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秋正在閱讀書報,驀然眼光一利,射出不敢相信的波光,甚至還特地打國際電話向該報社詢問,確定報上之事屬實後即陷入沉思中。
於仲謀、高賦和文易虔早已放棄當「獵犬」,趁祈上寒不在總部時,溜回來休息,平時則睡在各分堂裡,以免無辜的成為炮灰。
見愛妻不語的發呆,高賦輕拍了她一下,「怎麼了,大哥找你麻煩嗎?」
「你們回來了。」回過神,江心秋的眉宇依然深鎖,引起丈夫的關注。
「有事不要擱在心底,憋久了會得內傷。」高賦雙手繞過她的腰,輕撫她的小腹。
她拿起報紙,特地將大篇幅用紅筆作記號的報導指給他瞧。「你看看這篇報導。」
高賦接過來,大聲的將英文報導翻譯成中文念出。
泰唔士郵報訊:
昨日正午,一群愛爾蘭激追分子沖追蓋斯普伯爵府邸行兇,伯爵的長子伊恩子爵中彈送醫,其世交之女艾梅-蘭蒂絲也遭流彈波及,當場死亡。
據稱伊恩子爵為救其未婚妻而遭歹徒搶殺,子彈深入肺腔,生命有虞……
聖約瑟醫院對外宣佈,因搶救無效,伊恩子爵於凌晨兩點零三分腦死。
家屬哀慟萬分,其擁有東方血統的中國籍未婚妻數度昏厥……
「不過就是一篇報導嘛!你幹麼緊張成這樣。」文易虔斜靠在沙發上,腳抬高放在茶几上。
高賦一時也沒聯想到什麼,不以為意的說:「又死了一個貴族,英國皇室今年事挺多的。」死了個王妃,現在又死個子爵。
「你們到底有沒有用心看?這件事很重要耶!」江心秋氣惱的拍桌子。
文易虔和高賦面面相靦。文易虔甚至投給高賦一個眼神問:她是不是生理期?
高賦更可笑的低聲回道:不會吧!她上個禮拜才來過。
兩人之間的「眉來眼去」,惹得江心秋更火大。「你們一點都不關心雪兒!」
「這關雪兒什麼事?」兩人都一頭霧水。
只有細心的於仲謙表情凝重,拿起報紙一再細閱。
雖然近日他沒啥空間,但是前些日子在巴黎的兄弟所傳真回來的相片,他也大概的瞄過兩下,再和報上的大幅相片一比照,他不難猜出那數度昏厥的中國籍未婚妻指的就是他們的雪兒。
「那個死去的伊恩子爵應該就是雪兒的未婚夫。」於仲謀猜測的說。
「未婚……夫?!」兩人詫異的互望。
「仲……二哥,你八成沒睡醒在作夢,雪兒怎麼可能訂婚了?」文易虔雙手枕在頸後哈哈大笑。
「就是嘛!雪兒訂婚是大事,她不會不跟我們商量一下的。」照片上的男人倒有點面熟……高賦搔搔頭皮的想。
於仲謀受不了的拍拍額頭,這兩個寶貝蛋實在太健忘了。「你們仔細瞧瞧,這個銀髮銀眸的俊逸男子,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試著增加他們的記憶力。
兩人輪流的傳看著報紙上的相片,最後高賦彈了一下指頭,「他像教堂裡的天使像。」
於仲謀和江心秋撫著頭呻吟,這個……白癡。
文易虔不贊同的敲敲桌面,「拜託,你幾時改信上帝,他比較像動畫裡的男主角吧!」
有人發生跌倒的碰撞聲。
「哎呀!老婆,你怎麼坐在地上?」高賦趕緊扶起嬌妻,忽視另一隻需要拉一把的大掌。
「喂!兄弟,你眼睛瞎了嗎?」於仲謀不高興的瞪視見妻忘兄的睜眼瞎子高賦。
高賦扭過頭一瞧,「你也坐在地上幹什麼?撿到錢不要忘了分我一點。」真羞恥,二哥竟學小孩子坐在地板上撒賴。
「好!我一定用金塊砸你。」於仲謀咬著牙根恨恨的說,他一手撐起身子,「心秋,把那個傢伙的資料拿給這兩個白癡瞧瞧。」
「喔!」江心秋轉身回書房拿出伊恩的個人資料。
「他說得白癡是指誰?三哥。」文易虔問高賦。
「道人白癡者,自是白癡也。我們應該學會忍受有一個白癡兄弟的存在。」高賦心想不會因為兄弟白癡而排斥他的。
