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解花勝衣,人會去花近;
寄語落花風,莫吹花落盡,
欲作勝花妝,從郎素紅粉;
郎有惜花心,勿負花枝嫩。
托著香腮,人比柳花嬌的邵銘心氣悶的盯著一湖流動的水,初溶的碎冰還浮在上頭飄呀飄地,幾枝枯荷載浮載沉不肯隨湖水而去。
山是遠含綠,水是百里長,繞著王府不曾歇息,就像聳立的天險阻人去路,是將人關住的華麗牢籠,極目山色遠眺水,好一片江山。
可惜江山是乾隆的,與靖親王府無關,頂多為人打天下江山得個虛名,百年之年青史留名。
樓閣水榭清雅幽靜,不似一般親王府富麗堂皇,才住進三天,想家想得厲害的小人兒顧不得欣賞這片好景致,好動的性子已經待不住處處規矩的靖親王府。
想她在府裡時多自在,愛上哪兒就上哪兒無人嘮叨,纏著夫子問東問西也不會有人從中阻斷,就算躺著吃糕點直落芝麻也會有下人收拾得乾乾淨淨,根本不勞她動手。
可是來到靖親王府後處處受限制,明明給人躺的軟榻偏要她坐得端正,喝口茶要按照規矩來不許斜著倒,走兩步路得照著大小不准搶快,一搖一擺地踩著蟻屍才叫得體。
她都快被逼瘋了。
正如靖羿所言,她是有點小心機的小母狐,豈會看不出蘭福晉的處處刁難,有意無意的諷刺她出身低,不要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可偏偏她這人就是骨頭硬,吃軟不吃硬的和她槓上了,不管她說什麼難以入耳的話激她,她都當不懂的裝傻,一副過度天真的模樣氣得她跳腳。
人家不要她做的事她非做不可,就算找更多的格格、公主來也沒用,她臉皮厚得很不怕人家一再貶低,反正她有兩隻耳朵,一耳進一耳出正通風。
「小姐,你要不要吃棗泥杏花糕?」還熱騰騰的冒著煙呢!
「家裡送來的?」她拎起一小塊試試味道,果然是黃嫂的手藝。
「嗯!麻子哥剛交給守衛,守衛又傳給木頭,木頭才拿給我。」還是自己府裡的糕點最香。
她口中的木頭正是王府副將哈爾努赤,此刻在兩人身後「保護」。
「你呀!別老叫人家木頭,木頭還可以拿來烹煮食物,他呀!要是能種出朵香菇說不定還有點用處。」意思是侮辱了木頭。
「小姐說得極是,奴婢說錯了,他比木頭還不如。」嘻嘻!罵到他了,感覺真舒服。
不在乎當不當木頭的哈爾努赤挺直腰,聽而未聞主僕倆的對話。
「小心激怒他,我可保不了你。」她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那把腰刀看來很沉,砍起人來肯定很痛。
「奴婢曉得。」她戒慎地看了「牢頭」一眼。「小姐,我們要在這裡待多久?」
伸了伸腰,邵銘心朝淺湖丟了顆小石子,漾起漣漪。「我哪知道,阿羿那瘋子根本亂來,沒個正經。」
說好了要陪她撈浮冰玩,怎麼宮裡來個太監傳他入宮,她便落單地玩起繡鞋,踢著扁石當消遣打發時間。
「可是老爺、少爺來了好幾回,連夫人都來叩過門,他不理會沒關係嗎?」
說不定將來都是一家人,得罪了誰都難交代。
歎了口氣的邵銘心沿著人造湖散心,後面跟著一根如木的人柱。
「吵也吵過,鬧也鬧過,他仍不為所動地拒人於一門之外,我能拿他怎麼辦?」說她任性,他才是被寵壞的小王爺。
爹和大哥或許能容忍他的目中無人,老是將他們關在門外置之不理,一副仗勢凌人的模樣擺明了不還人,日後他鐵定有苦頭吃。
她比較擔心的是娘的身體,新春期間無法過個好年還四處奔波,她真怕她吃不消。
住在王府是萬般好,唯獨吃的方面她挑得很,非自個府裡廚子的手藝不吃,怕她餓死的靖羿才下令准食進人不進,三餐由邵府送來。
只是有一點她一直覺得很奇怪,為何蘭福晉盡挑她的毛病,而—家之主的靖王爺反而不作聲,老用—種詭異的眼神看她,看得她心頭好毛。
更怪的是他居然問她是否是海寧陳家之後,外祖父名為陳世倌,人稱陳閣老。
