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袁至磊真的出國了!
到現在已經一個星期了,她還是活在不能適應的狀態,身邊突然少了可以洩恨的對象,或多或少都難以平衡,而那嘲弄的邪笑,仍宛在她眼前,留下不可抹滅的夢魘……
可恨!為什麼每次做白日夢,都把天上的白雲幻化為他的臉孔,然後她聯想自己和他結婚,接著冒出一支足球隊的寶寶……啊!那真是惡夢啊!
這段日子真是太平靜了,平靜得有點詭異。從上次酒會事件後,袁至磊把家裡的酒櫃鎖得緊緊的,免得她太頑劣地破壞,誓為金剛不「醉」之身的猛灌。他還警告她,在路上不可以逗留太久,碰到陌生人不可以隨便打招呼;最重要的是不准她接近B棟一步,更不可以接近蘿娜半步。
蘿娜不見蹤影的那幾日都在做什麼呢?像她這種女人不是都會懷恨在心?早晚警告阿敏小心左右來車,以免被輾死?要不然就是叫幾個打手來「滿門抄斬」,非要她曝屍荒野,最好剁成牛肉乾不可嗎?怎麼她替她想到的手段,都沒有戲劇性的發生呢?這樣的日子不是太索然無味嗎?
「阿敏,你去哪裡?待在這裡別亂跑。(口若)!東西都幫你放在後座行李箱裡,可以走了吧?」
就是這個跟屁蟲,跟著她一個星期還不嫌累,她非要他操死不可。
今天她終於想到一個方法。她從袁至磊替她開的戶頭裡提錢出來,挽著馬少昀到處採購,買了一大堆吃的、穿的、用的東西,只差沒把整條街的商店頂下來。
「你真是無聊,你又不缺這些東西。上車睡覺,下車尿尿,沒事買東西,晚上呱呱叫,真拿你沒轍。」馬少昀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些東西又不是我要用的,你只要負責開車把我送到目的地,你就可以滾了!」其責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在他嘴裡放砒霜,毒不死他至少也要讓他三天不說話。
「去哪?」
「貧民窟。」她知道那是有錢人最不恥的地方,所以她只是靜靜地察言觀色。
出奇地,馬少昀並沒有露出不屑的態度。
「難得你想回家,送你吧!不過有個條件,我必須跟著你,以免你出任何差錯,嗯?」
「成交。」她開心地手舞足蹈。
馬少昀捏捏她的粉頰,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上車之後,阿敏耐不住性子,睜著天真無邪的大眼問他。
「為什麼你肯陪我去?我曾向至磊提出好幾次我想回家,他都滿臉不高興,不安地命東名西要我安分,還告訴我,我現在的身份和以前不同,不可以動不動就往那龍蛇雜處之地跑。就因為他這樣的高壓政策,我才打消了念頭,否則我哪會等到現在才脫身?」。講到袁至磊,她整個細胞頓時活了起來,他霸氣的統治還是有那麼點美中不足,他唯一好處就是錢多,夠她揮霍。
「你的身份?」馬少昀沒了笑臉緊張地問。
「袁太太啊,可惡,這殺千刀、死沒天良的,把我當成無行為能力的人!處處干涉我的行動,我曾任他擺佈,那才有鬼!」她自我洩忿的說著,愈咒他就愈舒坦。
馬少昀像被人打了一記悶棍,握住方向盤的手突然抓著阿敏,不甘心地說:
「他跟你求婚了?你答應了?……不可以……」
