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唉!不可活。
話不能說得太滿,偶爾得注意風大不大,以免咬到自個的舌頭。
揚州城最可怕的「名勝」並非治得虛名,一雙洞悉人心的賊眼,比狗鼻子還靈敏的嗅覺,一張絕不留情的利口,還有墨一般的黑心。
頹喪的尉天栩再一次數落莫迎歡的不是,沉斂冷硬的臉變得慌亂。
「沉著、冷靜呀!你的霸氣和氣魄可別落了下風,否則……不,一定要搞定。」
徘徊在書房,他為衝動答應下的承諾懊悔不已,想要求丫丫收回原意,卻擔心她會瞧不起他的言而無情而失去信任感。
丫丫很清楚他和莫迎歡是天敵,絕不可能允諾她隨同他回恨夫堡,說不定莫迎歡還會藉機奚落他一番順便敲點蠅頭小利當走路費。
為了維持男人的自尊和威信,他一大早就派人造帖至莫府,「專程」邀請她過府一敘,想必人已在花廳等著看他出醜。
正想著,尉天栩瞧見文宣佑一副飽受摧殘的模樣,苦著一張春秋戰國瞼,腳步沉重地走進來。
「文護衛,姓莫……迎歡姑娘到了吧!」不用多問,看他表情即知。
「啟稟堡主,莫大小姐正在花廳恭迎你。」他言輕了,是正在發紉。
恭迎!?好可笑的字眼,她會懂才有鬼。尉天栩謹慎的探問,「莫姑娘的心情如何?」
「這個嘛!呃……堡主何不親身去『見識』一番,屬下難以形容她此刻的……風暴。」
「風暴?」他心下一驚,早知就不私帶丫丫回宅,禁止莫迎歡的出入。
一失足真是千古遺恨啊!
「我看堡主還是早點和她談和,不然這幢宅院恐有重修之虞。」他可不是危言聳聽。
「不過是個姑娘家,爭氣些,不要丟恨天堡的面子。」她真是好狡的姑娘。
文宣佑無奈地點頭,「是,堡主。」唉。好難的命令。
☆☆☆
尉天栩定至花廳,沒有贅言,開門見山地撂下一句話。
「我要帶丫丫回恨夫堡。」
喝!好大的口氣。
矯情地摸摸手背,不怒反笑的莫迎歡令人有一股毛骨悚然的冷栗感,她拉直捲起的袖子拍了拍。不經意地踢倒半人高的花瓶。
那破裂聲使人一駭,彷彿狂惡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好久不見,尉堡王近日可愜意,沒讓芝麻粒給砸死,真是我等之福。」
「我要帶走丫丫。」他加重語氣重申一次。
莫迎歡淺笑地找了張椅子坐定。「尉堡主的待客之道似乎不太周到,要聊天總得備妥茶水點心,略表誠意。」
不信任她的尉天栩冷沉地凝視她一會兒,揚起右手使了個手勢,要人送來茶水和點心。
「不要耍花槍,拐彎抹角的顧左右而言他,我要帶丫丫回恨夫堡,不希望有人阻止。」
「唷!好大的青蛙,你常年住在井底吧!難怪心腸狹隘了些,以為日落日昇是因你而運行。」
他眉一擰。「迎歡姑娘,停止賣弄口舌,一個人的耐性有限,何必故意挑撥我的怒氣?」
「怎麼,回復人樣了,不喊我姓莫的?」少了針鋒相對,她倒有些不習慣。
「丫丫的傷勢好了大半,我打算兩口後辰時口洛陽,你若不忙著數很子,歡迎來送行。」
下戰帕?太囂張了。莫迎歡一臉冷熱,「錢是要賺,可朋友是不賣的,丫丫同意了嗎?」
她不是反對兩人來往,不然不會任由他們孤男尊女同處一室,只是太快了快得令她措手不及。
好友若能覓得良人、尋得好歸宿,她當然高興的誠心祝賀,就怕高處不勝寒,飄零孤花任人欺,形單影孤徒惹傷悲。
她是生意人,自然知曉恨天堡不可一日無主,兩人分離是遲早的事。
「原則上,丫丫並未拒絕。」尉天栩用模稜兩可的口吻虛應。
「喔!那就是說還有下文嘍?」想蒙她,門都沒有!「不妨挑明了講吧!」
妖女。他不屑的冷哼一聲,「總是辛苦地算計人,你不累嗎?」
她要的不就一句解釋,他竟囉哩巴唆地損她。
