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愛 第七章
    「啟稟堡主,李敬穆的人馬已在瑰山聚集,似有不軌跡象直逼皇宮,我們要不要採取制止動作,讓他詭計無法得逞?」

    潛伏在仁親王府的張錯定期回報西夏的局勢,他和李惡職等相同,一為左都統,一為右都統,效忠於拓拔剛。

    張錯有張極其平凡的臉孔,無論走到哪裡都不會令人記憶深刻,是最佳的臥底人選,常在王卿大臣府中出沒,探查軍事機密。

    陰風堡與西夏王國有著極深的淵緣,早些年陰風堡是訓練精兵的碉堡,而現在是李純佑的支撐,靠著它的關係勉力與群臣周旋。

    而拓拔剛和李純佑之間的錯綜複雜更難以向外人道,這是極力掩飾的天大秘密,除了少數幾人知情外,絕大多數的人不知箇中原因。

    他們只知道拓拔剛是李純佑牢不可破的靠山,為了李純佑的江山他會大開殺戎,讓他能穩坐帝王之位不受動搖。

    「再看看,別打草驚蛇,讓他再得意幾天。」一時半刻他還不敢輕舉妄動。

    「這樣好嗎?我看李敬穆的兵馬已經蠢蠢欲動,不久將兵臨城下,不預做防備恐對我方不利。」多一分準備才能確保安全無虞。

    「你在質疑我的決定嗎?」拓拔剛厲眸一冷,橫掃多話的手下。

    「張錯不敢。」只是不放心提了兩句。

    「我讓你去監視李氏宗室不是為了趕盡殺絕,而是要看他們的氣勢還能撐多久,夠我玩幾年。」偶爾逗逗他們也挺有趣的。

    他喜歡他們眼中流露出懼怕的神情,既想殺了他又怕殺不成累及自身,恨意藏在眼底不敢當他的面發作。

    「可是以你跟皇上的關係,放手不管似乎不太妥當。」要是他們撐得夠久,當今聖上的地位豈不岌岌可危。

    這些年因昭簡皇帝的治理得當,人民不為戰火而苦,水患不曾有過,得以暫喘幾年安居樂業,不致因連年征戰而民不潦生。

    他看在眼裡實感欣慰百姓終於有個治國賢君,但又生怕其它天性暴戾的宗室好戰成性,堅持要南取大宋引起戰端,讓好不容易生息休養的兵士又得披上戰袍重上戰場,令百姓怨聲載道。

    「我跟皇上有什麼關係,他是他、我是我,他做他的皇帝、我管我的陰風堡,兩不衝突。」他從下認為該插手管他的事。

    張錯有些困惑的抬頭一覷,總覺得堡主的語氣不似平常。「堡主的身子還好吧?可有微恙。」

    問得小心,他怕措詞不當會引起漫天大火。

    「為什麼有此一問,我近來的神色出現疲態嗎?」他不耐煩地給予冷視,脾氣顯得陰晴不定,難以捉摸。

    「堡主的氣色紅潤不像有任何不適,屬下是擔心你體內的寒毒會日益嚴重,無法完全根治。」又快到月圓之夜,他的身子又將受一次折磨。

    「寒毒?」他已許久不曾想過這問題,每回和那惹人心煩的女偷兒交歡一次,他受寒的情況就會減輕一分。

    原本他打算召大夫進堡為她把把脈,看她有無被他的寒氣所傷,但看她活蹦亂跳,像沒事人一般嚷著要離開,他一個火大就打消原意。

    她根本野得像猴兒,沒一刻安份地盡出怪招,居然頑皮地想到將他所有衣物藏起,好讓他在她離堡之際沒衣可穿,自然不會直追她而去。

    她太低估他了,縱然赤著身他也不在意有幾人瞧見,只要她敢逃,他必定追上去,親手逮回關入四面無窗的石屋,看她如何脫逃。

    「距離十五不到兩天光景,堡主是不是該到後山進食,以防寒毒發作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左手臂就曾因為壓制他的狂性而折斷過。