是或不是很重要嗎?她一點頭他的態度就變得更古怪,似乎對她挺不錯的,有時還會施捨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給她,像是有人拿著刀逼他。
總而言之就是怪,怪得她心不安,隱約感覺有件她不知道的事正在發生。
「小姐,你這樣慵懶過日不行啦!要是小王爺遲遲不給你名分,你會難做人的。」人都入了王府了還沒動靜,簡直急壞了她這丫鬟。
她已經被罰減薪三個月,再減下去她當一輩子丫鬟也翻不了身。
不在意的邵銘心輕笑出聲的開她玩笑。「難做人才好呀!我可以賴給大哥養,你來當我大嫂。」
兩人負責照顧她一生。
「小姐,你折煞奴婢了……」咦,誰在嗤鼻?這裡只有她和小姐……「木頭將軍,是你在哼嗎?」
哈爾努赤沒回答的斜瞄她一眼,表情似在嘲笑她癡人做夢。
「小姐,你看他的眼神多輕蔑人,你跟小王爺商量商量,派他去清茅房。」臭死他這根木頭。
哈爾努赤又重重的一哼,諷刺她位卑言輕,不知本分。
「銀雀,你跟這木頭有仇呀!清茅房這等鄙事你敢叫一名王府副將去做。」
她尊重腰際配刀的人。
「我……呃……這個……」他們仇可結大了,可是她畢竟只是個小小的丫鬟,哪敢捻虎鬚。
只有吃悶虧的份。
「打是情、罵是愛,我看你們乾脆湊一對算了。」邵銘心不過隨口一說並未當真。
但是意外地,她在兩人臉上都發現一抹暗紅。
看來她是誤打誤撞湊成了一樁姦情——背著她偷偷發生便是奸。
「真是的,這天氣挺冷的,怎麼還有人臉紅得像中了暑。」她調侃著。
「小姐……」銀雀不好意思的瞪了哈爾努赤一眼。
而他則偏過頭去不讓人瞧見他的不自在。
果然有點意思。「別小姐了,咱們的煩惱又來了。」
「蘭福晉!」
一提到煩惱二字,立即跳起來的銀雀馬上喊出蘭福晉,代表她的出現等於麻煩,叫人不煩惱都不成。
正如邵銘心所料,由湖面上的曲橋走來華貴的蘭福晉,而她身側有位看起來頗為難纏的嬌艷女子,兩人相偕同行朝她走近。
人未至,濃香先薰。
很重的花香味,不似一般的胭脂花粉,有點類似外國使臣進貢的花露水,曾經有個洋和尚送了她一瓶,用著不甚清晰的字句說著香水。
不過她從未用過,隨手轉送給一個挑糞的,香的水掩蓋臭味相得益彰。
「你這狐媚子打哪來的?見了本小姐為何不行禮?」長得三分姿色就想織成霓裳布。
一臉憨然的邵銘心不解地眨眨眼。「為什麼要行禮?你是公主還是格格,你沒穿旗服來。」
既然自稱本小姐就不會是格格或公主,因為她們會說本格格或是本宮,瞧她分得多清楚,絕不肯白白吃虧。
「好大的膽子敢嘲笑本小姐,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不來個下馬威她是不知輕重。
「啊!你不知道自己是誰呀!你好可憐哦!我爹的醫術還算不錯,要不要讓他為你把把脈?」有病治病,無病養身。
養生,養生,養生堂。
臉微沉,一襲亮眼衣裝的和灩跨步上前。「有膽你再給我說一遍看看,是誰要看大夫來著。」
「喔!原來你不只有病,而且耳目也出了問題,我家的藥很有效哦!吃上幾帖定會改善。」改善那張臭氣薰天的嘴。
有病不醫積勞成疾,久而不愈成痼,療不對症恐成屢。
「你……你給本小姐報上名來,我看是哪家花樓教出的賊丫頭。」
她非叫人關了它,看她猖狂到幾時。
邵銘心嬌笑地看向一臉寒懼的銀雀。「丫頭是不是指你呀!你玩了一身水花嗎?不然怎麼叫『濺』丫頭?」
「好個野狐狸,敢忽視本小姐的存在,不給你點教訓你都成仙了。」
她一使眼神命侍女動手。
老拿邵銘心沒轍的蘭福晉使出最後狠招,想利用性情刁蠻的和灩來達成目的,她怎麼也不能容忍一向親近的兒子竟然為一名漢女而和她鬧翻臉。
與其娶個卑下的民間女子為媳,她倒寧可忍受和灩的驕氣和蠻橫,起碼她的父親在朝中的勢力龐大,能讓王爺在朝廷的地位更為穩定。
她個人的榮辱事小,王爺的前程為上,她不能讓王爺受宗室人的恥笑,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不把血統污穢的漢女趕出府只會髒了靖親王府。