「喂!馬先生少昀兄,現在不是吵架的時機,你如果這麼想喝喜酒的話我一定會請你喝的,做什麼窮操心?」她斜睨了他一眼,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個抬不到玩具的小孩,多爆笑啊!傳了出去人家還以為她欺負他,對他非禮了。她可不想引起公債,被公司的「馬少昀保育協會」的女同事們圍毆,亂刀砍死。「振作!振作!你這樣開車不會暈車的人,下車一定會吐個五百c.c。」她突想到坐他的車忘了投保。
車子遠離繁囂和巨型高樓,愈駛向偏僻、髒亂不堪的地方,阿敏的心就愈亢奮。
她多久未曾打家劫舍了呢?兄弟們過得可好?阿狗、大呆有沒有趁她不在時,把她的東西佔為己有?雖然那只是她拾到的破桶子,裡頭可放著她最心愛的寶貝石頭,她可把它當寶石哩;還有一條拾破爛阿婆餵她吃飯喝奶的小圍兜,那是唯一對阿婆的懷念;還有一個最神秘的黑盒子,是當年教她識字的商人老伯伯送給她的。
說起那個東西可有淵源了.據說老伯歷經了一場大火,那大火燒掉了他的家,也燒掉了他的一切,他本想同老婆命喪火窟的,誰知,找到了兩具焦屍,一具是地老婆;另一具,說來可恥,是縱火想燒死他,卻反而被燒死的人。所以,他背負著為一家人雪恥的責任,帶著那個黑盒子逃了出來,倖免一死。
思及此,阿敏相當感謝老伯看重她,將東西傳給了她,雖然她想笑他老糊塗,沒事把貴重東西擺她這,但人都「隔屁」了,想笑也來不及,做人要有良心,偷笑就很了不起了。她不知道那盒子有什麼作用,但她的東西很少假手他人!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租金是免不了的;總之,那些東西都有回憶在裡頭的,說什麼她也會死命護著那寶貝!
阿敏三步並兩步跳進陋巷裡,因為現在是大白天,一些見光死的流浪漢或歹人此刻大多安分躲在窩裡,如果是晚上,這裡可就非常危險了。人模人樣走進去,還能活著走出來,那身上大概只剩蔽體的底褲了!
她腳步呈大字形叉著腰站在巷口,熟練地吹著狼哨,旁邊黏膩泛黃的牆上還漆著查封,卻大半早已剝落。阿敏再次吹哨,接著巷尾閃過一條黑影。
「大呆,是我……老大,我回來了!叫他們全給我滾出來。」她大聲對著巷尾的空氣獨白。
那條黑影縮頭畏尾的藏著,似乎在確定什麼。
「死大呆,真的是我,才多久沒見,竟然怕生了?別再躲了,獐頭鼠目一直是你的正字標誌,給你三秒鐘,自首無罪,抓到重罰雙倍。」
那條黑影偕同四、五個男孩依言閃至她面前,只見為首的大男孩說:
「老大,真的是你?」那男孩激動地抱住阿敏。
一直冷眼旁觀的馬少昀,不動聲色的推開那大男孩,那大男孩像是刺蝟般的瞪著來人。
「別礙事啦!閃一邊去!」她推走馬少昀,轉頭繼續說:「大呆、阿狗、騷包、淫蕩,你們怎麼瘦了那麼多?衣服也皺得不像話。咦,後面那個是新來的?」她眉峰攏聚。
「老大,自從你被那個男人帶走後,我們都很擔心你,又不知道你被帶到哪裡?我們每天只好吃自己,日子還算過得去。混嘛!起頭難,只是沒了你不刺激,現在看見你過得比我們好,我們很高興,也可以放心了。新吸收的兄弟叫大笨,多了個人,乞食也比較輕鬆。」其他人也跟著附和。
「怎麼變得這麼委屈?娘娘腔的,來,看看我帶了什麼好東西給你們。」她接過馬少昀遞來的大包小包,全數交給那個大男孩。
「好啦,這些夠你們用上半年了,不用太感激我,心領了。」瞧她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大堆。
