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外一群苦候許久的人,他們臉上滿佈著焦慮和著急,惶恐不安的走來走去,沒一刻靜止的緊盯著開刀房上「手術中」三個字。
壓抑的低泣聲,憂鬱的歎息聲,自我責備的懊悔聲,還有頻頻拭淚的安撫聲,氣氛凝滯而沉悶。
守在此的不只是任家人,來自各地聽聞此惡耗的朋友都紛紛前來,表情哀戚的不置一語,全有默契的為裡面的人兒祈福。
甚至是不認識的群眾也捎來關心,如一串串紙鶴是要為她祈福,因為她是青春泉牧場的任依依,一個敢以一己之力對抗政治土匪的現代女俠。
沒有交談,任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大家愈等愈心慌,吊著的心害怕那扇門之後未知的命運,生與死似乎只有一線之隔。
怕她推出來的時候是覆著白布,相信在場的人沒一個承受得了,尤其是滿手燒傷、臉色灰白的諾亞,他的心痛更甚於其它人。
是他由樑柱下抱起了她,那幾乎沒了鼻息的身軀是那麼冰冷,毫無活力的躺在他雙臂中宛如沉睡精靈,與週遭的火焰成了極端諷刺。
他的心彷彿也在那一刻停止跳動,他從來沒有如此恐懼過,渾身打著冷顫地擔心懷中的人兒會突然惡作劇的停止呼吸。
不敢放開她,他想一直一直擁著她,他知道她最怕寂寞了,即使身邊圍繞了一群人仍覺不安,以為別人一轉身就會把她留下來。
她的神經敏感而纖細,對一個感情過於豐富的人而言並不是件好事,因為太容易受傷了。
害怕愛人,害怕被留下來,害怕成為孤獨的那個人,所以她拒絕了被愛,寧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抱著膝守護自己,也不願接受送到眼前的幸福。
多麼令人心疼的她呀!他怎能不寵她,他是如此的深愛著她。
依依,我愛你,你聽見了沒有,快從沉睡中醒來吧!別讓我成為被你留下的人,我真的會心痛。
十指交錯扣緊,不斷在心中吶喊的諾亞心中晦澀黯淡,他懇求著摯愛的人兒在此生死關頭能勇敢一戰,打敗死神好獲得留存人世間的機會。
當他在紛亂的人群中找不到她時,那份恐慌直接擄去他的神智,不敢想像她可能是衝進火海搶救那幾乎無法可挽救的生命。
事實證明她的衝動行事不因大火而受阻止,當他聽到她陷於即將崩塌的倉庫中,心一緊奮不顧身的衝了進來,腦海中只存在著一個聲音——
他不能失去她。
可笑的是,人必須在危急之際才知受下得有多深,憤怒的狂火讓他看見自己的濃情。
只要她活著,他什麼都願意妥協,即使一輩子不回國陪她養牛,王子的頭銜抵不上她放肆的一笑,甚至是暴力的拳頭。
「殿下,我查到了。」
日前飛來台灣的侍衛莫奇的聲音傳入他耳中,諾亞的眼神倏地轉為陰-,兇猛而狠厲。
「是誰幹的?」他絕饒不了他們。
「是台灣一位議員,姓何。」由他們國家的情治人員不眠不休追查到的。
「何萬勝。」他用深惡痛絕的語調迸出這個名字。
「他命人放火燒乾草意在警告,但是沒料到派出的人自做主張,連牛捨也不放過,再加上東北季風的影響,因此一發不可收拾。」
「告訴派克總長,查出他一切違法事件,我要他身敗名裂,永無東山再起的機會。」趕盡殺絕。
「是的,殿下。」
像來時般悄悄地,竟然沒人注意山一樣偉岸的男人的離去,手術中的燈號擰緊每一個人的心,全都殷殷切切等待上天的慈悲。
任依依不過才進去十個小時,他們竟覺好似過了十年之久,一夕間所有人都老了,滄桑、憔悴,還有眼底掩不去的疲憊。
更多的憂心聚集在兩眉之間,誰也不敢預料究竟會如何,只有不斷的等待再等待,盼望他們心疼的人兒能再度成為鬥士,戰勝無邊的黑暗。
「你們這麼守著也不是辦法,先去休息一下吧!有事醫院會通知你們的。」王牧師不忍心眾人過於勞累。
只是沒人回答他。
任富貴夫婦生性話就少,一遇到這種事只能紅著眼暗自流淚,希望侄女平安無事。
任正剛則在病房內照顧妻子,劉月理因吸入不少濃煙而產生不適狀況,還有輕微出血的現象,可能有流產之虞,因此必須時時有人在一旁看護著。
他自責沒保護到妻子,也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未能及時救出堂妹,讓他所愛的兩位親人身陷火海之中。
他不能原諒自已在最應該保護她們的時候竟然不在,為了些小小的不順心獨自到後山觀星,以為寧靜能掃去他的煩躁。
結果,他差點失去他最愛的妻子,也聽不到他渴望已久的那三個字,她說她愛他呀!