    雖然已經接合但仍有些提不起勁,真正高手對招時很快地敗下陣來,僅能從事用不到左臂的臥底工作。

    一聽到進食兩字,拓拔剛的臉為之陰鬱下沉。「我這一生真要擺脫不了寒冰掌的毒嗎?」

    以這般寒徹入骨的身體,他能與誰相偕到老?只有永不停歇的折騰,日以繼夜的消磨他的精氣,

    看著垂落胸前的白髮,他的心中有一股刺痛的憤怒,終其此生他都將銀絲覆額,再也找不回原來的髮色,白得令人厭惡。

    他討厭所有白的東西,所以他穿上雪白的錦衣,因為他連自己也未曾喜愛過。

    「堡主,你臉色不太對,要不要屬下去請大夫?」他看來似要狂性大作,見人就殺。

    拓拔剛冷笑的挑起眉,「大夫能治好我的寒毒嗎?這麼多年來沒有一個醫者能成功的治癒。」

    只能以惋惜的語氣說句無能為力,要他另請高明。

    「這……」頓了一下,張錯緩緩的說道:「據說中原武林有位神醫名喚柳縫衣,師承怪醫吳老子,醫術精湛無救不活的病人。」

    「他在哪裡?」他不信他的醫術有多高明,但姑且試之也無妨。

    他不放棄任何一次機會,他要活得好好的,好霸佔那個一天到晚想逃離他視線的小女人。

    「柳神醫是江蘇康寧人氏,日前曾在樓蘭待過,但突然下落不明,屬下正在追查中。」聽說行蹤成謎與一位姑娘有關。

    「沒找到人就不要提,存心尋我開心嗎?」拓拔剛一掌拍下,身側的石几頓時四分五裂,碎成石礫。

    張錯連忙單膝一跪,「堡主請勿動怒,屬下一定在最短的時問內將人帶到你面前。」

    「你也怕我是吧?」他很可怕嗎?

    張錯的表情因他的話意含著傷痛而錯愕不已,一時之間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

    「你怕我,李惡也怕我,我身邊的女人一樣怕我,你們通通都怕我,怕我殘暴不仁地不殺你們,而讓你們受苦。」活著才是痛苦。

    「堡主……」他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言語,世上的確沒有一個人不怕他。

    但是--「為什麼她不怕我呢?還敢指著我的鼻頭罵我是土匪。」這點他始終想不通。

    「他?!」他是誰?

    難道堡主遇上強敵了,以致語無倫次地說些旁人聽不懂的話?

    「她的臂膀細得不堪我輕輕一折,雙肩還不及我的半臂寬,她怎麼能以螳臂擋車,不把我放在眼裡。」叫人恨得想捏碎她。

    「堡主口中的他到底是誰?讓屬下去採探他的底。」在他的認知中,能讓堡主視同對手的人必定是名男子。

    「不用找,她人就在堡中,你給我離她遠一點,別像李惡一樣被她牽著鼻子走,平白多個義妹。」想到這,他的臉色又刷冷了幾分。

    他定過親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難得和顏悅色地解釋這樁婚事的情非得已,能納她為偏房是她的榮幸,他會盡其努力讓她不受委屈。

    誰知她一言不發的脫下繡鞋,往他臉上一擲說不希罕,叫他哪邊涼快哪邊待著,鳥的排遺有滋陰補陽的功效,他多吃一點才不會腦中無物。

    她真的爬到他頭上撒野,完全無懼他一臉的怒意,他似乎太縱容她了。

    自從羅竹衣進堡後,拓拔剛沒有一天不想掐死她,但她依舊活得十分康健,每天笑容滿面地在他面前晃動,好像他的威脅只是虛張聲勢。

    「人就在堡中……」等等,他聽漏了一句。「堡主,你說的那個人是名……女子?!」

    拓拔剛斜睨了他一眼,像在怪他心不在焉+「你回來多久了,沒聽說我新收了個婢女嗎?」

    是還沒聽過。「屬下馬不停蹄地先來拜見堡主,不曾與堡中其它人接觸過。」

    「好,我現在告訴你,她姓羅,名竹衣,喜愛偏綠的衣裳,你見到穿綠衣裳的姑娘就避開,別讓她有機會說服你結拜。」

    他就想不通她腦子裡在想什麼,見了看對眼的人就拉著人家要結拜,大哥小妹喚個不停,不成定局誓不甘休。

    「堡主,如果避不開呢?」臉色古怪的張錯好奇地問道。

    這是他所認識的堡主嗎?怎麼言行舉止有著說不上來的怪?