那個喚大呆的男孩,小心地瞥了眼抿緊唇線的馬少昀,將阿敏拉到一旁低聲竊語。
「老大,他……是你凱子?什麼時候攀上條大魚,小心這傢伙城府很深。我們兄弟的意思是希望你能留下來一晚,就怕那傢伙……」
阿敏瞪大眼,拍拍額頭,做昏倒狀。
「天啊!他不過是個跟班提鞋的,跟前跟後的煩死了,要留下一晚也好,我好藉機擺脫地。」她慧黠地哈哈笑,轉而看馬少昀說:「馬少昀,打個商量,你先回去可以嗎?」
兀自沉思的馬少昀,嚇了一跳。
阿敏自小到大住在這鬼巷子中?她竟然可以獨立自主這麼多年?若是讓他早一點遇見她,現在會是哪般情況?情勢肯定會大逆轉,他會替代老哥生生世世守護她。
「不准,你沒有經過老哥允許來這裡,不怕我打小報告?」他故意挑眉看她,裝得她萬惡不赦的模樣。
「你怎麼可以威脅我?你也是幫兇,少唬我!」
「試試看。」他挑釁。
「哼!要不是至磊公事忙,他會陪我的。算了,我不能留下,但我可以把他們帶回家。」
「阿敏……」他對他的自制力可是很自豪的,但她再胡鬧下去,他可就……
「好吧!」阿敏聳聳肩,轉頭對「淫蕩」說:「把我的寶箱拿出來。」
「老大。」喚淫蕩的男孩,兩手拿著盒子,笑得燦爛。
阿敏滿意的接過手,打開點了一點,笑得很真。
「兄弟們!雖然老大我不能陪你們,但有好東西我可不會忘了你們。大呆,你要多讀書,袋子裡有我買的書和我特別編注的解釋,阿狗,別再撿拾垃圾堆的東西了,袋子裡有你喜歡吃的,騷包,我知道你最風騷了,袋子裡有你可以穿的新衣;淫蕩,不要再笑得那麼淫了,你是年紀最小的,我買了你一直想要的模型。我必須走了,我會永遠想念你們,有空就一定來看你們,保重了!」幸福滿足洋溢在她的俏臉上。
「老大,要小心!」男孩們齊聲。
阿敏瞥了眼新來的兄弟,對他不屑的眼神很沒有好感。
「我走了,你們才要小心!」她揮了揮手,卻被馬少昀提著衣領走出巷子。
她拍掉馬少昀的手,對他扮個鬼臉!一溜煙跑進車裡拚命按喇叭,笑他癡呆。
* * *
鈴……鈴……
電話鈴聲劃破寂靜的夜,阿敏翻身蓋住耳朵,繼續睡。
電話鈴聲大約響了二十幾聲,她被吵得無法入眠,才勉強起身接電話,爬到小夜燈旁的小茶几。
她粗魯地拿起電話筒大聲謾罵:「你這個短命的,殺不死的混蛋,知不知道現在是幾點啊?凌晨兩點耶,你不睡覺別人也要睡覺,我警告你變態,少騷擾本老娘。我罵完了,再見!」講完還大大地打了個呵欠,準備掛掉電話回頭睡回籠覺。
「阿敏……」對方無奈地歎了聲。
她一聽立即振奮,雙眸乍時亮了起來,興奮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了過去……
「至磊,你什麼時候可以回來?我好無聊,你再不回來我就要跑了,怎麼每次都這時候打回來?隔天我都不敢照鏡子,叫我拿什麼臉見人!」她咕噥的說了一堆廢話。
「你敢跑?你若跑了,我就把你抓回來,五花大綁打你上禮堂,看你還敢不敢?說正格的,丫頭,睡不好嗎?因為時差關係和公事,我忙得昏天暗地沒有算準時間,辛苦你了。」袁至磊心疼地說。
「算你還有點良心。公事真的這麼繁重?身體恐怕會消受不起吧?」她突然覺得聽到他的聲音是這麼窩心,什麼煩惱委屈都忘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關心。
