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剎朱雀 第六章
    他……吻了我!

    強烈的震撼撞擊著煒烈,假意昏睡的他蠕動唇片,幾乎要丟下偽裝回吻。

    但是一句柔情似水的女音抑制了他的衝動,高壯的阿彌不是啞巴嗎?她脫口而出的字字句句皆叫他既喜且驚,恨不得跳起來為自己叫屈。

    但是隨後他的理智變得異常冷靜,破塵居然知道他的身份是五行中的南火,還說了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話──他是敵人。

    是敵人嗎?

    很快地,他的疑問得到解答,破塵不僅不是個文弱書生,而且深懷絕頂輕功,健步如飛,如履平地。

    而他居然是女兒身?!

    多希望他的雙眼入了沙,錯看那高聳的玉峰,以及白布卸下後,火槍造成的傷口。

    堂堂大清的貝勒爺,胤-阿哥旗下最得意的助手之一,竟然盲目到如此地步,被一名假扮男子的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間。

    他相信她燃迷香是幼年多病養成的習慣,接受她蒼白的臉色是出自孝心,徹夜侍母不眠。

    誰知一切都是謊言。

    「你騙得我好慘,破塵,或者我該稱呼你月。」

    「煒烈?!」

    在片刻的怔愣之後,靈敏的月-迅速地穿好衣服,先發制人地擲出袖裡白綾,但被他一個側身閃過。

    「你想殺我?」還有什麼比迷戀上一個欲置他於死地的亂黨更可悲。

    煒烈悲切的怒吼並不能阻止她曼妙的揮舞,那柔中帶剛的白綾招招致命,無情而……絕望。

    「難道你要放過我嗎?」他肯,他的使命感肯嗎?兩者間勢必有所取捨。

    她的話如刀一般地刺進他心窩。「為什麼你是月-?」

    「你應該自問,大清的貝勒爺,胤-阿哥的密探高手,你能輕饒與大清作對的月-嗎?」

    「我不想殺你。」他下不了手,邊說還邊躲她水蛇般的凌厲招式。

    「抱歉,婦人之仁成不了事,我必須殺了你。」這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成千上萬的義軍弟兄。