    「避不開也得避,我不會讓你們一個個像她一樣陽奉陰違,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她是他一個人的。

    「呃,堡主……」

    張錯正要明志誓忠,表明自己的忠心下二,絕下會視堡主的命令為無物,更不敢陽奉陰違做出令人下快的舉動時,浩浩蕩蕩的大隊人馬穿過廊下已到廳口。

    侍衛兩排站開,婢女成群簇擁苦一位紫金衫裙的女子,蓮步輕移地邁人簡樸的廳堂,無一絲不悅地點頭示意。

    「公主金安。」張錯恭敬地行了個君臣禮。

    「免了,出門在外不比在宮中,這些繁文褥節就省了。」她要是能安就不必走這一趟了。

    「是。」他遵命的退到一旁。

    風聲颯颯,樹影擺動,雲低得唾手可及,一陣寒風襲來,樹上不甚明顯的小白花微顫了一下,低頭向著春泥墜落。

    杜遙夜的豪氣和皇家氣勢到了拓拔剛的面前,頓時如窗外的白色小花顫落了一半,不自覺的懾瑟。

    「拓拔大哥,近來好嗎?」他還是冷得嚇人,不給人好臉色看。

    「你來見我就是問我好不好嗎?」他已經厭倦了每個人都怕他,老用戒慎的眼神先試探-番。

    「呃,不是,我是來……來……」她一急就說不出口,光看他那頭白髮就先嚇掉一魂。

    「坐,別站著發抖,有損你公主顏面。」這是他未來的妻子,但她卻懼於與他相處。

    拓拔剛聲一落下,立即有人抬來椅子要她安坐,免得她多走兩步路。

    「我是為皇上哥哥和太后老人家傳來口信,他們都問你可好。」她端莊有禮地不露出西夏民族的熱情天性。

    「我很好,叫他們用不著擔心。」他說得冷漠,像是敷衍了事。

    「咳!我就先說皇上哥哥交代的話,他說仁親王府已有些動作,他的行動已受到控制,恐怕不能如以往般出宮來看你。」她冷靜的把話說完。

    「嗯,我知道了。」他響應得漫不經心,視線越過她似在尋找某人。

    「就這樣,你沒有話要回給皇上哥哥嗎?」杜遙夜略帶不滿的輕語,不敢相信他只用簡短的一句話打發她。

    「不然呢?帝位是他在坐,要我去拉他下台不成。」他沒那閒工夫管理整個國家。

    「你怎能這麼說,你們是親兄弟……」朝中奸臣環伺,他居然還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

    「嗯!」厲眼一沉,神色一冷的拓拔剛射出森然冷芒。

    這就是皇家多年秘而不宣的秘密,拓拔剛與李純佑是親手足,羅太后謫出的親生兒,而且是相貌無左的孿生兄弟。

    當年衛笑生見他資質不錯,是個練武奇才,因此從宮中偷走他,並餵他忘情丹好遺忘自己是皇子的身份,使得他壓根記不得來到陰風堡以前的所有事。

    直到有一天拓拔剛奉命誅殺一名大宋使臣,無意間與李純佑在狩獵場相遇,兩人相似的容貌才讓身世之謎浮出檯面。

    拓拔原是西夏的國姓,後來才改制為李姓,因他天生不受禮教牽制,因此沿襲此姓末做變更。

    世人只知有一個昭簡皇帝,卻不曉得帝位的繼承者有兩人,拓拔剛才是長子,是正統的王位繼承者,李純佑則是晚他半個時辰出世的皇次子。

    「就算我不說也改變不了你們流有相同血液的事實,他需要你的援手,你不能袖手旁觀。」沒有他的果決,皇上哥哥根本抵擋不了那群豺狼。

    他當沒聽見的揚起手,將剛才擊碎的石礫掃出廳外。「說說太后的交代吧!」

    「你……」他真不管皇上哥哥了嗎?「太后要你回宮,她說你才有振邦安國的才能。」

    這句話她並不想送達,分明暗喻皇上哥哥無能,扛不起重任,優柔寡斷畏事不前,只有個性冷殘的他才足以擔當大任。

    「哼!她還想著當蕭太后第二,也不秤秤自己的斤兩。」宮裡太閒了,盡會作著荒誕怪夢。

    連親生兒子都不愛的女人哪有資格號令軍將,與舊情人仁親王私通偏袒其子,受其蠱惑欲罷黜當今皇上,讓情人之子登上帝位。

    他不齒有這樣的母親,更不會為其所用,他誰也不幫讓他們互爭長短,置身事外看誰贏得一局。

    「拓拔大哥,你會幫幫皇上哥哥吧?」怎麼說他們也是親兄弟,一胞同出的骨血至親。

    拓拔剛冷笑地一嗤,「你不知道我的血是冷的嗎?」

    想要他出手得看他感不感興趣。

    「冷血的人怎會對一名女子特別寵愛,你對她絕對不冷吧!」她轉述季寧兒揚動她的話。

    「你說什麼?!」膽敢扯上她!

