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香郁情 第二章
    「山下忍魈?!」

    輕柔略帶軟音的日語輕輕逸出檀口,彎腰一探受傷情形的黑衣男子有著微愕的驚訝,隨即壓向不著痕跡的眸底。

    他不相信經過十數年之後,她還能一眼認出他是誰,準確無誤地以五十音拼出他的日本名字。

    一個人再怎麼擅長記憶人名和儲存過往影像,也不可能在一瞬間指出相符的人名,她到底是如何辦到的,尋常人做不到這一點。

    十五歲男孩的面孔與三十歲成年男子的外貌有著極大的差異,帶大他的外婆尚且未能在第一眼認出他,而她卻能為人所不能?

    智商高低也包括人腦的內存嗎?他無法理解這個或然率,在她眼中難道他從未改變過?

    「你是山下忍魈沒錯吧?高二那年離奇失蹤的小日本。」啊!忘了他最恨人家叫他小日本。

    果然。

    男子臉上一沉的微展怒色,像是在考慮要先掐死她,還是將她拋回大馬路讓車壓成人肉餡餅,湯汁外露的那一種,免費附贈西紅柿醬,鮮紅色。

    「我不認識你,莽撞的小女孩。」她還是像以前一樣不討人喜歡。

    因鼻腔發癢打了個噴嚏,眼神抱歉的倪想容以食指抹掉他額頭一坨黏稠液。「我想你很怨恨我。」

    「沒錯,如果你被謀殺十次沒成,我會親自了結你的小命。」用最慘不人道的手段凌辱。

    「怎麼會有人想殺我,你的願望恐怕不好實現。」她在為他惋惜。

    山下忍魈提起黑眉一睇。「你以為自己倒霉跌到車道嗎?」

    「呃……等車嘛!難免推來擠去互有碰撞,純屬意外。」沒人會故意害她,她從不與人結仇。

    除了和他年少那段青澀對立期,標準的誓不兩立,宛如世仇。

    「天真。」他冷嗤的一哼,刻意往她擦破皮的膝蓋一拍。

    噢!他……他在報仇。「我只是平凡的老百姓,領國家薪水的小管理員,誰有空閒玩我的命。」

    「哼!越活越回去了,你看不出來那輛車是直對著你沖。」真不該多事救了她,讓她淪為車下之魂倒是一了百了。

    天才在生活上往往白癡得要命,她便是血淋淋的案例。

    「看到又如何,說不定車主喝醉了,沒看清楚踩了油……」眼睛大是用來瞧人嗎?多方推論不犯法吧?

    酒令頒布歸頒布,醉酒上路的人仍是不在少數,把馬路當成是自家賽車場狂飆狠飛是常有的事,哪來豐富的聯想力聯想出是一樁謀殺未遂案。

    跌到車道是意外,既是車道一定有車,馬路如虎口是誰都知道的常識,要她怪到誰頭上呢?只能說是自己的疏忽。

    「我非常確定他沒沾酒,而且和推你的女人是一夥的。」他在對街看得一清二楚。

    她睜大雙眼發出嘖嘖聲。「你真是不簡單,你混中情局的嗎?」

    低咒一聲,山下忍魈微惱地暗嘲自己,他居然忘了自己來幹什麼。「我混殺手界,專門來取你這顆金腦袋。」

    倪想容先是一怔,繼而微笑以對,她像是聽了一則冷笑話。

    「體育成績從來沒及格過的人當殺手會不會很可笑?你連兩人三腳都做不好。」他是出了名的運動白癡,四肢石化。

    記得曾偷看到老師給他的評語,上面潦草寫上:肢體障礙失衡,不宜從事任何肌能運動。所以上體育課時他只能在一旁看。

    因此每年總成績一評估下來,每科都甲等的他總輸在體育分數上,以一科之差排名在她之後,成為永遠的第二名,讓他非常不服氣地加倍用功想贏過她。

    可是當時的科目一共有七科,術科不算在內滿分是七百分,他再怎麼用功也考不了七百零一分,每回都用飲恨的目光看著她捧走第一名獎狀和獎學金。

    她不想故意炫耀自身的聰明才智,是題目出得太簡單了,不需要太費神便能填寫完所有答案,她很想放水卻找不到適當機會,因為每一道題目對她而言都只有小學生程度,沒人相信她不會作答。

