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獃小修女 第一章
    書——

    好多的書喔!她覺得人生真的是太幸福了,能以書為伴是件多麼幸運的事,有幸生為人是上帝的恩惠,在此她感謝主的指引。

    迫不及待的從書櫃中抽出一本書一翻,五條黑線立即躍上她的額頭,這……是聖經?

    不相信的在書櫃前來回梭巡,翻了一本又一本精裝本厚書,她終於體會到一個痛徹心扉的事實,而且是令人不得不跌破眼鏡——眾人稱之為天才少女的她,居然被騙了。

    一室的書籍多得令人咋舌,沉香木製的書櫃包圍這圖書室的四面牆,由地板直到天花板,中間也矗立著幾十座,她仔細算了一下,每座書櫃一共有十一層,第七層以上就得搬梯子來拿書,她該慶幸隨時隨地有這麼多書好看。

    可是——

    如果這些書不要都是聖經就好了!

    欲哭無淚大概是形容她現在的境況吧!

    挪挪眼鏡,向虹兒無聲的歎了口氣,這一身修女服穿得冤枉,為什麼人們都篤信眼睛所見的真相呢?

    她就是太相信修女最接近神,應該不至於欺騙單純的女學生,所以在艾蓮娜修女一番哄誘下,她二話不說,立即停掉大二的課程直接入美美修道院,然後她面對一座大書庫,但沒想到裡頭只有世界各種不同語言、版本的聖經,以及跟宗教有關的書籍。

    所有的書全都是關於神的聖跡。

    十九歲算是未成年,她可以對自己年幼無知被騙的事不負責任的。

    但是,即使是如此,她還是無法不受吸引,一連串讚美主的詩篇,在她看來都是優美的文字,足以讓她心動到翻開下一頁,愛不釋手的當成莎士比亞名句來讀。

    他埋伏在暗地,如獅子蹲在洞中。他埋伏,要擄去困苦人。他拉網,就把困苦人擄去。詩篇第十章第九節,多美的句子呀!

    還有詩篇第十一章第二節:看哪,惡人彎弓,把箭搭在弦上,要在暗中射那心裡正直的人。

    耶和華的言語,是純淨的言語,如同銀子在泥爐中煉過七次。詩篇第十二章第六節。

    看到不能自己的向虹兒挑了面光的位子就窗而坐,專心的研讀她從未碰觸過的領域,由一位見習修女做起。

    愛看書是她唯一的嗜好,她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花費在書上也不倦怠,家裡的人老是憂心她會成為一個書獃子,而她給自己下的定義是:書癌者。

    嗜書、戀書、貪書,以書為主食,以至於近視越來越重,不戴眼鏡便視野茫茫,只能聽音辨人。

    半個瞎子吧!她想。

    為書狂熱,為書野心,為書不顧一切,進到修道院至今她還不敢向父母提起休學一事,只怕秉性謙良的他們會受不了而暈倒,更別提她還當了修女。

    等到學期末接不到成績單,一場不小的家庭風波定會上演,誰叫她是向家最受寵愛的么女呢!

    此刻,向虹兒正沉迷在一篇篇啟示錄中,不自覺日已偏西,光線逐漸的暗淡。

    太陽終於西沉——

    「天呀!瑪麗莎,你是貓來投胎,越夜越清明啊!」簡直叫人難以置信。

    眨眨微澀的眼皮,她一時不能接受室內突然綻放的亮度一遮,許久才低喚,「瑪麗安?」

    「沒錯,看來你還沒變成石柱,書真有那麼好看嗎?」奇怪,為什麼她就沒有碰書的渴望呢?

    錢最可愛,她要存很多旅遊基金去環遊世界,無拘無束地當天涯浪子。(浪女太難聽了,像發春女。)

    反正她是孤兒沒有家累,父死母下落不明,她愛到哪兒去就上哪兒去,海闊天空任她翱翔,明天她要飛到西班牙募款,好幸福喔!

