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關於一對同居情侶 第三章
    江以菱睡不著。回到宿捨,她所該面對的就是一大堆的作業。累呀!每天總是必須和這些作業玩時間競賽,她即奈的想過,一天二十四小時對她而言根本不夠用。若可能,她想向老天爺抗議。

    而今晚,最讓她難以入眠的原因是江野。江野、江野、江野,她在內心低喊。喔!這是怎樣一個開始,又會有怎麼樣的結束?會不會在開始時就已經結束了呢?

    知道自己又開始犯杞人憂天的毛病了,這是從小養成的性格,改也敢不掉,她是一個缺乏樂觀因子的人。她聳聳肩,拿起炭筆,在畫架上那幅畫好輪廓的素描上塗明暗。

    老天爺為什麼做怎麼樣的安排呢?就看造化了。她只知道自己從不曾為一個男孩子如此折眼、心動過。唉!處境艱難。她為自己的情竇初開感到心煩。

    江野、江野,遇到他是幸運還是不幸呢?江野、江野,他竟還關心到她的胃。江野、江野,這個才見過兩次面的男人,多麼就這樣深植人心呢?以菱愈想愈迷惘。順手拿起橡皮擦掉她心不在焉時畫出的一撇。人生,真的是難以預料,不是以就像——現在畫架上快糊成一片的素描!以菱對自己做了個鬼臉,要求自己把心收回到畫紙上。

    江野也睡不著。

    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最後干脆站起來打開窗口,讓夜晚的空氣進入房間裡。照理說四月天並不熱,也沒有開冷氣的必要,他只是心浮氣躁。承認吧!為的是那個有張蒼白的臉孔,有對深幽眼睛的小女巫——江以菱。

    江以菱、江以菱。他抓抓頭發,暗自嘀咕,自遇見江以菱以後,抓耳撓腮快變成他的嗜好了。從在床沿,他瞪視著床頭櫃上的鬧鍾,凌晨一點半。唉!睡不著就算了。他干脆走進小客廳,到了杯水咕嚕喝下,再抓了一件背心套上,走向陽台。這間套房式的公寓約十五平大,最好的一點就是有一個將近三平大的陽台,白天視野極佳,面對著一塊廣闊的草地。陽台上則放置著一套三件式的籐桌椅,他挑了靠門的一張籐椅坐下。拿起桌上的香煙點燃,凝視著黑暗中的夜色。

    今夜有風,窗台上掛著的銅制風鈴鏗當、鏗當的響著。他深吸一口煙,再任白色煙霧飄於黑暗中。

    江以菱、江以菱,她瑩瑩然如秋水的眼睛及倔強的臉龐一直在他的腦海裡輾轉。一個不是很耀眼,但如果開始留意地,會發覺再也不能忽視她的女孩子,一個兼具韌性、倔強、已柔、老弱多項矛盾特質的女孩子,一個他想據為己有的女孩子。

    據為己有?江野皺了皺眉頭,對這個形容詞既覺陌生又用熟悉,既愛又怕。記得在一個多月前回南部老家時,正巧碰到他的好友,也是他的准妹婿向偉強,兩人一見面一抬桿不知怎麼就扯到江野對戀愛的看法。當時向偉強對他那種愛情觀就不以為然的批評是偏執、是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他還回送給他一段結論是這麼說的,“江野,如果把我們都比成馬,你可算是一匹黑馬,要找到一個和你匹配的人,並不容易。你會是個占有欲和保護欲很強的情人或老公,將來你的另一半。個性一定很有特色才能吸引你,而且又能接受並容忍你的保護欲及占有欲。噴!難嘍!江心的紅娘夢我看是即將破碎了。她那個叫馬伶俐的好朋友,漂亮是漂亮,可惜連吸引你的條件都沒有,唉!真的太難嘍!”  

    向偉強這番分析,並種帶給他多大沖擊,感情上的事,他一向抱著事不關己的態度,他甚至也不想去追問向偉強、那幾句“難嘍,太難嘍!”是什麼意思,現在回頭想想他的話,好像一種預言,也很有些道理。

    就在他和他對話後不到兩個禮拜,他就遇到江以菱。先是被她的歌聲吸引,後又被她的憂郁吸引,現在她則像一塊磁石,她全部的思想言行,他都想去探索。甚至,他還有一股想把擁入懷裡,抱她、哄她、愛她、保護她的沖動。

    天!果真如向偉強所說,他的心是注定被這樣一個刁鑽又別扭的女孩子捕捉的嗎?他不禁又是一愣,感覺這種想法,有點令人起雞皮疙瘩。這就是他矛盾的地方,他又愛又怕。

    四年的大學生活,他一直保持感情生活的空白,因為他不想招惹無謂的困擾,況且他下意識裡是不是想愛人的,在好的事是,他沒碰到一個能完全吸引他的女孩。他也曾私“想過,若不是沒那種慧根,而且怕老奶奶受不了打擊,他談有可能去做個游方和尚了。誰知,就在他以為將為四年的大學生活畫下完美的句點時,跑出來了一個江以菱。

    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況且,他不能否認,她已激起他許多動物本能,命名如保護欲、占有欲及……性欲。

