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翔一眼見到雲屏夫人就喜歡上她了。嬌小的雲屏夫人雖然已有相當年紀了但還是風韻猶存:尤其是她臉上始終掛著甜蜜笑容她笑彎了眼,教人不由得想要親近。看來宇湘和雲屏夫人之間應當不至於會有婆媳問題產生才對!當雲屏夫人握著羽翔手稱讚它的細白皮膚時,羽翔如此地告訴自己。
「明昌告訴我,你想當空姊?」雲屏夫人親切地拉著羽翔去看她養的蘭花時輕聲細語地說道。
「現在我打消這個念頭了。因為空姊的生活太不安定,而且也照顧不到明昌」羽翔照實把宇湘的想法照本宣科地說出來。
這個答案顯然深得雲屏夫人的歡心,她心花怒放地擁抱了羽翔。「宇湘,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最適合明昌的女孩;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把明昌看得這麼重要,明昌能娶到你,真是他前輩子修來的福分!」
「您的意思是……」羽翔緊張地看著她。「伯母,您的意思是答應明昌跟我的婚事了嗎?」
雲屏夫人含笑地白了羽翔一眼。「怎麼還叫我伯母呢?你該改口叫我一聲媽媽了吧!我得盡快幫你跟明目把婚事辦好,這樣我也好早些抱孫子。」
羽翔興奮得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太好了!雲屏夫人已經答應明昌跟宇湘的婚事,宇湘的願望就要成真,而我的任務也完成了。
「嗯?是不是該改口叫我一聲媽了?」雲屏夫人把羽翔因興奮而潮紅的臉當成是害羞而漲紅的羞澀,在她和藹地拉著羽翔回到客廳的路上,仍不時的逗問著羽翔。
雖然羽翔心裡因為欺騙雲屏夫人而感到微微的不安,但還是順從了她的意思,輕聲地叫了聲:「媽。」
「好,我的好媳婦兒。」雲屏夫人很快地走進臥房,拿出一個珠寶盒放在羽翔面前。「我也想不出該送你什麼見面禮,所以你自己挑一個吧!」
羽翔目瞪口呆地看著宛若百寶箱似的珠寶盒在眼前打開,裡面有巴掌大的玉珮雕成了一幅精緻的仕女圖,也有每顆都有食指大小的黑珍珠串成的項煉,有綠得沁人心肺的翡翠所列成的玫瑰胸針,也有各種寶石鑲飾而成的項煉和戒指。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塊小小的玉片,上面鑲綴了各式各樣的珍珠。
羽翔好奇地拿起那塊玉片,仔細地端詳著。「這塊玉好可愛!」她摸著那些不怎麼圓潤的珠子。
雲屏夫人微笑的看著她。「那是最不值錢的一件珠寶,只是個紀念品,是明昌的爸爸們送給我的!」
羽翔不明所以的看著她。爸爸們?
「明昌的親生父親是個船員,他沒法子待在陸地上太久。對於我,他只有在每次船靠岸的時候才會想起我,說起來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後來,他每次回來就會給我一顆珠子,這些珠子都是他自己潛到海底下找來的。他跟我約定好了,只要我存到十二顆珠子,他就要放棄水手那漂泊不定的生活,留在岸上跟我一起生活。」雲屏夫人有些啞然地撫摸著羽翔手中的玉片。「誰想到……」
「如果你不想說下去,我們就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了。」羽翔看到她那麼感傷,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拍拍她的手。
雲屏夫人搖搖頭。「不,你算是我們家的人了,這些事也該讓你知道的。你看看上面只有十一顆珠子,我永遠沒等到他的第十二顆珠子。在他的船在巴拿馬外海翻覆了,在他們找到他的屍體時,他手裹緊緊的握著一顆珠子。」
「他們將他火化之後把骨灰運回來,我將那顆珠子鑲在骨灰罐外頭。因為我有了他給我最珍貴的珍珠那就是明昌。後來明昌的繼父,也就是程先生,憐憫一個未婚女子挺著大肚子,所以他娶了我,給明昌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和姓氏。他並且將這些珠子鑲在這片玉上,因為我名字叫雲屏,所以他做了這個玉屏給我。」雲屏夫人把玩著那塊玉片一會兒,才堅決地把那塊玉片放進羽翔手中。「送給你吧!」
「不,這對你有這麼深的紀念性,我不可以……」羽翔惶恐地推卻著。
雲屏夫人漾出慈祥的笑容。「傻孩子,遲給早給不是都要交給你?收下吧!」
「這……」羽翔這才勉為其難的收下那塊玉屏。「謝謝媽,我一定會好好保存它的!」
「我知道。咦,明昌這孩子跟嘉澍怎麼這麼久還沒上來呢?明昌也真是的,軌這樣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裹陪我這個老太婆,真是不應該!」雲屏夫人風趣地說著,並向門口
望夫。
羽翔還來不及說話就已經感覺到那股刺痛感,明顯的感覺到頸背的汗毛一根一根豎起來,那種感覺就好似被一頭飢餓的野獸盯視著一般,似乎有種恐懼的成分正沿著脊椎向下蔓延,又似附著在血液內流竄全身。
她緩緩回過頭去,看到程嘉澍正站在門邊,用謎樣的眼光看著自己。難道他反對?