    迷人的西班牙女郎,熱情的鬥牛士,還有溫暖的海風及乾淨的沙灘,希望還能去舀一勺直布羅陀海峽的海水,帶回來向大家現寶。

    「嗯,很好看。」向虹兒推了一下眼鏡,恬然的一笑。

    「好看到廢寢忘食,不用吃飯也能飽?」難不成書裡藏著妖怪會變出食物?

    「嘎?!」她抬頭望望地下圖書室的天窗,天已黑了。「這麼快就一天了?」

    「別傻了,哪有人整天都在看書,你不累我都腰酸背痛了。」虧她坐得住。

    向虹兒心滿意足的捧著書,「書是人類最豐富的寶庫,也是知識的來源,我從不覺得累。」

    「上帝救命呀!你說話別文謅謅的,我會心臟無力。」管他什麼寶庫,吃飯最大。

    美美修道院是一個怪地方,「某人」故意「奴役」菜鳥,自己不來叫人用餐就打發她來跑腿,要不是看在一百塊錢的份上,她才不要來聞臭書味。

    萬一聞久了也變成書獃怎麼辦?整日和書混在一起她一定會瘋掉。

    還是努力攢錢最好,人生以成為世界第一首富為目的,然後拖著一堆錢去環遊全世界,買艘大遊艇去看鯨魚噴水,多愜意。此刻她已陷入自築的幻夢中,忘了自己是位修女。「瑪麗安,有空來翻翻聖經也不錯,你看這兩句『聚集海水為壘,收藏深洋在庫房』,瞧!這是多麼有力量的詞彙。」

    感動不足以形容她心裡的千言萬語,她彷彿看見一塊塊透明的藍磚砌成一道水壘,波光流動漾著七彩的反虹,天堂的歌聲正悠揚傳來。

    不需要走到海邊便能欣賞到一片蔚藍,只要伸手翻開書頁,無盡的海洋就在眼前。

    多美的畫呀!她似乎能聞到海的鹹味,耳中傳來鷗鳥的拍翅聲……思緒飄到無邊的虛緲裡,向虹兒的表情是極度滿足。

    「喂!你可別睜著眼睛睡覺,小心夜裡蚊子多。」朱黛妮推推怔然的四眼修女。

    她回神地眨了眨眼皮,「我沒睡,我只是讓自己的靈魂飛到書的世界裡。」

    「你……你沒救了,上帝來了也沒用。」怎麼飛,一頭鑽進書頁?

    想想都有點毛骨悚然,書裡面不只住了妖怪還有鬼,會把人吸進去。

    所以她死也不碰書,以免自己壯志未酬身先死。

    「因為上帝在書中呀!以風為使者,以火焰為僕從,將地立於根基上,使地永不動搖……」這是稱頌主的養育群生。

    「停——」她舉手阻止,「好心點,瑪麗沙,我的耳朵快爆炸了,我承認我文學素養不好。」

    「那是你少接觸書籍的緣故,閒暇時翻兩下,你會入迷的。」就像她一樣。

    朱黛妮翻了翻白眼,在心裡默念:我的上帝。「你到底要不要去吃飯?」

    「啊!你是來叫我吃飯呀?」向虹兒低低一呼,肚子正好也發出咕嚕咕嚕的共鳴聲。

    「我沒說過嗎?」兩眼一瞪,手一擦,她像十足的大姊大。

    「沒有。」向虹兒老實的搖搖頭。

    「沒有?!」她一下子氣弱了許多,回想剛才自己所說過的每一句話。

    好像真的沒有哪!那她來幹什麼,吹風打屁兼聊上帝說嗎?