    他總覺自己每每靠近她,便渾身警覺的緊繃,偶爾無心的攝

    入她身上淡淡的女性清香,那種感覺更像生命在復蘇,整個

    人都沖動起來。

    對一個才見過兩次面的女孩子,產生失控的退想,他真的感覺不可思議。尤其,我是他們心目中的好學長,他不禁用這句話來嘲弄自己。

    只是,感情的事誰又能按常理論斷呢?反正一切隨緣吧!他心想。

    熄掉煙蒂丟向煙灰缸,他堅決的走回屋內,真的該睡了。

    律雅台,

    第二天,江以菱上了整整七堂課,一些基礎課程,如素描、油畫、西洋美術史,拜教授們的調課所致,她覺得疲倦異常。如果床鋪就在旁邊,她可以馬上臥倒大睡一頓。可惜晚上還有‘茉莉花園’的一場表演。她無奈的揉撫酸澀的眼皮,邊找了一株有較大樹蔭的樹,靠著樹桿先閉目養神一下。這所校園好就好在占地廣大,相對的花木扶疏,隨便都能找到一個不受干擾的休憩場所。

    才想到這裡,睡意已漸彌漫的她,就被一個陌生的男性聲音干擾,“嗨!你就是江以菱嗎?”

    她奮力睜開不受控制的眼皮,只見一個陌生的男孩子正站在她的跟前打量她,並繼續說:“抱歉,找擾你了,你是不是大一美甲的江以菱學妹?”

    “哦,是,我是,請問你是……”以菱慌忙起身,感覺有點頭暈的支著樹干。“你還好吧?“他看她點個頭,就直接說出來意,”我是美術系三年級的楊思光,我受江野江學長之托送這些東西來。給你。”他解釋著,有點好奇的打量她,仿佛在臆測什麼?“江學長今天沒課,他在住處准備畢業展的作品,因此沒能親自送這些東西來,請你見諒!”

    “謝謝你!”以菱客氣的回答,還在心中衡量該不該接受這項禮物時,那個楊思光已經遞過來一個印刷精美的紙制提袋。以菱想問他裡面是什麼東酉,可是看情形他也不知道,只好作罷,心裡直七上八下的猜想江野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而她的磕睡蟲也跑得差不多了。

    “那麼,我走了!”楊思光點點頭,反身邁步走開。以菱跨了幾步再次道謝,他則回身擺了擺手。

    提袋裡到底是什麼東西?她滿心怪異的期待,信步走回宿捨,然後迫不及急待的打開紙袋,裡面有兩個包裝精美的禮盒。再找開包裝紙一看。一盒巧克力,一盒瑞士卷。是吃的。她有些失望,盒裡連只字片語都沒有。就只是這樣?她抓起紙袋無聊的想把它折疊好,一張小紙卡,此時才翩然落到地上,她撿起來,情緒稍顯興奮的閱讀著。

    以菱:

    兩盒朋友送來的喜糖及蛋糕,我吃不完。請你幫忙消化!

    江野

    就只是這樣?她莫名其妙的氣餒,然後自嘲的想。他能想到你,已經很好了。勉強壓抑住失落感。在內心盤算該不該打通電話去道謝?不過他說“幫忙消化”,會不會他是把自己當成某個垃圾廢棄場般的把這些食品丟來給她?若真這樣,還去道謝,那就未免傻不隆咚了。她有點氣憤的想把它們真當垃圾般丟到門外去,再看看那些漂亮的包裝及裡面的東西去買應該花掉不少錢吧!她決定明天帶到學校去,讓雅真分給同學們大快朵頤。如果難真追問原因,她也絕不會透露半句。做好決定,她微帶怒氣的把兩盤東西丟回袋子裡。

    第三天,她從房東術太手中接過一袋東西,據說是某個人送來要她轉交給江以菱小姐。她回到房中把袋裡的東西往桌上一倒,天啊!各式各樣的小蛋糕、小點心,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蜜餞禮盒。裡頭仍是只有一張順便倒出來的紙條,上面還是簡單的幾個字。

    以菱:

    家裡送來的,太多了,分一些給你!別介意!

    江野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不是一束鮮花?以菱覺得自己像個大傻瓜,還是江野覺得她像個大飯桶?她再次壓抑住想撥電話給他的沖動。別介意?她介意的很。她打定主意,要看看他會再搞什麼名堂?也打定主意,明天把這一大袋亂七八糟的東西送去給雅真她們打牙祭。

    第四天、第五天平靜的過了,那個攪亂以菱心湖的男人沒有再送來什麼可以讓雅真她們這群餓鬼歡聲雷動的食物。他回想雅真那狐疑的眼光及狐疑的問題,她可是輕松自在的告訴雅真,“我中了統一發票,買些好東西來和好朋友分享。”等雅真她們嘖嘖有聲,展現滿意的群豬吃相時,以菱才知道這些東西可都是來自很有名的食品店,而且都相當昂貴。她心中閃現一種奇怪的想法,直到隔天,她才證實了自己想法的正確性。

    第六天下午,以菱由“粉紅格子”下班,才踏入房間,房東太太就在樓下尖聲叫她下樓簽收東西。

    等她看到要簽收的東西時,不禁在內心低叫一聲我的天啊!這回竟是水果店送來的一大籃水果。這算什麼呀?她問送貸小弟是什麼人送的?結果小弟由籃中抽出一張卡片,上面還是江野的字跡。”

    以菱:

    去店裡買水果,不心心買太多,所以叫他們送一些過去,笑納了!