    飛舞的白綾如落花,忽而東旋,倏地西彎,回雪於上嫣然縱送,看似小垂手後柳無力,斜曳裙時雲欲生,接著七星錯落纏蛟龍,來如雷霆收震怒。

    空手迎接的煒烈窮於應付,取下壁上圖軸當劍,使盡全力化開一波波詭譎而優美的招式。

    一轉,一脫,影閃身交錯。

    華麗的攻勢久戰下來,月-白綾上的殺氣漸弱,足尖略顯遲疑。

    「你很想死嗎?」

    「不,我在賭。」他只守不攻,不忍之心早已取代憤怒。

    「賭我心軟?」

    「果然人如傳聞,月-的聰穎、才智不遜於男人,難怪能夠成為南方叛軍的領袖。」她的洞悉力果真驚人。

    他是不想殺她,胤-阿哥的指令是生擒月-、日魂,瓦解南方叛亂勢力,安定大清社稷,所以他沒有殺她的理由。

    另一方面,也因為自己的不捨。

    「傳聞多半有誤,對敵人我向來不留情。」她絕不會為初萌的兒女情懷失了原則。

    煒烈面上一痛,沉冷地說:「你對我是有情的。」

    「國仇家恨面前,我看不到小情小愛,你的用心是白費力氣。」

    他苦笑地傾訴,「先前我向上蒼祈求你是女兒身,而現在我卻希望你是個名副其實的男兒,因為你實在讓我為難。」

    這樣的告白著實令她心痛。「一生一死,自然就不為難了。」

    「你比我想像中固執。」一滴血飄至他跟前。「別再打了,你傷口裂開了。」

    「你……休要軟化我的心志,我不是那種會圍著你傻笑的女人。」不要對我溫柔,我會負荷不了的。月-心底吶喊著。

    「該死,你想讓身體的血流盡,好讓我輕鬆地帶著你的屍首回京覆命嗎?」笨女人,難道沒看出他在步步退讓?虧她還是人稱賽諸葛的月。

    她暈眩地顛了一步。「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千萬別自作多情。」

    「我蠢行了吧?」說時,煒烈的肩上又被劃上個血口子。

    「如果你不是滿人就好了。」她多麼希望不與他為敵,同為反清大業努力。

    「就因為我是滿人,才有機會遇見令我心動的你。」他不像她那般偏激。

    「大明皇帝昏庸無能,敗壞朝綱,任由宦官把權弄術,導致民不聊生,百姓叫苦連天,女真先祖替天行道,解救他們於苦難中,這可是順天而行。

    「如今四海昇平,百姓富裕安樂,誰當皇帝有何差別,只要是好皇帝,滿人或漢人都是百姓推崇的明君。」

    「巧言令色,我的心硬如鐵,小心你的項上人頭。」此刻她全靠一股意志力強撐著。

    「頑固。」煒烈氣惱她的不知變通。

    明明已虛弱得站不穩腳,出招不若先前的狠絕,飄零的白綾不再有致命的殺傷力,像陣旋風拍打過皮肉,僅剩微辣的刺痛感。

    慣穿的白衣濺滿活血,打鬥鬆開的前襟露出半邊酥胸,讓他在氣極中飽覽春光。

    「你就不能看看自己傷成怎樣嗎?為什麼這麼任性。」他好心痛。

    煒烈暴吼下的關心讓月-有一絲無奈,因為月-的存亡代表無數大明義士的存亡,使她不得不戰。

    「好,你不愛惜自己,我來珍惜。我不再放任你無覺的自我傷害。」他實在看不下去了。

    以逸待勞的煒烈知道她體力已超過負荷,撐不了許久,於是反守為攻,狠下心地攻她要害,以期在最短時間內制伏她的頑強。

    原本失血造成的體力不濟,再加上傷口裂開的劇痛,讓月-冷汗一滴滴滑落,唇瓣咬出幾個帶血的齒印子。

    她太疲倦,眼前一陣黑霧籠上,終於力不從心地軟了手腕,給了他一個空檔。

    「自找苦吃吧!瞧你渾身冷得像冰。」煒烈點住她的穴,曲身抱起她虛軟的嬌軀。

    「不要……妄想從我身上取得……義軍動向,我……寧可一死……」

    「哼!你倔得要命,要知道叛軍的下落我自個兒會追查,免得被你氣死。」他還真不敢妄想。

    「那就……放開我。」月-虛弱得多說一句話都覺得沉重。

    煒烈艱澀地自嘲。「放開你更難。」

    別院雖大,但在深夜裡,打鬥的聲響非常清晰,驚醒了堅持住在別院的宮家兄弟,以及十數個武功不濟的弟兄。

    當他們循聲來到時,正巧看到痛恨的滿人抱住月-,而且兩人身上都染了血。

    尤其月-白衣上的血更令他們驚心,她在月光照射下的臉色慘白無光,激起他們滿腔的狂怒射向煒烈,忘了繼續喬裝無害的「家人」。

    「放下男姊。」

    「男姊?!」他低頭瞅著懷中星眸半閉的佳人。「看來岳破塵是虛構的假名。」

    「不許傷……傷害他們。」月-有氣無力地靠在他肩頭說道。

    「少開口以保留元氣,你連自己都救不了,還想保全這些小嘍囉。」他用蔑視的眼光掃了眾人一下。

    不甘被輕視的宮昱拔劍相向。

    「你說誰是小嘍囉,我警告你放開男姊,否則我一劍刺穿你的腦袋。」可惡!這滿清狗竟敢傷害男姊。

    「好狂的口氣。」煒烈看也不看地俯貼在月-唇邊。「原來這裡是亂黨窩。」

    「煒烈,他們……不是你的……對手,放……放過……」她好累、眼皮好沉。

    「我放過他們,他們不見得肯放過我,何況他們是朝廷下命追捕的亂黨。」

    月-氣急攻心地瞪向他,嘴角溢出一道血痕。「我不會……饒了你……」

    「你……你給我閉嘴,你真的那麼想死呀?」他慌亂地抹掉她唇角的血。

    此處是留不得了,眼前雖是一群烏合之眾,但是顧忌著半昏迷半清醒的頑固娘子,他動起手來諸多不便。

    玄月神教的總壇必在附近,要是一個耽擱過久引來日魂之類的高手,到時別說帶著她離開,連自己想脫困都十分不易。

    「叫他們滾開,或許我會看在你的面子上饒他們一命,少造殺孽。」

    「當……當真?!」

    竟懷疑我的人格?煒烈強硬道:「你只能選擇相信。」

    「解開我的穴道。」

    「好。」他二話不說地輕點穴位。

    月-五味雜陳地望著他,為他的輕易解穴感到不可思議。「這麼有把握?」

    「對於一個血快流光的女人而言,腳能落地已屬奇跡。」他咬著牙冷笑。

    「我欠你一回。」她從不欠恩情。

    「我會記得討。」

    煒烈暗渡了些真氣給她,不然她早倒下了。

    「小昱兒、馭弟,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你們不要插手。」她中氣不足地睨了睨他們。