「我一忙完就馬上飛回來,少昀他……」
「講到那低能兒童我就有氣,叫他不要跟你說我回陋巷的事,他就愛跟我作對。大嘴巴,還拚命取笑我幼稚,把我帶壞,他真該死。」阿敏嘟著朱唇說。
「你回陋巷?」袁至磊不悅地質問。
「我哪有?你怎麼知道?」
「低能!是你剛剛自己說的。我不在家,不是叫你乖乖的嗎?要是你出了什麼差錯!教我……總之,要讓我知道有第二次,你就要小心你的屁股了。」
真是的,幾天沒見,他還是一樣的嘮叨。阿敏拿開話筒,瞪了嘰嘰喳喳的嗓音筒一眼。哼!才不會讓你知道我在做壞事。
「阿敏……」袁至磊無奈的放柔了聲音:「把電話筒放在該放的地方。」
「什麼地方?掛掉嗎?」
「耳朵……別讓我恥笑你好嗎?」袁至磊鬆開領帶,吁了口氣。
「你很累嗎?公事怎麼樣了?」
「最重要的磁碟片竟不在譚綺箴手上,我們不知情打開保險箱,裡面卻空無一物,只有看不懂的變形字爬滿一張紙,真不知道如何著手?」
「那你可以回來啦,手不能著就不要著了嘛!」
「你不懂啦!都是小馬,為了自己老婆在整治那傢伙,我只不過操控大權、穩住局面而已。不久後,我們就可以翹起二郎腿,悠閒的吃菜看報了!」
「小馬要結婚?這件事到底怎麼搞的?我都被搞得一頭霧水,我不懂,你要負責啦!兩個大男人在辦家家酒,也不覺得丟臉,跟個混蛋計較那麼多,說啥做人要懂得廉恥謙虛,處事要圓滑有技巧,對付那個三腳貓,只要造成幾件意外,可以為民除害,又可以詐領保險金,多妙!」
睜著眼睛說瞎話,如果事情有這麼簡單就好了,這丫頭未免天真得可以。聽她嘰哩呱啦講了一堆沒營養的話,如果他的耳朵不潰爛長瘡的話,他發誓不把她拿白癡看,問題是,某些人的智商真的和年齡呈反比,要別人不把她當白癡看,也是很不容易。
「你在講什麼英語?怎麼我一句也聽不僅?」他發覺她還要再教育,用宇遺辭很容易就洩了白癡的底。
「亂講,我剛剛明明在講日語。」她阿敏在講話!他在幹嘛?
「時間太晚了,小鬼,上床睡覺去!」他命令著。
「是,老鬼!」她暗罵:你把我從床上挖起來,就別妄想我會再乖乖回去睡覺,她豈有這麼好打發?但才這麼想,她就深深打了一個呵欠……
「阿敏,我上床睡覺前有個習慣,是很特殊的入睡法哦!,我會慢慢地走到床邊!坐下來靠著枕頭……」
阿敏拿著電話筒,不由自主的跟著他輕柔的聲音動作,把頭靠在枕頭上……
「然後我會打一個呵欠……」
她揉了揉眼睛,打了第二個呵欠……
「……拉好被子,閉上眼睛……」
她蓋好被子,翻身抱著話筒,慢慢閉上眼,瞌睡蟲開始敲門了。
「阿敏?」電話那頭的袁至磊漾開一抹溫柔的笑,在入睡前,他真想做一個的動作輕撫她的嫩頰,把每晚對她的思念都吻印在她的額上,他輕輕地說:「晚安了,親愛的丫頭……」
* * *
「阿敏,起來了,快點!」
好像有一雙溫柔的大掌輕拍她的臉頰!誰呢?誰會七早八早、哭爹喊娘的挖她起床?除了那個菲律賓男傭……馬少昀之外,不會有人想不開搬來被她虐待吧!
去!去!去!誰理你?昨晚她好夢連連,緊擁著話筒入眠,要她不辭睡不飽的辛勞起來,八風也吹不動她。
「再不起來我就把你的早餐扒完。」
這小人……就愛抓人痛處……
「你媽沒教你欺負善良小女子是小人行徑嗎?」阿敏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別的東西她可以不計較,說到吃的,她可從不落人後,民以「食」為天嘛!