    「我等一會再去吃,這一篇寫得很有趣。」喝路旁的河水,因此必抬起頭來。

    好好笑喔!喝水應該要低頭,抬頭哪能喝到水?除非是巖壁中的泉水或下雨了。

    「瑪、麗、莎,你要我沒收你的聖經嗎?」再等十會她也不會動,整個人黏在書裡。

    「沒收?」她不解的環視周圍數不盡的書冊。「你要把圖書室搬到哪去?」

    朱黛妮無力的垂下肩,「小姐,你不是白癡吧!」

    「你不該叫我小姐,我現在的身份是修女。」她必須再三強調,不然自己一看書就會忘了。

    「是,瑪麗莎修女,麻煩你移動尊臀去填填胃。」好累喔!和書獃子講話會死一萬個細胞。

    她寧可把時間花在A錢……呃,募捐上。

    「可是……」看看書,她意猶未盡的捨不得離開一下下。

    「瑪麗安,你到北極叫人呀!怎麼我都吃完一份比薩,喝完五百西西的可樂,你還在磨!」效率真差。

    「你有比薩吃為什麼不叫我,哪一種口味?」她想念夏威夷比薩的美味。

    「海鮮總匯喔!我特別吩咐加了好多的起司。」嗯!口齒留香。

    「瑪麗亞,你一定會肥死。」她用詛咒的口氣哀悼自己沒口福。

    「能吃就是福,還有我可以天天唱歌也很幸福。」她不貪心,米蟲原則。

    「我恨……」你字未說出,一根食指點住她的唇。

    壞脾氣修女。「上帝說要愛你的敵人,千萬不要口出憎恨言語。」

    「我……你吃飽就算了又來幹什麼,一百元別想拿回去。」絕對不還她,這個頹懶的女人。

    「錢財乃身外之物,有人養何必太計較……」她本想說不用還。

    一陣如大地般低脆的咯咯笑聲打斷了她的話,兩人將視線一轉——

    「唉!」

    兩道歎息聲同時響起,她們的眼中充滿疑惑,單調枯燥的乏味聖經是笑話大全嗎?為何她笑得樂不可支,好像看到一則令人捧腹的笑話。

    互視一眼,兩人走上前,一人一邊像是抓小雞的模樣拎起她。

    「走,我們吃飯去。」

    怔忡的向虹兒足不著地,臨上樓梯時順手抽了一本書,準備邊吃邊看。

    聖經太好看了。

    ☆☆☆

    兩個月後向家

    「休學?!」

    驚呼如平地雷聲,驟然響起,不小不大卻具強烈的震撼意義。

    一位溫文儒雅的學者顯然心裡起了某些莫名的波動,平靜的面容出現一絲裂痕,先是訝然和懷疑以及隨後一閃而過的胡鬧神色,似乎不相信一向品學兼優的小書蟲會做出這麼荒謬的事情來。

    坐在向家的客廳,管玉坦環視眾人,恩師向天時憂心忡忡的斂著眉,師母淚眼婆娑地似乎哭了許久,眼眶都浮腫了。

    股票分析師的向家老大向解離拋下工作靜坐不語,老二向山藥是中醫師,咳聲歎氣的托著腮;目前從事服裝設計的向日葵是排行老四,從小到大愛咬指甲的習慣不變。

    至於老三向百合他則略過不看,那雙對他盈滿愛慕的眼叫人吃不消,持續了十來年仍不改初衷,總是將他當成追逐目標,甚至選擇了和他一樣的教育工作,當起了老師。

    眼前的人他幾乎認識快一輩子了,當年父母因工作意外而逝世,那時他才十六、七歲,無力負擔自己和妹妹的生計差點走投無路,是當時身為班導師的向老師及時伸出援手,將他們兄妹倆接回家中照顧了三年。