    江野

    以菱真的胡塗了,這個江野到底在賣什麼狗屁膏藥?她問送貨小弟能不能退貨?小弟則急急收了簽單直向後退說:“錢都付了,付錢的人指定要送到這裡,我只負責送來,可不負責退貨。”

    怕挨著板罵吧!以菱體諒他的說法,只能無可奈何的看著他開著貨車疾馳而去。回頭還看見房東太太好奇的在探頭深腦呢!

    她搖搖頭苦笑,從籃裡拿了一堆蘋果和水梨送給房東太太。房東太太則一改容顏,笑容滿面的主動在幫她把水果抬入房裡。

    而此刻,江以菱正坐在床沿,對著一籃水果及三張字跡龍飛鳳舞的紙條發呆。他簡直把她當成果子狸了。還有人買水果會一不小心買太多的?!她恍然大悟的笑起來,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再拍拍自己的腦袋,笑自己實在笨透了。用手指頭都可以想出他是蓄意要買來給她吃的,搞不好,連那些巧克力、蛋糕、蜜餞都不是什麼喜糖、喜餅,也不是他家裡送來的,而是他花錢去買的。而她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她想不透他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做這些事?他並不需要討她啊!如果——如果他是想追求她的話,也只要一把鮮花就足夠了,以菱羞澀的想著。而且,他還荒謬的把她當成大胃王了,那些蛋糕和水果,都可以讓她吃到發霉、發爛還吃不完呢!

    “胃”,以菱抓住了這點靈感,江野會不會是為了她的胃病著想?憶起自己曾對他說過要少量多餐,送來這麼多吃的,竟會是他怕她餓著了……想到自己還覺得他莫名其妙,她不自覺又籌爾起來,心中卻感動不已。江野啊!江野,他是怎麼樣一個男人呢了心思竟如此之細膩,還真難為他得想那麼多借口送來這些……

    想到這裡,以菱沖動的走到房門外,門外放置一具投幣式的電話。投下硬幣,撥通她早已在腦海裡復誦千萬次的電話號碼,心髒則快速的躍動起來。她在嗎?他會不在嗎?他在嗎?他會不在嗎?電話接通了。

    “喂!我是江野,請問你是誰?”話筒彼端傳來低沉而清晰的男性聲音。

    “喂!我是江以菱。”她略微一咳,清清喉嚨。

    “以菱?你在哪裡?”他略帶驚訝的問。

    “我在宿捨,我……謝謝你送來那以多東西。”她語氣梗塞了一下繼續說:“下次別再花錢去買那些食品,我吃不了那麼多,丟了可惜。”

    “那沒什麼,”他輕掠過這個話題,在電話彼端說:“你現忙嗎?”

    “不,不忙!”她回答得太快了,而後吶吶的說:“我剛由餐廳下班。”,“今天是周末……”他沉吟著,“晚上還要上班嗎?”

    “沒有。”她回答的漫不經心,心卻略略的跳起來。

    喔!他是在開口邀她共進晚餐呢?這是另一個開始嗎?江以菱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或許她可以為他做一餐飯,一餐能吃得開懷自在又不必花費太多的晚飯。

    “我有個意見”,以菱興高采烈的詢問他,“你住的地方可以開伙嗎?我會做簡單的壽司,我們還可以做幾道小菜!”

    “可以啊!”江野一聽她的建議,在聽筒的另一邊樂呵呵的笑著說:“我可有口福了。”

    “方便嗎?”她突然想到剛剛的提議會不會太莽撞。

    “別想收回你說出的話,有什麼不方便?就我一個人住啊!”他愉快的警告,然後說:“我半小時以後去接你,可以嗎?”

    “可以啊!”她輕快的回答。

    電話收線後,她發了一會兒呆,這個提議好像還沒經過大腦就脫口而出,而江野也好像很為這個主意高興,這樣莽莽撞撞的就到他的住處去,會不會太不莊重?得了,得了,她提醒自己,都什麼時代了。收回心,她還是充滿喜悅的等待江野的到來,並開始盤算該做哪幾道菜?

    一個半小時後,兩個人已站在江野的套房裡面,江野急忙把剛才超級市場去采買的大包小包放在鞋櫃上面。

    “裡面很亂。”他孩子氣的吐吐舌頭,手忙腳亂的移開占據客廳一大半的畫板、畫架、幾幅油畫及兩座圓雕。

    “沒關系!”以菱客氣的回答,拘謹的站在門邊。

    江野看她不自然的樣子,微笑起來,露出一口像注冊商標一樣的潔白牙齒說:“不要那麼拘束,我屋裡只養一只德國小牧羊犬,沒有什麼其他怪物,像你這樣,待會兒飯菜煮砸了,我可是會很失望的喔!”