「啊至……至磊?」不會吧?她一早就得受到這種打擊嗎?她揉了揉眼,再一次確定,這次她失望了。「哦,原來是你啊,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驚嚇也是一種新陳代謝,有益健康。」她突然又慵懶了下來。
什麼叫原來是你啊?!看她一副見他如倒胃般,他在她心目中到底有沒有份量?或者是她心裡根本沒有他?昨晚,不,每晚聽見她在房裡興奮的聲音,他可以想見又是老哥打電話來,搬來快兩個星期了,這丫頭除了有事偶爾拜託他以外,根本當他是觀賞植物;換句話說,比植物人還沒得比的透明人。
難道,不管他再如何慇勤討好她,就是比不上老哥對她的影響力嗎?,她是否中毒大深?以致於將他與老哥的影像重疊。他不要她把他當成袁至磊,他是馬少昀,不是她日夜思念的袁至磊,為何他為她作了這麼多,她還是不肯正面予之交心呢?老哥不在就是他的機會,感情積壓愈久,愈會內傷郁卒。
他決定要在一天之內勇敢向她告白,他拉住阿敏的手,企求一線希望。
噗……
阿敏含在嘴裡的一口牛奶,一滴不剩的噴在他臉上,連她拿在手裡的杯子也滑了下去。死孩子!今天一大早、心情尚佳,特地綰了個至磊最喜歡的馬尾,穿上一身的新白,如今卻被他一臉滑稽給逗笑,且滑落的牛奶還濺了她一身!
「欠扁呀?我只喝一口,其它都報廢了啦!」
「啊!對不起……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想喝自己不會去冰箱拿?」她心情真是惡劣,那傢伙這幾天老是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
「我……」馬少昀支吾其辭,一時之間竟語塞,他竟會為了一個小丫頭心跳?完了,愛上她就注定沒好日子過。
「我知道。閉嘴!要我原諒你,你把我從好夢中拉出來,我上廁所時你在外面『面門思過』,吃早餐時對我『垂涎欲滴』,剛剛又莫名其妙阻止我喝牛奶……大人,念在你平日勞苦功高,算了!你不是怕我上班遲到,那還不快走?」
認命——他只能贊同地點點頭。
一路上,馬少昀兀自思忖著如何不嚇到她,又能圓融地讓她瞭解他的感受。
到了公司以後,馬少昀一聲不響的把阿敏拉到他的辦公室。
「幹什麼?我的辦公室不在這裡。」地瞪了他一眼。
「我有話跟你說.你靜靜地聽我說。」他一臉神神秘秘。「阿敏,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對你百般順從?」
「因為你有先天的『女性恐慌症』。」她胡亂扯屁一通。
「不,你認為當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百般呵護,他會有什麼企圖?阿敏,求你不要輕率地嫁給袁至磊,你知道身邊還有一個男人在等著你、守著你嗎?為什麼不睜開你盲目的雙眼,回頭看看我?你看著我……袁至磊若真心愛你,為何要瞞著你他有未婚妻之事?又為何不顧你逕自飛去美國辦公,難道你想不透,只一味相信他的軟語呢喃、巧言令色?他甚至把事業擺第一,而你,他的地下未婚妻,只是其次,你甚至不曉得你安靜無波的日子哪裡來?蘿娜跟著袁至磊飛美了!怎麼?他也沒告訴你嗎?別大天真了。事業得意,情場就失意,一個男人在事業與感情兩者選擇之下,他不得不以事業為考量優先。你知道愛情的真諦、結婚的真意嗎?結婚不是只有生小孩,袁至磊沒有權利將你拴在家裡當看門狗,你也不是當閨房怨婦的料,相信我,重新考慮,不要再心猿意馬了,跟著他只會讓你受更多女人嫉妒罷了!」他含情脈脈的看著她。
阿敏愣了一下,馬少昀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震懾了,久久她才緩緩地吐出話。
「不管是非如何,至磊會給我一個交代的,我相信我自己對他的信心。」她盯著地板,不慍不火的說:「感情是沒有規則、沒有定理公式可言,一旦對上眼了便是一輩子的執著。選擇你所愛的,愛你所選擇的,既然我要嫁給他,就表示我也愛他,那麼我就必須試著包容與欣賞他的一切。也許我在意他的私生活,但那不是強行佔有,我不會為了他和一個女人糾纏不清而調查、搜證、警告逃夫、登報作廢的,如果愛他要這麼辛苦,時時得用雷達追蹤,當初我早逃了,犯不著等到陷進去才……在他不能一心二用,最須要放手追求事業時,我能讓他無後顧之憂,盡量不讓他分心,我就慶幸了。夫妻不就是這個樣子嗎?最高境界就是call一聲,他便乖乖的匍匍在我腳邊。」雖然被他這麼一說,心裡很不是滋味,但是愛情也是一門學問,她必須學習修滿學分;而結婚,將是她的畢業證書。
「我不相信你如此看得開,他瞞著你有未婚妻又作何說?」馬少昀搖搖頭,這丫頭竟在一夕之間蛻變成女人!