    老師的薪水並不高,且向老師他本身就有五個那時正分別準備考托福、上大學及剛上幼稚園的孩子,再加上他們兩個更顯吃力。

    因此,那三年他不斷透過關係找打工機會,存了一筆足夠的錢後另外租房子居住,然後一邊打工一邊上大學,忙得三餐不定。

    向老師和師母怕他們兄妹挨餓受凍,不時送些煮好的食物、新衣、棉被之類的日用品來,一直到他有能力養家為止。

    這份天大的恩情他沒齒難忘,這一生中若有人值得他付出一切,莫過於向家二老。

    因此如今二老有事相求,他豈能袖手旁觀,匆忙的向系主任請了假南下,回到台南向家。

    「老師,你說她休學是怎麼回事,她不是快升大三了?」再兩年就要畢業了。

    「我也不清楚,虹兒好些日子沒回來了,我趁北上開教師研習會時上她學校去看看她,誰知她的同學告訴我她下學期根本沒去註冊。」

    明明每個月還會打幾通電話回來報平安的啊!他這小女兒雖然嗜書如命但一向乖巧,不曾做出什麼忤逆長輩的事,今兒個怎會率性而為的自作主張,不告知父母就毅然的辦了休學?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非常愛看書,幾乎走到哪裡手上定有一書,很少見她有其他休閒活動,她眼睛一睜開就找著散落床頭的書。

