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小鎮上,有三大百年家族在此扎根,一為擁有各學校理事長頭銜的古家,幾乎所有的教育事業都為古家所囊括,說是書香世家也不為過。
另一家族是擁有本地最多土地的喬家,可惜喬文去世後只剩下孀居的妻子,就在不久前也辭世,遺下的土地大多變賣,只留下一幢佔地近千坪的房子還有後面一大片林地。
最後是擅於玩弄商業手腕的駱家,鎮上一半的商家都是駱家名下的產業,但他們還不知足,有意要將本鎮全納入駱家的勢力範圍內,成為本地的推一領袖。
首先駱裡將獨生女駱雨芳嫁入古家為媳,藉以籠絡古家的勢力,金錢在當今社會是足以腐蝕人心,即使是享有好評的教育家。
教育需要經費,駱家正好是本鎮最大的金主,所以教育家與商業掛勾,形成一個自然食物鏈,最後獲利者當然是駱家,因此駱家擁有本鎮三分之二的土地和勢力,以及掌控全鎮居民的生計,儼如一方霸主。
現在他們只剩下一個目標,那就是喬家的百年老屋和後面那片林地,他們計劃收購這塊土地改建成鄉村式度假旅館,吸引那些來自都市的雅痞下鄉。
二十一世紀的新新人類流行復古,拚命地挖掘傳統式的過往,三○年代的農業社會正好符合他們的需求,所以駱家準備以喬家老宅為中心點,然後向四周擴散,建立一個新式農國範本。
其中融合了中西兩種風格,田園風光中有幢歐式旅館,一切以歐洲民房的招待式為主,配上中式菜餚,讓遊客盡情放鬆,恣情的回歸原始。
當前的藍圖只有一絲缺憾,那就是喬家老宅。
「雨霽,那件事你處理得怎麼樣?找出喬家那塊土地的繼承人沒有?」厚重的老人聲音,在室內迴繞。
望向對街那幢喬氏老宅的駱雨霽,彈彈手上的煙灰,煙嘴放在唇邊叼著,目光深沉難測,連他的父親都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下一步打算做什麼。
「父親,這件事我會擺平的。」那塊地只有他能擁有,沒有第二種可能。
雖是骨血相傳的親父子,但在語氣是一貫的冷淡,恍若外人,察覺不出一絲溫度。
「這塊土地幾時能到手?你知道拿不下喬家老宅,其他相關動作就無法開展。」
駱雨霽一個不經意的側首。「我自有主張,不會丟駱家人的臉。」即使是父親,也無權過問。
「你……」駱裡的聲音有片刻虛弱。「你還在恨我嗎?都十幾年了。」
「有愛才能有恨,你認為我該恨你嗎?」他只是習慣漠視,如同父親漠視母親深情的付出。
「我對不起你的母親,但我也付出代價了,失去兒子的尊敬和妻子的愛。」
年少輕狂時,他不珍惜正懷著身孕的妻子,整日在外尋花問柳,終宵不歸,甚至在外另築香巢。
專情的妻子一直以為他是忙於公事,所以鮮少顧及嬌妻幼子。直到七年後,他帶外面的女人和四歲的私生子入籍駱家,才敲碎她編織的美夢。
但是溫柔多情的元配,仍忍痛接納外面的女人為二房,視小男孩和自個兒子一般疼寵,只是她的溫柔退讓不但不能獲得丈夫的注意,反而遭二房的欺負排擠。
也正當兒子七歲生日那天,她得知又懷了身孕,但孩子的到來沒有獲得熱烈的歡迎,因為二房也懷孕了。
駱裡一心疼寵二房,冷落了正妻,誰知二房忽然流產了,她硬將過錯推給元配,指元配怕失寵故意殺死她肚子裡的胎兒。
自此元配和新生的女兒被打入冷宮,得不到半絲溫情,而溫柔的元配失了依歸冷了心,不再付出愛,只是一味封閉真心而凋落。
幾年後元配憂鬱而終,駱裡看著病床上元配蒼老且滿頭白絲的遺容,赫然發現他愧欠最多的是他的結髮妻子,而一對兒女用怨恨和陌生的眼神看著他。
他知錯了,可是來不及後悔,錯誤已鑄成,所以他彌補在兒子身上。
這些年走過來,他沒看過兒子的笑容,而兒子只是一般人有距離的應對口吻面對他,其中苦澀滋味是難以道於外人,只能暗吞入法中。
「你還有事嗎?很抱歉我沒空招呼你。」意思是「送客」。
