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薇薇,那是她的名字嗎?
為什麼這三個字會讓他心中興起莫名的波動,鼓噪如地中海的波浪難以平靜,似乎牽動他記憶中被遺忘的角落,讓他忍不住想去知道她是誰。
一道總在腦海裡盤旋不去的身影,有著墨黑如夜的飄揚長髮,以及細緻柔美的水嫩臉頰,明亮的雙眸帶著黑水晶般的瑩澤,有如鬼魅般不時出現在他的思緒裡,干擾他的正常作息。
但是他不曉得那名縈繞心中的女孩究竟是誰、今年幾歲,來自哪個國家,因為他最常見到她的地方在夢裡,一個沒人進得去的禁區。
撫著黑髮覆蓋下,長約三十公分從髮際沒入耳後的醜陋傷疤,冷得毫無一絲溫度的德烈嘉斯,瑟米夏微顯怔然,像在回憶某個不存在的過去。
五年前的一場爆炸毀去他的部份記憶,也導致兩大家族的合作破裂,至今仍有無法修補的裂縫在,支離破碎的屍體是每個人抹滅不去的最大夢魘。
而他在那場爆炸中失去父母和亮二姐,以及一個旁人堅彌深情不悔的未婚妻,他們的愛深刻雋永,叫人動容,可惜末不及完成夢幻般的世紀婚禮。
這些他全然無知,唯一的生存者卻忘了曾發生過的一切,必須借由他人的轉述才能拼湊出大概的影像,而他不記得他曾愛過他們口中那個癡戀他的新娘。
至少他未忘卻這部份的記憶,心思狡詐的蕾貝絲從來不是他會喜歡的類型,她太傲、太驕了,外表純潔、內在深沉,是個破寵壞的千金小姐,十足的黑幫份子作風,不像她……
驀地,盈盈一笑的清靈女孩又乍然擄去他的思緒,眉頭微擰的德烈嘉斯顯出不悅,那缺少的兩年過去讓他感到不滿,他原本可以有個完整的記憶,卻因為死傷無數的轟天巨響而離析崩壞。
他攥緊手中的一張遠距離傳真相片,浮躁的心情才稍微沉澱,恢復冷峻得嚇人的神情。
「先生,那兩個人有問題嗎?我去解決他們。」任何妨礙狼主的人都該死。
睨了手下一眼,面無表情的德烈嘉斯僅是彈了一下指頭。「在別人的土地上別鬧事,收斂點。」
「可是……」他會處理得神不知鬼不覺,絕不會驚擾台灣的警方。
「克裡斯,我的話有那麼難以理解嗎?還是覺得我的能力退化了,不能作主決定?」他的聲音很平穩,穩得透出冷冽的寒意。
「不是的,先生,是我僭越了,請你降罪。」忠心到近乎一板一眼的克裡斯腰一彎,等著受責罰。
他只哼了一聲,視線轉向一身筆挺黑西裝的男子。「裡奧,我要你查的事查得如何?」
「先生,你要的資料我已委託本地的黑幫去查,相信很快有消息傳來。」他們只需要等待。
「很快?!你認為這是我要的答案嗎?」他冷冷的揚唇,聲調是嚴厲的責怪。
「先生,請不要心急,凡事慢慢來,不急於一刻。」人一急容易壞事。
身形略矮的裡奧有著義大利男子特有的俊挺外表,長相出色十分引人注意,性格浪漫多情,只要是女人不分老少,一律溫柔待之。
所以沒人看得出他其實是殺人不眨眼的頂級殺手,除了女人不殺外,三歲娃兒他都能狠心的下手,不會有所遲疑地給人生路。
他從小就是瑟米夏家族的一份子,父親是瑟米夏家的管家,他跟德烈嘉斯算是一起長大的童年玩伴,同-也是肩負他生命安危的貼身保鏢,五歲起便接受嚴苛的殺人訓練,只為一人而存在。若說有人會背叛以德烈嘉斯為首的黑手黨,他絕對不會在考慮的黑名單中,忠誠度百分之百,有如德烈嘉斯背後的影子,不可能生有異心。
不過他有一個非常要不得的弱點,那就是太過博愛,凡是女人的要求他一向不拒絕,不論對方是否懷有惡念,他自認足以應付。
