼會這樣的疼痛?誰快來告訴她答案?
項天真的不會再來找她了嗎?她的心好難受……真的好疼……
但是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她怨不得人,怨不得……
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水自冥凰頰邊滑下,怎麼也止不了。 ***
項天施展上乘輕功回到位於山林深處的一座簡陋木屋,這裡是他十多年來的居所,而當皇上要他執行暗殺工作的時候,就會派人前來通知,傳喚他人宮覲見。
他的生活一向如此平淡且低調,直到在神龍塔遇見冥凰,他的生活才起了變化。
項天隨地橫臥就寢,怎知閉上了眼卻還是揮不去那道有著七彩圖騰紋身的身影。
該死!他怎麼也擺脫不了她嗎?項天睜開眼眸,雙手握拳用力敲打地面。
她到底在他身上下了什麼咒?為什麼他會忘不了她?為什麼她的身影會一直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她說過,他的存在對於她而言是一種阻礙……一句話,就將他的真心徹底抹殺。
像她這樣子的女人,一定會遭到報應的。那種只知道自己利益的女人……他怎麼會對她動心?真是瞎了眼。
可是……他現在為什麼會心疼?心底為什麼會滿是她的身影?不都打定主意要將她的身影永遠拋出腦外嗎?那麼他現在到底在做什麼?
誰來告訴他,他究竟是怎麼了?
今夜,項天輾轉不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