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只記入山深,青溪幾度到雲林。
春來遍走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
靜,死寂的靜。
淡淡的濕木味,腐朽的陳年麻布堆在牆角,一盞半滿的燈油裡浮著蚊屍蟲體,老鼠在屋樑上竄動,速度遲緩而停滯,彷彿在傾聽些什麼。
有些年歲的木床上,躺著一位臉色蒼白的絕色女子,身上的衣物全無,只覆蓋一條薄薄的棉被。
在近秋的時分,涼意使人清醒,她那扇輕羽般的睫毛如黑夜中的曇花悄然綻放,掀開沉睡已久的陰暗,帶來一絲光明。
「這裡是……」她張口欲語,卻發現舌干唇裂,粗嘎的嗓音難以入耳。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在何處?她定下心來回想。
昏迷前的狂風暴雨及無情的流沙,如重播畫面般在她腦海中掠過,胸腔內的肺袋好像能感覺到當時的壓力,氣悶不張略微難受。
緩緩地呼氣吸氣,將那股悶鬱排擠出身體,待感覺舒適些,她才打量起四周。
雖然斜劍山莊富甲一方,下人們的居所不比尋常人家差,但她還是一眼看出自己身處低下的傭人房,而且是久無人居的下等屋。
是誰救了她又棄之不顧?是無心還是力有未逮?抑亦或是故意?總歸一句話,不論敵友,她龍霞是欠下這條人情債了。
勉強撐起虛弱的身軀,慢慢地下床,乍見自己修長的裸足,龍霞倒是好笑地低下頭掃視自身赤裸軀殼。
誰這麼無聊,脫光她身上的衣物,是怕她潛逃還是刻意捉弄?若是前者,也該打入地牢才對,如果是後者,她可看不出有何趣味。
「你醒了?太好了!我以為你這下死定了。」一位身著秋香色衣裳的丫環,興奮地在她床前喳呼。
「是你救……救了我?」
龍霞烏鴉似的嗓音絲毫打不消丫環的雀躍之心,「是……呃!也不算是。」真好,她沒死,這麼美的姑娘若香消玉殞實在太可惜了,還好她躲過勾魂使者的催魂玲,得以停留在人世間。
龍霞有些被她搞糊塗了,是也不是?「你不會連救人都得考慮吧!」口真干,真想喝口水,她心想。
「當然不是。」丫環忙搖頭,要不是自己半夜尿急,也不會見她被丟棄在野狗出沒的假山旁,若遲了一步,自己可找不到她完整的四肢了。
「我姓龍,單名霞,敢問姑娘芳名?」
「我叫多蘭兒,只是個丫環啦!不像姊姊你這麼美……啊,我可以叫你霞姊姊嗎?」多蘭兒不好意思地咬咬下唇。當她救回霞姊姊時,身為女兒身的她也為之驚艷,耗了九隻老虎的力量,才把霞姊姊連拖帶拉地救回堡中最偏僻的下人房,而私藏外人入堡是項重罪,所以她只好委屈霞姊姊了。
「你順口就好,我沒有意見,畢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雖同是女子,龍霞還是下意識地拉高棉被。
「其實真正救你的人是堡主,我不過是意外路過才將你帶來此。」多蘭兒難過地想,可是很可恥,她連自己起碼的溫飽都供不起。
她在堡中只是個微乎其微的丫頭,專在廚房打雜的小下人,連三餐都得看廚娘臉色,要是廚娘一個不順意,餓上她兩、三頓也是常有之事。
她是小孤女,三歲就被賣入堡內為婢,由於生來就瘦小不討喜的模樣,因此總是受儘先入堡丫環的欺凌。
再加上她不擅長逢迎拍馬,個性又怯弱,所以更讓人瞧不起,索性把欺負她當成是日常遊樂,而上面的主事者又不管這類瑣事,反正堡中有的是錢,死了一個丫環再買就有,何況她長得又不出色。