    一家人怕她成了書獃煞費苦心,總是想著各種藉口拉她出外踏青,以為可以讓她暫時放下看也看不完的書本。

    可是,她仍有辦法在口袋裡藏一本小書,在大夥兒興高采烈的戲水烤肉時,她一個人則安安靜靜的倚著大石頭看書,彷彿世間的塵囂入不了她的眼。

    久而久之,大家也沒轍了,只好任由她去。

    本來想要她念台南師院,和她大姊一樣將來當個傳道授業的老師,也許她會改改心性多了些活潑。

    但她堅持要念北部的大學,因為幾座藏書豐富的圖書館都在台北,她能藉就學之便看個過癮,南部圖書館藏書她大都看完了。

    不常回來是他們預料中的事,一有假日必跑圖書館和書店的她哪有空南北奔波,通常是二老想女兒才上去看看她好不好,順便帶些補品、土產給她養養身。

    「事前都沒有一點跡像嗎?她的室友怎麼說?」她沒理由莫名其妙的辦了休學,其中必有緣故。

    她的室友早搬去和男友同居了。「就是和平常相同我們才急著找你來,你和虹兒都在北部不是常聯繫嗎?」

    一抹陰霾蒙上了管玉坦看似溫和的眼眸深處,「美國方面有個學術研究機構邀請我到康乃爾大學研習兩個月,我三天前剛下飛機。」

    頭一天為了適應時差未通知任何人在家裡睡了一天,第二天正準備送些個小禮物給虹兒時,尚未出門前接到朋友的電話邀約,因此又延了一日。

    等到第三天他回學校教課,一上完第三節課打算去用餐時,接到老師的來電,感到事態嚴重,他臨時請假南下,調開近幾日的課,希望能幫上一點忙。

    「唉!虹兒也真是太任性了,真不曉得她在想什麼?」太過溺愛子女的向母感慨的一歎,都怪自己平時太縱容女兒了。

    「師母,你不用太擔心,我會去查一查,小妹做不出太過份的事。」小妹是他在向家對向虹兒的稱呼。

    她不好意思地露出慈祥面容,「每次都要麻煩你,真是過意不去。」

    「師母不要跟我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小妹就像我的家人一樣。」他不會讓她有事。

    那個老愛出小狀況的妞兒。眼露柔意的管玉坦將深情收藏在心底的一角。

    記得他剛到向家那一日,一個小小的人兒突然從空而落,他不假思索的手一接,她那雙不設防的童稚大眼立即映入眼裡,讓他心口一緊地從此發誓要好好保護這個小妹妹。

    幾分鐘後他才有心驚膽跳的驚悚感,因為他知道了她之所以由二樓往下掉的原因是因為一本書不見了,她走著走著就翻過欄杆踩了個空。

    若是當時他未走在底下接住她,她肯定摔得鼻青臉腫,說不定還傷得更嚴重。

    那時候起,他就特別注意她的安全,之後向家所有的欄杆也加高了,甚至樓梯口都請人釘了個矮門,以免她看書得太入迷再度踩空。

    一直到現在,他放棄美國大學的聘書留在台灣,選擇在她就讀的大學裡教書,為的是就近照顧這個小迷糊,省得她餓死自己。

    沒想到才兩個月時間放她自由,一回來就聽見她做了件驚人的大事,他是憂喜參半。

    高興她終於肯走出書的世界不再以書為食,看看外頭的世界。

    但是他不贊成她不理智的行為,一聲不吭的偷辦了休學沒告訴任何人,如今人在何處仍是個謎,還好有她不時撥回來的電話知道她人是平安的。

    「是呀!她小時候最愛纏你要書看,有時候我常想她比小築更像你妹妹。」

    他淡然的一笑,「小妹的毛病是愛看書,只要把她往圖書館一丟就不吵不鬧。」

    「不曉得她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按時吃飯?」一想到此,向母的鼻頭又酸了。

    遠在北部的向虹兒打了個噴嚏,耳朵發癢地頻頻用筷子頭搔,一邊吃著冷掉的燴飯和玉米濃湯,一邊翻著哥林多前書。

    不忍愛妻落淚的向天時連忙拍拍她,「星慧,你別想太多,虹兒會平安無事的。」

    「沒親眼見到她我就是安不下心,到底有什麼事重要到得休學?」快二十了還讓父母操心。

    書。

    眾人心裡皆浮起了這個字。

    「媽,虹兒很聰明不會做傻事,你就放手讓她做喜歡的事。」向日葵貼心的擁著母親。

    「聰明的是腦子,行為近乎白癡,我認為她被寵壞了,不略施薄懲是難以教化。」就像她所帶過的學生,不打不乖。

    「大姊,你別當虹兒是放牛班的牛頭學生,她是太愛看書而已。」誰家的父母不愛孩子多看點書呢!

    什麼愛看書的孩子不會學壞,結果她家小妹看到不懂人情世故,無緣無故的失去了蹤影,實在不應該。

    大姊的口氣分明在嫉妒,妹妹不見了做姊姊的理應著急的四下打聽其行蹤,而她反倒是一副責備的模樣,好像是大家不該關心小妹的安危,任由她自生自滅學個教訓。

    這麼多年下來,大家都看得很明白,大姊對管大哥的好感日益加深,明示暗示地企圖打動他的心,可是管玉坦總是不為所動的一再逃避,似乎拿小妹當擋箭牌不談感情,謔稱要等她長大。