    “我的小牧羊犬。”他攤攤手,停止手上整理的工作。“它一向很熱情,見到人也不管是誰就又舔又咬,我怕嚇壞了小姐您,所以暫時把它關到陽台上的籠子裡。”

    “可以看看嗎?”這種叫聲讓她想起在孤兒院時養的小土狗阿吉。那是她唯一養過的小動物。

    “好啊!它一定會喜歡這麼漂亮的小姐來看它。”江野情不自禁的注視她,她今天穿了套式樣簡單的石洗牛仔布衣褲。合身的衣褲使她的身段十分纖合度,粉紅色調更襯托出她因他的誇贊而微紅的臉頰,看來光潔又細致。

    女人是需要贊美的。他歎道,戀戀不捨的移開目光,領著她往陽台走去。

    站在陽台上,以菱驚訝於一間套房竟能擁有這麼大的陽台及好視野。向晚的和風正輕拂過,教人感覺神清氣爽。

    她打量一下只放置一組簡單家具的陽台,眼光就被在籠子裡活住亂跳、汪汪亂叫的小狗吸引住。她蹲下身注視它。江野把它照顧得很好,它的毛發光澤而蓬松,看來十分干淨又討喜。以菱注意到它正微吐粉紅色的小舌頭及猛甩尾巴向她示好。她看著、瞧著,不覺笑出聲來,興奮的低嚷“好漂亮,不是嗎?”

    “你也好漂亮,不是嗎?”江野低語,沒取讓她聽見。

    他一直在控制自己不要去觸摸她那頭長而烏黑的秀發,它們披瀉在她纖弱的肩上向他招手。他趕忙在地旁邊蹲下說:“它叫諾麗,諾言的諾,美麗的麗,我父親的一位狗類育種專家送我的。”

    “這麼說它是個女孩子羅!諾麗,名字很好聽。”她張大眼晴,天真的偏頭看看他,然後回過身去逗弄諾麗趴在籠子上的爪子,還說:“諾麗,咱們做個好朋友,握握手!”

    “女孩子?嗯!對!它是女孩子!”江野抿著嘴微笑。幾乎所有的女孩子都有喜歡小動物的本性,尤其是貓啊狗啊。但他還是頭一次聽人形容狗是用“女孩子”的呢!

    “現在為什麼不放它出來呢?它可以跟我們玩啊!”以菱不解的問。

    “我也很想放它出來,不過它還不是很懂規矩喔!你不怕它一把屎一把尿的破壞我們的晚餐的話,那我就放它出來!”他惡作劇的唬她。

    “哦!”她禁聲了,想一想也對。再看一看天色已漸漸暗下來,她猛跳起來說,“晚餐?我差點忘了要做晚餐!”

    “別急,別急,反正今晚有的是時間,可以慢點吃!”他站起身,體貼的先走回客廳打開電燈。

    以菱直到現在才看清楚這是間頗為寬敞的套房,一廳一房一衛浴,再加上那個陽台,算一算也有十幾坪大!這就是金錢的好處吧?!連住都可以舒適多了。她再端詳一下室內,東西雖放置得凌亂,室內卻相當干淨,一張日式的四方桌放在牆角,旁邊散置兩只體積龐大的靠墊,牆上掛了幾幅鑲了框的油畫,內容都是小孩子的各種姿態及表情。這大概就是雅真提到過的那一系列有關“Baby”的油畫,她雖不是一個很內行的鑒賞家,但也可以看出畫者的用心和基礎技巧的純熟。江野畫得相當傳神。

    “聽說你參加了國外的秋季沙龍?”她目不轉睛的盯著牆上的畫。

    “嗯!就是這一系列有關小孩子的畫題,我寄了一幅過去。”他輕描淡寫,仿佛這微不足道。

    “你很喜歡小孩子?”她轉移話題,回頭看他。

    “是問!”他表情微嘻,神態變得年輕而脆弱。“誰能不喜歡小孩子呢?尤其像這麼一丁點大的小孩子,更是純真的令人向往。長大了人,也長大了煩惱,嬰童時期,是老天爺賜給人類最好的一段時光。

    以菱忘情的凝視他,他應該不是一個太復雜的男人。他也熱愛生命中一些單純而顯現的美好事物,並且不忌諱談論它,更能勇於表達它。換作某些人,可能就會覺得這種繪畫題材及感情表達,是一種稚嫩的行為呢!

    不知何時,江野也陷入她流轉的眼波裡,兩人眼光交會,那就像一種魔咒,兩人被定住,兩顆腦袋各自懷著心事,卻是懷著相同的心事當壁鍾當當的敲響六下,以菱首先從魔咒中驚醒。她呼吸急促的倉皇而逃,丟下一句,“我去做飯。”

    江野則心緒復雜的靠在牆上。輕呼出聲。

    當菜一盤一盤端上來時,江野不禁目瞪口呆。雖然他不是煮食專家,卻是個美食專家,在台南老家,他們的吃是很講究的。桌上有一大盤排列美觀的蛋皮壽司及紫菜卷壽司,一盤香菇丸子,一盤皮蛋豆腐。一條糖醋魚及一鍋餛飩湯,最後端上桌的是一盤青翠的空心菜。

    他誇大的吞煙了一口口水說。“以菱,你是個魔術師。”

    她雙頰微紅,搖頭表示該沒有什麼。江野拿出他收藏的一瓶日本清酒,挑釁的問她說:“為了這一桌好菜,敢不敢喝一點?”

