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登格斯殿下被人類消遣了,真是有趣得緊,你讓我們這些魔也感到羞愧難當呀!」
清媚的笑聲由空中傳來,帶著勾人的酥香,淡淡的一抹白霧勾勒出人形,慢慢的浮現出看似斜躺在軟榻的女子身影。
那嬌艷的面容並不陌生,同樣的薄紗覆身,修長潤白的美腿一腳弓起,一腳閒適的放下,極其慵懶的展露迷人的風情。
所不同的是她手中多了一杯斟滿紅酒的高腳杯,放在唇下輕輕的啜飲,把遭人奚落的冗長看成一樁有趣的事,舉杯一敬加以嘲弄。
「閉嘴,雲蘿,你不是回去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登格斯面露陰鬱的投以睨視。
「那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呢?我以為你是站在我這一邊的。」沒想到他對自己的妹妹也耍起手段。
魔是不可盡信的,她得到一個教訓。
表情一變,他笑得十分親和,「我當然是站在你這邊的,我是特意來幫你清除障凝。」
「障礙……」她咯咯的發出輕笑聲。「指她嗎?」
那雙邪媚的眼輕輕一轉,落在席善緣身上。
「為了讓雷斯徹底對她斷念,我只好親自上陣弄髒她,以他的驕傲不可能對我玩過的女人還有興趣。」除非他動了真心。
「嗯哼!殺了她不是更乾脆,何必動用尊貴的你。」那點邪心她還會不清楚,不就是色心犯了。
自始至終沒離開過的雲蘿倒看了一場好戲,她壓根不相信登格斯會出自兄妹的情誼幫她,為了繼承王位一事他已暗中除去不少阻礙絆腳石。
他一向看雷斯不順眼,兩人時有衝突的不合早已傳遍整個魔界,他哪會好心的盡釋前嫌出手相助。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的等待是有價值的,利用她的登格斯只是想借她的手打擊雷斯,讓她當傻瓜背起黑鍋,他好順利的完成一石二鳥的計畫,順便把她也算計進去。
「雲蘿,你想得不夠深遠,如果只是殺死一個人這麼簡單的話,那就不用大費周章了。」卑賤的人命豈需勞動他一根小指。
「喔!你的意思是……」難道他還有別的打算。
「你想,她若死了,雷斯會怪罪在誰的身上?」誰帶他們來的,誰就該承擔惹惱他的怒火。
頓時了悟的雲蘿驟然握緊手中的酒杯。「原來我親愛的哥哥考慮這麼周詳,拿我來當防火牆。」
她算是看清他了。
「誠如我所言的,睜一眼閉一眼會過得比較輕鬆,這件事你不會插手吧?」意思是人是他的,她最好別太認真。
咬了咬杯沿,嚥下悶虧的雲蘿艷唇輕揚。「那就讓我幫你一個小忙,讓她變得溫馴聽話。」
她不是會任其擺佈的天真公主,他擺了她一道,她自然要回敬一槍。
只見她纖指柔美的一點,正為兩人的出現而覺得不安的席善緣忽然四肢僵硬,兩眼無焦的目視前方,好像被抽去靈魂的木頭人,毫無自我意識。
「該死,你對她做了什麼?!」來不及阻止的登格斯爆怒的一吼。
「噢!沒什麼,只不過怕貓兒有爪會捉傷你的俊臉,先替你拔了它而已。」現在她是他的責任了,那條命她還留著。
嘴角的冷笑邪惡而得意,充滿報復性的愉悅,
「我要你恢復她的原狀,立刻!」他要一尊不會反抗的活木雕有何用,他要看見她眼底的恐懼。
登格斯的吼聲改變不了雲蘿的興致,她手指輕勾。「過來,人類,見見你的新主人。」
僵直的手腳有如細線拉扯,關節一動一動的像機器人,接著上滿油似的邁開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風聲鶴唳的暴風中心點。
伸手欲拉住她左右臂的刑天行和席惡念才一舉起手,卻在一陣寒意掠過後發現雙腳被凍住,彷彿生了根黏在地面,眼睜睜的看著魔肆的男子將木然的席善緣一把拉近,動作近乎粗暴。
這種無力的感覺叫人沮喪,明知近在眼前卻沒有辦法保護,任由邪惡的一方得逞,這世間難道不再有公理的存在嗎?