    「不行啦!男姊,他居心不良。」

    「我們不讓,滿州狗沒有一個好東西。」

    他們的惡言差點讓煒烈抓狂,恨不得割了他們的舌頭。

    「你們敢不聽我的命令,嗯──」

    一行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失去主張。

    「你們不想救月-嗎?」煒烈故意兇惡地掐住月-的頸項。

    「你……住手、住手,好,我們讓,你別出力。」

    哼!這些人真是不教不乖。「記住,月-是我的人,不要妄想救人。」

    煒烈大方地走過一群欲殺他為快的亂黨,手中圈抱著他們極欲搶救的月。

    「讓我跟他們說幾句話。」她扯扯他的手。

    「你是吃定我捨不得殺你是不是?」他惡狠狠地瞪著她。

    「真傻。」月-笑他,也笑自己。

    「你……」自己命都快沒了還牽牽掛掛。「要說快說,我耐性不足。」

    她侷促的一笑。

    「告訴日魂,要他暫代我的職務,並且回稟教主,不許派人來救我,我會自行脫困……」

    「休想。」煒烈用力地在她腰際縮掌。

    不等她交代完畢,他摟著她一個輕躍上了屋頂,在眾人的驚慌聲中消失在夜色異。

    只有一個黑影在後頭急起直追。

    ★★★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菊花開,菊花殘,寒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閒。

    好個一簾風月閒,她的心卻不清閒。

    彈奏著一首「長相思」,沈戀心任由相思啃噬僅存的血淚,思念無情的他。

    誰說守得雲開見月明,她是等得紅顏老,憔悴無人憐,望著一輪明月悲霜頭。

    「哎呀!姑娘,你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害相思,那鹽幫的張大爺可是點了你作陪。」

    她無心地回了老鴇秋嬤嬤,「今天我不想接客,你回了他。」究竟她犧牲是為了誰?想來都不值呀!

    「喲喲喲!這怎麼成,張大爺一出手就是千兩銀子,是個得罪不起的貴客。」

    「秋嬤嬤,我今天真的提不起精神陪笑,你找小小陪他吧!」

    秋嬤嬤收起老鴇市儈的嘴。「你能不接嗎?爺給的期限快到了。」

    醉花塢明著是銷魂的桃花窩,實際是搜集情報的探子窩,江南一帶的叛軍消息都是由此傳上京城,交給胤-阿哥。

    「他會在乎抓不抓得到亂黨嗎?」既然如此,她何必為他作賤自己?