    怕是一回事,該說的話還是要說,「若有人想傷害你身邊的人,你想誰會是第一個。」

    「你敢威脅我?!」黑眸深沉,微瞇地露出凶殘。

    「不是威脅,而是希望你多做考量,為西夏百姓盡一份心力。」別讓他們流離失所,飽受戰火摧殘。

    「你……」

    一陣寒意忽地揪緊他的心,臉色一變的拓拔剛按住發寒的胸口,忍受似針剌般的寒冽。

    還不到月圓之夜為什麼會突然發作?這些日子的平靜難道是假相,好掩飾提早到來的寒冰掌毒,而他卻毫無所察地任其惡化。

    怎麼會這樣?這次的寒毒來得特別兇猛,事前一點徵兆也沒有,不若以往會由四肢先寒起,然後倒流至心窩,攏聚成一股強悍的冷流。

    髮絲輕飄,他的眼變化著暗沉的紅光,直盯著杜遙夜嫩白的雪頸。

    張錯一驚,「堡主,你的寒毒又犯了?!」怎麼可能,還不到時候啊!

    拓拔剛的眼神揚散著些微狂性,劍眉泛上寒霜,忽轉白似霜雪結凍一般覆滿睫羽,只一眨便有冰珠掉落般。

    他看向面前唯一的處子之身,手一舉起偏又放下,像在與自己的理智抗衡,紅潤的血色慢慢褪下,浮起森冷的青。

    「拓拔大哥你很辛苦吧!不用顧慮我的安危,能幫上你也是為人妻子的責任,你飲我的血……」

    杜遙夜忍著心中的不安將手伸向他,腕面向上未見遲疑,她知道此刻的犧牲是值得的,吸一點血她不會死,但會引起他的愧疚。

    他不冷血,只是藏得深,凶殘的性格讓他看來駭人,這些年來他鮮少主動去看她,為的就是避免寒毒發作而撲上她。

    在他心中,她大概如一個妹妹一樣,他也深恐自己會傷害到她。

    「不,不行,把手拿開,我不能喝你的血……」胸口一抽,他冷得運氣抵抗。

    「無妨,你不要硬撐了,我曉得你的情況,你需要溫血來溫熱你冰凍的血脈。」她直接將手腕放在他唇邊,就等他張口一咬。

    吸吧、吸吧!大口的吸吮。跳動的血脈正如此呼喚他,引出他體內的魔。

    冷風飄動,寒意迫人,宛如一場暴風雪即將來襲,冷得枝頭打顫。

    「拿開,別來引誘我,我不會讓寒毒打敗,你給我滾遠點!」他一掌揮開她,別過臉避看誘人的皓腕。

    好想喝口溫血……

    不,不行,要挺住,時候還未到,不能受它控制,他是人,不是魔。

    血的味道好香濃,腥甜甘醇如同瓊湯玉液,喝上一口能讓他快活一陣子……

    絕對不行,你不能碰它,你忘了那丫頭像頭橫衝直撞的牛,隨時都有可能闖進來。你不想再讓她看見你吸血魔的模樣吧?

    血的氣息鑽進他的鼻翼,蠱惑了天人交戰的拓拔剛,身體渴望著血的浸潤,伸手欲取卻又縮回,強忍著不適任由寒毒流遍全身。

    以往的他不會顧念面前的人是誰,只要能提供他新鮮的血,即使是親生母親他也照飲不誤,好來趨緩體內的寒意。

    但是自從羅竹衣進入他的生命以後,他的生活態度開始起了變化,雖然殘性依舊,卻多了一份人性,不想因己身的凶殘而令她懼怕。

    她不能怕他,他不准她怕他,不管他天性有多麼兇猛狠厲,他絕不允許在她面前展露,她是唯一不怕他的人,他不能失去她……

    冷眸沉如深淵,冰寒之氣入身,他才猛然驚覺她對他有多重要,勝過於生命。

    竹兒,他的愛。

    「堡主,你飲公主的血吧!你的臉色太過蒼白,需要鮮血溫熱。」再拖下去恐怕對他不利。

    「滾!都給我滾,別讓我看見你們,滾--」拓拔剛聲嘶力竭的狂喊,不讓任何一個人近身。

    「堡主,張錯不會任你飽受折磨,就算要與天下為敵,屬下也要保你周全。」守護他是他的責任。

    拓拔剛不懂他眼中的堅定,為了一個隨時可能殺他的主人送命值得嗎?生性冷殘的他從不曾善待過手下,為何他們甘願為他捨棄一切?