    “有何不可!”她可不是被唬大的。

    於是,兩人果真自在開懷的吃著,不只清酒引人微醺,整個餐桌的氣氛都引人醺然欲醉。

    “你的菜怎麼做的這麼好?”他突然問,卻感覺她一僵。

    半晌她和面無表情的回答,“因為我是孤兒。”

    她的話簡單而不帶感情,卻叫他的心狠狠的抽痛了,這句話的內容雖是他早已知道的事實,陳述的卻是她心中永遠的傷痛。“孤兒”這兩個字,造就了她多層面的個性,也解釋了她何以對生活小心翼翼的態度啊!

    江野看著她微微低垂的頭,忽然有股沖動想現在就擁她入懷,讓自己的胸膛成為她疲倦時可以休憩的港灣。另一個聲音卻在叫他逃離她,他開始害怕自己默默對她所撒下的情網,最終只會在她已有傷痕的心上,雪上加霜。兩種截然不同的思緒。在擠壓、在拉扯他的心。

    他沉默著不敢言語,言語有時侯並不能具體的傳達感受。

    以菱先開口,她已抬起的頭表情沒變,仍然平靜而溫婉,語氣卻略帶尖酸,“別可憐我,江野。我並沒有太多時間自憐。有些事當你不得不做好它時,你便會想盡辦法去做好它,而這未嘗不是一種對自己人生有助益的磨練。至少,我的烹飪技術讓我現在沒餓著,還可以使你開口誇獎幾句呢!”

    “談一談你畢業以後的計劃吧!”她舉杯啜了一口清酒,轉移話題。

    “考上預官,就只有去服兵役了!”他沉靜的開口,

    “你在擔心什麼?”她一語中的問,”或許……是怕和社會脫了節吧!”他遲疑的回答她。

    她則同情又了解的點頭,很多即將入伍的人,都會有這點擔心。“有沒有想過服完兵役後出國去?”她繼續關心的追問。”

    “沒有。”江野夾起一個壽司、沾上芥末醬,停在碗裡說。“出國並非唯一的出路。服完兵役後,我想我會在國內找出一條路,好好奮斗幾年,看看情形再說。”

    她贊同的點點頭用嶄新的眼光打量他,並為他的想法在私心底下如釋重負。她知道以他父親的財力及他的在校成績,想申請到國外就讀是沒什麼問題的。尤其現在的大學畢業生,一有機會便個個往外跑,江野想法算是很特殊的。

    當每一道菜幾乎盤底朝天時,他們兩人才發覺這一頓飯將近尾聲了。

    “你很捧場哦!”以菱疊著盤子,邊拿紙巾擦拭上一污漬,嘴角染上一朵以盈盈可人的笑。

    “我該贊美我的胃,”江野頑皮的拍拍肚皮,讓它們砰砰作響,繼續贊道;“但我更該贊美做了這頓好飯菜的人。”

    “你吃得盡興,就是最大的贊美了。”她略帶羞怯的說。

    “難怪有人說,要管住男人的心,先管住男人的胃。”他取笑道,露出頰上的酒窩。“更無怪乎,所有結了婚的男士,體重都會急驟增加。”

    聽到“心”啊!“結婚”啊這些暗示親密的字眼,以菱又結實的嚇了一跳,瞄他一眼,發覺他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語病,也可見他是無心的脫口而出,她再次提醒自己別胡思亂想。

    以菱收拾好桌子,江野便自告奮勇要清洗碗盤,她無可無不可的答應。

    她注意到一座靠牆的書架!剛剛進門時她並沒有注意到這座造型美觀的貼抽木皮書架,架上的書凌亂的東疊一堆西疊一堆,她好奇的走過去並著手整理。

    江野看的書很雜,美術方面就有一大排,包括了極寫實的宮廷畫家和一些印象派畫家的畫冊,並有多本建築史、建築之美、花卉、造園、景觀透視等關於建築方面的書籍及機本世界文學。

    她的眼睛快速跳過這些琳琅滿目的書,最後停在最下層種類繁多的相書上。她有趣的檢閱著:星座、占卜、紫微斗、奇門遁甲、手相學、面相學、血型學,另有幾本厚厚更復的易經及禪學入門。她好奇的拿起幾本翻看書的扉頁,他果真每本都看過,書上還有重點與眉批,看來這些書不是買來充門面的。

    以菱咋咋舌,如果他真的把這些相書全研究透徹了,那他可以去擺個測字攤了,而且每個人在他面前將無所遁形。想像自己在他跟前像個透明人般被瞧得一清二楚,並不是太愉快的事情,她急急拋開這個念頭。

    一個能這麼廣泛涉獵書籍的男人,應是頗有野心吧!