兩個兄弟搭著肩,斜眼看著一臉無奈的於仲謀。
「你們有空多讀點書,讓腦袋裡裝點智慧。還有,出了這道門,別說認識我,二哥我還要做人呢!」
「易虔,咱們兩人打他一人算不算卑鄙?」摩擦著拳頭,高賦想找人練拳。
文易虔聞言甚表贊同,「當然不算,咱們是混黑道的,不卑鄙點怎麼行!」
正當兩人要出其不意的出拳時,倏地一疊紙片漫天飛舞。
站在二樓低欄處的江心秋走下樓,心思自己已不需要再多盲,因為他們兩人已經人手一張複印的資料和相片。
兩人一見相片,立刻將不正經的神色一收,眉毛斂成一直線。
「雪兒怎麼受得了這種打擊?」高賦心急的說。
「不如咱們飛去英國吧!」文易虔則提出行動方案。
所謂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兩人同時走向門口正要開門時,門卻正好被人從外推進來,不偏不倚的打中他們的臉。
兩人紅腫扁平的五官著實可笑,但疼痛感也令兩人怒火中燒,打算討回這一撞,兩人一拳揮去卻在半空中停住。
「鬼——」
※※※
一下飛機,台灣的空氣依舊污濁得令人有親切感,熙來攘往的旅客不時回頭打量著,畢竟難得見到有如此出色的佳侶。
銀髮男子戴著墨鏡,溫柔的摟著身旁嬌小的東方美女,兩人旁若無人親密的低語。
女孩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暖意,幸福十足的倚在銀髮男子他廣厚的胸膛上,不斷的發出咯咯的笑聲,及腰的長髮在風中輕揚,眩亂了眾人驚艷的目光。
「台北的陽光滿強的,怎麼都秋末時分了,太陽還這麼毒辣。」伊恩張開大掌試圖將身側的人兒擋住些許陽光。
「秋老虎嘛!忍一下就沒事了。」天若雪體貼的抬高手肘,拭去他額角的汗滴。
伊恩輕柔的握住她忙碌的小手,「別忙了,不礙事的,我們走吧!」
一對儷人消失在眾人驚歎的眼光下。
也許不是交通尖峰時間,所以台北的車流量很順暢,運將先生在最短的時間就把他們送到目的地了。
門口的守衛們一看到女孩清麗的臉孔,便二話不說的馬上打開鏤花銅門,並恭敬的排成一列迎接。
「看你在這兒的地位不小哦!」伊恩揶揄的捏捏她的粉頰。祈天盟總部的確非凡,佔地頗大,尤其是門口的守衛森嚴,不過從小處看,可以看到不少老鼠的作品。
「才不是呢!從小他們就看著我長大,對我這張臉可不陌生。」這裡是她的家,哪有家人不認識自家的女孩?
一段不算短的步道,他們邊走邊聊,一會兒就到了門口,伊恩伸手一推門,立刻聽到兩聲慘叫聲,接著是兩個黑影逼近,拳頭在伊恩的鼻樑前三寸停住,然後……
「雪兒,你認識這兩個『見鬼』的男人嗎?」伊恩好笑的低頭一問。
「高大哥、文大哥,你們怎麼了?」才幾個月不見,他們轉性了嗎?天若雪一臉納悶的想。
「雪兒?!你回來了,快進來。」他們一人一邊拉著她進屋,把「鬼」留在後面。「你們看看誰回來了?」
在他們大叫「鬼」的時候,屋內的兩人皆詫異的望向房口,一見到不可能出現的一對儷人時,皆當場怔在那兒,直到他們一再高喊才回過神。
「雪兒,你回來了?」江心秋嘴巴雖說著話,眼神卻定在天若雪身後高大的身影上。
「秋姊姊,我回來了。」一見面,天若雪就給她一個西式擁抱。
哦!雪兒變得活潑開朗多了,是他的緣故嗎?而且臉色也紅潤許多,比較有精神。「他?」江心秋用眼神詢問。
「哦!伊恩。」天若雪一輕喚,他立即上前走到她的身側。「秋姊姊,他是伊恩。伊恩,她是秋姊姊,姓江……」
天若雪一一為他引見盟內幾位大哥,並解釋他的身份。