「堡主?這裡是……」她該不會遇著個變態堡主,救人又折磨人吧?龍霞蹙眉想。
「這裡是赤鷹堡,我們堡主是赫赫有名的北方梟雄薩非鷹,你一定聽過我們堡主的大名吧!」
北方梟雄薩非鷹?龍霞眉頭微微一凝,在記憶庫中搜尋此人的資料。
薩非鷹,人稱赤鷹之魔,赤鷹堡堡主,年約三十歲,行事乖張冷酷,冷血無情而孤僻,不易相處,傳聞他性情反覆陰狠,沒有所謂的正邪善惡,只恁一時心情而定,然而被他所救是幸或是不幸?她亦不解。
「是你們堡主一時興起救人,然後又嫌無趣隨手一扔?」她生氣地想,畢竟無意識的活人沒啥好玩的。
「不是的。」多蘭兒頭搖得厲害,連手也跟著左右揮動,「是夫人她……」她趕緊摀住嘴,跑到屋外四下瞄了一眼再跑進來,她可不敢說出真相,萬一被人聽見,她這條小命就要嗚呼哀哉,下黃泉地府找牛頭馬面報到了。
夫人在堡中的地位甚高,除了堡主之外,沒人敢在她面前吭氣,要不是她正巧看到霞姊姊尚有一息存在,不忍地及時搶回霞姊姊一命,不然她是打死也不敢忤逆夫人的。
「堡主夫人看我不順眼是吧?所以欲置我於死地?」女人,永遠爭得是那一張臉皮,她體會得到,從小到大,她就因為美麗的臉孔而招惹不少是非,男人因為她而爭得面紅耳赤,女人則恨不得和她交換那張薄薄的臉皮,殊不知相由心生,再醜陋的女子也會因心美而散發出獨特的魅力,但美女總是遭忌。
「夫人不是堡主夫人,她是堡主的夫人……也不對,她是夫人,但不是堡主夫人……呃!但她是堡主夫人呀!我……哎呀!要怎麼說才對?」
看多蘭兒急得腦袋瓜子要打結的模樣,龍霞不由得歎息,什麼夫人不是夫人,一下子又是夫人是夫人的,自己快被她搞糊塗了。
「停——多蘭兒。」見她張口不語,龍霞才滿意地說道:「你的意思應該是夫人不是現任堡主的妻子,而是前任堡主的妻子。」
多蘭兒眼神中露出崇拜,「哇!霞姊姊好厲害哦!我都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你還有辦法找出我話中的線頭,不過夫人不是前任堡主的妻子,她是前堡主的妾室而已,但是大家都很怕她就是了。」
夫人雖不是正室,受寵程度卻不比正室失色,尤其是正室夫人去世後,她更是獨霸丈夫的寵愛,即使前任堡主已往生多年,但她在堡中仍有相當地位。
聽到多蘭兒這番話,龍霞有些迷惑了,他救人,她拋人,難不成兩人有隙怨?唉!算了,人家的家務事輪不到自己出頭,當前要務是先將自己身體養好,早日回到斜劍山莊覆命,免得莊裡擔心。
「多蘭兒,可否給我一杯水喝?」她本來口已經很干了,再浪費些口水就更渴了。
「水呀!我找找看。」水在哪裡呢!多蘭兒很努力地張望,「喔!水有點髒耶。」她用小茶杯裝了半杯。
龍霞真想大聲哀號,那豈止只有一點髒,本已不能飲用,先略過黃濁的水色不說,光是在裡面「游泳」的「住客」就不在少數,要是一口喝下去,明兒個非生大病不成。
「好像不能喝咧!」噁心的皺鼻,多蘭兒將茶杯拿得遠遠的。「霞姊姊,我去井邊打乾淨的水好了。」
「麻煩你了。」連點個頭龍霞都覺得吃力。
「不麻煩不麻煩,你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一說完,多蘭兒忙著要去打水。
「等一下。」龍霞勉強喚一句,「我的衣服……」
多蘭兒有些不解地眨眼睛,衣服?對哦!霞姊姊沒有衣服穿,可是她也只有兩套換洗衣物,「我想辦法幫你弄一件衣服好了。」
「先謝謝你嘍!」
「不客氣。」多蘭兒笑著道,這下慘了,她到哪裡去弄件衣服給霞姊姊穿?