    「你說什麼氣話,查探消息本來就是我們的任務,爺要怎麼處理是他的事,誰敢過問。」唉!這女娃真不懂事。

    沈戀心就是不甘心。「妓女也是人,受傷同樣會痛苦不堪。」

    「傻姑娘,我們可是連那妓女都還不如呢。你爹發配邊關生死未卜,我兒子在天牢待審,咱們不認命可不行。」

    她早就認了,命不好就咬咬牙地過,只盼望孫子能有點出息,在京城裡當差不出錯,將來撈個封賜官做做。

    人生短短數十年,為了過個安穩的老年,她是有錢賺就賺,能撈就盡量撈,絕對不跟銀子過不去,它們可是她未來的依靠啊。

    「秋嬤嬤,我是不是很傻?」竟然愛上不該愛的男人。

    「哪個女人遇上情字是不傻的?嬤嬤我是過來人,你就看開些吧,別再庸人自擾。」再美的女人早晚也會遲暮。

    「偏偏我看不破,一個傻勁地往死胡同裡鑽。」沈戀心隔著月窗眺望半殘月。

    秋嬤嬤可不許她傷春悲秋地擋了財路。「鑽呀鑽的,就叫張大爺來鑽你的紅褥裙。」

    「秋嬤嬤──」

    「嫌我說得淫蕩呀!那我請他來……做咯!」她扭動豐臀向外喚人去準備水酒。

    不一會兒工夫,鹽幫的張貴大搖大擺地晃進來,身後跟著四、五位隨從守在門口。

    「小心肝,想死我了。」他一靠近就想嘗嘗她小香唇的味道。

    沈戀心不依地側側身,環抱絃琴以為屏障。

    「張大爺,奴家今日葵水剛來,不方便接客,怕觸了你的霉頭。」

    「這……不打緊,就陪我喝個兩。」他是標準一副色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尋歡客。

    「蒙張大爺不嫌棄,戀心就陪你飲個痛快,感謝爺對戀心的疼寵。」她嬌笑地一飲而盡。

    色迷迷的張貴往她小嘴一親。「這小嘴真甜,我家裡那幾個婆娘若有你一半媚就好了。」

    「不來了,你欺負人家,罰酒三大。」

    美人媚眼兒一勾,張貴全身酥軟軟。「好,好,我干,我全干了。」

    酒過三巡,染了醉色的沈戀心酡紅了臉,小指頭搔呀搔得張貴心癢癢,但礙於她的身子不潔,只有猛喝白乾、親親小嘴過乾癮。

    大約見他有些醉意,在秋嬤嬤不斷以眼神示意下,她才不甘願地嘟起紅唇打探消息。

    「張大爺,你最近在忙什麼?」

    「還不是鹽幫的水運問題,掌事不好當呀!」他淫笑地捏捏她渾圓玉乳。

    好痛,這個粗魯鬼。沈戀心忍辱地續問:「聽說玄月神教去總督府鬧事,好像要救什麼人是不是?」

    「那個邪教呀,呃!」他打了個酒嗝揉揉她的香腮。「朱王爺的孫子被水軍轉送兩……兩廣總督府,他們要……劫囚。」

    「不是失敗了,月-還中了火器營一槍。」她刻意裝是秘密小聲地問。

    男人就愛這一套,在美人面前顯威風,以表現他的本事大。

    「叛黨領袖又不是只有他一人,偷偷地告訴你,他們奉上了一大把銀子向鹽幫租船,打算趁官兵由水路押解小王爺北上時救人。」

    「真的呀!那不是很危險?」

    「危險倒是不至於,只要銀子夠亮,殺頭的生意總是有人做,反正只租幾艘船嘛!」出了事一問三不知,就說遭竊不就得了。

    沈戀心忍著噁心感猛倒酒。「他們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我不太清楚,不過……他們三天後會來江口提船……」他醉得眼已有些瞇。

    三天後。得此消息,她仍挑撥地問:「張大爺,你說到底是鹽幫勢力大,還是玄月神教受人崇拜?」

    「他奶奶的,一個邪教算什麼,一天到晚喊著反清復明和亂黨勾結,早晚讓皇帝老子砍了頭。」

    張貴愈說愈激動,該與不該說的話全都出籠了,要不是他不知道玄月神教的總壇所在,否則這下子非被酒害得吐實不可。

    而他利慾熏心,鹽幫是官方的,他還貪財地借船給反清義軍救朝廷重犯,實已犯下滔天大罪,被視為亂黨一員。

    「我的小心肝,你的衣服太多了,我來幫你脫幾件散散熱。」

    幾件?!沈戀心厭惡地擰眉,她身上穿著肚兜和薄紗不過兩件而已。「別,戀心怕寒。」

    酒意正酣的張貴早把她葵水一事忘個精光,眼巴巴地要脫她衣服溫存一番,享受一下美人恩。

    正當兩人拉拖之際,房門被人一腳踢開,四、五個隨從裝腔作勢地亂比畫一番以示嚇阻。

    「滾。」煒烈大喝一聲。

    「好……好大的膽子,誰敢來壞……老子好事。」張貴已醉得東倒西歪,連舌頭都打結了。

    「哼!人渣。」

    煒烈抱著昏迷的月-,踹踹醉得一塌糊塗的張貴。

    「你……你知不知道本大……大爺是誰……嘖!好俏的小娘們,醉花塢……新來的姑娘啊……」

    孟浪的手臂當場被扭下,張貴痛得酒醒一大半,抱著斷臂哀哀叫。

    「這是給你一個教訓,別人的女人覬覦不得。」竟敢動他的女人,簡直活得不耐煩。

    「他……他長得好像月。」張貴納悶著,月-幾時變成了娘兒們?