江心秋有些不解的拿起郵報問:「這上面寫的是什麼意思?據報導他應該已經算是不存在的人啦?」
伊恩帶著淺淺的笑意代天若雪回答,「因為我的身份曝光,所以必須假死以避開麻煩。」
「原來如此。」嚇死人了!害她早生華髮。「對了,那婚事?」
「我已經向雪兒求婚,而她也答應了,所以趁著暫避風頭之時,乾脆照中國古禮來向你們上門提親。」
「這樣好嗎?雪兒,你出國前不是一再保證,絕不會找個外國老公。」文易虔的話中有點酸酸的。
好歹他也虛長雪兒一點,做哥哥的都沒對象,妹妹怎麼可以搶先出嫁,那不是太不給他面子!而且對方是個外國帥哥,外國人對婚姻最不尊重了,性關係也複雜得很,萬一老公亂搞,雪兒又一人遠在國外,受了委屈也求助無門。身為「兄長」,他有責任護衛她的幸福,免得她傻傻的被外國男人給拐騙了。
「他……」天若雪正想解釋,伊恩已先一步開口。
「我打算入台灣籍,並在台灣定居,所以不算外國人。」他一句話就堵住了文易虔的嘴。
還沒回台灣前,老鼠就曾事先替他描繪過祈天盟幾位要角。於仲謀是軍師型的內斂男子,喜歡在談笑中用兵,能敏銳的僅憑一眼就分辨出敵友,不需要多言。
高賦穩重成熟,智商不下于于仲謀,只是不愛動腦筋,他的新婚妻子是盟內堂主江心秋,他在血狐狸的設計下才得以娶得美嬌娘。
至於江心秋外表冷傲,其實心最軟、最好相處。
最難纏的是保護欲強的文易虔,他看似豪爽大方,其實孩子心性重,但只要順著他就沒事,而且必要時可以用「武力」制伏他。
「你不是爵位繼承人,怎麼可以入他國國籍?」江心秋疑惑的提出問題。
「在英國,我的身份已是死人,所以在聯合國秘書處的安排下,我可以任選國籍。」甚至無國籍,伊恩誠實以告。這麼多年來,血狐狸就是國際間的幽靈人口,直到最近才回歸原國籍。
「那爵位由誰繼承呢?」江心秋像一位護女的母親,在評鑒女婿的好壞。
「我有一位弟弟,他會繼承爵位。」為了這件事,他頗花了一番功夫夫說服歐文,若不是因為他職業身份被洩漏,恐怕歐文還遲遲不願點頭。而父親早已認命了,有這樣一個兒子,父親還能怎麼辦,只有順著自己的意思,只是父親有一項要求——絕不准偷偷舉行婚禮,父親一定要當主婚人。
「你以後結婚後,還會繼續從事以前的工作嗎?」江心秋又問。
「我想我的工作不會比各位危險。」伊恩故意以模擬兩可的說辭混淆視聽。
眾人一聽,倒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合法的殺手是比非法的大哥吃香多了,他們有些惡意的想著。
「我們家的雪兒很單純,思路比較簡單些,你瞭解吧?」江心秋的意思是天若雪比較呆,要他有心理準備。
伊恩眼神溫柔的注視著天若雪,「你們不用懷疑我對雪兒的愛,這一生,她是我唯一的愛。」
「伊恩,我愛你。」天若雪也回應他的愛。
四目相對,多少深情在眼波中交會。江心秋為之動容的紅了眼眶。
高賦無言的摟著妻子的肩膀,於仲謀則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
只有文易虔吃味的說:「外國人最愛說那一套愛不愛的,雪兒,你要考慮清楚再決定。」
「嘿!你想棒打鴛鴦呀!一點良知都沒有。」高賦戳了他一下。
「我是怕雪兒妹妹太善良,錯把狼人當良人,婚姻的事呀!謹慎點總沒錯。」文易虔仍不死心的勸告著。
挽起袖口,伊恩以眼神挑釁,「有人曾警告我說,要讓你聽話的方法只有一個。」
「什麼方法?」文易虔自認完美到自卑,自卑自己居然沒有缺點,真是上帝的錯誤。
「扁你扁到你下不了床。」
「誰?!哪個混蛋說的話?」文易虔聞言馬上一躍而起,一副準備找人火拚的模樣。