「你們青春泉牧場的人就是這麼固執,老是講不聽,醫師一定會盡全力救人,擔心再多也沒用。」苦口婆心的王牧師忍不住動怒。
他可不願救活了一個人後,所有人卻一起倒下,白白浪費醫療資源,他們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救命。
「王牧師,你也用不著光顧著罵人,你來的時間不比我們遲,坐下來休息吧!」身上穿著昨晚救火時的髒衣服,王建成的笑比哭還難看。
「唉!到底是誰這麼沒有良心,燒了牧場有什麼用。」他感慨的揉揉太陽穴,一臉疲倦。
心知肚明,王建成卻無證據。「還能有誰,你想不出誰會使這種卑劣的手段嗎?」
王牧師怔了怔,又是歎氣又是搖頭。「那孩子怎麼變得那麼壞,小時候他挺乖的,常常上教堂做禮拜。」
「金錢會改變人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阿旺爺爺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他就汲汲營營於要把那塊地弄上手。」他說得十分憤慨。
「名利害人、名利害人呀!」王牧師連連歎息,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求主顯神跡。
此時,一個慌慌張張的大男孩背著背包跑進醫院,問了櫃柏後趕緊與家人會合。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為什麼沒人通知我,裡面躺的人是我堂姊耶!要不是我同學看到新聞通知我,我都不知道家裡出了事。」
急哭了的任正義以手臂抹去眼角的淚,剛出爐的畢業證書還躺在背包裡,原本他打算領到證書後和同學去東海岸縱走,沒想到家裡會出了這麼大的事。
「冷靜點,正義,你沒瞧見大家都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嗎?」這種事沒一個人樂意見到。
眼眶紅腫,他看了看一張張熟悉的臉孔,腳步一邁走向其中一人。「諾亞哥,堂姊她沒事吧?」
抬起無神的眼,諾亞盯著那扇生死之門。「醫生還在急救中,你堂姊她……她會沒事的。」他語氣哽咽了。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新聞報導說有人縱火,是不是姓何的叫人放的火?」他氣極的握緊拳頭想找人拚命。
「這件事我會處理,我不會輕饒傷害依依的人。」澄淨藍眸冷硬得嚇人,和平常他給人的爽朗印象截然不同。
心中微微一懾的任正義似乎察覺到他的轉變,即使沒什麼社會歷練也看得出他自然散發的尊貴氣息,那股皇家血統睥視群雄的氣勢,令人不容忽略。
一時間,他腦海中竟浮現「王子」兩字,所謂的王子就該像諾亞哥這樣的吧!