    煒烈臉色一沉。「你認識月-?」

    張貴痛得快在地上打滾,懾於他駭人的氣勢,於是囁嚅地道:「我見過男……男月。」那長相俊得教人難忘。

    「從現在起,我要你完全忘掉月-的容貌。」

    「嗄?!這……」

    煒烈扔下兩張面額萬兩的銀票給他。「夠不夠?」

    「夠……夠了,月-是誰,我怎麼想不起來呢!」有了銀子他連祖宗牌位都能賣。

    「很好,走。」

    「是,是,我馬上走。」張貴捧著手,攢著銀票,笑得十分痛苦地帶頭領著隨從離開。

    ★★★

    沈戀心啞口無言地直盯著煒烈手中的「物體」,不敢相信他會抱個女人來她這裡,而且是傳聞中的月。

    任誰也沒想到,月-是個姑娘。

    她定下心神瞧去,那失去血色的五官看來相當熟悉,她由那襲沾滿血跡的男裝認出人。

    「岳破塵。」

    他終於識破了「他」的女兒身。

    不過,她在心裡也想開了。

    一個是滿清貝勒爺,一個是與朝廷作對的亂黨領袖月-,他們之間是不可能有任何結果的,不然貝勒爺也不會將她打成重傷。

    剛說她是他的女人是要掩人耳目吧!這麼重要的人犯,爺確實應該親自押解上京。

    「你還楞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去請個大夫。」煒烈熊吼一聲。

    「呃!需要請大夫嗎?她可是亂黨頭子。」人是有私心的,她希望月-重傷不治。

    煒烈的黑眸射出千萬道利刃。「她要是有個意外,我拿你陪葬。」

    「什麼?」沈戀心當場一怔。

    千折百回的思潮不及他狠絕的一刺,他居然拿她和一個亂黨相提並論?

    「你傻了,我的命令聽不懂是不是?」他反手給她一巴掌。

    鮮紅的指印毀了她半邊的麗顏。「你為了一個叛亂份子打我?」

    之前不知岳破塵的身份而迷戀其男子扮相,她可以勉強接受他慾望不得宣洩,失意之際擊中她一掌。

    可是明知月-是反賊還一味地呵護,他當真失了理智。

    她不能接受,這不是她所愛的男子。

    「你沒有資格質問我,去請大夫。」

    「我不去。」這是她頭一回反抗他。

    煒烈眼睛半瞇。「你敢違抗我的指令?」

    「女人最寶貴的貞操都已失去,我還有什麼值得珍惜,命嗎?」她不要再唯唯諾諾地當小可憐。

    「你不要命?」

    「你能愛我嗎?」沈戀心板著臉勇敢說出。

    「作夢。」

    她心冷地退了幾步。「把我的命拿去,我不希罕。」

    「你……」煒烈輕手地把月-平放在床上並放下紗幔。「秋嬤嬤,秋嬤嬤。」

    氣喘吁吁的秋嬤嬤一聽到貝勒爺的呼喚,三步並兩步地推門而入。

    「爺,有事?」

    「把杭州城最好的大夫給我請來。」

    「是,老身馬上去。」

    ★★★

    「她不值得你救。」

    「我不想割了你的舌頭。」

    嫌她囉嗦,煒烈的注意力全放在大夫那雙顫抖的手上,若是他碰到不該碰的地方,他行醫濟世的招牌可以拆下,回鄉下數墓草了。

    「她是亂黨。」沈戀心不死心地勸道。

    煒烈聽而未聞。「大夫,她的傷勢如何?」

    「呃……姑娘的傷是被火槍的彈頭擊中,雖已取出彈頭,但是姑娘她未適當的休養……」

    「說重點。」

    大夫害怕地瑟縮肩膀。

    「最好是找洋大夫看看比較妥當,姑娘傷口發炎導致高燒,我只能開個藥方退熱,至於她的傷口恐怕……」

    「恐怕什麼?」

    「就算能治癒也會留下可怕猙獰的疤痕,一個姑娘家……」除非洋大夫施以手術縫合。

    「城內沒有洋大夫?」

    「據我所知不多,大概可以在廣州城或是北京城找到一、兩位吧!」

    煒烈低忖了一會兒,當下作了決定。

    「秋嬤嬤,去準備馬車,我要漏夜回京。」

    沈戀心聽地抓住他手臂。「值得嗎?」

    他看了一眼。「值得。」

    愛一個人容易,恨一個人更容易。

    當愛轉成恨,那破壞力只能用可怕來形容。

    眼底的愛戀消失,沈戀心燃起一把熊熊的恨火,她決定恨他。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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