    她邊收拾邊想,瞧著那麼多相書,不禁對著它們微笑起來。

    很難想像江野在地下道入口擺著測字攤,身著長袍馬褂,頭戴瓜皮帽,一手拿筆龍飛鳳舞,一手抓著某人的手看相,懸著三寸不爛之舌口沫橫飛。也許,桌前還橫著布條,上面書著“鐵口直斷”呢!想到此,她噗哧笑出聲,這種想像似乎無關“野心”兩字吧!

    “哈羅!哈羅!你很自得其樂嘛!”江野用指頭輕敲她的肩膀,打斷她的癡想。

    “嚇我一跳!”她驚魂甫定的哺哺抱怨,她那優雅的蹲姿差點成了不雅的坐姿。

    “我發覺你在這邊盯著書架至少笑了十分鍾,什麼事這麼好笑?可不可以說來與我分享?”江野干脆伸手拉起她。

    能說給聽嗎?她再次莞爾,笑自己過分發達的想像力及他被想像成的樣子。

    “姑娘,你這樣盯著一個男人笑,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哦!”他故意用不甚標准的國語裝出輕桃的語氣。以菱卻注意到他松開握住她的手時快速得猶如怕被火燙到。

    她迷惑的笑著問:“我不是故意要盯著你看的,我只是在疑問,你看這麼多有關相學的書籍,將來是不是打算以此為生啊?”

    “不,我從沒有打算以此為生!”他回答的極為緩慢。

    “為什麼對這種書這麼有興趣?我大略翻過,你幾乎每一本都看得很仔細。”她滿臉疑惑,感興趣的追問著。

    “這說來話又長了,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會對我所看的書感興趣?”他一本正經的問,眼中卻閃著促狹的光。“是想多了解我嗎?”

    以菱署然臉色潮紅,無言以對,她沒想到翻看他的書也會侵犯到他的隱私。

    他看著她發窘的樣子,突然哈哈一笑說:“這是一個玩笑題,你可以不答。但如果你對我個人有什麼疑問,可以直接來問我,那些雜七雜八的書,不盡然能給你我完整的個人資料。”

    以菱微嗔的瞪著使壞的江野幾秒,然後抓過一只大靠墊靠牆坐下,問道:“你說說來話長是什麼意思?難道有什麼原因推動你去看這些書嗎?”

    江野看看她,對她一直追問自己去看這些書的動機感到有趣,也許這就是江以菱與從不同的地方吧!她會想去探討一個人做一件事的內在動機。換成是別的女孩子,早就要他幫忙算算將來如何啊?愛情會如何啊?婚姻又會如何啊?等等的。想一想,以菱的建議也不錯,幫人看相是個有潛力的行業。他思及此,對自己補充了一句,她的建議好是好,可是像這樣追根究底的人,也是最傷人的人。但江野還是決定讓這個將來在他的生命中不知會扮演何種角色的女孩子知道一些事,一些在外人看來或許微不足道,對他個人的一生卻影響甚巨的事,而這些事也是促使他對命相學產生興趣的關鍵。

    他抓過另一只靠墊,在距以菱一箭之遙的地方靠牆坐下,他開始述說:“記得十七歲時,那正是一個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我有一個相交甚深的朋友,他是十分多愁善感型的人,時常向我傾吐父母婚姻不和諧所帶給他的傷害,也時常抱課業壓力的繁重,他甚至早熟到異性朋友對他表示好感都覺得無趣而厭煩。他告訴我他知道她們想要什麼,只是他不想給。他真的是早熟得驚人,而他也真的是一個厭煩一切的人,有一天他也厭煩了自己的生命,只留下一張紙條在書桌上,多瀟灑,只有寥寥數字,我厭煩一切,我只愛海。”然後他就終身去與海為伍了。唉!這不是一個美好的回憶。”

    他輕歎,無意識的瞪著自己手掌,以菱看著他落寞的神情,不自覺的跪坐到他身旁,她的眼光一遇是同情與了解。

    江野再也控制不住的把手攏在她的肩上,微施壓力直到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窩上,他感覺到也緊繃著身軀,幾秒鍾之後她逐漸放松,他才輕輕的嗅著她發上的幽香繼續說:“這是我第一次對生命產生質疑,有一陣子我變得沉默而且慣常的胡思亂想,我會反復的想一個昨天才在身旁躍動的生命,今天怎麼就沓無蹤影了呢?有時面對大海和蒼穹,都會神經質的追問,你在哪裡?是的,人生不只有太多無能為力的問題,也有太多不可解的問題。我的反常,奶奶和爸爸看在眼裡想必也擔心在心裡。三個月後,我遇到了另一個人,他解除了我的桎梏,也解除了爸爸及奶奶的憂心忡仲。”

    他停頓一下回相著,手則忘我的摩挲她的長發。

    “那是一個秋天的午後,我又單獨一個人到朋友跳下去的海邊憑吊,當時我看到一幅很奇異的景象,許許多多拄著拐杖、坐著輪椅的人全聚集到海邊,老天!那時我猛眨眼、猛甩頭,才發覺那並非夢境,等我向前去一看,才知道是某個社會福利機構為殘障人士所辦的活動,“看海”。也就在那一天,我認識了一個令我終生難忘的殘障朋友、當時我第一眼就注意到坐在輪椅上,下半身萎縮而且臉色白中帶青的他,第一個感覺就是午後的陽光照在他身上,看起來刺眼而且不協調。

    我靠近他時,他沒有回頭就說了一句嚇我一跳的話,“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海。”

    為了他的這句話,我當下感到淒涼不已,這是怎樣的一個人?又擁有怎樣的人生?