    「倪、想、容,你很想死嗎?」他樂於成全,反正這是他的專長。

    她輕笑地揉揉足踝。「瞧,你認得我嘛,看來我沒認錯人。」

    「沒人希罕認識你,死人只需要一個土坑。」她的愜意笑容勾出他許久不見的壞脾氣。

    自從那件事以後,他的心如一攤死水不起波瀾,他也當自己已死透了不再顯現一絲情緒,偏偏遇上他這人生的大天敵。

    根本是老天的惡作劇,她不該出現在他眼前顛覆既定的一切,他是傻了才會射穿轎車輪胎救了她一命,那顆子彈該送進她胸腔。

    瞧他給自己找了什麼麻煩,一個相信世界大同的笨蛋,被人賣了還在旁邊幫忙數鈔票。

    「山下同學,你的脾氣沒什麼改進,朋友一定不多。」孤僻成性的個性依然沒改。

    山下忍魈在心裡演練上百種朝她腦門開槍的姿勢。「我不是你同學。」

    「但你救了我,照理說我該向你說聲謝謝。」基本的禮儀她還懂。

    她是不知道車子為何忽然轉向撞彎電線桿,在千鈞一髮之際抱住她滾離車輪下是不爭的事實,他真的很夠義氣不念舊怨。

    同樣的情形發生在他身上,她的作法肯定是靜悄悄的走開,袖手旁觀當陌路人不予理會,絕對不會逞一時之勇地自我犧牲。

    她的命很珍貴,屬於國家人民的,不可任意毀傷。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不願曝光成「名人」,盛名之累的困擾她曾深深體會過,目前寫意平淡的生活才是她所追求的。

    「不必,我當是救了一條狗。」惡毒的冷誚流暢的逸出他口中。

    「你這人吃了什麼,嘴巴還是和以前一般臭!」輕顰柳眉,倪想容初時的感激飛走了一大半。

    「別跟我提以前的事,我和你不熟。」冷冷的一瞟,山下忍魈注意到她猛揉右腳足踝。

    「相逢自是有緣,你都死了快二十年,不用太熟也是好的。」幹麼,她有說錯話嗎?他眼睛瞪那麼大。

    「你說誰死了?」一見面就咒他不得好死,她簡直是找死。

    「你呀!」手指頭一比,她忽生寒意地想到他是只死不瞑目的鬼。

    現在才來害怕好像慢半拍,人鬼畢竟殊途,他怎麼一直抱著她?

    「睜大你的眼睛瞧瞧,我哪裡像個死人。」握緊她的細腕一施壓,他不信她還能裝懵懂。

    活生生的人在眼前能看錯不成,鬼敢在烈日當空出現嗎?