找來和灩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其他的格格、大臣之女一遇她不是傻了便是呆若木雞,無法發揮平日欺人的趾高氣昂,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只好找來手段陰狠的和坤之女,一舒她壓抑多日的怒氣。
「請自重,和小姐。」
一座如山的身影移動敏捷地擋在兩女中間,阻止蠻女施暴。
「滾開,你是什麼東西敢管本小姐教訓人。」狗奴才。
「小姐逾禮了。」哈爾努赤平淡無波的低冷嗓音始終堅持靖羿的指示。
不讓閒雜人等近其身。
「好個奴才向天借了膽,本小姐想做的事向來沒人管得了,你以為你攔得住我?」她揚手狠甩了他一巴掌,而後張狂的一笑。
那一下打得銀雀心口咚了一下,想要為他出頭又沒名目,也怕幫了倒忙反而連累小姐受苦。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和大人保得了你一時保不了永遠,請自行收斂。」她也不過是仗勢欺人的亡國奴罷了。
若非父親在朝得寵,豈有她撒野使潑的餘地。
「好呀!你倒教訓起我。」驕縱的和灩轉過身奚落蘭福晉。「看看你府裡養的狗多會吠,就是不知牙利不利。」
怒意揚過心頭,蘭福晉當若無其事的一笑。「還不向和小姐賠禮,你當我不管事了嗎?」
「福晉……」他是武將並非文官,絕不受脅迫而屈服於小人。
「既然知道我是福晉還不聽令,別讓我說第二遍。」蘭福晉嚴厲的斥喝。
不為所動的哈爾努赤略沉下眼,說了句,「請福晉見諒,末將恕難從命。」
「你敢違抗我的命令?」反了不成。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屬下效力的是靖王爺而非和府家將,沒必要奉承妄為的千金小姐而自貶為犬。」他等著領罰地挺直身軀。
「你……」她是給他台階下呀!得罪了和灩他豈有好日子過。
「嘖!狗咬主人了,要是在我和府,哪有這般膽大的奴才,蘭福晉你得好生的管教,不然他都騎上你頭頂了。」否則她會代為管教。
懊惱沒帶家丁前來的和灩只能在一旁加油添醋的說起風涼話,她也有自知之明,一群弱質女流怎麼也敵不過孔武有力的練家子。先將他逼走了她才能為所欲為,懲戒這不長眼的民間女
「哈爾努赤,你竟敢犯上。」蘭福晉心想,不懲罰一番,只怕府裡會不得平靜。
「屬下不敢。」
「不敢是場面話,我看他根本沒將福晉放在眼裡,視你如糞土踩在腳底下踐踏。」都敢回嘴了,他還有什麼不敢。
落井下石的和灩不斷煽風點火,面子掛不住的蘭福晉只好擺出主兒的威儀。
「哈爾努赤,我命你前往教練場蹲三個時辰馬步,不得有誤。」這算是小懲了。
神情一變的武將遲疑地望了邵銘心主僕一眼。「小王爺命屬下保護邵小姐。」
「是小王爺的命令為重還是福晉,你想我命人將你打入水牢嗎?」這是不得不為的舉措。
猶豫再三的哈爾努赤忍痛作下決定,他畢竟是靖王府的家將,不得不聽命於蘭福晉。
微躬了身說句屬下遵命,速速離去的他並未直接前往教練場,反而快馬急馳直奔皇宮而去,準備找小王爺來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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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為你撐腰了,還不過來向本小姐磕頭賠罪。」也許她會考慮讓她少受點罪。
笑得張狂的和灩命人搬來一張太師椅,目中無人的斜倚而坐睨著人,一副我就是王法你能奈我何的狂妄樣,絲毫不把晾在一旁的蘭福晉當一回事。