「我……」駱裡放棄了這次的交談。「那我先走了,有空回家一趟,趙媽她口上直念著。」
「好的,替我向趙媽問聲好。」趙媽是除了母親,惟一真心關心他、愛他的老廚娘。
一個傭人在他心目中,比親生父親的地位還高,一個失職的父親。
當駱裡垂頭喪氣的走出去,一直站在落地窗旁的黑影挪挪腳步,走到駱雨霽左側。
「何必呢?到底是你的父親,弄得那麼僵。」葉梓敬實在看不慣駱雨霽連對待父親也是一副鳥樣子。
「用不著勸我,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對了,喬家老宅那件事辦得如何?」
「目前還沒著落,聽說遺囑剛公佈,這些日子應該會有人來接洽房子的事。」
「記得那個老太婆很孤僻,不喜與人交際,她會有子侄輩的繼承人嗎?」至少他從未見過她的親人。
「根據資料上來看,她有一個外甥是醫院院長,不過他住在台北,不會對鄉下房子有多大興趣,收購一事的計劃不會有所阻礙。」
「希望如此,我不願計劃有一絲差錯,再確認一下。」他不接受失敗。
「好吧!我會打個電話北上,請人再調查詳細,改日完整的資料就會出現在你的桌上。」
「謝了,梓敬。」駱雨霽捻熄手中的煙頭,彈到椅旁的藍色垃圾桶裡。
「何必客氣,這是我分內的工作。倒是你,真的打算娶古家的女兒?」直覺上葉梓敬就是看不出兩人的合適點。
「溫柔、嫻雅、多情,以男人為天的女人不多見,而且以家世來看,她不失為一個好妻子人選。」
這分明是他母親的縮影。「愛呢?你愛她吧?」應該不愛。
「什麼叫愛?只有愚蠢的人才相信愛情。」他不會傻得為任何人付出感情,就像他母親的下場就是最好借鏡。
他的心是冰雕出的寒霜,不懂得如何愛人,惟有鎖住心門,才不會讓愛傷了自己,任何人都一樣,無權獲得他的心。
「那對古靜蓮不公平,難道你要她步上你母親的後塵?」他是真心希望好友能獲得幸福。
駱雨霽沒有笑意的勾著嘴角。「只要她不背叛我,安分的做好分內的事,成功的扮演妻子角色,我不會有負於她。」他只能保證這一點,做個忠誠但無愛的丈夫。
「你真頑固,你到底想毀滅她,還是毀滅自己?我都看不下去了。」腦袋瓜裡淨裝些抽像畫,難解又難懂。
「看不下去就恭喜我,我打算這個禮拜六,鎮上慶典日登門提親。」
早晚要娶個女人延續香火,他不想一手打下的江山,拱手讓給那個女人,好快了她的意。
而古靜蓮不僅容貌出眾,學識人品更是小鎮上的女人都比不上,再加上兩家本是姻親,親上加親更鞏固駱家在鎮上的影響力。
最重要,她迷戀他到無可自拔的地步。
葉梓敬歎了口氣搖搖頭。「算了,你打算怎麼糟蹋自己一生我管不著。不過,婚後要對人家好一點。」
「如果不是知道你只對成熟艷麗型的女人有興趣,我會以為你看上我的未來妻子。」駱雨霽打趣的調侃。
「哼!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早八百年就刻在我腦門裡,而且柔弱無助的瓊瑤筆下的女主角,不合我的口味。」
他比較欣賞果敢、有主見的女人。
「好了。關於喬家老宅及林地外,附近其他土地收購情況如何?」聽說有人不願搬離。
「大致良好,原本王家和李老伯誓死不願離開自己的家園,但是喬老太太往生之後,就常在屋裡發現有異狀,嚇得他們趕緊拋售。可見裝鬼嚇嚇這些膽小的居民,有時也不失為一個良策,要是喬家的繼承人不肯出售,咱們可以再裝神弄鬼一番。」
在工作上,他絕對信任葉梓敬。「這件事交由你去辦我很放心,只要別玩出人命。」
「除非他有心臟病,否則只會連夜逃走而已。」希望不會用上這一招。
駱雨霽隔著玻璃窗,一直注視二層樓房高的喬家老宅,彷彿在記憶深處有個小女孩,在門口對他扮鬼臉,不吝嗇分享巧克力。
她是他童年唯一快樂的泉源,改變了他原本要蓋工廠的計劃,轉而投資大型鄉村農園的念頭。
不知那個小女孩長大會變成什麼樣,是否依舊天真無邪?