出色的外貌加上多情的個性,讓他的女人緣好得到了濫情的地步,情人無數、夜不孤枕,處處都有和他有過一段情的女人,同時也榮獲女人最恨的男人第一名。
而克裡斯的個性剛好與他相反,絕情絕愛、不信任任仙雌性生物,他會利用她們的身體發洩性慾卻不會愛她們,一辦完事就撇下女伴走人,不多說一句話。
但是很奇怪,沒有一個女人會恨他,反而認為他非常性感,是真正有魅力的大男人,就算是一一夜情也甘於被拋棄。毫無怨言。
他仇視女人,卻也離不開女人,刀光血影的黑幫生活讓人無法真正的放鬆,唯有在女體中的釋放才能解除緊繃的身心壓力。
「你當這裡是觀光景點不成,任你悠閒地隨處逛逛。」他太放肆了。
相信人不能沒有愛情的裡奧中肯地說道:「先生,你這些年過得太辛苦了,何不放慢腳步散個心,談個小戀爰允實貧瘠的靈魂。」
愛是人類史上最豐富的情感之一,除了恨以外沒什麼及得上。它能讓人不後悔來此人世一遭,活著享受上帝的恩賜。
即使他滿手血腥,早已被摒棄在天堂外,他仍不忘善待自己,讓自己活得更愉快。
「你在教我怎麼玩女人?」眼一沉,藍色的瞳中射出冷芒。
「不敢,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偶爾也要適時地抒發情緒,愛情是很好的調劑。」起碼能撫平一、兩條他額間的皺摺。
「裡奧,你要是嫌日子過得太枯燥,就把地板舔一舔」他的舌頭濕度足以舔淨一地髒污。
回到飯店的德烈嘉斯更顯煩躁,雖然表面上冷然如斯,無一絲異樣,但心裡頭卻始終記掛著一個不存在於記憶中的名字。而且為它的陌生感到極度不舒坦。
他應該對它很熟悉才是,可是他卻連一點印象也沒有。潛意識裡擁有這名字的女孩曾在他身邊出現一段不算短的時間,而他刮輕易地把她由心中切除,不再想起她的容顏如何。
他不喜歡這種少了一塊的人生,彷彿他的生命中已有缺憾.難以彌補地拼不出完整,由著心口空了一角,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什麼。
不會吧!舔地板?!真把他當成狗呀!「先生,人不是無堅不摧的鋼鐵,停下來思考未來的走向才能有更準確的判斷力,你要找的那件物品已寄放在他人身邊甚久,遲個三、五天也不致差到哪裡去。」
突地,他俊帥的臉龐發出輕喟的苦笑。
「你有多久沒笑了?自從意外發生後你就繃著一張臉不與人親近,出.不曾再聽見你爽朗的叫喚聲,我們的心裡並不比你好過。」
本來想叫他不得對狼主無禮的克裡斯一聽他後續的話,表情由淡漠轉為略帶沉重,不置一語地看著曾經意氣風發的少主人,這幾年的轉變的確是大家心中說不出口的痛,沒人願意犧牲一家人性命換來崇高的地位。
何況他從無意願接下目前的一切,甚至打算拋下從出生起便擁有的特殊身份而從事教職,甘願沒沒無聞地當個和常人無異的普通人。
只是他的命運從一出生就注定了,即使他不想繼承老西弗林的黑幫勢力,但是他仍屬意他為接班人,剔除野心勃勃的德克米羅,瑟米夏,並強迫德烈嘉斯迎娶對結合幫中力量有利的長老之女。
一開始裡奧便不贊同這樁以利益而結合的婚事,他看得出來狼王心中另有所愛,不過位卑人微輪不到他多嘴,只能在教堂外擔任警戒的工作。
沒想到因此逃過一劫,從此成為狼主的貼身護衛之一,形影不離地守護在他身後,不讓敵人有可趁之機。