    他一回頭發現陌生的我還緬腆的笑說:“對不起,我以為你是社工人員,這是第一次看見海,所以忍不住有些興奮。”

    你不知道,我頭一次在一個人的笑容裡看到那麼多這寂寞、那麼多無奈,於是,我坐到他身旁,兩個人面對海交談了三個小時,這三小時裡,我知道了他有腎髒方面的毛病,也知道他見過海之前,已經苟延殘喘的生活了二十五年。

    他還告訴我,不論他還能把有多久的生命,他都會勇敢的生活下去,不只為了他自己活,也為了陪他與病魔纏斗了二十五個年頭的堅強父母活。”

    他舒展了一下雙腿,深思著說:“我想‘這就是每一個人面對事情的不同態度吧!一個是如此宿命,宿命到覺得自殺才是最好的道路!一個是不向命運屈服、而願意用殘革的身軀來與命運一搏。後來,我有幸認識了一位父執輩,他專門研究紫微斗數,我對命理開始產生興趣也是因為他的啟蒙。我曾告訴他我這兩位朋友的故事,我也問他這和一個人為生辰八字有沒有很大的關系?他令我驚訝的告訴我,不論專家們對命理再多的研究或解析,它都只能算是一種統計學,簡言之,這些畫裡所說的。但都只是統計出來的大概結果。對算命這回去事,我們只能姑妄聽之”姑妄信之。他還解析了一種冰山命理給我聽,他說人一生的際通,不但須有先天的條件、後天的努力。也與陰陽宅及風水有關。因此,人太宿命是不對的。”

    “你都透徹了嗎?”以菱聽了這麼多,忍不住有此一間。

    “透徹,談何容易?這不是看過幾本書就能拿來用的字眼啊!人生太深奧了,就算看得破生死關,我可能也看不破情關。”他在她頭頂上意有所指的說,卻又不願更明白的點破。他忍不住逗弄的問她,“還有問題嗎?”

    “是還有一個問題。”她抬起頭俏皮的伸一伸舌頭。

    “你的問題一直很多。”他故作生氣的拉扯她的長發,

    江野又沉默了一下才說。“他三年前就去逝了!不過走得很安祥。”

    以菱也靜默了幾秒,低聲自語:“他的父母一定很傷心!”

    “傷心是不可避免的,畢竟自發送黑發人!”他嚴肅的說:“他的父母是虔誠的基督徒,雖然不捨,但在心裡早有准備的情況下,他們也能用平常心看著兒子蒙主寵召。對了,為什麼想見他?”

    以菱看他好奇的揚了揚眉,她用迷惘的語氣說:“我也不知道自己這種想法正不正確?當我聽說了這個二十五歲還必須由人推著輪椅去看第一次海的人時,我覺得自己的一切遭遇並不算是最不幸的。也許,是出於雖不同病卻相憐的心態吧!”

    江野贊同的點點頭,以菱這種想法是可以理解的,她原就是一個心思敏銳又細膩的女孩子啊!他不自覺動情的收緊臂膀,這種由安詳一變而成親呢的怪異氣氛,讓以菱像突然記起什麼似的從他臂彎掙脫而出,她倏地站起身掩飾羞紅了臉說:“說過要幫你整理書架的,只是不知該怎麼歸類,你的書太雜了?”

    “別浪費時間整理它了。”他好想把她拉回懷裡,又怕會嚇著她,只好心不在焉的說:“你整理過後,用不了多久就會恢復原狀的。以前也有像你這麼重視整潔的女孩子來過,她們一進門就是看不慣這座凌亂的書架,結果她們整理過幾次就打定主意不再理會我這無可救藥的書架及我這愛亂丟書籍的無可救藥習慣,用此往後她們每次來都會眼不見為淨。”

    她們?每次來?女孩子?

    他常帶女孩來嗎?是什麼樣的女孩?以菱感覺心逐漸往下沉!難怪他那麼輕易就答允她的自願晚掛,擺明著他很習慣女孩子來光臨他舒適的套房嘛!更難怪廚房裡什麼都不缺,應該也常有女孩子志願來幫他做晚餐吧!除了這些,他還和他們做什麼?而該死的江野,竟敢堂而皇之的在此刻和她討論別個女孩子,就在經歷剛才那種心意相通的交談與擁抱之後。老天爺!會不會連他剛剛說的事都是用來博取她的同情的故事呢?更該死的是,她主動提議幫他做什麼晚餐啊!你是個小傻瓜!她心碎的想。

    以菱不知道她的思緒已經反應她的臉色上,她只感覺呼吸的不順暢及奇異的心痛,就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擠壓她的心,想把她已開始脆裂的心捏成紛紛碎片。