想到這,他不由會心一笑。
她,可是個固執的小女孩,雖然才六、七歲大,只要她認定對的事,就算全世界都說是錯,她依舊不改原意,堅持到底。
甚至,她硬把白的拗成是黑的。更可笑的是,從她小嘴吐出的堅持語,反而說服那些反對語,繼而讓人懷疑起自己所受的教育是錯誤的。
一個小說服家。
「你在笑耶!外面下紅雨嗎?」葉梓敬驚訝的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要變天了,烏雲密佈。」
氣象報告,這幾天會有颱風從南部海口登陸,所以氣候一反平日的悶熱,有一點陰涼感。
「做好防台工作,我可不想辛苦佈置的藍圖,被一場大風雨給打垮,尤其低窪容易淹水的地段。」
駱雨霽沒被模糊的往事分散注意力,有些事擱在心底回憶即可,當今的目標才是最重要。
「我辦事,一定妥當。」
「還有提醒駱家在鎮上的商家,小心別出紕漏。」他要將小鎮變成駱氏王國。
「這點,我會交代秘書去辦。」不過他沒忘了一件「大事」。「你剛才在笑什麼?」
「沒什麼,一件陳年往事。」他連小女孩的面孔都記不得。
「多舊?比我們交情更久?」中學六年、大學四年,連服兵役都分發同一單位,他找不出有人比他交情更老。
「沒什麼好提的,快忘光了。」
才怪。能引起他發笑的機率,比中彩券更難。
駱雨霽看透他的不信表情,敷衍的拍拍他的背。「別想了,我請你喝一杯。」
「大白天喝酒?『老闆』,你可真有雅興。」葉梓敬故意用他的頭銜來表示不滿意他的托詞。
「我說的是泡杯茶,南華路那家新開的茶藝館不錯,值得一品。」他不貪杯中物。
拗得真硬。「我當然知道那家茶藝不錯,經理還是我從台北高薪挖來的好手。」
「我們就當是去視察視察,免得員工不認得老闆。」駱雨霽再瞄一眼對街的喬家老宅,似乎聽見小女孩銀鈴般笑聲。
「殺了我吧!你在說哪門子笑話,全鎮有誰不認識你駱雨霽,連瞎子都不敢搖頭。」
沒有一句贅言,駱雨霽穿上外出服,帶頭走出大門。
「喂!你走慢點,請客也要帶點誠意。」什麼朋友嘛!這是打鴨子上架。
☆ ☆ ☆
從台北是悶熱的暑氣,一路南下,正常應該愈來愈熱的南台灣,反常的變溫和,暖風中帶著濕氣,但不失一個兜風吹風的好時機。
左天虹放下頂上的篷蓋,充分享受敞篷跑車的樂趣,風在耳旁呼嘯而過,心情也跟著飛揚,一絲不亂的髮絲在強風吹拂下,早已散成一片零亂。
伸手解開那層束縛,長髮迎風飄揚,像極了電視廣告中的銀色女郎,倘佯在大自然的懷抱裡。
銀色敞篷跑車和亮麗奪目的長髮美女,吸引了不少愛慕眼光跟從,而香車上的美人,早已習慣眾人追逐的目光,絲毫不受影響的故我。
「鄉下的空氣,的確比台北乾淨多了,連路邊的野雛菊都欣欣向榮的迎風招展,真好。」
貪婪的吸聞空氣中的青草香,潮濕的天候也擋不住澎湃的好心情,在一叢叢野生的花叢前,她停下奔馳的速度,下車摘取這份美麗。
滿地蔓生的西洋菁草,有夾雜著嫩紅的醉醬草花蕊,千日紅在升麻旁昂然微笑著,一兩株兔兒尾苗的紫艷妝點風情,木犀草不免俗地來湊熱鬧。