當初夫人也真壞心,把人家剝個精光,棄在冰冷的石板上,任由霞姊姊自生自滅,要是被堡主知情,不知又要惹起什麼風波。
跟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衣服,可要找誰求去?
喔!對了,差點忘了要提醒霞姊姊,多蘭兒忙道:「霞姊姊,你千萬不要出房門,不然被夫人發現你的行蹤,連我都得遭殃。」她只是個小小丫頭,可得罪不起夫人。
「我會注意些,不會為你添麻煩。」身子虛成這樣,她又能到哪兒去?龍霞心想。
「那就好,我先去打點一下,你要等我哦!不可以亂跑。」再三的囑咐後,多蘭兒小小的身影才消失在房間內。
龍霞幽然地歎了口氣,將身子靠在床柱上假寐,等候多蘭兒的再度來臨,只是等許久,仍不見她的人影。
因多日昏迷未進食,腹內發出抗議聲,口乾舌燥又飢餓,在久等不到多蘭兒後龍霞決定自力救濟。
由於身無一物以蔽體,她只好將棉被當貂鑲使用,把身體緊裹在棉被裡,露出一截藕白小腿,赤足離開木床。
「哎喲!好冰。」她發覺地面上的溫度低了些。「還好不是降雪季節,否則這雙腿非廢了不成。」
咬著牙,龍霞硬撐起幾乎要昏厥的身子,一步一步以蝸牛腱行的速度,緩慢地走出老舊的房舍,憑藉著體內一絲絲對水氣的敏銳度,她蹣跚地逼近水源處。
在不服輸的倔強下,她拖著完全失去感覺的肉體,來到一處清泉流經的小溪邊,正欣慰地想俯身掬取一掌清澈時,她目眩了一下,搖晃的身子眼看著就要跌入河中。
「你在幹什麼?」一記山般的怒吼驟起。
來不及回頭望,黑暗就籠罩了她的視線,在她昏迷前,依稀還記著有雙強壯的臂彎,以及一雙詭異的綠眸……或是藍眸,她已經分不清真實和幻境。
「該死的女人!」
一道疾風掠過,平靜還給原來的平靜。
☆☆☆
「堡主,小姐的身子沒什麼大礙,只是多日未進食才會昏睡。」老邁的大夫抖著手,不敢直視那雙如惡魔般的眼。
「下去吧!」一心注視著床上的人兒,薩非鷹沒有心思注意到大夫鬆了口氣的表情。
「是是……老朽告退。」慌亂地收拾醫具,瞧也不瞧那張令人生畏的臉,大夫三步兩步地急忙離去,步履之快如頑皮的孩童,絲毫不見花甲年歲的老邁狀。
「第二次了,你第二次在水中與我相遇。」薩非鷹的聲音輕幽得彷彿從地底深處傳來。
自從在逆江河救起奄奄一息的她,他的心如同逆江河般洶湧不定,當時他不假思索便渡以真氣,將她從閻王手中搶回一條命。
她的美麗撼動了他心靈中深藏的弦,使他不自覺地被吸引,想去靠近她。
他不承認愛上她,因為他沒有心,只是他身體不受控制地想和她親近,而他將之歸咎於是自己慾望禁錮太久的緣故,所以在把她一安頓好之後,他立即找那頗負盛名的藝妓花魁莎蓮尋歡,意欲宣洩一身之欲。
縱情三日酒池肉慾之歡後,他自信已有足夠定力可以抗拒她的美麗,誰知在他一回堡才知伊人已不知去向。