「姓尉……天栩哥——哥,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哪一樣用不到銀子,咱們都是生意人,不算計算計成嗎?」
莫迎歡豈能繞他,捏著喉嚨、嗲著音,她虛偽地涎著笑,嗲得他頭皮發麻,在心底打了個冷顫。
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他真是應了劫。
「我寧可你喊我姓尉的。」尉天栩小聲的排斥她那肉麻稱謂。
「大丈夫氣量要足,嘀嘀咕咕的像個娘兒們,你羞不羞?」她存心要挑釁。
「莫迎歡,知會你一聲是念在你和丫丫朋友一場,休要爬上天去。」
瞧見他眼底審動的怒氣,莫迎歡得意地詭笑。「丫丫開出什麼條件,乾脆一點講開,我不會……為難你。」
「你……你真像無孔不鑽的鬼魅,啥事都瞞不了你。」她是不會為難,只會「刁難」罷了,換湯不換藥。
「十幾年的朋友,你當是假請假意呀!她的心思我豈有不解之理,老實招來吧!我會酌量減刑。」
志得意滿的莫迎歡笑中帶著一絲嚴肅,令人難以輕忽她的決心。
那抹嚴肅讓財天栩不得不正襟危坐,收斂起一切不該。
「丫丫很重視你這位朋友,她希望能獲得你的贊同,所以我尊重她的意見。」
善玩詞彙。她可非等閒之輩,「我想丫丫的意思應該是——『歡歡同意,我就跟你回報天堡。』是吧!尉堡主。」
他微微一赧,惱怒地瞪視拆破他詭計的妖女。
「生氣是無濟於事的,我向來料事如神,否則單憑我一個弱女子,豈能撐起莫家偌大的產業並成為首富,那是要靠智慧和……算計。」
「好吧!提出你的要求。」他狀似無謂地挑挑眉。
莫迎歡面露不悅地推倒茶几上小花盆,表示她在生氣。「你在侮辱我?」
「你多心了,我知道你對朋友有義,一定不會輕易地應允,必會百般阻擾,說出你的要求,我量力而為。」
「你非要帶她回恨夫堡不成?」
「是。」
「去恨大堡做什麼?丫鬟?侍女?小妾?」
「找要娶她為妻,你大可放心。」
放心?莫迎歡冷哼。「無媒妁之言、父母配婚、大紅花轎,你要置她於何地?我莫迎歡的至交可不是見不得人的小娘子。」
「這……我會托人上門提親,待回到恨夫堡再行下聘之禮,絕不辱沒丫丫。」還是她想得周至,女孩子確實心細。
這些日子他擔憂丫丫的傷勢,煩惱著該如何說服她回恨天堡,竟忘了世俗之禮不可廢。
或許她不拘小節、率性坦然,但終歸是個姑娘家,少了名份難免遭人非議。就算地嘴上隱忍不言,私下定是難堪不安。
強顏歡笑非她個性,他要她一直保持純真的心。
「不行,先下完聘,訂下白首之盟,我尚可考慮丫丫是否同行。」人心易變,她不放心。
「時間上太匆促,此事我尚未稟告家中長者……」他話未竟,莫迎歡不耐煩地打斷。
「少來些冠冕堂皇的道理,丫丫或許不清楚,但請別當我是傻子,尉老夫人的勢利眼人所皆知,你要是怕開罪長輩就不要招意丫丫。」
「容忍作並不代表你可以污蔑恨大堡中的長者,她只是較注重門戶觀念。」尉天栩有些薄怒。
她好笑地冷嗤一聲,「表面功夫說得好聽,若沒有個既定名份,尉老夫人肯接納丫丫入主恨夫堡,那是癡人說夢。」
生意人嘛!消息顯靈通。哪家哪戶的虛實一探便知,尉家老夫人是個古板的老入家,向來看重門當戶對之舊習,娶孫媳非大家閨秀不成。
並非她鄙視窮入家的女兒,若是納為小妾,她絕無二話,但守舊的觀念難以更改,認為出身世家的千金小姐才堪配恨天堡堡主,正室之位自是留予敵人之後。
因此,若名不正言不順,就算丫丫入得了恨大堡,只怕恨天堡容不了她。
「請將不如激將,你這招下得毒,尉某佩服。」毒得他啞口無以反駁。
「不是我愛批評恨天堡的是非,站在朋友的立場,我不願丫丫受委屈。」她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不會讓她受委屈,她將是我的妻子。」