鳥兒抬來的蔦蘿種子掉落在野地上,依附在秋葵的枝莖上,如同美麗的新娘子。
一片盛開的西洋白花萊,更為這片土地帶來希望。沿著路邊和農田溝渠間,種植了一排排的菖蒲和藥用射干,絲毫不浪費土地資源。
「唉!人們總是不懂珍惜大自然的美麗。」
摘滿了一大束野花,怕行車時被風吹散,因此左天虹找了一根……鐵絲綁緊。
沒辦法,她找不到絲帶或繩索之類的東西。
一入鎮內,她立刻有種回到台北街頭的錯覺,到處掛著琳琅滿目的KTV招牌,各式顯目的特種招牌,PUB更是少不了,來往人潮淨是時髦的裝扮和流行。
記憶中那個純樸小鎮在眼前消失,一個新生的小台北市景在眼前浮現,不少新辟的道路迷惑她的眼,左天虹竟然不知該往何處行,因為她找不到原來的那條路。
「小姐,你是來本鎮找人還是遊玩?」親切甜美的女子聲音在耳旁響起。
左天虹回首一望,車旁站了一位溫雅秀麗的文靜女孩,白色的絲質連身長裙,後面還打了個蝴蝶結,及肩的髮絲別著珍珠夾,手上捧著幾本古典文學,一看就知是出身良好的純潔女孩。
她略微促狹的撩撩亂髮。「這裡變化太大,少小離家的遊子都忘了歸路怎麼走。」
「你是這裡的人?」古靜蓮懷疑的看著她。「我在這裡住了二十五年,從來沒看過你。」
太好了,真正的在地人。「我是學生時代來過這裡幾次,最近的那一次也有好幾年了。」
「哦!原來如此,我們這裡也是最近幾年才有明顯的變化。」好耀眼脫俗的靈美女子,真是漂亮。
「變得教人措手不及,剛剛我還以為走在台北街頭咧,差點要迷路了。」她正想去買張地圖。
「很多外來客常這麼說,連我們都有些難以適應。」積習是很難追得上改變的快速。
「我叫左天虹,左右天下虹彩的左天虹,很高興認識你。」左天虹微微地向她一頷首。
左右天下虹彩的左天虹?好自信的說法。「古靜蓮,古井中幽靜的蓮花。」古靜蓮含羞地解釋著。
「挺幽雅的名字。」車後有急促的喇叭聲催促著。「看來咱們擋了人家的路。古小姐,你知道這裡較安靜的咖啡店往哪走嗎?」
「前面路口左轉有間懷情咖啡屋,口碑不錯,值得去嘗嘗。」她也是懷情咖啡屋的常客。
南部人火氣較大,喇叭按個不停。
「古小姐,請你喝杯咖啡如何?順便為我介紹這個小鎮近年來的風貌。」左天虹很客氣的邀請她。
「當然可以,算是歡迎你來到這個小地方。」古靜蓮秀氣地坐上跑車,溫和的朝她一笑。
「太謙虛可不行。」清眸淡淡地一凝,她將快意留在眼瞳深處。
☆ ☆ ☆
輕脆的風鈴聲在店內揚起,笑容滿面的老闆娘迎了上來,「古小姐,歡迎歡迎,還是卡布奇諾咖啡吧?」老闆娘眼尖的看見她身後的出色美女。「這位漂亮小姐是你朋友?」
「嗯!我的一切照舊。左小姐,你想喝點什麼?」基於禮貌。古靜蓮柔順的問一聲。
「摩卡加藍山不加糖,加點肉桂粉和花生,一點點奶精和薄荷再滴一滴檸檬,七十五度C的溫度。」
「呃?!」兩人都傻了眼。
左天虹看她們呆然的模樣,不解的問:「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老闆娘回過神,臉色怪異地回吧檯調研咖啡。