「我不能替他辯解什麼,雖然我怪他眼睛不知長哪裡去,看上那種貨色,但我不得不承認蘿娜很有品味,懂得欣賞奇珍。當一個男人有兩個以上的女人追求;我除外,那表示他有可取之處。他是你多年的老哥兒們,你該比我更清楚!我的話盡於此。」
阿敏和馬少昀「溝通」的同時,在頂樓,袁磧誠董事長正坐在沙發上眉峰糾結攏聚,捧著人事資料研究。
當袁磧誠翻到阿敏所填寫的那一張表格時,尤為觸目心騖,因為那張紙新得可以拿去賣,有如沙拉油般清清如水,上頭只寫了兩格:阿敏,女,以下空白。
「這就是我兒子調教出來的手下?一個不清不楚的背景就可以瞞混進來,那公司的同仁如何再信服於他?人事主任,把那女孩叫上來。」袁老先生正色這。等人事部主任走出去後,袁老先生才又自語:「我倒要好好瞧瞧我的未來准媳婦!會會我兒子所調教出來的女孩,要當我媳婦也是很不簡單的。」地有著和袁至磊一臉相同的邪笑。
這廂的阿敏還不知她的死期將近,和馬少昀談得正高興。
「看不出你人小鬼大,也能講出一番大道理啊,看來你長大不少。」馬少昀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在下敝人我只是深藏不露。」阿敏戲諂地拱手作揖,心裡卻想著:袁至磊這個大笨蛋!你就不要給我逮到,否則看你怎麼解釋?她真恨不得馬上買一打「通樂」灌進他嘴巴,讓他以後撒不了謊。
桌上對講機響起,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馬少昀隨手按下一個鍵,只見他嗯嗯啊啊又點點頭,然後轉過身,臉上表情夾雜狐疑、驚愕和古怪對阿敏說。
「阿敏,袁董請你上頂樓面談。」他盯著她可能會出現的表情。
「哦!猩猩的老爹金剛,好吧!」她點頭之後又聳聳肩,滿不在乎的樣子。
「你要小心,袁董可是隻老狐狸,他找你準沒好事,你最好先為自己默哀,小心被當成炮灰;還有,說話不要連累牽拖,要不然袁量可是會要我們集體自殺謝罪!」
不等他說完,阿敏早跑向電梯口,逕自上樓。
門「碰」地一聲被推開了,阿敏大刺剌地筆直走向皮椅;對著皮椅背面看不到的袁董事長說:「死老頭,找我做什麼?」她和顏悅色,一屁股坐在辦公桌上,雙手環胸一派自若。
「死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對誰說話?全公司上上下下沒一人敢頂撞我,連阿磊都不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小丫頭,你是破天荒的第一個。」對方一字一字的說著,還是沒把椅子轉過來。
「管你是不是天皇老子,對別人講話最基本禮貌就是要直視對方,連這點常識都不懂。人家是不好意思糾正你,你還以為人家怕你。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長得眼睛脫窗、歪鼻斜嘴的,所以不敢見人。我說對了?」她試探性將身子微傾,想看清椅子後面的人。
「你以為有這樣俊秀挺拔的兒子,是誰的功勞?」他覺得這女孩很有趣,這倒挑起他看那女孩面孔的念頭,就是不知她的人是否和聲音一樣甜美。
阿敏不客氣地想:這老頭,能出產這樣一位敗壞善良風俗的兒子,想必也是優良基因下的變態,肇事者好不到哪去!