在父親和坤的餘蔭下,她我行我素已久,驕縱的個性早已定形,哪懂得為人設想、關心別人,自私的只想得到所要的一切而不顧他人死活。
打小到大她所用的東西都是最好的,凡是相中的沒人敢搶,予取予求地當天下物盡為她所有,連人也一樣。
兩年前的燈會上她瞧見神采颯颯的靖羿便一見傾心,巴望著和他一夜春宵,差人請他過府一聚,想借七分酒意成就好事。
誰知他不僅不理睬還讓她空等一夜,佯稱頭疾無法赴會,躲入一個燈籠師傅家中不肯見她。
為了這件事她足足氣悶了一個月,不甘心地從此忘了他,另尋俊秀男子為伴,不讓良辰空度,她才不信非他不可。
可是一口氣偏是忍不下,越是得不到手越是心癢難耐,即使她的床側不曾空過,想要他的念頭與日俱增,變得不得到不肯罷休。
她和灩是何許人也,豈能容他漠視至今,不出個狠招哪肯正視她,眼前的民間女子正是她的餌,看他從不從。
「為什麼要磕頭賠禮,我有做錯什麼嗎?」真要命,孤掌難鳴。
她一人怎鬥得過一群來勢洶洶的女人,就算加上個銀雀也是勢單力薄,哪能和權貴一較長短。
這靖羿真是害死人了,早叫他放她回府偏不肯,說什麼要造成既定事實,讓她娘無從反對,好早點給她名分定下終身。
誰曉得他根本連碰都不曾碰她一下,同床共寢也只是和衣而眠,壞了她的名節逕自揚揚得意,殊不知她腕上的守宮砂正在嘲笑他的迂腐。
「你得罪了本小姐還不知錯,愣著裝傻就能免去責罰嗎?」沒三兩肉也敢和她作對,真是不知死活。
美人相嫉。
體態豐腴的和灩最恨嬌弱羸虛的纖細女子,肌理勻瘦地像在諷刺她的癡肥。
她哪有裝傻,她本來就不聰明,不然怎會落得這步田地。「為什麼你坐著而福晉卻站著呢?」
面上一哂的蘭福晉有幾分惱意,當下命人抬椅上來,活似要扳回面子般。
「你這賤民有什麼資格質問我,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沒你開口的餘地。」和灩眼中閃過一絲厭惡,認為蘭福晉的存在讓她丟臉。
可憐的蘭福晉,搬石頭砸腳。邵銘心同情地望了她一眼。「可是福晉是長輩呀!」」長輩又如何,我看不順眼照樣趕她出府。」尚未定局已先擺起架子,和灩氣焰高得連服侍的丫鬟都看不下去地輕扯她衣服。
濕了腳的蘭福晉是氣悶在心未發作,既然是她把禍害引進門就得忍氣吞聲,等趕走了兒子的心上人再來算賬,她就不信身為福晉的她會讓一名臣女爬到頭上撒野。
先忍一忍,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了靖親王府的興衰,再蔑人的言語她都得忍下來。
「呃!福晉可別見怪灩兒心直口快,我是被她氣得口不擇言才說了胡言,灩兒哪會不孝的逐你出門。」死老太婆,盡杵著礙眼。
你不會有機會不孝,蘭福晉在心底冷哼。「你這丫頭別讓她激得口無遮攔,我早說她不是簡單的角色。」
她得趕緊和皇后妹子合計合計,將她那溫婉可人的小格格許給羿兒,以免真讓和灩人了門。
「哼!她哪及得上我的萬分之一,想和我作對是以卵擊石,自找死路。」她輕蔑的一哼。
自視過人的和灩眄了眄那張巴掌大的清麗小臉,不太高興她有雙會勾人的明媚大眼,水汪汪的像是隨時會滴出水似令人心煩。
瞧那風一吹就倒的骨架叨哪能伺候得男人開開心心,床第間沒人能比她更懂得讓人銷魂的事了,這單薄的身子連替她端個洗腳水都成問題。
靖羿是瞎了眼才會瞧上這狐媚子,等他和她溫存過後,他便會知曉誰是真正適合他的女人。
「是不是以卵擊石我不清楚,可是羿兒對她的寵愛卻是有目共睹,連我這個額娘都吃味。」除卻出身不說,和灩沒一樣及得上人家。
論容貌少人三分顏色,論氣度又少了一份渾然天成,頰肉過豐體臃腫,怎比得上人家的體態弱弱之美。
一聽她得寵更勝於自己,和灩的妒色浮於雙目。」她算什麼東西敢與我爭,我手一捏就要她成灰。」
有那麼大的手嗎?悶得慌的邵銘心打算繞過她上曲橋,趁著哈爾努赤不在身邊之際溜出王府,回邵府清心的過個好年。