室內燈光柔和,以歐式鄉村風格為設計藍本,在大門入口處有一座造型壁爐,一樓中央部分以排空設計銜接二樓,營造出空間的多樣性。
主牆面是以尺二磚成拱門造型處理,再以表畫妝點,流露店內的藝術氣息,天花板以杉木板成對角斜頂架構,巧心的軌道燈照明下,豐富了單調的平面變化。
桌巾是英格蘭式的條紋款式,桌面上用水晶瓶來襯托香水百合的純淨無邪。
兩人在離吧檯最遠的角落坐定,古靜蓮直愣愣地盯著左天虹瞧,莫名的回望著。
「怎麼了?幹麼直盯著我不放?」她可沒做出什麼驚世駭人的事來。
「你喝咖啡一向這麼……講究?」是怪異,加檸檬汁和……薄荷。
「喔!難怪你們一下子變得拘謹,我喜歡澀澀的苦味和肉桂花生的香味、再帶點酸意,入口是涼涼的味兒。」
她那三個同胞手足,常笑她是味蕾變態,專門在飲食中添加一些出人意表的小佐料。
「這樣,好喝嗎?」至少她安於現狀,不敢嘗試。
「看個人口味,我的同事們倒能接受。」物以類聚的成員。
當初她獨資開設律師事務所時,面試一律是以奇特的咖啡口味來取捨,能適應者才有幸成為她的工作夥伴。
是嗎?看來她是封閉了點。「先前你提及曾在本鎮待過一段時日?」
「嗯!那時鎮上改變不大,現在都……真是世界巨輪也攻佔這個小鎮。」
「這樣不錯呀!我店裡的生意才能絡繹不絕。」老闆娘端著兩杯咖啡過來。
看看裝演滿新的。左天虹不禁問:「剛開不久吧?老闆娘。」
「是呀!我們大老闆近幾年才規劃出的商業區,馬上就吸引了大批人潮湧進。」老闆娘笑得圍不攏嘴的說道。
「大老闆?」咖啡屋有財團介入嗎?左天虹十分納悶地想著。
「就是……不好意思,客人太多招待不周,你可以請古小姐解釋。」老闆娘忙著要招呼別的客人。
「你也認識大老闆?」
古靜蓮有些靦腆地點點頭。「這裡大多數的店家商社,都是屬於駱家產業。」
「哦——大地主。」
「不應該這麼說,駱家掌管本鎮的經濟命脈,論理算是家族企業。」
古靜蓮想起駱雨露那張嚴峻狂捐的倔傲瞼孔,內心湧起一絲柔情和歡喜,她已經愛了他十來年有餘,從她初上中學之際。
每次只要一膘見他頑長的身影,她心口就不規則地亂跳,渴望他能回眸一望。
十年的等待,終於等到他的回首注目,相信近日內,他應該會有所行動。
左天虹看見她臉上的暈紅,不難猜出她與駱家的某人有親密的關係存在,只是基於兩人初識不熟,不方便揭人隱私,默默的啜伙手中的咖啡。
時間隨日落而隱去,咖啡已由溫變冷。
「你要去喬家老宅?」古靜蓮的驚呼聲,引來不少聽聞喬家傳說的好奇者側目。
「有什麼不對嗎?」四周的竊竊私語,不時的目光飄送,她不會毫無知覺。
「你和喬家有什麼關係?」據她瞭解,駱家似乎有意收購那塊土地及建築物。
「左向楓是我姑婆。」瞧她一臉迷惑的樣子,左天虹再補充道:「喬老太太。」這樣該明瞭了。
「你是喬老太太的侄孫女?真是教人訝異。」深居簡出的老人家,竟有如此出色的子孫。
會嗎?姑婆為人是冷厲點,但內心十分溫柔而孤寂,常借冷嘲熱諷來表示她的關心,若不用心體會是察覺不出心底那份親情,所以四個孩子之中,以她和姑婆最貼心、最契合。