莫迎歡輕慨,神色變得凝重。
「丫丫吃過不少苦,尤其早年喪親的痛苦她始終調適不過來,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那份不安一直存在她心中。」
尉天栩訝然地說道:「胭脂坊的老鴇不是丫丫的娘?」
「燕嬤嬤是她的養母,丫丫要不是遇見我,今兒個你想見她,就得去胭脂坊一擲千金。」是她改了丫丫的命運。
「你是說……燕嬤嬤養她是為了……賺錢?」他口舌乾澀地不願相信。
「世間誰不愛白花花的銀子,妓院不是善堂,小女孩養大了不接客,難不成要供菩薩?」
「那她怎會……」他以眼神問出未出口的話。
「你是想問,她為何做不成妓女,反而成為燕嬤嬤最疼寵的女兒?」見他一點頭,莫迎歡繼續說道:「說來話長,應該從那日談起……」
那日她上市集找賺錢的機會,無意間瞥見一位無助的小女孩托著腮,茫然地看著一群在玩耍的小孩,有一點點羨慕和悲哀。
當年她還小,不懂得安慰人,未假思索地拉著小女孩加入她的行列,從此和雲日初三人同玩同樂,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她從小便鬼主意一大堆,知曉老鴇的意圖就悄悄改造丫丫,讓丫丫成不了氣質出眾的名伶。
在潛移默化之下,丫丫的個性大變,再加上有她在背後搗鬼,燕嬤嬤不得不放棄訓練丫丫的「重責大任」念頭,真心當丫丫是女兒般養育。
「丫丫有嚴重的自卑感,缺乏安全感,需要很多的關注會化解她的心結,你辦得到嗎?」
「原來你的貪財並非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還是有一些難能可貴的優點。」她觀察人微。
「我的原則是因人而異,你可不在此限中。」言下之意,她樂於多壓搾他。
尉天栩用另一個角度重新審視她。「你的確是一位……奇人。
「客氣了,直說怪人吧!我早已習慣揚州城百姓的『尊敬』目光,練就成百毒不侵。」莫迎歡從不畏人言。
財大氣就粗,指的就是她。
笑貧不笑娼,有錢有勢的富人即使作奸犯科、魚肉鄉里、為富不仁,窮人家也只能含淚隱忍。敢怒不敢言,所以她失志要成為大富婆。
她的處世方針是——寧可我負人,不許人負找。十分霸氣的宣言,可惜晚生了數百年,無緣與曹操較勁。
「你剛說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只要我同意丫丫隨你返回洛陽?」莫迎歡揚起算計的嘴臉。
「你……你不是說不賣?」尉天栩覺得渾身發冷。
「我有談到價錢問題嗎?你多慮了。」她放作天真地掀掀睫毛。
「說明白。」他討厭被戲弄。
「性子真急,抹乾淨耳振聽仔細。第一,你要保證丫丫在恨天堡不受欺凌,包括來自你的親人、長輩。」
「嘎!?」他頓時傻眼。
「第二,不許納妾再娶妻,除非丫丫主動下堂求去,否則你今生只有妻一人。」
「這點不用你提醒,我已向丫丫保證過。」他不會自踐諾言。
「第三,她在洛陽沒有朋友,你要用心注意她心情上的起伏,多陪伴她,不可因公廢私,忘了她的存在。」
堡中事務繁多,他哪能事事親力而為。「我……我盡量。」
「什麼叫盡量。一點誠意都沒有。」
「我會抽空陪她,若是忙得分身乏術時,定會找些人與她為伴,你該知曉我肩上的擔子並不輕。」
哼!勉強算他及格。莫迎歡鄭重地交代他,「還有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你要及早將何表妹許配旁人。」
「纖纖!?」干她何事?尉大栩一臉不解。