「聽說,我兒子要娶一個發育不良,正在牙牙學語的小丫頭,是嗎?」袁老先生慢條斯裡的說。
「不幸的很,正是如此。名義上,你兒子該負道德責任,實質上,生米已煮成熟飯,他想賴也賴不掉。」
「謠傳我兒子喜歡一個不自量力的黃毛丫頭,此事當真?」他在心裡悶哼:哼!小丫頭,都還是乳臭未乾哩!
「既已屬實,就不再是謠傳了。」死老頭,敢狗眼看人低,老娘已是大發慈悲陪你耗在這,還不懂得感恩?同樣地,阿敏亦在心中偷罵他。
「可是,我兒子早已訂婚了,對方可是留美的高知識分子,論才情,哪是幼稚園的小丫頭比得上的?」
天啊!袁至磊到底是如何醜化她的?人前人後宣傳她是個智障嗎?這死老頭和她有什麼深仇大恨,居然毫不留餘地的刺激地。
「借問,你娶你老婆是為了她的心,還是為了她的才情?造孽哦!糟蹋人家大半輩子……」
「閉嘴!丫頭,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懂得敬老尊賢,敢對你准公公這樣說話……」袁老先生突然轉過椅子擊案大呼,似乎阿敏講錯什麼大不敬的話。
「准公公。」對著銀髮斑斑、凌厲固執的袁老先生,阿敏極其自然的衝他一笑。
袁老先生乍見阿敏那一刻,足足發楞了五秒鐘,好在他閱歷豐富不至於失態,可是仍不免感到錯愕,那丫頭很面善,似曾相識……該不會是……
「為什麼你的人事資料上一片空白,父母、學歷、出生年月日、血型……呢?至少,你也該有個姓吧?」他的心反覆翻攪,急需證明心中那股莫名心喜。
「我阿敏無父無母,小學程度,確定是製造於台灣,至於製造日期還有待考據。」奇怪,老頭問這做什麼?她納悶。
「你在哪裡長大的?被誰撫養?當時幾歲?」這回他忍不住激動,抱著一絲希望追問著。
這麼多年了,他也已心灰意冷了,獨生女都走失那麼多年,他出動大批人力,全台灣幾乎能找的都找遍了,就是徒勞無功。記得他的妻子就是因為多年心悸,才累出病來,臨死前還交代他非找到女兒不可,就是死了之後,也要他帶女兒到墓前上香。
唉!女兒走失時才不過是剛學步的稚兒,若沒餓死也已病死了,否則不可能十幾年來杳無音訊。倘若女兒還在,也應該這麼大了!眼前這丫頭長得真是亭亭玉立呀!像極了他妻子年輕時,但他須要多一點證據。
「我當時才剛學會走路而已,被一個拾破爛的好心阿婆收養,在貧民窟裡自食其力,因為當時我還小,印象模糊,不過我是被丟棄在大馬路旁的。」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緊張了起來,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那就對了,我有一個親生女兒在十幾年前走失。當時我和我太太到店裡買東西,一轉眼間我女兒就不見了!我們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我太太還為這件事病倒了,後來我太太身子一直不好,直到子宮外孕又並發了子宮頸癌,才沒來得及見到女兒就走了。你面貌神似你母親,脾性像極了你老子我,錯不了的。」
「亂講!你有什麼證據半路認女兒?我一點都不像你,這怎麼可能發生?難道像小說、電視劇那樣,你不會也想告欣我,我身上哪裡有印記吧?」這老頭八成想女兒想瘋了,逢人便相認。
能不能讓他們父女相認,只有老天知道了。
「你真不信邪?好,你身上確實有印記,在你左肩上頭有兩排齒印,那是在你剛會翻身的時候,在地板上玩耍時,被我們家的一隻小狗咬到的。當時我們並不知道,待發現時,你已整個人被壓在小狗身下不斷哭叫。我們還怕你得狂犬病,特地帶你去看醫生呢!」講到這,袁老先生不禁咧嘴一笑,可惜沒看到她被小狗追著滿地爬的情景,說不定還可以拍攝成家庭錄影帶,寄去電視台比賽。