無聲吶喊的刑天行不接受老天的不公,他極力的對抗身體的束縛,悄然的握住槍把扣下扳機,等待適當的時機好出手。
「親愛的哥哥別惱火,以你的本事還怕恢復不了她原來的生氣嗎?三、五年一眨眼就過去了。」時間對他們來說根本不具任何意義。
「雲蘿,你想跟我撕破臉嗎?」他沒防備蠍子有毒,反倒被她螫了一口,
雲蘿無所謂的啜了一口紅酒,笑得很媚的偏偏頭。「你都能狠心的拿我當棋子耍,我怎好客氣的不陪你玩一玩?我還有個禮物要送你。」
「什麼?」他謹慎注意她的一舉一動,生怕她又做出不軌的舉動。
不過他等了許久不見她有所動作,只見她優雅的喝著紅酒,十分悠閒的慢慢品嚐,直到杯底見空才幽幽吐出滿足的歎息,
「不要太心急,低下頭就能瞧得見,小妹我這就不奉陪了,你好好的享受懷中的美人吧!」呵……呵……
笑聲未歇,一陣輕煙帶走自傲的雲蘿,她仍堅信以她的美貌能再度征服雷斯,他的屈服是早晚的,人與魔都無法抗拒她。
就在她離開的那一刻,不耐等待的登格斯心急的往下一看,頓時臉色大變的發出低咒聲,一隻手撫上帶血的嬌嫩臉龐。
她竟然毀了她的臉!她到底是幾時下的手,為什麼他毫無所察,輕易的讓她得了手?
魔女的怨念真的很可怕,即使人已離開仍不願放過,在旁人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讓搶她男人的女子不好過,迫使對方記取血的教訓,不要重蹈覆轍。
眉頭皺得能打十個死結,俯視那道刀割般的傷痕,他眼中流露出厭惡。費盡心思搶來的女人卻是個有瑕疵的活死人,他要來何用?
懊惱的摸著一動也不動的木頭人,他興致大減的想將她丟棄在路旁,但又不甘心到嘴的鴨子就這麼飛了,心想玩到她也是給死對頭一個難看,管他是死是活,帶回魔宮賞給屬下也成。
驀地,他頸上的寒毛為之一栗,感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流接近中,焦躁的心頓時一慌。
「王子殿下想帶我的女人到哪裡去,你難道不知道她是有主的嗎?」誰也不能碰她。
放下自尊的雷斯終於承認他愛上一個蠢人類,即使心裡百般掙扎要抗拒她帶給他的影響,最後卻發現自己寧願做一次傻瓜。
當他所愛的女子離開那座圍牆後,他越想越火大的想一把火燒掉這個城市,它奪走他的女人他便取走它的生機,讓它成為不適合居住的廢墟。
可是他終究狠不下心,因為她就在這座冰冷的都市叢林裡,大火一燒同樣會波及到她,他無法忍受再也看不到她。
覺悟了,也認命了,愛就愛了,還有什麼辦法。
可笑的是惡魔居然有人性,自從領悟到他也有愛人的能力之後,他學會替人著想,平白的把自己的女人送給別人。
而他後悔了。
魔的本性就是掠奪,人來殺人,神擋殺神,他可不是慈善家,仁風義行全是一堆廢料,專用來哄騙無知的人類,叫他們偽善做人。
「雷……雷斯?!」為什麼他會進來這個結界?在這個計畫當中他應該還在家中獨自發著怒氣。
「我說你也太不聰明了,在我家門口動我的女人,你想我會笑笑的說,請享用嗎?」要惹火他不容易,而他辦到了。
突起的一陣怒火忽然襲向他,登格斯瞬移身形,避過那團火。「呵……你不是不要她了,我剛好覺得她很順眼,順手撿起打算替你好好疼疼她。」
他該感激他的善行,懂得好貨眾家共享,不讓他一人獨佔。
「是疼呀!我一看見你那令人厭惡的嘴臉就牙疼!」雷斯上前一步想搶回自己的女人,卻被他狡猾的一閃身溜掉。
但是卻也讓他看到震怒的一幕。