姑婆人生最後那一段路,是她陪著姑婆在醫院度過,為了緬懷逝去的回憶,她來到姑婆生前最愛的地方。
「姑婆在這裡的人際關係一定不好,不然你們這裡的人一聽見喬家老宅,不會臉色一整全變了個樣。」
古靜蓮考慮著要不要告訴她實情,又害怕她會畏懼,幾經思量後,決定據實以告。
「喬家老宅鬧鬼。」
鬧鬼?!怔了一下,左天虹忍不住哈哈大笑。「天呀!就為了這點小事,你們膽子也未免小了點。」鬧鬼!真是天大的笑話。
「真的,有人聽見從裡面傳出歎息聲,還有白色的影子在二樓走動。」古靜蓮將所聽所聞,一併轉述給她知情。
「根據醫學報告,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不管她歎息聲多大,都不可能傳到一百公尺距離的花牆外,除非她裝了擴音器。」
裝鬼,這是第一個浮上左天虹腦海的字眼。
「可是有很多人親眼目睹,繪聲繪影的指證歷歷,使得喬家四周的鄰居心生恐懼而搬走。」
果然有目的的裝神弄鬼,難道目標是姑婆的家?
這種三流的把戲她見多了,一眼就能窺破其中奧秘。
「疑心生暗鬼,只要坦坦坦蕩蕩的行正坐直,何必憂心於無形之物。」好笑,看看周邊的人都豎直耳朵,忘了手邊的事。
「你不怕……鬼傷人?」古靜蓮雖沒做過壞事,對於鬼神之說仍抱著七分畏懼。
「人有陽氣能傷陰鬼,她怕我尚且不及,哪有可能自毀陰體,何況裡面『住』的可是我的親人。」保護她都來不及了,豈有傷她之理。
「你說得好像滿有道理。」她對喬家老宅的恐懼感,似乎在消退中。
左天虹從落地窗向外看去,烏雲有凝聚的跡象。「好像快下雨了。」
「風面在海上形成一個強烈冷氣團,演變成強烈颱風,我看你先到旅館住幾天再說。」
「無妨。你可否帶個路?我怕找不到姑婆的居所。」
「好呀!」
付了帳,走出懷情咖啡屋,天重得好像隨時要崩潰,在古靜蓮熱心指點下,左天虹終於來到喬家老宅。
「要不要進來坐一下?」
「不了,天色不早,我該回去了。」古靜蓮若有所繫的抬頭望望另一側的房子。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左天虹怕路上會突然下起大雷雨。
「不用了。散散步,消耗剛才的糕點熱量。」她下意識的又望向有「他」的窗戶。
「既然如此,我先進屋了。謝謝你今天的幫助。」
「哪裡,應該的。」
「再見。」左天虹揮了下手道別。
「再見。」
走到駱雨霽的門前,古靜蓮有一股衝動想去按他的門鈴,停足多時她忍不住身體力行,可惜十數分鐘過去了,大門依舊如是的緊閉。
失望之色浮在她臉上。「駱大哥,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你可以也愛我一點嗎?」
她知道駱雨霽並不愛她,可是她願意用一生去賭,至少她擁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