一抹敬仰油然而生,心也安定了許多,他想他還有諾亞哥可以依靠,任家的人不會輕易被擊倒的,牧場還是有希望。
突地,手術中的燈號熄滅了。
像是裝了彈簧似,萎靡不振的一行人立即站了起來,迎向推門而出的醫護人員,七嘴八舌的提出相同的問話,逼得醫師揚起手、聲音略提高了些,要他們安靜。
「病人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她的生命力強韌得令人驚訝!好幾度呼吸都停止了……」
「啊!」
「什麼?-」
一陣抽氣和驚訝擔憂聲包圍著還能開玩笑的醫師,只差沒勒住他脖子叫他說重點。
「不過不用擔心,我想那麼凶的女生閻王不敢收。」他抬起被那打了麻醉藥的人抓得滿是傷的手臂。「在加護病房觀察個兩、三天就可以轉往普通病房,她會壯得像條牛。」
大夥一口氣終於能鬆了,笑容回到臉上開始打趣著,體力不支的也陸續倒下。
只聽見王牧師咕咕噥噥著什麼病床不夠,浪費醫療的資源,固執的養牛人……
「醫師,我們能進去瞧瞧她的情況嗎?」沒親眼瞧見就是不放心。
「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一個人躺在那裡全身插著管子……」自以為幽默的醫師原本要說說笑化解他們的憂心,結果反倒是引起家屬們的怒視。
一個人?諾亞的心猛然抽痛,他必須去陪著她,絕不留她一人孤單。
「呃,你們別這樣瞪我嘛!她現在的情況不容許太多人打擾,而且她至少會睡個幾天才會清醒……」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我要進去。」
諾亞的堅持讓醫師愣了一下,他的皇家氣質令人不得不折服。
「一次只能進去一個人,最多待個半小時不能過久,不然對病人的復元……」他的話又被打斷了。
「我要陪著她,直到她出院為止。」他的語氣是命令而不是詢問。
醫師有些惱意的道:「醫院的規定不能擅自更改,你要遵從醫院的指示……」
驀然他的聲音中斷了,表情是無奈,他好想說他不過是個醫師,可是脖子被人掐住了。
「可、以、嗎?」凶狠的眼神揚著冷意,諾亞一字一字的問著。
可……可以。醫師無聲的蠕動唇瓣,頸上的壓力才消失.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太沒禮貌了,光是威脅不懂得感激醫師的勞心勞力。
「記得先在無菌室消毒,穿好無菌衣再進加護病房,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救回的病人被你害死了。」
他的窮嚷嚷根本阻止不了那道急迫的身影,話才說一半他人已衝進加護病房去守護心愛的女人。
倒是他一回頭反而撞上數雙怒氣騰騰的眼光,怪他口無遮攔的胡亂詛咒人。
「呃,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大家平安、平安。」他訕笑的走離眾人的視線,省得遭圍毆。
這年頭的醫師不好幹,他要及早辦理退休,不然遇上失去理智的家屬多倒霉。
他可不想脖子再被勒一次。
「 「 「
病房裡鬧烘烘的一片,不像休養的場所倒像是菜市場,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討論不休,完全不把剛從鬼門關回來的病人放在眼裡。
大概是因為太高興了,所以大伙有點興奮過頭,活靈活現的形容火災現場,無視有人正沉著一張臉頗為忍耐的表情。
最後那些個三姑六婆是被瞪走的,哪有人在病房內研究哪家的棺材鋪的質材比較耐用,哪家的五子哭墓絕對值回票價,還有墓碑是要用中式還是西式,要不要刻上墓誌銘。
例如:勇者之墓,烈女之碑。
經過大火洗禮過後,青春泉牧場上的每一位工人更團結了,他們日以繼夜的修繕毀損的牛捨草倉,不管能不能領到薪資都無所謂,他們相信勇者是打不倒的。
任正剛夫婦辭去教職決心回牧場幫忙,以往他們太被動了,都忘了關懷生育他們的土地,於是把一切放下從頭學起。
當然夫妻倆前嫌盡釋,感情濃稠得叫人羨慕,所謂愛不輕易出口有幾人能猜透,因此他們也決定補修愛情學分,由幼兒園班開始學習說愛。
「你們一個個未免也笑得太開心了吧!我沒死好像應驗了禍害遺千年哦!」
有人帶水果來探病是削給自己吃的嗎?他們是來野餐還是開同樂會,好歹分她吃一口。
「千年可能不夠,你應該會比黑山姥姥長壽。」一日為妖,萬年是妖。
「不只喔!與天齊壽還差不多,大魔頭通常都不容易死……啊嗚!誰打我的頭?」最近壞人特別多。
抱頭鼠竄的任正義不意迎上一雙藍色深瞳,當場鼻子一摸的裝孬,當初他所以為的小白臉好像超級有錢,得罪金主會一輩子窮。
「你說誰是大魔頭來著?」斜眼一睨,抱著一束花的俊雅男子冷笑著。
「我……我啦!我是罪惡滿貫的大魔頭,人人得而誅之。」他犧牲小我以娛大眾。
諾亞將山百合放入瓶子裡,低頭一吻噘著嘴的任依依。「怎麼了?」
「他們欺負我。」她要告狀。
「你們欺負我的小甜心?」眉一挑,他倒不認為他們有膽。
幾顆腦袋趕緊搖頭,誰敢點頭呀!又不是找死。
一個山大王就夠人吃不消了,再來個寵字輩的護花使者,一條小命禁不起人家一根指頭捏,三、兩下就握成人肉餡包,還帶血的。
「還說沒有,你們手上拿的是什麼?」她「指證歷歷」,誰也賴不掉。
「蘋果。」
「水梨。」
「哈蜜瓜。」
幾個人傻傻的回答。
「請問是給誰吃的?」到底誰才是病人?