「你也不見得多討人喜歡,我……你想幹什麼?」一見他有如狂暴的風大步逼近,他心頭一懼的連退好幾步。
「你敢傷了她,你敢傷了我最寶貝的女人?!」他饒不了他,不可輕饒。
那抹紅刺痛了他的眼,激起他體內狂暴的巨獸,連他也控制不住破柙而出的奔騰。
啊!他竟忘了她臉上的傷。「她不是我弄傷的,是雲蘿的妒意所致。」
現在不論他說什麼都沒用,人在他手上便是鐵一般的事實。
「不管是你或是雲蘿,你們都要為弄傷她付出代價!」雷斯的身後出現一對黑翼,旋轉的狂風應聲而生。
他,該死。
「哈!你真打算跟我動手嗎?我看第一個傷到的會是她。」一想起那句「寶貝的女人」,登格斯立刻知道他的死穴在哪裡。
「你……」他及時收回出手的風箭,怒目橫瞪的咬緊牙根,「放、開、她!」
「哎呀!你這是求人的口氣嗎?我以為你會更謙卑一點,畢竟我也是男人,不會比你更吝於疼惜。」他笑笑的在那張沾血的臉頰輕狎的撫了一下,以指沾血放人口中一吮。
眸一黯的雷斯進出陣陣冷光。「這是你跟我的恩怨,不要把她扯進來。」
「呵……呵……可是我挺喜歡她的,想讓她的臉色變得更紅潤。」他的手指輕輕一劃,白嫩的肌膚多了一道傷口。
「住手,你究竟想怎麼樣?開出你的條件!」他驚慌的一呼,不敢有任何輕狂的舉止。
「嗯!這個嘛!」他故意考慮了一下,勉為其難的說道:「看你這麼心疼她的份上,她臉上有幾道傷你也與她共甘苦吧。」
他的用意只是試探,看身前的女子對他有多重要,沒想到他面不改色的照做,劃上兩道比她更深的傷口,讓他驚訝之餘不免有些竊喜。
原來這張王牌這麼好用呀!他差點嫌麻煩丟棄了她。
「好吧!在你的手臂也割一刀,最好讓我看到骨頭,否則……」他做勢要在席善緣手臂留下見骨的記號。
「等一下,別傷她,不過一刀而已。」他眉皺也不皺的朝自己的手割一刀。
「手腳手腳,只有手沒有腳哪有什麼意思,你不介意加加菜……」
得意忘形的登格斯以為掌握他的弱點,仰頭大笑的站上前,一下子要他割這、一下子要他割那,一刀刀的凌遲他的身體。
久積的怨氣一口吐盡,他暢快得不得了,一臉笑意的想著該用什麼方法凌虐,受壓這麼多年也該換他佔上風,討回昔日的受挫。
在他快意的同時卻忽略被定住的兩個人類,一時大意忘了繼續施法,讓手腳稍稍能活動的刑天行困難的取出槍,將槍指向他的心窩。
「說實在的,我一直很中意你那雙眼睛,不如你挖下來……給我……」
一陣灼熱感貫穿身體,他並未感到痛,只是胸口熱了一下打斷他的話,使得他不舒服的低頭一視,也放開了對席善緣的箝制。
就在此時,雷斯閃電一般的身影掠過他身側,毫不費力的帶回自己的女人,並手一揮的布下結界,不讓登格斯對他們出手。現在善緣的傷要緊,這個仇以後再報也不遲。
迅速的以自身的能力為她療傷,還她原本無瑕的容貌。
只是他在心定之後發現她呆滯的目光毫無光彩,嘴上低咒了兩聲以手一揮,解除她被雲蘿設下的禁制。
「咦!雷斯,你怎麼來了?我要告訴你我反悔了,我要回到你的身邊,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賴定你,你別想把我掃地出門!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愛到你變成沒牙的老頭……」
「聒噪,我怎麼會愛上你這個話比落葉還多的女人。」真是麻煩。
「……我警告你不可以再叫我滾,人是不能隨便丟棄的,就算你愛上我也一樣……」她突然呆愣了一下,接著跳進他的懷抱大叫。「我聽見了、我聽見了,你說你愛我,你這彆扭的傢伙終於認栽了……」