盛怒之下他一掌擊斃侍房丫頭,並下令全堡人手極力找尋她,他相信以一名虛弱無助的江南女子,是沒有能力出得了赤鷹堡。
經過數個時辰無效的梭巡,他的耐性已達臨界點,一股噬血的火焰在腹中悶燒,想將一干失職之人的血擰乾,捏碎他們無用的頭顱。
他怒火如燎原紅焰,不少人受到波及而受了傷,可他仍不滿意地欲燒燬整座山林,所以才會出現在杳無人跡的角落裡而發現她。
「你是水妖嗎?還是受上天責罰落塵的林中仙子?」她若是水妖,自己不就是火妖?想到此,他眼一沉,露出難以抑制的痛楚。
他是火妖,一個名副其實的妖怪,一個人見人怕的惡魔,連父母都不屑一顧的妖魔鬼怪,就連他自己也厭惡這一身奇特,好想生為平凡男子,擁有一份平凡的人間愛戀。
「你若是水妖,遇著我這團烈火,會是水滅了火,還是火燒乾了水?不,你不是水妖,水妖不會溺水,你是上蒼賜予我的凌波仙子,只屬於我。」
當他在她耳旁不斷地喃喃自語時,悲哀襲上了他全身,妖怪有權褻瀆仙子的靈氣嗎?一雙手沾滿無數生靈的鮮血,他還配擁有聖潔無瑕的天女嗎?還有他異於常人的外表……
他陰鷙的臉上露出一抹邪惡的笑,是的,他可以,因為這是屬於他的仙子,上天無權反對,還有她,也失去了拒絕的權利。
「你,會是我的仙子。」
☆☆☆
杭州城
「什麼?!霞陷入流沙河?」
不只是居於上位的絕色女子發出冷厲聲,座下的眾人也一別不敢置信的悲慟貌,寧可自己耳背聽錯了,也不願接受此惡耗。
「對不起,夫人,霞姑娘都是為了救冷剛這個賤軀,才人葬身在沙河中。」自責甚深的冷剛紅著眼眶想,這趟絲路之旅原本很順暢,在和塞外民族交易之後,他們即起程返回關內。
根據商隊腳程計算,他們可以在一日之內穿越黃沙漫漫的塞外入關,但因他一時吃錯了食物而腹絞難抑,不得不暫緩行程。
這一延遲,剛一入關就碰巧遇上了一場大雷雨,搞得人心惶惶,驚慌得四下閃躲,而他為了穩定商隊的人馬,一個分心就身陷流沙中。
「冷剛,這件事你毋需自責,若你易地而處,我相信你亦不惜一死以護霞的安危。」龍貝妮慨然一歎,多少心痛絞著肺腑。
煙、霞、雲、霧四人自幼就守護著她,當她誤陷時光河,從先進的二十世紀來到遙遠落後的唐朝時,她們也不畏艱險地尾隨她而來。
在她心中,她們是她誓死與共的好姊妹,情分不遜兩位仍身在二十世紀的冷血姊姊們。
一個重重的落地聲響起,冷剛雙膝跪地垂下頭,「全是我的錯,是我該死!」
「別這樣,冷剛,發生這種憾事是誰也無法預料,只是怪霞福薄命淺。」龍貝妮拚命忍著辛酸道。
「你打我,罵我好了,我罪該萬死,為什麼死的不是我?」愧疚感讓他不敢抬頭見人。
「你這是何苦來哉!」她用眼神暗示夫婿天寒,希望他安撫冷剛的內疚。
一接到妻子懇求的眼神,不善言辭的斜劍山莊莊主冷天寒,只得接下「懿旨」,誰教他是「妻奴」票選的第一名?