同樣也是被人嬌寵成性的她低估了女人的嫉妒,以為避開就能省掉一些麻煩,她不想為了一點小事而和人起衝突,身為客人何必惹人不快。
暖意襲來叫人倦意蒙生,碧色成湖漾著波光,反映暖陽的碎冰形成一道道細虹,炫亮非常。
美景如畫卻無心欣賞,落下的冷梅在眼前飛舞,纖足履地一十七年從不曾跌倒,可是這會卻絆了一跤,幾乎跌地。
若非手腳靈巧的銀雀及時攙扶,免不了青紫一身擦破皮,怨天不長眼。
「你……你們幹嘛伸腳絆我家小姐,存心欺負人是不是?」好在她眼明手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同樣狗仗人勢的和府侍女用力地推了銀雀一把。「欺你又如何,我們家老爺可是朝中大臣,要你一條命絕沒人敢吭氣。」
何況只是絆了一下又沒倒,真可惜。
下人和主子一樣張狂,氣不過的銀雀推了一把回敬。「大臣又怎樣,難道目無王法欺壓良民嗎?」
「你敢推我,你知不知道我家老爺是誰?」侍女態度囂張的挽起袖子要教訓人。
銀雀是窮人家的小孩不怕疼,要打架她奉陪。「我管你家老爺是誰,誰敢動我家小姐一下我就跟她拚命。」
「哈!大話,我家老爺是當今聖上最寵信的和坤和大人,他動一根小指頭就能讓你們滿門抄斬。」
「什麼,那個大貪官……」啊!銀雀連忙摀住嘴巴,人一抖地往後縮。
「主子膽大,下人嘴賤,敢說我爹是大貪官。」自個找死。「來人呀!給我掌嘴。」
一群高大的侍女蜂擁而上,兩人架著腋下,一人左右開弓甩得銀雀眼冒金星,唇破血流地腫了雙頰才肯罷休。
一旁的邵銘心看了不忍心想上前解救自己的丫鬟,但是幾名侍女同樣擋住她的去路,被人牆隔開的她無計可施。
「做人不要太過分,和坤賣官鬻爵的醜事眾所皆知,說他是貪官有何不對?」路有不平為何不踩,豈可袖手旁觀。
一聲抽氣來自驚訝不已的蘭福晉,連她都不敢直言和坤是貪官,而她竟然把他的罪行公諸於世,簡直是壽星佬上吊,不想活了。
「你竟敢污蔑朝廷命官,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憤而起身的和灩朝發聲的邵銘心撲了過去。
人人都知和坤貪,而且貪得無厭,賣官求取暴利時有耳聞,以致舞弊叢生,貪官污吏壞國根本,民起怨言卻無力聲伐。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誰又敢拿身家性命去逞一時之快,心裡數落也就罷了,真要開口還得先向天借膽,延命千歲才敢伸張正義。
身一閃的邵銘心讓她撲了個空。「你也不過是個大臣之女,何來權限行使王法?實話總是讓人惱羞成怒。」
「你……你敢閃……」撲地一身泥的和灩更加氣憤,一心要折了她的驕氣。「誰說我只是個大臣之女,我是未來的靖親王府少福晉。」
臉微白,邵銘心輕顫著雙唇不肯信服。「阿羿才不會糊了心,請豹狼入門。」
「你說我是豹狼?!」和灩氣極反笑地狠甩她一巴掌。「皇上做的主誰敢抗旨?他就是入官接受聖旨賜婚。」
「我不信……」邵銘心心口倏地一緊,痛得無法思考。
她曾想過要遵母命放棄他,可是一聽見他另有婚配,那刺骨的痛如萬蟻鑽食,幾乎讓人神魂碎裂地失去支撐,搖搖欲墜如三月楊柳。
原來他已侵入骨髓這麼深了嗎?稍一拔動便痛不欲生,有如走了一趟閻王殿又復生,麻木的不知五味。
「由不得你不信,我送你去搭橋吧。」一座奈何橋。
趁她失神之際,嘴角勾勒冷意的和灩將她往外一推,翻過曲橋。
噗咚!
一陣水花揚起半人高,初融未化盡的湖水冰冷無比,四周的碎冰因漩渦而聚集,頓時令人四肢麻痺。
「啊!小姐——」
不多做掙扎的邵銘心因湖水太過寒冷而僵直了四肢,無法自救的漸漸下沉,冷意蓋過了口鼻竟不覺得冷,意識逐漸渙散。
在清澈的湖水中,她看見自己的心,而它正說著捨不得,捨不得離開所愛之人。
爹、娘、大哥、以茗……
還有,最後的記憶,
靖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