    江田看著沉默許久的她,也看到她逐漸轉白的臉及逐漸退縮的眼光,為了什麼?他努力因想自己剛才心猿意馬時到底說過什麼子讓她又恢復了疏遠的防備神態。

    “以菱,你怎麼了?”他干脆發問,省得像他一樣光運用ˍ想像力而不求證、搞不好想像力推敲出來的東西錯得一塌胡塗。”

    “我沒有怎麼了。”她簡短的回答,僵硬的把眼光調往外面已變黑暗的陽台。她知道自己在抗拒他的魅力。

    “你是有怎麼了。”江野討厭她都種可以氣死人的語調。他沖動的拉著她轉身面對自己說。“你為什麼突然沉默?只因為我說有女孩來過我的住處,你就可以定我的罪嗎?”

    “也許,我可以改善‘我們只是普通朋友”這種狀況。”他惡狠狠的接近她,相會那漠然的眼神,也無意控制自己的怒氣。“也許,我也可以變成你想像中的大色狼,嘿嘿!你可得小心了。你可算不准我幾時會原形畢露,幾時會撲上去咬破你的喉嚨。”

    “若我不放呢?”他的語氣變成吊兒郎當。

    “我——你……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她的聲音中突然多了一份哽咽,眼中也蒙上一層淚霧。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氣你、氣你對我這麼有信心,把我看成超級大情聖了!”他氣餒的松開她的手,疲倦的說:“我說的女孩子是指江心和馬伶俐、我的妹妹和我的鄰居、況且她們是一起來的,一對兄妹加上一個鄰家小妹在一起,我們能做什麼事?當然,她們連煮一頓飯都不會,只能幫我收拾書架。”

    “你……並不需要對我解釋。”她白著臉怯怯的看著江野。

    “你看來一副怕死了的樣子,萬一讓你奪門而逃,那我豈不是更難堪!”他又繃起臉說:“你的想像力實在豐富。”

    “我不怕你!”她強調,然後紅著臉轉過身背對他悄聲說“我只是怕我會——太喜歡你了。”

    江野聽明白了,聽清楚了,雖然她說得極小聲,他的心還是忍不住一陣狂喜,唉!女人,怎麼說出來的全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話呢?

    “以菱,轉過來好嗎?”他柔聲說:“沒有罰你面壁啊!”

    “不要!”她別扭的說。

    “以菱……”他輕歎一聲,使力轉過她的身子擁入懷中結實的臂膀緊緊的擁住她。她長開的頭發在燈光下閃著青玉般的光澤。他微松開她,她的雙手正停在他的胸膛上、眼中奇異的閃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好像哭了,眼睛正努力眨呀眨,希望把眼淚眨回去。

    “我覺得很丟人,對你亂發脾氣,又對你胡言亂語。”她吸一吸鼻子說。

    “你的意思是指‘你喜歡我’是胡言亂語羅?”江野慢條斯理的問,眼睛則鎖定她的唇;她的唇飽滿優美,在他的注視下微微顫抖動著。他再次擁近她,也不待她回答便兀自又說:“我是十分真心想改善我們這種‘普通朋友’的情形。”

    才說完,他毫不考慮的俯身噙住她的嘴。他輕輕吸吮,卻發現她全無反應且毫不羅曼蒂克瞪著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自己。她被他的突來之舉嚇呆了嗎?

    江野覺得好笑又蠢蠢欲動,因為他才剛淺嘗過她柔軟文誘人的唇,他想要更多。

    無奈的松開她的嘴,他滑稽的說:“以菱,沒有聽說人是張著眼睛接吻的!為我閉上眼睛好嗎?我想再吻你。”

    她配紅著臉緊閉上眼,緊得長又黑的睫毛都因她的用力而微微顫動。江野整顆心都在為她的純真而充滿喜悅,他再次抬起她的項,嘴像被另一塊磁石吸引般貼住她柔軟又美妙的唇。

    微試探的,他只讓唇印著唇,而後感覺不夠似的開始吸吮及輕咬。

    以菱想像自己可能是觸電了,從未想像過親吻竟是這種渾身發軟,滿腦子渾飩的怪異想法,唯一的感受是一股電流貫穿全身,在體內奔竄。

    這就是接吻了!她的初吻呵,竟是給了江野。她可以感覺他的嘴唇柔軟又堅定的輾轉吸吮她的唇瓣。或許,美夢終於成真了!她知道自己戀愛了,知道自己深深愛戀著這個吻她的男人,一個才見第三次面的男人。啊!在他的懷抱裡,她可以忘懷萬事萬物。

    在淺嘗過她唇的甜蜜之後,他悄悄的伸出舌頭輕撬她的唇瓣,害她又猛嚇一跳,微張的嘴給了他可乘之機,他利用機會讓舌頭探入她的口中,感受她嘴裡的芬芳。他的舌在她嘴裡探索、嬉戲。

    幾秒鍾之後,她停在他胸前的雙手情不自禁的攀爬至他的脖子圈住,並熱情的加入他的唇與舌的愛之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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