羽翔想到這個可能性,心情頓時往下沉。
但是令她困惑的是,他的樣子又不似對自己有任何成見,他只是漠然的站在那裡,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沒有表情的臉龐就像戴了張面具般,今人看不清、也想不透他的意圖。
他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呢?
「嘉澍,我剛才已經跟宇湘聊了好一陣子,我想早些讓他們結婚,你看怎麼樣?」
雲屏見到嘉澍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她迎上前去徵詢著他的意見。
嘉澍悚然一驚的拉回自己在宇湘身上流連不去的眼神。剛才在樓下停車時,明昌將宇湘帶上樓介紹給母親之後,又匆匆忙忙跑下樓旁敲側擊地詢問他的意見。
「我想早些跟宇湘結婚,然後帶她回法國去住。」明昌依在車門上,探身跟車裡的嘉澍說。
「回法國去住?我以為你要在台北定居了。」嘉澍大感意外地說:「況且你母親年紀也大了,你總不能再任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獨自生活。」
「我知道,所以我要帶宇湘跟我媽一起回去。法國鄉下優閒的生活環境,對媽媽恨我們的孩子都是最好的。」
「孩子?宇湘懷孕了嗎?」這個消息照道理說是跟嘉澍沒有關係的,但是他卻感到莫名其妙的心痛。
明昌被他的問題給愣住了,過一會兒才會過意來。「噢,沒有,我們打算等宇湘適應了法國的生活步調之後,才會開始考慮生孩子。」
不知道為什麼,明昌所說的每句話都似針刺在他心坎上般,使他非常難受。不論用什麼方法,我一定要留住宇湘!這個念頭令他有些訝異於自己的反常。天,宇湘都是明昌的人了,我為什麼還要對她存有這種不當的想法呢?
但是那種念頭卻越來越強烈,終至使他無法按捺的爆發出來。「不行!你不能回法國去住。若是你無法忘懷你在法國那種放蕩的生活,那麼你自己回法國去,不要拖著宇湘跟你媽去異鄉過那種時時刻刻擔心著你的日子。」他想也不想地即脫口說出這些氣話,但心裡卻也是有那麼一點兒當真的意思。
「嘉澍叔叔,你真的答應我可以回法國住了?」明昌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似乎對嘉澍的話仍有些反應不過來,所以瞬間只能呆呆地重複著這些話。
「你不是一直嚷著適應不來台北的生活?我考慮了很久,如果硬將你留下來也不是辦法,因為你根本沒心情作畫。根據陳管家告訴我,你回來一年多了,大概畫不到十張。」嘉澍沒好氣地舉證週遭的人向他做的簡報。「我原以為讓你遠離法國那群狐群狗黨,待在台北,或許你能專心創作。沒想到你回到台北反而夜夜笙歌,風流韻事天天出現,以至於你的畫在市場上有些跌價了。」
「藝術本來就不能用金錢衡量的,況且,當我沒有創作慾望跟靈感的時候,根本就畫不出任何東西來啊!」明昌對於嘉澍批評自己的生活方式倒無所謂,但是他可愛不了別人如此形容他的畫,似乎把他當成個油漆匠,只要能換錢,可以大量製造,而且唯利是圖的將他的畫直接用金錢來衡量它的價值。
「你是程家的命脈,甚至你今天的一切都是程家花苦心所栽培出來的,我不會眼睜睜地看你這樣糟蹋上天賜給你的天分,所以我會讓你回法國去。但是,你自己一個人回去,等到你能學會對自己跟別人負責的一天,我才讓你帶宇湘跟你母親過去。」嘉澍盯著明昌被他說得一陣紅一陣白的臉,緩緩地說道。
「什麼?」這個消息對明昌來說,簡直就像判了他死刑似的,令他馬上爆發出滿腔怨氣。「你憑什麼不讓我帶宇湘到法國?我已經答應她,我們先到巴黎度蜜月,然後搭我朋友的遊艇到地中海去玩!而且我們……」
「而且你們的旅費要到哪裹去籌呢?宇湘知不知道她要嫁的男人是個阮囊羞澀的窮光蛋?」嘉澍一步一步地逼近明昌,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還是她以為你是程氏的少東所以才要嫁給你?」