    竄流的寒氣逼得他無法思考,左手揪著胸吐出一陣陣寒煙,額頭冒出的冷汗瞬間凝成冰,滴落在微濕的腳旁。

    這是他殺人如麻的代價嗎?上天代之懲罰他的不仁,要他也感受身置寒冰地獄的痛苦,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地活著受罪。

    死亡的感覺是這樣吧?等待的永恆卻只是一-那。

    「得罪了,公主。」

    銀刀一揮,血的氣味瀰漫一室,掙扎讓自己獲得解脫的拓拔剛忽地僵直,黑眸轉淡地慢慢褪去顏色,一抹淡紅漸漸攏聚,深如血楓。

    他瞪著那冒出鮮血的細腕,不由自主的移動腳步,神智受寒氣侵擾顯得渙散,厲光兇猛地朝血泉走去。

    一口就好,只要一口,溫熱的液體滑入喉間便能舒緩全身的僵硬。

    那是一種近乎呆的行為,縱使他百般克制不去一舔腥甜的溫血,張錯和杜遙夜依然想盡辦法要他喝下血,不容他殘忍地對待自己。

    他們對他都有著期望,不希望他敗在寒毒下,他是西夏人民的最後依靠,皇家血脈。

    「拓拔剛,叫你的爪牙別再跟著我,我要走就走誰也別想攔我,你叫他們離我遠一點,不要像禿鷹似的盯著我像盯一塊上等紅肉……」

    清亮的嗓音由廳外傳來,夾雜著忿忿不平以及一絲埋怨,像是任性的孩子抱怨沒吃到糖,不甘心又無可奈何地使著性子。

    一抹清冷灌入腦海裡,驀然一怔的拓拔剛像是忽然清醒般,表情暗沉地不知發生什麼事,片刻的失神恍如在夢中,神智飄浮。

    但是橫在面前的血腕拉回他的記憶,神情複雜地瞪著留在上頭的牙印與吮痕,發紅的雙瞳頓時明白他又做了什麼。

    真的贏不了它嗎?他又屈服了。

    「……拓拔剛,我不是女奴休想軟禁我,你要是一天不放我走,我就一天偷十個人的衣服,直到你們無衣可蔽體為止……」

    竹兒?!

    眼角瞟見一抹翠綠色身影正一腳跨進大廳,他想都沒想地揚手一揮,藉由掌氣將她掃出廳外,不讓她瞧見自己此刻的鬼樣。

    不能再讓她看到,絕對不行。

    「滾!你給我滾--」

    如雷的吼聲震動屋樑,一片霧狀的木屑和灰石隨著流動的寒氣而輕落。

    滿嘴鮮血的拓拔剛不想讓她看見他此時的狼狽。以前的他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但如今他動了情。他害怕她怕他,也怕她掉頭離去,視他如魔再也不敢靠近他半步,畏縮如鼠。

    他可以任全天下的人都怕他,畏懼他魔性的顛狂,唯獨她不行。

    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漬,卻抹不去留在心底的陰影,入目的白髮不斷提醒他自己有多麼駭人,如同鬼魅在人間流竄,以血維生。

    這是他的悲哀,也是宿命。

    「別……別讓她瞧見我現在的模樣……」他承受不起她懼怕的眼神,一丁點也不行。

    「堡主?!」愕然的張錯驚嚇萬分,不相信他會露出近乎痛苦的神色。

    「讓她離開,不要嚇到她……」讓她害怕比刀割他的心還要難受。

    「不要嚇到她……」張錯默念著這句話,細細咀嚼。

    突地,他的雙目為之瞠大,難以置信的看著為寒毒所苦的主子,那深切的情意讓他驚得幾乎無法開口。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堡主居然也會愛人?!

    「該死的拓拔剛,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你知不知道我很怕痛,你還用氣功推我,你想害我摔得四分五裂變成鬼是不是……」

    氣惱的諼罵聲又再度響起,不屈不撓的小小身影由地面爬起,打算入內與之一較長短。

    「滾!我不想看到你。」

    她再一次又被一股氣彈出,厚重的門板也隨即重重的扣上,當她的面發出砰的聲響。

    拓拔剛的眼中有著深沉的痛楚,神情輕狂的捉住杜遙夜俯身一咬,將滿身不得宣洩的怨恨和怒氣發洩在她身上,狂肆吸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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