「巧合,雖然我肩上正有兩排齒印,但那並不代表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兒。」
她直覺不可能!多可笑啊,她被人遺忘了十幾年,現在又突然跑出個自稱是她父親的人!把她當什麼?父親?她一輩子也沒想過這奇怪的名詞,更甭說要她當大小姐了。她最厭惡有錢人家,雖然馬家兄弟和袁至磊對她還不錯,讓她沒有戒心,但不等於有錢人都會這麼有良心,杜墨中和蘿鄉就是例外。
「你的本名叫袁婕予,承認吧!別讓你母親死不瞑目。」
「騙人!我不承認又怎麼樣?」她挑眉看他!對他吐吐舌。
「你能否認嗎?你姓袁!至磊也姓袁,而他卻被你迷得七葷八素……」他在心中肯定的斷語,時間會讓她不得不俯首,所以暫且不管,現在是該整整他們兩個的時候了。
「不好意思,本人嘴大吃四方,葷素不拘。倒是你死老頭,亂認種的結果會演變成氣死不成,反而中風、高血壓什麼的,小心你這年紀癡呆、自閉的成長比例很是驚人!勸你安享晚年,少做怪!」這是她最中肯的規諫。
「叫『爸』啦!誰教你隨便喊我死老頭的?你最好先擔心你未來老公吧!我和癡呆、自閉是絕緣體!你倒是可能有『被害妄想症』。」袁老先生又露出如狐狸似的邪笑。
好險!她要真是他的女兒,那她就百分之百遺傳到破壞基因;不過,也相去不遠,搞破壞她也很內行,怕的就是遇上這手段卑鄙得像自己手段一樣的人,真是棘手!
「你說吧?」她的表情霎時換上漠然不屑。
「說什麼?」始作甬者狀似無辜。
「你到底在謀算著什麼?」
真不愧是他女兒,青出於藍,更勝於藍。他的目的其實很單純,只是純粹要他們倆痛不欲生而已。
「要怎麼做,端看你看事物的角度而異,你是聰明人,知道我的話中有意,不要陷得太深,你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他將語尾音拉得很長,故佈疑陣。
在這污濁的商業圈子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由大大小小的秘密和謊言形成的,人人都戴著虛偽面具,展露著言不由衷的笑臉,渲染浮誇是這個行業耀紫映紅的本質及利害關係的影響,人對人無法不設防的;但是對手不會由正面突襲,暗黑的死角大多,如何生存下去,靠得是自己本領。敵人永遠是笑瞇瞇的,每一個人都是每一個人力爭上游的假想敵和絆腳石。為了磨練他們,他不得不扮壞人,這也是他考驗他們的手段之一。
「不可能……你騙人!這到底……來由為何?怎麼你們至頭徹尾都把我當白癡耍,沒有人告訴我始末,哼……而我,還自以為得到幸福暗自竊喜。阿敏全身抖顫地有點語無倫次。
袁老先生靜默肅站一旁,背著手,任由她咆哮。
是她大傻,還是太天真?不問緣由便一頭栽進是非圈,沉溺在不可自拔的幸福深淵!毫無醒覺的放任自己,現在事態嚴重……但卻太遲了!從她被他握進他的生活開始,一切悲劇就注定了無邊際的沉淪……他這個禍源還在旁嘲笑她的無知,她是多麼愚昧,而這齣戲的導演袁至磊,將她如玩偶般的操縱在地指縫股掌間,在她還來不及看清他……
她反射性地退卻看著袁老先生。
「你別以為那兩、三句騙小孩的話就能打動我,我到死也不承認我有個父……你把我當作什麼?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狗嗎?把我甩棄一旁,十幾年後,想到自己終老無依,想完成最後的心願時,才找個人來頂替。你少唬我了,你和袁至磊一樣,卑鄙下流……」她失心瘋地狂吼了起來。
「啪!」袁老先生甩了她一記鍋貼,頓時滿心後悔,才想伸手撫慰她時……
阿敏恨恨地白了他一眼!退後了幾步,轉身拉門跑了出去,像只負傷的野獸那般狼狽。
「唉……」袁磧誠重重地歎了口氣:「老伴,我這樣做錯了嗎?這是天地所不容許的亂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