嘉澍的話一針見血地刺中了明昌的要害,他蒼白的臉轉為鐵青。「你……我可以努力作畫,我……」
「你的畫在市場上已經跌了不少,恐怕你必須非常努力作畫才能維持你目前的生活水準了。因為,我不再打算由駿永企業援助你一分一毫了,從今天起,你小至一把牙刷,到你各種交際應酬的帳單,都必須由你自己付帳。」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我不但可以,而且我要告訴你,雲屏夫人已經決定將你完全托給我管,所以你也別妄想從她那裹得到任何物質上的濟助。」
「你……我……沒關係,起碼我還有宇湘,她一定會陪著我到天涯海角。」明昌眼見自己完全屈居弱勢了,但仍不服輸地大叫。
嘉澍雖然神態輕鬆地斜倚車門而立,但他的臉色卻開始凝重了起來。「明昌,我說過了,如果你獨自一個人回法國,那我還是會供給你跟以前一樣多的生活費,每二個月直接由會計師匯入你的帳戶。可是若要連宇湘也一起去法國的話,我一毛錢也不會給你!」
明昌咬著牙瞪視嘉澍很久,然後才一字一句的朝他大吼:「我可以靠我自己的能力養活宇湘,所以,我一定要帶著宇湘回法國,誰都阻止不了我!」
嘉澍點點頭地露出冷笑。「隨便你。有宇湘就沒有錢,有錢就沒有宇湘,你最好記住這點!」
明昌怒氣衝天的跑到樓梯間往上爬,嘉澍明白這是他發洩怒氣的方法,所以只是挑挑眉回到電梯門口等著電梯,心裡卻不由得有些沉重起來。
他明白自己所說的話確實十分傷人,希望這對明昌能發揮作用,或許他因為受這麼一激能認真的找出自己所要走的路,那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但是……依明昌的個性,他怕是非帶著宇湘跟他一起遠渡重洋吧!宇湘……他站在門口,懷著複雜的心思目不轉眼地看著她。看她溫柔地安慰著大嫂,善體人意地岔開話題,這樣的女人是我尋覓多年之後,終於出現眼前的奇跡!但是她卻是明昌的。而我,只能遠遠的欣賞她那優雅又秀氣的風采……「嘉澍,嘉澍,你怎麼啦?」雲屏夫人推推呆若木雞的嘉澍,為他的異樣感到不解。「明昌呢?」
「他隨後就上來。」嘉澍拉回自己遠-了的思緒,漫不經心地往飯廳走去。「我們邊吃邊談吧!我剛才聽明昌說,他似乎想帶宇湘回法國去住口。」
「是啊,他跟我提過了。」雲屏夫人挽著羽翔尾隨嘉澍進去。「但是我不太想過去,畢竟法國對我是個陌生的國家。」
「我也是這麼認為,但還是看明昌怎麼決定再說吧!」嘉澍眼尾掃向沉默不語的羽翔,有意無意的對剛進門的明昌說著話。「我相信明昌一定會做出聰明而正確的選擇,明昌,你說是嗎?」
明昌低聲咕噥了幾句,端起碗很快的吃著飯。
這頓飯就在這種凝重的氣氛中開始而至結束,飯後明昌堅決地拒絕雲屏夫人留他們喝茶的要求,拉著羽翔很快的離開。
「那怎麼辦?」宇湘坐在地板上歪著頭按摩頸子。「明昌,我不在乎過苦日子,但是,我擔心你過慣衣食無缺的生活,是否能受得了?」
「我可以去找工作,或看我可以天天都作畫!」明昌拿了罐啤酒,靠著大抱枕坐在牆角。
宇湘跟羽翔對望一眼,宇湘不以為然的悶哼一聲。「別傻了!明昌,除了畫畫,你什麼都不會,你還能找什麼樣的工作?再說,你能保證天天都有靈感畫出好畫,而且一定能賣掉?」
明昌頹喪地將啤酒罐捏扁。「要不然怎麼辦?我媽很喜歡你,但是現在就卡到嘉澍叔叔……」
「等等,你媽喜歡的不是我,是羽翔。」宇湘轉身看著羽翔。「姊,那個程嘉澍有沒有說什麼?」
羽翔想了半晌,還是只能想起那雙瞅得令人心慌的眼眸。她緩緩地搖著頭。「沒有,我根本沒什麼機會跟他說話。」
「明昌,那你現在決定怎麼辯?」宇湘又轉頭詢求明昌的抉擇。「你要回法國,還是要我?」
明昌沮喪地將壓扁的啤酒罐扔進垃圾桶裹。「我想要你,也想回法國。我在台北根本適應不了這裹的生活步調;可是沒有了你,我回法國也畫不出東西!」
「那簡單,我跟你回法國去。」宇湘從地板上一躍而起,她乾脆地從衣櫥頂拉出它的大旅行箱,開始將裹面的衣服拉出來,一件件塞進旅行箱中。