「裡-,你真的越來越造次了,是我放縱的緣故嗎?」看來是他太過仁慈了,沒顯示出強硬的作風。
「先生……」他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一句喝斥阻止。
「以你的身份夠資格教訓我嗎?」德烈嘉斯再冷厲地一視。
「我……是的,先生,是我不該冒犯,請諒解我對您的過度關心,導致您的不悅.」他的態度故作恭敬,額頭前垂傾下叫十丘度角。
裡奧的尊敬是充滿戲劇性的嘲弄,眉頭微揚不帶為人手廠的謙卑,像是他的道歉不過是一種諷刺,不代表內心真正的含意:
崇尚愛情和美食的他最懂得享受生活,他的人生觀是活在當下,追求極致的快樂,所以他非常看下慣自我禁錮的遁世者,把美好的世界往外推。
雖然他身處的環境算不上高尚,但起碼醇酒美人的享樂足以抹去他身上合黑的色彩,干他們這一行的可沒有明天可言
「裡-,我發現你更適合我的位置,或許你願意接收艾柏格家的絲蒂娜。」正好符合他來者不拒的性格。
「絲……絲蒂娜?!」呵呵……不要嚇他。
臉色驟變的裡-乾笑地退了兩步,胸一縮裝孬。整體上來說,大部份女人是可愛的、惹人憐寵,但也有少部份例外。
而遺傳家族特徵紅髮綠眸的絲蒂娜則有女巫特質,她的脾氣比她已故的姐姐蕾貝絲更難以招架,性子烈不說還十分不可一世,從不把階級低於她的人放在眼中,視同糞土的任意踐踏。
她很驕傲,而且相信美貌是一項利器,能令她無往不利,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沒人可以逃得過她的掌握。
同樣地,她也有著一般女子少見的聰明,除了愛情外她更想得到權力,而權力能帶來更多的財富,她將更能恣意的為所欲為:
「德烈嘉斯,你留著自己享用好了,你比我更需要女人的滋潤、」而他的女人多得讓他應接不暇,最大獎他讓賢,不便與之爭奪。
「需要?」他頓時一起身,微跛的左腳似在在嘲弄他的缺陷。
唯一的生存者,這是多麼大的恩惠,在近百名的黑幫大老中僅剩的活口,他該慶幸自己還有一口氣留存,不在一堆無從辨認的屍塊當中。
可是瞧瞧他付出什麼代價,火燒的後果奪去他百分之七十五完整的皮膚,即使經過無數次的植皮和雷射手術去疤,只要溫度高過三十二度,他看似健康的膚色便會如火焚燒的疼痛不堪,必須長期待在恆溫的環境中避免刺激。
而他的腳被彈出的厚門板擊中,當場骨碎穿皮而出,現代的科技再優越也無法使碎得慘不忍睹的開放性骨折癒合,如今他的膝蓋一遇冷便酸痛,不能快步行走,一跛一跛地只能依賴手杖助行才能走得順暢。
活著不代表幸運,午夜夢迴他總是一身冷汗的驚醒,卻不記得自己夢到什麼,感覺有上千隻無形的手在拉扯,欲將他拉往未趕上的地獄列車。
「其實不要太在意你的腳,它與一膽人沒什麼兩樣。」男人的存在價值在於腦中之物,而非那一點點兒不可見的小瑕疵。
「不要太在意?」德烈嘉斯冷笑地沉下冰眸。「因為那不是你的腳。」
衣服覆蓋下的醜陋更是一生難以抹滅的傷口,沒有一個女人見了不尖叫,他憑什麼大言不慚地同情他的境遇,無疑是一種近乎憐憫的取笑。
德烈嘉斯拉高左側的褲腳,露出有如娛蚣爬行,十數條交錯縱-的疤痕,肉色的縫線凹痕清晰顯現,似在提醒他種種的遭遇。
而到現在他還沒揪出當年事件的主凶。連佈置引線、安裝定時炸藥的小羅嘍也查無蹤跡,叫他如何告慰不時在他夢中淒泣哭嚎已逝的親人,他們死得豈能甘願?