「話多。」他以口吻住她,阻止她興奮過頭的滔滔不絕。
什麼彆扭的傢伙,她才是不識時務的笨女人,居然捨得放掉他這條大魚。
雷斯熱切的擁吻她,身形一移的來到結界外,站在人來人往的大馬路旁--他還是那個霸道專制的惡魔男,不容許別的男人覬覦他的女人,她是他私有的。
只是苦了兩根人柱站得腿酸酸,沉浸快樂的才想起他們仍在受苦,不情願的惡魔才隔空解開他們的禁令。
這是一頓晚餐。
艾佐家的晚餐。
大家長羅斯特和羅賓娜正襟危坐,老二雷絲娜滿臉驚懼的捂著喉頭,老三雷恩娜則一臉蒼白的瞪大眼,老四雷恩錯愕的掉了筷子,老五艾蓮娜則是猛嚥口水,胃酸直冒。
眼前的美味佳餚著實是一大考驗,叫魔無從下箸考慮再三,還是看了再看等菜全部上完再說,不急著要太快朵頤。
美食家出品的保證一定贊,可是可不可以先讓他們喝口水鎮鎮驚,太過豐盛的驚喜他們會受寵若驚,喝水潤舌才不會幹裂。
只是他們能問這是什麼嗎?全是一種顏色--黑。
「這是蔥爆牛肉、醬炒牛肉、烤牛小排、-牛腦拌沙拉、牛骨燉馬鈴薯、鹵牛蹄、鹽燒牛舌……還有這道煮牛尾湯。」
「呃!這能吃嗎?」雷絲娜小聲的說道。
「嗯!你說什麼?」煮給她吃還挑嘴,需要再教育。
「不是啦!大哥,我是問有沒有吃死過人?畢竟是小嫂子來我們家後第一次下廚。」是水土不服吧!用不慣他們家的廚房。
雖然還沒結婚,但艾佐一家子早就改口,把跑不掉的席善緣當艾佐家的媳婦,順便接收小拖油瓶席惡念。
「有吧!據說死過一隻小貓。」至於人吃了也差不多,不死也只剩半條命。
「嗄嗄嗄!吃死過……一隻貓……」喝!貓命誠可貴,代他們試毒。
「放心,你們不是人也不是貓,魔胃應該無堅不摧,大可安心的食用。」夾了一口牛肉放在嘴裡咀嚼,雷斯臉色微變的露出痛苦神色。
「大、大哥,你還好吧?千萬不要逞強!」好可怕的表情,那菜的味道有那麼令人「感動」嗎?
一家六口全縮了一下肩膀,笑容越來越僵的幾乎笑不出來。
痛,咬到舌頭了,「吃吧!吃吧!一家子死在一起也是件幸福的事……
雷斯才說吃吧、吃吧,一桌子魔如做鳥獸散的各奔東西,不說保重倏地消失,只留下一雙雙來不及帶走的凌亂筷子,以及一隻鞋。
可想而知他們有多怕死,即使壽命比人類長上好幾倍,他們還是想多活幾年。
「咦!怎麼會只有你一人在用餐,他們呢?」好不容易弄出一頓大餐卻沒魔捧場。
顧著吃的雷斯不忘拉她往腿上坐。「全走光了正好,我們來享受燭光晚餐。」
話一落,兩盞造型獨特的燭台出現在餐桌上,燃著翡翠綠的燭光。
「喂!還有我、還有我,你們別想獨佔我辛苦用墨魚汁調配出的新菜餚。」他可是從歐洲主廚那偷學了一手。
怕慢了就吃不到的席惡念趕緊入座,成為名副其實的電燈泡。
「菜端著一旁吃去,別來妨礙我們談情說愛。」雷斯一腳踹開他,變了張小桌子讓他去角落享用。
「什麼?!」過河拆橋,這個惡魔姊夫真的太可惡了。
含著淚的席惡念像個沒人要的小棄兒,捧著碗盤、兩腳曲著,蹲在小孩子用的餐桌,一口牛肉一口飯的含悲帶泣。寄人籬下的小孩真可憐!
不過嘴角微揚的雷斯可得意了,看誰還敢吵著要他的寶貝下廚,一次墨魚汁料理應該嚇得他們沒膽再提出要求。
嗯!真好吃,美味一絕,那沒用的小子還挺能派上用場的,下次再找他弄頓好料。
「寶貝,來吃口牛肉,」
「好,我要帶筋的喔!」
「沒問題。」
他們也算一家和樂融融,互餵食物眼露愛意,你儂我儂羨煞了桌下一頭粉紅豬,張大了嘴巴直說: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