「宇湘,你在幹什麼?」羽翔大吃一驚地看著宇湘,旁邊的明昌也是一臉狐疑地望著宇湘。
宇湘又再從衣櫥中拉出更多衣服。「整理行李啊!既然我的簽證什麼的都辦好了,沒有理由不出去看看。」宇湘理所當然地說著,又折了些衣服放進去。
「可是……」羽翔震驚的看著宇湘將一些衣服扔到她身旁。「宇湘,明昌的叔叔:你在幹什麼?」
宇湘將兩隻手叉在腰際。「這些衣服留給你穿。羽翔,我想不出那個程嘉澍有什麼理由跟權利阻止我跟明昌結婚、出國,他管這麼多幹什麼?」
「可是他若知道你跟明昌到法國去了,那你們的生活……」羽翔想起程嘉澍對明昌所做的威脅,憂心忡忡地說。「你們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明昌是個獨立自主的大人了,我不認為要再像以前一樣事事聽任別人的安排。況且我們頂多頭幾年苦一點而已,等我學會法語,適應了他們的生活方式,我也可以出去找工作哇!姊,天無絕人之路,你放心吧!」宇湘說著將床頭那張照片拿起來放進旅行箱中,照片裡是她們一家人在今年過年時到墾丁玩,在凱撒飯店拍攝的。
「宇湘,我絕不會讓你吃苦的!」明昌緊緊地擁住宇湘,感動得不知如何表達。
「我不會讓你失望,我保證!」
「我知道。」宇湘反手圈住他的頸子。「明昌,我們什麼時候走呢?」
明昌毫不考慮的下著決定。「明天一大早,我已經訂了機位。」
「你早就決定帶我到法國去了?!」宇湘喜出望外地嬌笑著。「明昌,你真是羅曼蒂克!」
「我說過我不會令你失望的。」明昌略顯稚氣的娃娃臉上佈滿傻笑。「那天晚上到我媽媽那裹吃飯之前,我就先訂好機位。宇湘,我愛你,我已經打算好,如果媽媽因為嘉澍叔叔的關係而反對我們的婚事,那麼我們就私奔到法國去結婚。」
宇湘樂得跟個小女孩似的咯咯發笑。「那我們明天一大早就出發。想想看多浪漫啊!我們竟然要私奔!」
「宇湘,你們這樣做好嗎?」羽翔聽到他們的對話,差點兒心臟停止跳動。雖說她已經很習慣於宇湘的特立獨行,但私奔……「姊,我到了法國會寄明信片給你的。」宇湘興高采烈地手舞足蹈,根本聽不進羽翔所說的任何話了。「至於爸媽那邊,你就說我回來之後一定會回去給他們罵的。」
「宇湘,你不能老是這樣丟爛攤子給我收拾!」羽翔大驚失色地拉著宇湘的手。
「爸媽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很生氣的!你……」
宇湘拍拍羽翔的臉頰,輕佻地笑笑。「姊,從我青春期開始,我做的哪件事他們不生氣來著?放心,他們氣歸氣,我若有空回來時,專程回南部給他們罵一罵,等他們氣消就沒事了。」
雖然很懊惱,但羽翔心裡明白宇湘所說的都是事實,她莫可奈何地看著宇湘那一臉毫不在乎的模樣。「宇湘,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
「簡單啊,那就什麼都不要說嘛!羽翔,其實你什麼都好,就是太婆婆媽媽、優柔寡斷了。」宇湘說著很用力的抱抱羽翔。「但是,你也是我最親近的人,我們從在娘胎裡就認識對方了,想到要離開你,我還真有些捨不得呢!」
羽翔吸吸鼻子哽咽的低語:「宇湘,我也很捨不得你啊,但是如果你認為這樣比較好的話,那你就去吧!爸媽那邊我會向他們解釋的。」
「好吧,那就這麼決定了。明天一大早我們就跑得遠遠的,讓嘉澍叔叔找不到我們!」明昌像是個想偷溜出去玩的孩子,對這次的冒險充滿了憧憬。
「是啊,等我們一搭上飛機,誰理他誰是程嘉澍!明昌,我等不及要跟你到法國,到摩納哥,到世界上每一個你要帶我去的地方了!」宇湘也興致勃勃地大叫道。
「嗯,我要帶你到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去!」
「明昌,我真是愛死你啦!」
看著他們像小孩子似的互相擁吻著對方,羽翔歎口氣地退出宇湘的房間。她現在最好奇的是程嘉澍如果知道了這件事,他會做何反應?