他不會原諒欲置他於死地的暗夜使者,那個野心份子休想從他手中奪走屬於瑟米夏家族的榮耀,「西西里之光」他誓在必得,絕不落於他人之手。
「朋友,你太在乎旁人的眼光了,在我們眼中,你永遠是完美無缺的德烈嘉斯,一個具有統御能力的強者。」他天生就是個領袖人物。
他一點也不懷疑老幫主為什麼執意要傳位給次孫,略過三個兒子和表面無意爭權,私下卻大肆收買人心的長孫,因為即使行動不如以往敏捷,人稱「黑狼」的他仍擁有令人一見生畏的氣勢,無人敢挑戰他的權威。
不過有件事他的確說對了,那不是他的腳,所以他無法理會被門板擊中的痛,以及之後陸續嘗試站立、復健的挫折,以他一帆風順的驕傲怎承受得起?
更甚者,他可能喪失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在他昏迷中不斷呼喚的女人名字和喃語連連.什麼「來不及了」、「十二點正的約會要遲到……」之類。
裡-的金眸閃著冷肅之色,誓言找回那個笑著要把女朋友介紹給他認識的清朗男子。
發生過的事不會無跡可尋,只要耐心等待,隱臧在黑暗中的魔影遲早會捺不住性子,露出張狂的爪子。
「午安呀!老闆娘,又出來散步啦?」真有閒情逸致,叫人好生羨慕。
「門醫生,今天沒門診嗎?不少人在問小提琴美人為什麼不來了,有沒有考慮復出?我替你專設一個表演舞台。」少了二點零五分的邂逅,她們餐坊的業績掉了將近一成。
雖然湛薇薇開設海廚房純粹是興趣,不光是為營利,重要的是築夢,不過看到店裡客人滿滿地座無虛席,那種滿足感還挺令人虛榮的,感覺勝過賺錢的樂趣。
而且說實在,少了悠揚如天籟的琴音真寂寞,老覺得料理的味道有些不足,好像義大利面上忘了灑巴西利,口感依舊卻總覺得欠缺什麼。
人呀!真會被習慣寵壞,明知道門開心的演奏是為某個承諾,肯定不會長久,她仍上癮地百聽不厭。一近三點就準備好餐點、冰飲,就為了一場音樂饗宴。
「小提琴美女引退了,最近心臟有毛病的患者居然以倍數增加,沒良心的院長壓搾我連續排班五天半,你說我是不是很可憐?連周休一言的上班族都不如。」
唉!她的腰都挺不直了,還拉什麼小提琴!