    「可是當年你摔下崖不是屍骨無存了,警方動員上千名搜救人員都無功而返。」據說是被野狗山獸拖走了屍體,學校方面特別佈置了追思大會,悼念他英年早逝。

    這件事她很不能諒解,死了個無關緊要的人能和亞洲科學大賽相比嗎?當時正進入緊鑼密鼓的籌備中,卻因為此事而暫時停擺。

    雖然最後她仍抱回首獎的冠軍杯,但是整場比賽都籠上一股哀傷的氣氛,讓人的心情就是無法輕鬆,像是贏了也沒什麼了不起。

    「不關你的事。」他不願多提地再度注意她發紅的足踝。

    別去理她,她是活該得受這一遭,腳廢了也是她的事,來日街上行乞正方便。他在心裡如此告訴自己,但視線老是無法偏離。

    倪想容老實的點點頭。「是不關我的事,不過我總要搞清楚你是人是鬼,大白天見鬼十分不吉利。」

    山下忍魈的頰肌有抽動現象。「你寧可當車下鬼咯?」

    什麼不吉利,剛從鬼門關逃生的人有資格說這種話嗎?她也不想想若非他及時出手和閻王搶人,此刻的她已經是新鬼一隻。

    早知道這件任務這麼棘手他就不該接,一開始的警訊早該聽從,燙手山芋丟或不丟都是麻煩。

    「並非我不知感激,但你需要去醫院掛個號,自律神經失調……啊!我的腳……」倪想容的眼淚都快飆出來。

    「叫什麼叫,破鑼嗓子像鴨子斷頸要死不活。」看她痛苦的神情,一絲快感平復他滿肚子怨氣。

    早該治治她。

    「輕……輕一點,我的腳會被你……捏碎。」他的確來報仇的。

    救她的原因八成是不想她死在別人手中,準備救了她再自己動手。

    「不重好不了,你太不濟了。」最好搓破她一層皮引以為鑒。

    「你說得當然輕鬆,扭到的人又不是你。」風涼話人人會說。

    「所以你要認命,提高警覺防止有心人要你的命。」沒見過像她這麼散漫的女人。

    她該知道自己的腦有多值錢,有人要她活有人要她死,全在於其利用價值,有時曉得太多事反而不是件好事,殺機隨之而來。

    她得罪什麼人他並不清楚,至少有兩路人馬在追殺她,也許不用他出手,她早晚死於非命。

    如果她再漫不經心地當謀殺是巧合。

    眉頭緊蹙的倪想容忍痛一睨他的神情。「你別嚇我,我剛受了驚嚇。」

    「要當鴕鳥是你的事,偶爾記得將頭拔出沙堆透透氣,悶死了沒人同情。」唉!他何必管她死活。

    「山下忍魈,你的心腸還真不錯,我一直以為你的心是黑的。」原來是她看錯了。

    冷嗆了一聲,黑眸中的惱意明顯可見。「少說點鬼話你會活得長一些。」

    不假思索地抱起她走向停放一旁的黑色跑車,山下忍魈也搞不懂自己是什麼心態,原該殺了她反而出手相救,身體的反應快了理智一步。

    當年長不高的小丫頭依然不見長進,即使出落得像個女人仍是袖珍型的洋娃娃,目測身高大概只到他肩膀,這些年她都只吃鳥飼料嗎?

    骨頭不長肉不生,養份全跑到她一頭足以當凶器的長髮上。

    「呃!你要帶我去哪裡,我還得回去上班。」工錢還沒給憐憐呢!她肯定會跳腳。

    「賣。」他懶得浪費口水廢話。

    怔了一下,倪想容看著他緊繃的側臉。「你變好看了,整型費用貴不貴?」

    「整型?!」她哪只眼看到他整型?

    「山中岩石多,由崖上摔下難免面目全非,你的整型手術做得很好。」完全看不見縫合的疤痕。

    科學怪人的影像忽然一躍眼前,兩相比較還是現代醫術高明,讓他不用忍受非人的視覺歧視,他算是生逢其時。

    「不要提醒我那座山有多高,我會忍不住掐死你。」好不容易克服的陰影他不想再重複記憶。

    「那你怎麼沒摔死?」她的口氣讓人聽起來像是不死不乾脆,少了一絲人性的關心。

    「你很希望我死?」他後悔救了她,這女人不值得他救。

    有嗎?他想太多了。「至少在我認知中你是個死人,死而復活未免太戲劇化。」

    追悼會上一片哀戚,不管熟或不熟的同學都哭得淅瀝嘩啦,師長們也掩面拭淚,彷彿多麼感傷痛失未來的英才。

    從頭到尾看熱鬧的她不曾掉一滴淚,冗長枯燥的哀悼會只聽見此起彼落的抽氣聲和嗚咽,無聊得叫人打哈欠。

    看在大家哀悼的份上,他的死亡是理所當然,誰會料到是烏龍一場,白流的淚也收不回來,如此多多少少他要負上一點責任,沒死成總該回來露個臉,別讓同學以為他陰魂不散長留人間。

    「聒噪。」他毫無憐香惜玉之心地將她丟進後車座,洩憤似砰的甩上車門。

    「山下忍魈,你確定要綁架我嗎?你會要不到贖金。」先是要捏碎她,後要摔死她,這算不算多災多難?

    「你閉嘴,我對棄屍不拿手,別逼我拿你開先例。」神色冷峻的警告,山下忍魈以驚人的速度讓車彈射而去,車速快如疾雷。

    本以為破百的時速會嚇得她面無血色,豈知她無事人似撫平裙子坐正,神態悠閒像是兜風出遊,翻開稍有磨損的原文書自得其樂,無視駕駛座上那張酷臉由青轉紫,接著全黑了。

    如果他事先知道聯合女子出租大廈的五樓住了一位享譽全球的女賽車手,也許他會考慮用其它方法教訓她,而不是氣得內傷人家卻無動於衷。

    山下忍魈,一個以殺人為業的風中殺手踢了塊大鐵板,人云風煞冷血冰情,不問是非,只求一時之痛快奪魂,曾幾何時他的血液裡開始流動著溫血。

    良心若有價,他定第一個拋售絕不回頭,沒人相信他會善心大作地做出違反常理的舉動。

    或許某個多事的白鬍子老頭準備眷顧他,天上的白雲一朵朵,其中一朵躺著一隻酣睡的小兔子,它錯過了看好戲的光景,呼呼大睡地夢見十二位花神的根莖香嫩可口,不自覺一口一口地嚼咬著。

    ※※※※※

    「你要搬來和我住?!」

    有沒有搞錯,她住的女子出租大廈,雖然近來有不可抗拒的男人強行進駐,大抵上來說,他們活動的範圍也只限定在一層樓,不至於侵擾愛靜的她的空間,倒也相安無事。

    可是如他所言,他和她說穿了不過是曾同班一年的同學,而且非常不熟,他有什麼理由要求她提供「男賓止步」的私人住所讓他借宿?