伊恩也不怕他知道,「我家的狐狸和老鼠。」
老鼠說的方法是打贏他即可,扁人扁到下不了床則是狐狸的暴力哲學。
「慧兒?!」周恩傑一聽到「狐狸」兩字,便反射性的叫道。
「紅髮妞?!」祈上寒聽到「老鼠」兩字,也有相同的「症狀」。
這兩個尋妻十萬里的苦命男人剛進大門便像火車頭一樣,猛然的衝向伊恩。
周恩傑是認識伯爵鴉伊恩的,困為幾個月前伊恩和反恐怖組織的夥伴曾奉命保護他,所以他直接走到伊恩面前問道:「慧兒在哪裡?」
找他要老婆?有沒有搞錯。伊恩一臉狐疑的問:「那隻狐狸還沒回來嗎?」
慧兒本名坦子慧,也就是血狐狸維絲娜,和周恩傑原本是青梅竹馬的愛人,後來因發生了一些事情而分開,十年後因「任務」而重逢。
「我已經快一個月沒見到她了。」周恩傑利用黑白兩道的力量尋人,卻始終找不到她的影子。
「不會吧?五天前她和老鼠才去英國幫了我一個忙。」哇!一個半月?這男人是應該沮喪。
突然伊恩被另一人拎緊衣須。「我的紅髮妞在哪裡?」火爆的祈上寒可學不會周恩傑那一套「客氣」的問法。
看著祈上寒快爆裂的青筋,伊恩很懷疑的問:「我家的老鼠允許你叫她紅髮妞嗎?」真是太不符合她的「本性」。
「她是『我的』紅髮妞,不是『你家』的老鼠,給我搞清楚!」他特別強調「我的」和「你家」。
「奇怪了,你們幹麼找我要老婆,她們不是早回家了?」前天還是他親自送她們上飛機的。當然他還是很丟臉的在回程又迷路了,只得有勞歐文去接他。
「沒有!」兩個著急的男人同時對他大吼。
伊恩想了下,恍然大悟的說:「啊!她們在山上。」
「山上?!」
「對呀!她們可能和藍蛇在山上『看』花。」
「帶我們去!」
望著同聲同氣的兩個男人,伊恩坐上沙發蹺起二郎腿一副悠哉游哉的道:「出賣夥伴的事不要找我。」
「你敢拒絕?」兩座火山正冒著煙。
老奸巨猾的於仲謀突然獻計,「大哥,他拒絕就算了,頂多我們家的雪兒不嫁『外人』就是了。」
嗯嗯!有夠奸詐。伊恩挑眉一瞪。
「怎麼樣,兄弟,是老婆重要還是夥伴重要?你要『用心』考慮。」祈上寒捉住伊恩的弱點。
「你們在出難題考驗我。」媽的,跟狐狸一樣狡猾,這些大流氓!伊恩沒好氣的想。
於仲謀又開口逼問,「你愛不愛雪兒?」
「廢話,當然愛。」
「你想娶她為妻?」於仲謀再問。
「有話直接說,不要七拐八彎的像條蚯蚓。」他不愛她不想娶她幹麼上門任他們審判。
於仲謀看向祈上寒微笑著說:「只要你找到那兩個逃婚的女人,你就隨時可以和我們的雪兒結婚」。」
「是嗎?沒騙我?」伊恩對他的話抱持懷疑態度。
「你不信?大哥,你告訴他吧!」
祈上寒冷冷的瞇起眼,「只要見到我的紅髮妞,雪兒就是你的人。」
伊思考慮了片刻,在生與死間掙扎,畢竟那兩個女人是善變的,萬一擺不平,他可會首當其衝的成為「亡魂」。不過看到雪兒粉嫩的嬌顏,他豁出去了,反正有那兩個替死鬼擋在前頭,下地獄也有伴。「好吧!我帶你們去。」
※※※
正當伊恩做出壯士斷腕的壯舉之時,遠在山上吃水果的血狐狸突然打了個噴嚏。
「狐狸,你感冒了嗎?」尋鼠關心的問。
「山上氣候冷,不要忘了多加件衣服。」藍蛇也開口提醒。
血狐狸揉揉鼻子皺一下眉,「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
「算了吧!山上能有什麼事?」尋鼠不贊同的反駁。
「也許是我想太多。」血狐狸又咬了一口梨隨口道。
一群女人毫無憂患意識的躺在草地上,一同數著天上的白雲,渾然不知「棄夫」們已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