「你說什麼?」嘉澍用力的將手中檔案夾往桌上一扔,焦急的看著眼前仍氣喘吁吁的阿富。他正在主持一個相當重要的會議,會議內容是討論要不要跟隨李登輝總統的「南向政策」,加重駿永集團在東南亞的投資比例。
「我剛才接到一個曾經在我這裡工作過的學生打來的電話,他是到機場去接機的時候看到你侄子程明昌,因為沒事所以打電話跟我打屁,他說只見到程先生一個人,看樣子似乎是要出遠門。」阿富忐忑不安地看著嘉澍。「我知道你說過要我們不要再追蹤程先生,但是我發現到一些很奇怪的地方,所以趕緊過來告訴你。」
嘉澍眨眨眼以平靜自己內心的波動。明昌獨自出國了,那宇湘呢?「什麼事?」
「呃……我們日前正在調查貴公司一位職員,他說他昨天晚上在士林夜市遇到程先生跟那位唐小姐,聽他們談話的語氣好像是要出國。本來這位職員沒特別注意這件事,但是今天一大早他跟我安排在貴公司內臥底的人聊天時說了出來。」阿富看到嘉澍的臉色,一顆心頓時往下沉。「我們平常是很有職業道德的,不會把客戶的CASE搬出來談論,但……」
「繼續說下去!」嘉澍一揮手打斷阿富的話,他不耐煩的等著下文。
阿富手足無措的看著嘉澍。「綜合他們給我的情報,我覺得事情似乎有些奇怪,所以在剛才要過來之前,我特別繞到那位唐小姐家樓下站了一會兒,看到有個年輕的男人騎摩托車去載唐小姐,看樣子好像很熱的樣子……」
「你的意思是……」嘉澍感到心似乎被刺了一下。明昌才剛走,馬上就有別的男人去找宇湘,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明昌知道這個年輕男人的存在嗎?
「呃……公司裡都在傳言程先生跟唐小姐已經訂婚要結婚了的事,現在程先生才剛出國,立刻就……這似乎有點說不過去……」阿富期期文艾地開口。「因為公司內的事我們都已經在進行了,所以……」
嘉澍瞇起眼睛冷峻地看著他。「不用了,這件事我要親自處理,我希望你剛才說的那些話不要流出這間辦公室,因為明昌的事就是公司的事,你懂了嗎?」
「我懂,我懂!那麼,程先生,我先走一步了!」阿富碰了個釘子,只好識趣地摸摸鼻子走人。
嘉澍視而不見地盯著手中的鉛筆,最後他用力折斷那枝鉛筆,扔進垃圾桶。他拿出那份關於宇湘的報告,很快的抄下他所需的資料之後,伸手按下內線「陳秘書,通知會議室,今天的會議延期。」
他將那張小紙片放進胸前的口袋裡,戴上墨鏡,冷漠的走出駿永企業大樓。
羽翔伸手拉張面紙及時解救了-濫的鼻水。她吸吸鼻子,伸手去端床頭櫃上的杯子想喝些水。
突如其來的門鈴聲使她一失手打翻了杯子,她驚慌地跳起來,為時已晚的看著地毯上那一大片濕漬。八成又是王祺!她踏著光腳丫很快的朝前門跑去。王祺是羽翔公司裹的工讀生,他的工作是送貨的小弟,晚上則是在念夜間部。
因為順路的關係,所以每天王祺都會騎摩托車接送羽翔上下班。今天早上王祺來時,發現羽翔因為感冒而不想去上班,即自告奮勇要去幫她拿勞保單,還先很熱心的載明翔去看醫生,再回公司拿勞保單去換回抵在診所裡的三百元。
「王祺,我告訴過你,那三百塊等我回去上班的時候再給我就好了,你幹嘛又多跑這一趟呢?」羽翔說著話,邊用衛生紙蒙住臉,以阻止一個即將衝口而出的噴嚏。