「呃,這個……」面面相覷地露出訕笑,不過他們照吃不誤。
反正她的人緣太好了,訪客不斷,鮮花水果多到病房幾乎快擺不下,他們可是來當清潔大隊,負責消滅快熟透的水果,珍惜地球資源。
「別怪他們了,這些天山上的事忙壞了他們,我才叫他們下山來透透氣。」剪了個平頭的任正剛隨諾亞身後跟進,他靦腆一笑,摸摸自個看起來像由綠島出來的大哥頭。
「牧場還好吧?諾亞什麼也不告訴我只叫我安心養傷。」她躺得骨頭都快生蟲了。
他頓了一下顯得侷促,「呃,還好,還好!大家都沒事。」
「牛呢?」她心裡大概有底了,表情沉重了幾分。
「牛……呃,牛……」不善說謊的他看向諾亞,他不想堂妹憂心。
他怎能告訴她她的心血全部泡湯,新買的設備不但毀於一旦,客戶的訂單也無法及時履行,整個牧場僅能以滿目瘡痍來形容。
屋子半毀,牛捨草倉正在趕建,若非諾亞拿出一筆錢來支付修繕所需,以他一個小教員的積蓄著實沒法應付,一家老小得露宿殘圯。
那場火實在燒得太猛了,人雖然安然無恙,牛群們可就沒那麼幸運了,望著小牛焦黑的屍體他不覺流下沉痛的淚,而遭煙熏死的乳牛及肉牛更是不計其數,他都不曉得該怎麼處理善後。
「死了多少?」她的語氣冷靜的令人鼻酸,任正義等人受不了的走出病房。
「我沒數。」根本沒辦法數,他只看到滿坑滿谷的牛屍體。
「依依,別去在意數目,人平安就好。」他會給她一番新局面的。
她眨眨泛紅的眼眶阻止眼淚滑落。「我還有多少頭牛?」
由兩人的表情中,她讀出了惋惜。
任正剛吐了一口氣道:「就剩十頭乳牛、七頭肉牛,你前些日子接生的那一批小牛全死了。」
忍不住還是讓淚滑下雙頰,一滴滴都像是說不出的難過,她親手接生的小牛多令人疼惜呀!她才想為它們蓋間美美的五星級牛捨呢!