    不過,全家人都把他的話當成笑話聽聽罷了,沒人會當真,一味地要湊和他和大姊,畢竟他當初說戲語時小妹才剛滿十歲。

    只是,他對小妹的照顧真可說是無微不至,有時連他的繼妹管意築都大吃飛醋,好幾回鬧著不許他和向家往來,最好和他們斷得乾乾淨淨。

    「她豈止是愛看書,根本是中了書毒病入膏肓,你們不能老是順著她,她今天的任性妄為全是你們寵出來的。」向百合特意看了管玉坦一眼,他是禍首。

    向日葵吐槽道:「大姊,你說得太誇張了,我記得小妹剛上幼稚園那幾年,是你拚命的把你房裡的童話書塞給她看,是你先慣成她愛看書的怪癖。」

    他們向家五兄妹年齡相差懸殊,大哥向解離三十五歲了,二哥向山藥三十歲,大姊向百合二十七歲,而她也二十五歲了。

    都怪母親和父親太過恩愛,在母親四十一歲「高齡」時又有了小虹兒,她當然成了眾人手心上的寶貝,輪流的搶著要玩小娃娃。

    大姊比較奸詐,搬來一堆書引誘小妹,因此在往後幾年兩人感情特好,直到大姊愛上管大哥為止。

    向百合面不改色的道:「所以我才建議別去管她,讓她學習獨立自主,一段時間之後她自會成長。」

    「兩個月還不夠嗎?你是不是希望她一輩子都不要回來?」多冷血的說法,好像推雛鷹下谷學飛的母鷹。

    死活自論。

    「我是學教育的,比你更懂小孩子的管理問題,你好好的畫你的鬼服裝設計圖就好,少出主意。」被說中心事而惱羞成怒,她不客氣的端起大姊的架子。

    「等你先管好自己的學生再說,三天兩頭就得去警察局領回逃學的學生不曉得是誰。」她立即還以顏色的冷嘲熱諷。

    「向日葵,你敢對我囂張!」她不自覺地揚高分貝,當面對的是頑劣的學生。

    她皮皮的揚起鼻孔,「這叫『嗆聲』,你跟不上潮流了,小百合姊姊。」

    姓向倒還好,日葵是個好名字,但是合在一起就有點給她滿臉豆花,遠遠聽見有人在喊向日葵,回頭一應是一束兩百,要她給錢。

    剛念小學時,她恨透了這個名字,老是受同學取笑,有時老師也會抿起嘴偷笑,讓她耍起脾氣不上學。

    自從日劇登陸台灣以後,換她去取笑別人,小百合是一位日劇演員,而仇日心結甚重的大姊最恨人家在她的名字上加了個小字。

    「向、日、葵——」若不是手上少了教鞭,她早就一鞭子揮過去。

    「百合,控制你的音量。」向解離拿出大哥的威嚴一喝。

    「我……」很奇怪,她什麼人都不怕,包括父母,偏只對大哥心存畏懼。

    大概是小時候被他揍過一次的關係,因為她把小妹的奶嘴玩丟了,害她哭了一整晚,吵得那時正要參加聯考的向老大火氣大。

    「好了、好了,孩子們都別吵,也不瞧瞧你們年紀都不小了。」怎麼一下子五個孩子都長大了?!

    歲月不饒人。

    「爸!」

    孩子的低喚讓向天時不免欷吁,「要是虹兒也在就好了,大夥聚一聚多熱鬧。」

    「爸,你別老念著小妹,反正在不在都一樣。」她都一個人坐在一旁看書不吭聲。

    「光看著也安心呀!不像某人冷血又無情。」不在最好,才不會有「某人」想和小妹爭寵。向日葵不屑的想著。

    「你是指我不關心她?」十九歲夠大了,又不是只有九歲,怕走丟。

    「自己心知肚明,何必要別人明講。」心機重又自私的女人。

    「向日葵,你少含血噴人。」她只是不想小妹回來攪局,多個電燈泡礙手礙腳。

    她做了個鬼偎向管玉坦,「管大哥,我有含血噴人嗎?」

    不存半分男女之情,純粹兄妹之間的情誼,管玉坦自然不會做作的故意要避嫌的推開她,反而揉了揉她染了色的發。

    「別逗你大姊了,姊妹要和睦相處。」是有意忽視,他不看向百合一副委屈忸怩的表情,怕她真會撲上來拉開小葵取代她的位子好得他寵愛。

    「玉坦,你別靠她太近,男女授受不親。」為什麼不是她坐在他身側?

    「心無邪自正,你們都是我的好妹子。」他迂迴的表示自己對她無不良企圖。

    「包括小妹嗎?」向百合充滿不安。

    他眼底閃了閃,表情高深莫測,「她是最不具侵略性的小丫頭,我不守著她怎麼行,萬一她又搞出烏龍可就不好收拾了。」

    言下之意就是非她莫屬。

    但是如同以往的幾次,沒人把他的話當真,他隨即展開的一抹笑容化開了沉悶的氣氛,聊起近日發生的事,很快地淡化不愉快。

    唯獨始終接近不了他的向百合暗自失意,她有一種感覺,他是故意疏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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