「唷!叫得真親熱,捨不得呀!」風流鬼。
「她的年歲是到了出閣的時候,你有必要將她列入要求中嗎?」這女人真是怪得離譜。
無關緊要的人都牽扯入內,她是杞人憂天。
「聽過情故吧!何家表妹可是尉老夫人中意的人選,不早點把這步棋封死,凡事都有個意外,我不拿丫丫的幸福下注。」
尉大栩玩味的一瞟。「你真不是個普通人物,我很慶幸不曾與你為敵。」
「好說、好說,我的要求不為難吧!」莫迎歡笑得十分陰險。
「基本上是不難做到,尉某自當完成你的托付。」不過,她笑得太……不尋常了。
莫迎歡兩手一拍,正經八百地正正臉色,「現在該談談正事了。」
「正事!?」她又要使什麼詭計?他心存疑慮。
「小女子不才,自願擔起媒婆一職,反正平白便宜了外人,不如讓我小賺一筆媒人禮。」
「你……你愛財的程度真叫人汗顏,難怪莫家會成為揚州首富。」連媒人錢她都不放過,他甘敗下風。
不到兩個時辰,尉天栩再一次錯愕,不敢小看她的實力,並且看緊自個荷包,以免落得金盡財喪,身無分文的下場。
☆☆☆
「閉嘴,不許再哭。」
三道無力的低吼聲朝哭泣不止的人兒甩去,哭得正起勁的雲日初損損鼻子,略帶哀怨的迷濛雙眸仍垂掛兩行淚,肩膀不斷抖動。
在短短兩天內,莫迎歡大肆鋪張借用恨夫堡在揚州城的商號,辦了場相當盛大的宴會,一口氣完成六禮中的五禮——納米、問名、納吉、納徵、請期。
只剩下迎親這一項,等下個月初七才在恨天堡舉行,喜帖早已廣發各界,造成既定的事實,誰都休想賴掉。
如今期已屆,名份上有了保障,尉天栩一行人準備啟程返回洛陽,莫迎歡和雲日初特來送行。
因此雲日初才哭得淋瀝嘩啦,怎麼哄騙都停不了,鼻頭哭得像酒糟鼻。
無法置信的尉天栩揉揉額角,除了丫丫和莫迎歡,還有人漠視他的怒氣,當他是紙糊的老虎。
揚州三奇花,他今日算是開了眼界,見識到她們異於常人的……本事。
「莫大小姐,你不是一向很厲害,怎麼偏對她失靈了?」尉天栩嘲笑她的無能。
莫迎歡假笑地擔捏杜丫丫剛長肉的臉頰,得意地見他忽沉的怒色,利用他心疼杜丫丫的弱點達到報復目的,誰叫他出言不遜。
「你捏疼她了。」真想掐死這小妖女,地好不容易才將丫丫養胖些,她竟又對丫丫施展「毒手」了。
「尉堡主緊張過度了,這是我們之間的小動作,表示交情夠。」她又乘隙捏了杜丫丫一把。
尉天栩氣不過,一個跨步地抱起社丫丫遠離她的魔掌,惡狠狠的眼半瞇,警告她少造次。
「天栩,捏兩下又不會少塊肉,歡歡損人的手勁不會痛。」其實她疼得很。
這兩人鬥法,吃虧的便是她。
「丫丫,你別偏袒她。」他倏如春風般輕撫她泛紅的臉龐,一抹憐惜借由指尖傳給她。
「我……」
「幹麼,你吃味呀!好酸哦!別害羞,嫉妒就明說,我頂多笑上一年。」莫迎歡根本不讓杜丫丫開口。
尉天栩傲慢地勾起後角。「笑話,我會對一個女人吃味?你也自負得無法可管了吧!」
「噢,原來你是笑話呀!」她故作恍然大悟地位高喉嚨一喊。
四周立即傳來細微的竊笑聲。
「莫迎歡,銀子不想要了?」以利相誘,他稍微徽扳回一些顏面。
講到錢,莫迎歡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馬上堆滿一臉諂媚。
「尉大堡主武功蓋世、威風凜凜、氣度非凡,非我輩等傭俗之物能望其項背,這樣的奉承你滿意吧!」巧言令色,鮮矣仁也。尉天栩乘機嘲諷她,「銀兩的面子可真大,能讓莫大姑娘卑躬屈膝。」
杜丫丫愁眉苦臉地拉拉他的手臂,「我可是先提醒你,不要逞一時口舌之快。」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小人加女人呢!如孔老夫子的名言——難養矣!