    瑞香居是足以容納一家大小六口共同居住,但她仍嫌小的全部打通,佈置成小型圖書館,堆積到天花板的書不亞於一間小書店的書量。

    平常她一個人簡簡單單將書掃開便是睡覺的床,未曾多置床墊或是買礙事的床分佔位置,他來要睡浴室不成?

    何況他們的關係比白開水還淡,自從搬進大廈之後,出入瑞香居的人只有大廈內的原始房客,謝絕其它人自由參觀,所以她更不可能允許他來打擾。

    十二客花的故事在小說家和風筆下寫得活靈活現,她幾乎要懷疑有人散播一種名為愛情的病毒,一層一層往上傳染。

    原本她是抱持著看小說的心態翻過前幾本創作,那時她當是一般風花雪月的作品,直到樓下芳鄰一個個陣亡,她才驚覺似乎有些怪得離奇。

    此時他的到來意味著變化,而她不想形式的變動,交錯的軌道終將各自遠揚,她享受一個人的孤獨,讓山歸山、海歸海,平行不同行。

    「我不接受拒絕,你可以一次把牢騷發完。」僅此一次別無機會。

    他未免太過大男人主義。「日本男人的毛病你倒學了十成十,可惜我沒有日本女人的溫順。」

    「對於生命剛受威脅的人而言,你的意見不被採納。」他獨斷獨行的決定她必須受他保護。

    很諷刺的行為,請###守金庫,監守自盜。

    「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麼霸道的一面,獨善其身才是你的本性好不好。」他把事情看得太嚴重。

    想她樓下住了一位黑道大哥及刑二大隊長,誰有膽子捻虎鬚找她下手,那豈不是自尋死路白費心機,沒動到她先枉送性命。

    以計算機監控的智能型大廈固若金湯,除了送披薩的小弟享有特權外,任何具有移動能力的生物很難越雷池一步。

    再說請神容易送神難,他看來不好打發的模樣,引狼入室豈不更倒霉。

    「話說完了?」冷冷一睨,山下忍魈以梟鷹之委開門下車。

    幾乎要歎口氣的倪想容跟著下車,一跳一跳地以完好的左腳追上他的腳步。「你不能和我住在一起。」

    「說服我。」基本上充耳不聞的他沒打算和她講道理,因為沒必要。

    巴不得幫他提行李同意此提議的女人比比皆是,她的反抗讓他非常感冒,明擺著一道牆不讓他穿越,他越非要一口氣打破,風是無所不在,誰也休想擋。

    她令人生氣,自認為聰明的表現往往最不智,一雙亮得刺目的眼總帶著距離感,叫人很想去摧毀她眸底的光芒。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合宜,有損你、我的名譽。」如果他具備了榮譽這項美德。