「夠了,冷剛天災人禍是無可避免的,不管今日出事的是你或是龍霞,我們一樣會心痛。」
對於那四位忠心護主的冰美人,他是由衷的感激,更欽佩她們無所畏懼的勇氣,甘願拋棄未來世界的一切榮譽和家人,盡心服侍她們心目中的唯一主人,為此,他也將她們視為親手足,如同那些患難與共的兄弟般。
「可是……莊主,我覺得自己很沒用,對不起大家,害霞姑娘為我喪命。」一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因他而魂飛九重天,教他自責不已。
「不要再說了,我相信霞不會怪罪於你的。」龍霧倚在夫婿懷中,無聲地垂著淚,她無法承受霞已離她們遠去的訊息,姊妹為伴已有二十幾載寒暑,這項打擊著實令人心碎。
「是啦!大鋼牙,一切是天定,不是單憑你一己凡力能扭轉的。」緊摟嬌妻,冷玉邪企圖打散一室低迷。
霞的意外他有些難受,但更讓他揪心的是妻子的眼淚,畢竟他和龍霞相處的時間不多,而他的一顆心全懸在霧兒娘子身上。
一旁的向景天擁著哭紅眼的妻子冷琉璃,風千屈則不捨的安慰哭得淅瀝嘩啦的愛妻柳纖雲。
「我知道你們不怪我,可是這樣我更難過。」冷剛一說完,不由自主地猛賞自己耳光。
「冷剛——」眾人輕呼。
「發夠了瘋沒有,沒見到屍體,我們絕不接受霞已經不存在的事實。」兩道白影分別禁錮他的雙手。
「煙,雲,你們怎麼也趕回來了?」龍霧忍住悲傷,望著久別的姊妹。
龍雲遠嫁睢陽城外的霸風寨,也就是今日的鎮國將軍府,而煙正在湖南龍門,幫新任門主龍雅整頓門務,兩人都離杭州城甚遠,一時之間不應知情才是。
「發生這麼大的事,我們豈可不知。」龍雲雖冷但性子急,不太憋得住話。
「你家相公呢?」冷玉邪悠然地問道。
龍雲不在意地聳聳肩,「管他去死,霞的事比較重要。」
剛得知這一消息,她頭也不回地躍上快馬,直奔杭州城前來,棄夫於不顧,沒想到在城門口巧遇急奔而來的龍煙,兩人相視不言,便朝同一方位馳去。
龍煙冷靜地先向主子頷首,然後蹲下身子問:「你找過霞的下落嗎?」
聽到問話,冷剛略微仰起頭,「四周全找遍了,除了漫漫黃沙,不見絲毫人影,只剩一隻銀鈴。」
一發現馬背上少了龍霞,他馬上下令所有人盡全力去尋找,直到一道銀光在沙漠中反射,他才錯愕地傻了眼,任由銀鈴沉沒沙流裡。
「你確定霞落入流沙河?」龍煙再一次要求認證。
「是的。」他很希望回答相反語句。
「我瞭解。」龍煙站起身,走向龍貝妮,「小姐,你記得愛因斯坦的能量不滅定律吧!」
愛因斯坦?能什麼量……眾人如七月鴨子聽雷聲——不懂。
倒是龍雲、龍霧的眼一正,等著下文。
「你的意思是霞尚在人間?」能量不因空間改變而消失,龍貝妮想到了。
「嗯!我在龍門總壇時,龍雅突然要我回莊一趟,說霞發生了意外,所以我才得知這件事。」
「既然有流沙,那沙流應該流向何處,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不外提醒我們,凡事必有定律。」
「沒錯,流沙的流向總會有個出口。」興奮的龍雲一掃之前的愴然,右手輕擊左手掌心。
向景天好心地提點,「我聽不懂什麼哎因死躺,但是有一點你們別忘了,人無法在流沙中呼吸,何況流沙河有多深多長亦不可測。」一旦沙子入了口鼻,大羅神仙也束手無策。
他的話的確不中聽,但是只要有一線希望她就絕不放棄。「煙,老祖宗怎麼說?」龍雅是龍貝妮的嫡傳祖先,礙於禮法,她以老祖宗稱之。