心臟科醫生的工作真不是人幹的,每天看心、摸心、開心弄得自己心下開,男人來看醫生就真的只是「看」而已,附帶鮮花一束,叫她不知道是該揍他們一拳好,還是直接開藥讓他們心跳停止算了。
氣質美女的形象害她甚多,現在她不只要防堵男人的色心,還得開導女人的護心,看來再過不久她可以開一門心理課程,兼差當心理醫生。
滿天的心搞得門開心眼花撩亂,她再不抽個空呼吸新鮮空氣,騎單車做做健身運動,也許不用多久她也需要掛號看醫生一一精神科。
「是值得同情,不過星期三下午你應該有門診吧!怎麼還有時間出來溜躂?」
她的話可信度得打個折扣。
「蹺班。」門開心理直氣壯的說道,不見羞色。
「蹺班?」她可真敢呀!「那你的病人怎麼辦?叫他們慢一點生病?,」
失笑的湛薇薇撫著將軍鮮艷的羽毛,打趣地消遺店裡的常客。肩一聳,門開心不以為然地學老闆娘摘下一朵縷斗菜放在手上把弄。「醫院沒有我不會倒,何況心臟科醫生不只我一人,我把他們全轉給有個啤酒肚的牛醫生。」
「真狠。」不知是誰壓搾誰,她的日子過得真愜意,了無煩惱。
「哪裡狠了,上次他帶小老婆去吝裡島度「蜜月」是我幫他頂的班,現在我不過還給他而已。」要是她那時就知道所謂的醫學會議其實是偷腥,她一定自掏腰包帶他老婆越洋抓奸。
想起這件事她就嘔,她竟成了破壞人家家庭的幫兇,而且還累得像條狗似,好一陣子沒做開心的事。
「呵呵……別把火氣出到我身上,小心你的拳頭,待會到海廚房喝杯咖啡吧!
我們新推出一種茶葉餅乾,酥酥脆脆很爽口,嚼起來很香。」
「是嗎?等我繞完這一圈就去,我和我家那個約好了在你店裡見。」他忙,她也忙,一個忙著抓人,一個忙著救人。
「任檢察官?」她問道。
門開心不雅的咧嘴一笑,「除了他還有誰,你不會鼓勵我換男人吧?」
雖然沒人看好他們,老以虛有其表的大野狼和火爆小綿羊之詞取笑他們,但是誰鳥那群無聊鬼,他們過得開開心心就好,准都別來打擾。
「不,我還想多活幾年。」不論是甜美如她的小提琴美女,或是壯碩如黑道大哥的檢察官,她一個也惹不起。
以和為貴是做生意的根本。
「沒志氣,虧你門口還種了一棵掛滿紙簽的紫荊,還有讓人願望成真的石碑,我認為你該去許下個心願,讓你的這裡不打結」她指指她的眉心,模仿美人蹙眉的愁態。
微微一怔,表情恬柔的湛薇薇回以淡笑,「子虛烏有的傳說你也信嗎?」
她的眼睛看向迎風搖曳的美麗花田,視線卻像越過千嬌百媚的花兒,飄向更遙遠的天空。
那片藍,是她心中的海洋。
也是她去不了的地方,因為她不是水手,沒有追逐海浪的熱情。
「為什麼不信,我不就是成功的例子?」門開心自傲的眨眨眼,按著腳踏車把手上的車鈴代替鼓舞的笑聲。
搖著頭,湛薇薇明媚的眸中蒙上一層暗影。「愛情有如國慶煙火,只在剎那問燦爛。」
煙花燃放完了,光亮也跟著熄滅,只留下為人垢病的垃圾,讓清潔大隊掃上一整天。
「悲觀,愛情是盈滿的月,雖然它會隨著潮汐而改變,但它永遠都會在,只是你有時會看不見而已。」或是故意忽視了。
她笑了,笑得令人感到哀傷。「門醫生真樂觀,祝你幸福。」
湛薇薇最後一句話似在對自己說,她望著遠去的單車收起禮貌式的微笑,低頭撫摸粉紫色的小花,她想了它的花語叫坦率,是法國人眼中的聖母手套。
掛滿紙簽的紫荊樹真的靈驗嗎?願望成真的石碑能帶給人多少希望,在許多年前她便知曉愛情是童話,它無法生存在現實人生中.