    顯然地,他不是君子。

    「放心,我不會要你負責我受損的名譽。」他指的是接受委託又反悔,還反過來保護獵物。

    為僱主完成任務是職業上的信譽,後悔約便代表不夠專業,但是聽在女孩子耳中又是另一番解釋。

    「見鬼了,我說的是我的名譽。」嘴上咕噥的倪想容一手搭在他上臂,一面看他因開不了大廈的門而狐疑不已。

    「有元氣就別嘀嘀咕咕,我看起來像柱子嗎?」山下忍魈輕推她一下,見她重心不穩搖搖晃晃才冷笑地拉她一把。

    先前他勘查過地形,這外觀看來是一幢平凡的大廈,儘管門口豎立著男賓止步的牌子,仍不時有氣宇軒昂、狂狷不羈的男人進出,牌子形同虛設。

    瞧別人來來去去毫不費力,遠處的他確實疏忽了隱藏其內的堅固保全,光是眼前的門便是一大難題。

    不過這件事用不著他操心,他會「說服」她當個討人歡心的乖女孩,沒幾人面臨生死關頭還能嘴硬,他會把黃河搬到她面前讓她服氣。

    「我收回原先的看法,你還是一樣惡劣得令人無法忍受。」專門欺負弱小。

    「彼此彼此,我看你同樣不順眼。」小時不起眼,長大了不亮眼,平凡無奇。

    「既然我們相看兩討厭何不分道揚鑣,我當不認識你。」她有學習裝聾作啞的精神。

    「太遲了。」在研究過一番後,山下忍魈忽然抓起她的手往無縫的玻璃門一貼。

    當的,門無聲的滑開。

    「別得意得太早,我們大廈裡的安全設施超乎你的想像,你是上不了樓。」這點她有把握。

    一抹傲慢掛上他無情薄唇。「有嘗試才有進步,我享受挑戰後的勝利感。」

    一說完,他將半掛在手臂上的人體包袱往肩上一放,頭下腳上當是扛沙包地走向他認為是電梯的門,舊技重施地想開啟防護甚密的鋼門。

    「我告訴過你沒有用的,少了瞳孔比對和聲波指令,光是掌紋計算機不接受。」牆上的電眼會忠實地傳送她受制的畫面。

    他會很慘。

    「那麼你有兩種選擇,一是命令電梯開門,一是少了識人不清的眼珠子。」他當真將兩根指頭按在她眼皮上方施力。

    吃痛的倪想容再度感歎人生無常,云云眾生為何讓她遇上他。「你到底是來救我還是來害我。」

    她快理不清了,重逢若代表一連串的災禍,她寧可裝傻的當他是路人甲,道聲謝後走人,管他寡不寡情。

    「我也在思索這個問題,目前還找不到答案。」他不會被自己的困擾困住太久。

    有一點他是明白的,即使雙手染了無數人的鮮血,他很確定其中不會有她,每個人都該有個宿命的敵人存在,他的就是她。

    他不允許她比他早死。

    「那麼你的思索最好比計算機快,別怪我沒警告你它是心狠手辣的殺手。」銀光在她話落之後閃射。

    殺手。

    山下忍魈冷哼一聲避開具電擊功能的閃光,以敏捷身手挾持肉盾好擋致命光束,平時的活動量夠他應付小規模的攻擊,絲毫不把防衛銀光看在眼裡。

    智能型計算機具有辨識敵我的功能,一見到闖入者拿住戶以為屏障,立即變化光束為波形攻擊,經過受挾持者電擊身後的人。

    經過嚴格訓練的山下忍魈雖痛麻了雙手仍不肯鬆開,目光看準地射擊牆上一角。

    一般來說他的槍法好得無懈可擊,也正確地擊中幾處光束射出點,可是大廈的防護結構是以鈦鉛金合成的特殊質材,子彈對它起不了任何作用。

    不過……

    「XXXX的,誰在大廈裡亂開槍,反彈的子彈會殺死人的。」可惡,她的綠豆冰完了。

    電梯門適時打開,一位蓬頭垢面像菲律賓女傭的怪女人趿著草綠色拖鞋瞪向外頭,一手拿著報紙一手拿著爆掉的……碎冰,怒氣沖沖只差沒豎直髮。

    全台灣,不,全亞洲最安全的智能型大廈居然發生槍戰,下一次是不是潑王水,或第四次世界大戰由此開打她也不驚訝。

    到底在搞什麼鬼?這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是從何而來,她一定要房東先生好好的交代,不然她將發起拒繳房租運動,狠心一點地將茶花居佔為己有,誰來說情都沒用。

    「和……和風,你沒事吧?」這下真要倒大楣了,她的筆和她的嘴一樣毒辣無比。

    「等著你來陪葬,金寶山的套房為你保留著。」她的情形叫作沒事嗎?

    有眼睛的人都不會問這種蠢話。

    「這件事與我無關,亂開槍的人是他。」倪想容也嚇了一跳,心口還怦怦的亂跳。

    身材略顯圓潤的和風挑挑濃眉。「你的男人?」

    好呀!她又有故事好寫了,最近挺閒的。

    「我說不是你會相信嗎?」倪想容有些無可奈何地擺擺手,有些人捕風捉影的功夫一流。

    譬如愛天馬行空,想像力超人一等的八卦女王和風,她的好芳鄰。

    「至少你的原罪會減輕。」該怎麼架構他們的愛情走向呢?

    她要好好的想一想。

    一轉身,和風說了句上樓,電梯門當著兩人的面闔上,一陣錯愕的倪想容有了不好的預感,未來的她鐵定不再愜意的悠閒,安詳寧靜的日子……

    遠了,遠了。

    「停止發呆,約束那個笨東西少亂射。」山下忍魈發現電擊能量逐漸增強,超過他所能負荷的程度。

    「嗄?!」

    一回神,倪想容發噱地抿唇一笑,大廈的計算機哪裡在驅趕入侵者,分明在和他玩蓋房子的遊戲。

    回味兒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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