她的牛兒們都是她費盡苦心找來最好的草料飼養,一頭頭低頭搶草吃的情景宛如就在眼前,要她怎能無動於衷地看待它們死於非命的事實。
「依依,別難過了,剩下的牛你打算怎麼做?」心疼不已的諾亞摟著她雙肩,深情地吻去她斷不了的淚珠。
她出人意料的露出一抹燦爛的笑,「誰說剩下來的,我擁有十頭乳牛,七頭肉牛耶!只要它們努力一點,增產報效牧場,明年我就擁有二十頭乳牛、十四頭肉牛。
「然後不出十年我會成為花蓮的酪農大戶,全台灣的人,甚至是全世界的人都喝我牧場上的鮮奶,搶著購買上等牛肉,我任依依是擊不倒的。」
「可是設備全毀了。」任正剛沒她的樂觀,凡事起頭難。
「怕什麼,人定勝夭,大不了雙手萬能,以前的人能,為什麼我們不能。」大家都被現代設備給寵懶了。
頂多用雙手擠牛奶,天無絕人之路,只要肯腳踏實地就不怕焦黑的泥土種不出黃金,火燒過的野草生得更旺。
失笑的諾亞佩服她永不認輸的精神。「你喔!是我看過最倔強的傻子。」
「諾亞.米雷特斯,你是什麼意思?」她哪裡傻了,為信念奮戰不懈叫執著。
「意思是,我愛你。」她的韌性和堅強叫人無法不把她往心裡擱。
眼神一柔的任依依摟上他的頸項,用著幾近蚊鳴的耳語道:「我也愛你。」
「真的?-」他有些狐疑的望著她。
「喂!你給我差不多一點,本小姐可是很難得向人說愛,你少一副像天打雷劈也輪不到你頭上的樣子。」好像她說的是神話似。
他露出得逞的狡笑,「大哥,你是見證人,日後她反悔你得為我站台。」
嘴角一揚的任正剛好笑的搖搖頭,走出病房順手關上門,將空間留給他們。
「幹麼,你想選總統啊還要人站台,小心我帶一群牛去拆你的檯子。」早說他是小人,專會使陰招。
「等我卸下身上的職務再說,說不定我也能搞搞選舉。」民主國家的選舉看來挺有趣的。
他們國家是君主世襲制,一出生就注定了各人命運誰也無法更改,想來也滿無奈的。
她不屑的一嗤,「還在作你的王子夢呀!要是你搞政治搞成何萬勝那樣,我第一個為民除害。」
這筆帳她一定要討回來。
眼神沉寒的諾亞露出-絲殘忍。「放心,我不會放過傷害你的人。」
「諾亞……」他好像變了另一個人似。
「相信我,你不再是一個人,我保證不管你在哪裡一定有我,我會一直一直的守候著你,直到你懶得呼吸。」想起她受困火中的事,他的手指仍會發顫。
聞言為之動容的任依依有股想哭的衝動,當她看到那雙意大利皮鞋時還真的以為死神怎麼那麼有品味,居然穿著昂貴的名牌貨來接她,害她臨死前還發笑。
在幽幽暗暗的空間沉沉浮浮,耳邊不斷傳來男人低喃的聲音,聽不真切的她拚命想聽仔細,心裡埋怨著這人為什麼不大聲一點。
不知飄浮了多久,她看見叔公板著臉教訓她,說她太不受教了,從不讓人佔便宜的她怎能最後一刻吃虧呢!她一死剛好便宜何萬勝那小子。
猛然驚悟的她可沒時間和叔公道別,她「死」也要爬回來討公道,怎能讓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平白把牧場送給害死她的人。
所以她回來了,不甘心死得毫無價值。
不過這件事她不敢告訴任何人,免得被笑。
「那你不回國了嗎?」問清楚點比較好,男人的誓言是有期限的。
「要。」他毫不遲疑的回答。
任依依一拳往他肩頭捶去。「你耍我呀!」
「不是耍你,是帶你回去見我父王和母后。」順便告訴他們他打算定居台灣,成為她口中的酷農大戶。
「你又來了。」她翻翻白眼不相信他的鬼話。
他低笑的吻她,「愛你就是將你寵上天,我是你一個人的王子。」
「是出租王子,我付錢了耶!」帳要算得一清二楚才不會吃虧。
換他翻白眼。「小姐,你只付第一個月,往後兩個月我可沒拿到一毛錢。」
「呃,這個……我忘了嘛!誰叫你沒跟我要。」現在火一燒她更窮了,先欠著好了。
「賴皮鬼,讓你欠一輩子吧!」他似聽見她心聲,戲謔一說。
「一輩子很長耶!我會不會很吃虧呀!」萬一他利息算得重她豈不是還不完。
看了她一眼,他好笑的道:「我比較吃虧。」
王子不當跑來養牛,他能不吃虧嗎?
但是值得,因為她在這裡。
一朵永不被逆境擊垮的生命之花。
而且,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