「小姐,你是龍家的女兒,體內流有龍王血脈,世代受南海龍王庇佑,應該有個譜。」
思忖片刻,龍貝妮綻露出一朵細微的笑靨,「我懂你的意思了,煙、雲、霧,準備牲禮起水占。」
「水占?!」
龍雲、龍霧先是一怔,繼而吁了一口氣,她們怎麼會忘了以水占卜這件事,真是健忘。
☆☆☆
三牲擺在向水處,三果以石當桌,分向三方擺弄,洛神花揚灑在水面上,隨著淮河的水在原地打轉。
「不要緊吧!貝兒,會不會傷到腹中胎兒?」對於未知之事,冷天寒以妻子安危為第一要件。
「水是龍家的靈魂所在,不會危害到龍家人。」龍貝妮回以笑謔的眼神,轉身將手探入河水。
瞬間河中出現一個、兩個、三個、無數個……小漩渦,小漩渦不停地打轉彙集,形成一個大漩渦,讓圍觀眾人不由得俯首稱奇。
「南海的水神呀!庇佑我龍家的王,你的子孫需要一點啟示,請賜予水的力量。」龍貝妮的手似乎被水包圍住,漩渦中突然衝出龍形的水柱,將她卷在半空中,不停地在她身側繞轉。
「貝兒——」冷天寒忍不住擔心地大喊。
「不會有事的,水是小姐的守護者。」身後的龍煙出言解釋。
這種水佔她也是頭一回見到,有些訝然又有些感動,天地之間的神秘,是一介凡人無法窺知的。
一會兒,水龍的行動漸趨緩慢,由空中的迴旋降到靠近地面,龍貝妮的腳一接觸實地,水便迅速地由她腳邊退去,水面上恢復以往的平靜。
「小姐,怎麼樣?」
「貝兒,你沒事吧?」
「夫人,問出霞的生死嗎?」
「大嫂,好不好玩?」
最後那一句話一出口,眾人目光馬上怒視那位不知死活的傢伙冷玉邪。
「我知道自己俊美無儔、舉世無雙,你們用不著嫉妒我的……哎喲!霧兒娘子,你好狠的心。」冷玉邪哀叫一聲,心想,哦!真疼,娶個武藝高超的娘子,注定一輩子要他「疼」入心肝。
「閉嘴,否則我下毒毒啞你。」龍雲一臉不悅,高舉著手腕威脅道。
「毒雲你……哼!」識時務者為俊傑,他不和小人一般見識,冷玉邪想著撇過頭去。
龍煙無奈地說道:「你們收斂點,聽小姐怎麼說。」真是一群玩性重的大小孩。
見眾人收起不甘正經的臉色,龍貝妮才放柔臉上線條,「霞還活著。」
「真的?!」姊妹們終於放寬了心。
「太好了。」男人們嘴角上帶著笑意。
「小姐,霞在何方?」
龍貝妮淡淡地垂下眼皮,「北方。」
向景天多事地插上一句,「在北方幹什麼?難不成也思春了。」
也?!這個敏感的字眼引起龍雲、龍霧的不滿,「向景天,你活得不耐煩啦,想不想試試我的新毒藥,保證你想死絕活不了。」
「雲呀!我看一命嗚呼太便宜他了,乾脆來個要死不活的『享受』,我會暫時忘了研製解藥。」
這兩個女人好陰毒,他不過才說了一句話而已,向景天撇撇嘴想。「喂!我說的是實情,你們都一大把年紀……呃,是青春年少。」
好可怕,女人的瞪功真厲害,他這正人君子被她們一瞪,立刻自動矮化為諂媚小人。
「不然咱們來打個賭。」向景天不甘心地接著說。
又是賭?他還真是輸不怕。
「你想賭什麼?」眾人樂得看他出醜。
這次他學乖了,親眼目睹兩座冰山被「笨蛋」們抱走了,他若執迷不悟,只會玩死自己,想畢,向景天轉了轉眼珠子,「我賭霞這次逃不過情關。」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然後異口同聲地說:「不賭。」他們又不是向景天這種呆子,才不會下這種「穩死」的賭注。
「嗄!你們……」可惡……太可惡了,一群「惡質」人類,向景天氣得直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