小心報應在眼前。
「丫丫呀!在恨無堡『做客』要懂禮,人家賞你一巴掌,你一定要還加倍的利,否則人家會笑作小家子氣。」
「有我在,誰敢動她,你不要枉做小人,挑撥離間。」一不慎言,尉天栩犯了莫迎歡的大忌。
倏地折斷一截新放芍葯,莫迎歡笑容可掬得令人驚艷,那一抹炫麗使人沉醉,他猛地一驚,有種大難臨頭的戰慄感受。
「丫丫呀!千萬個要太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語,此番前去洛陽要睜大眼睛,剛果遇到個好男人要抓牢,喜新厭舊是人之常情,沒有人會怪你的。」
「呃!你……」杜丫丫吶吶地縮著頭。
「還有呀!有捨必有得,舊的不會新的不來,不要傻傻地信守烈女不二嫁,有更好的男人就要把握。」
一旁的家丁、僕從聽得一楞一楞的,張大嘴巴忘了闔,兩顆黑珠子都突了,覺得這論調太傷風敗俗,但猛一想卻有幾分道理。
堡主為人深沉、冷峻,終日冷臉睨人不懂情愛,任誰家的女子見了都會心驚。
「莫大小姐,壞人姻緣三代窮,你想和可愛的銀子道別嗎?」冷言冷語由尉天栩的齒縫滲出。
她可親的回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天不會虧待好人。」
「你若是好人,大下必將太平,家家夜不閉戶,路小拾遺。」她是好人?簡直滑大廠之大稽。
「丫丫,他在罵你愛『逛街』。」逛到別人的屋頂,順便帶些金呀銀的紀念品。
「歡歡,你是來送行還是來和天栩鬥嘴,一點都不關心我。」杜丫丫好捨不得離開。
「少在我面前裝可憐,這一招是我教給你的,師父的道行博大精深,你好好揣摩揣摩,十年後必學有所成。」
「歡歡,你就是愛妄自稱大,這回賺了多少媒人利?」她哦!自大得要命,淡淡的愁緒籠上杜丫丫的眉。
紅藕香殘玉蟬秋,輕解羅棠,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分離在即,難免感傷,前塵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她忍不住紅了眼眶,不捨之情浮現眼底。
「少沒出息,那一點點媒人禮我還看不上眼,對吧!尉大堡主。」
為了衝散離情,莫迎歡強顏歡笑地打起精神,逗得杜丫丫眉開眼笑。
「是嗎?你好像敲了我好大一筆,甚至聘禮……」他可不敢苟同。
莫迎歡連忙前他丟出一顆石子。「往事只能回味,過去的事何必再提起,談錢傷感情嘛!俗氣得要命。」
杜丫丫瞧瞧尉天栩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再看著莫迎歡粉飾太平的閃爍言詞,不必用大腦想也知道,她的老毛病犯了,斂財到無所不用其極。
「倒底有多少,麻煩你解釋一下,反正我和你一樣俗氣。」她總要知己之身價。
莫迎歡瑟然的兩手食指互疊,笑得有些尷尬。
「十……十萬兩!?」杜丫丫驚呼,腳步不穩地顛了一下,幸有尉天栩適時扶住她。
「小聲點,對恨天堡而言,那不過是九牛一毛的小數目,娶走咱們揚州城的『名勝』,不付點代價,乞丐會群毆的。」
「太……太貪心了吧!你要用幾輛馬車去載?」原來她很……值錢。
莫迎歡笑嘻嘻地掏出銀票晃晃。「丫丫,我用兩根指頭就夠了。」馬車?太落伍了。
她當然不會告訴丫丫,三萬兩是給燕嬤嬤養老用的,另外七萬兩是為丫丫添購嫁妝,等過些時日再送上恨天堡充場面,以免被人小觀。
「堡主,時展差不多了,再不上路恐會錯過宿頭。」文宣佑在一旁提醒。
雲日初聞言,哭得更驚心動魄,下人紛紛捂耳走避。
「嗯!」尉天栩溫柔地低下頭,「丫丫,該走了。」
「這麼快?」杜丫丫鼻頭霎時一酸。
快!?預定辰時出發,她們一敘別就是兩個時辰,如今已近午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我懂。」她突然不顧傷勢地奔向莫迎歡。「歡歡,你會來洛陽看我吧?」
莫迎歡摟著杜丫丫拍拍。「放心,除非洛陽城被水淹了,我會帶著紙錢去。」她忍住不落淚,要笑著送杜丫丫離開。
「歡歡,我好捨不得你和云云,你呀定要來看我,不能等水淹洛陽才來。」杜丫丫哭著抱住她。
「呸!呸!呸!我開玩笑你還當真。」為了丫丫的幸福,她不能心軟。「尉天栩,你的未婚妻不要了?」
尉天栩走過來,拉開社丫丫的手臂。「走吧!不要哭了,我會心疼的。」
「天栩——」她哭著投入他的懷抱。
在手下的催促下,他們步上馬車。
莫迎歡帶著燦爛笑容靠近馬車旁威脅。
「性尉的,你給我好好地照顧丫丫,要是她有一絲損傷,我會帶全中原的乞丐去踏平你恨天堡。」
尉天栩回以淡淡的笑,「姓莫的,你的口氣真不小,我絕不會給你機會要回丫丫,她是我的,我愛她。」
我愛她。
一句十分撼動的情話帶走哭泣的杜丫丫,留下遠眺馬車影子的兩人。
「歡……歡歡,你哭了……」雲日初怯生生地啜泣。
「住口,你都哭得一塌糊塗,我掉兩滴眼淚過過癮不成呀!」莫迎歡倔強地抹抹淚。
一份離愁,兩份心情,一樣難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