沿著小徑走回海廚房餐坊,她習慣性地拿著剛摘下來的花朵,腦海裡什麼也不想,她不願停在過去的記憶裡,當個被時空遺忘的過客。
唉!她才二十七歲,心卻衰老得有如七十二歲,她不知道日復一日的生活有什麼樂趣,總在天亮的時候醒來,然後等待晚上十點打烊。
她的人生目標在哪裡?她輕慨的自問。
「別難過……嘎呀!嘎呀!情人的眼淚是珍珠……嘎呀!嘎呀!想哭就到我懷裡哭……嘎嗚!嘎嗚一一眼淚是珍珠……眼淚是珍珠……眼淚是珍珠。」
紅色的尖喙輕啄湛薇薇微卷的長髮,似通人性的鸚鵡在她頸邊磨蹭,撒嬌地以翅膀拍了兩下,好引起主人的注意。
「將軍,你在安慰我嗎?」那天,他走出她的視線,而它卻走入她的生命。
「嘎呀……嘎嗚……哭,很醜很醜,湛蘇蘇是大笨蛋,啊嘎……啊嗚……裴向晴是大豬頭……嗚……嗚……我要哭……啊哭……」將軍很神氣的抬起下巴,模仿某對老是互相叫囂的歡喜兔家。 「呵呵……你的歌聲真難聽,別來殘害我的耳朵」天時!它學得好像。
它不滿地用爪子扯扯她的頭髮。「好聽、好聽,將軍會唱歌,我是大明星。」
「別被捉去當烤小鳥就不錯了,製造噪音可會惹人嫌」沒毛的鸚鵡光禿禿的一身肉,八成會感冒吧!
「不是噪音、不是噪音,我有美妙的歌喉,不許烤小鳥,嘎呀!嘎呀!」它氣呼呼地跳上跳下,展翅一飛停在紫荊樹的枝幹上。
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她的心情為之輕快地發出甜脆的笑聲,有了將軍逗趣的陪伴,她想傷秋悲春都難,它是她心靈最佳的撫慰。
一如以往,她將花田中採回來的花兒放在石碑上,沉默不語地想起妹妹和艾兒那兩個寶貝蛋,滿腦子胡思亂想地猜測底下埋了個人。
是天真,也是愚不可及、不過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石碑罷了,一位遠在希臘的友人送她的禮物,希望她睹物思人,勿忘曾經共度的時光。
年輕的日子是不怕揮霍,除了學了一手精湛的地中海料理外,她還經歷過不少有趣的事情,結交各式各樣的朋友充實她的旅程。
她去過日本的北海道,喝溫牛奶泡湯,也到過愛斯基摩人的故鄉,一年當中有一半的時間處於黑夜,她學會生吃冰凍的魚肉。
還有雪鄉之國瑞士,雪融後的阿爾卑斯山有如清純的牧羊女,趕著雪絨絨的綿豐上山吃草,鑲白的峰頂是終年不化的帽子,引人投入山的懷抱。
回憶是美好的,卻也有傷心的一段,不論是好是壞都灶她的過去,人在成長的過程中總會失去什麼,而她剛好遺落了一個心。
若問她石碑下埋了什麼,她會說是她那顆已然枯萎的心,她想試著種在泥土裡,看能不能抽根發芽,長出一顆全然新穎的心。
湛薇薇伸手碰了碰剛掛上去的紙簽,一片半黃的樹葉由枝啞脫落,飄落在她張開的手心上,一條到底的感情線橫過手掌。
「我找愛麗絲,她在哪裡?」
驀地一道男音從背後響起,彷彿沒聽見的湛薇薇以指輕輕嫗去葉片上的蟲卵,放在唇邊輕輕吹奏屬於樹葉的歌聲,雙眼微閉。
「不要讓我再問第三遍,愛麗絲人在哪裡?」對方又問,顯得下太和善。
聲音一停,她握著黃葉的手輕顫了一下,頭未回的說道:「愛麗絲夢遊仙境了,你要找她得去問老是看表的兔子先生。」
她是壞心眼的黑桃皇后。
「你敢要我?」他一把捉住她的肩,用力地扳過來面對他。
「不,我只想當個時鐘,滴滴答答地提醒人們不要忘了正午十二點的鐘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