「我這回的感冒好像特別嚴重,你要小心一點別被我傳染了。」羽翔一邊說一邊領頭朝客廳走過去。「你的摩托車有沒有鎖?最近這附近有很多人的摩托車都被偷了,你的……」
羽翔張口結舌的瞪著眼前那個似笑非笑,正上下敲著墨鏡,好整以暇的盯著自己的男人。
程嘉澍!他怎麼會到這裡來的?羽翔被他看得面紅耳赤,發覺到自己還穿著睡衣,光著腳丫子。最糟糕的是,我連頭髮都沒有梳!她自嘲地告訴自己。
嘉澍微微一笑,看著她的臉就像顆熟透了的番茄般佈滿艷郁的紅暈,更襯得它的眼珠分外清澈靈活。
「怎麼,忘記我是誰了嗎?宇湘。」他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輕鬆自在的蹺起二郎腿。
它的話驚起了羽翔的記憶。他還不知道宇湘跟明昌已經出發到法國去的事吧?「嘉澍叔叔,有什麼事嗎?明昌他……」
「我知道,他已經在今天早上出國了。如果我預料得沒有錯的話,明昌這次回法國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你知道他回法國的事了?」羽翔倒抽了口氣。
「是啊,宇湘,你感冒了,有沒有去看醫生?」嘉澍看到她那病懨懨的樣子,忍不住坐到她身旁去摸摸她的額頭。
羽翔羞-地躲避著他那寬厚的手掌。「我沒事的。嘉澍叔叔,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嘉澍皺著眉頭看著她。「明昌既然照我的話去做,自己回法國去,我想我應該遵守自己的承諾,繼續供給他生活費才是。」他喃喃自語地盯著桌上的空杯子。
羽翔機警的眨眨眼睛。原來如此,他是要來查看宇湘有沒有跟明昌一道走。那麼,如果我讓他一直以為我是宇湘,沒有跟明昌到法國是不是表示他會一直提供經濟援助給遠在法國的明昌跟宇湘?
「嗯,電話借我用一下。」嘉澍不待她點頭,即打電話跟會計師聯絡繼續將可觀的款項匯入明昌的帳戶。
也許,這真是天衣無縫的計謀,為什麼我們沒有想到呢?羽翔昏昏沉沉的想著,露出個怪異的笑容睡著了。
「宇湘,我看你……」嘉澍才剛轉過身,就看到她像慢動作影片似地向前栽了下去,他眼明手快地攔截住她下墜的身子。「宇湘?宇湘?」
嘉澍焦急地探探她的額頭,一片冰涼。叫喚不醒她又無計可施之下,他索性將她抱起來,快步走下樓去。
他雖然駕駛著車子,但是卻一直沒有辦法將視線自她那燒退過後的酡紅移開。總該想想法子,看她病得這個樣子,明昌怎麼捨得離開她呢?
嘉澍急急忙忙的閃過幾輛意圖超車的機車、計程車,還有任意穿越馬路的行人,不時伸手去探觸羽翔額上的溫度。
「該死!」嘉澍探出頭去看看前頭塞車的原因,原來是有兩輛轎車擦撞,兩輛車上的人馬都圍住對方的車,正七嘴八舌地爭吵著。
往後重重的倚靠在椅子上,嘉澍突生一計的在路上讓車子來個原地大回轉,很快的切入下一個路口,朝另一方向而去。
「宇湘?」嘉澍每隔幾分鐘就察看她一次,但羽翔仍是睡得不省人事。「唔,看樣子我別無選擇了,總不能任你一個人病得這樣迷迷糊糊昏睡吧!」
說完他將車子駛向一條標有郊區許多遊樂區的新鋪設柏油路面,稍微加快速度的在兩旁都開滿了艷麗夾竹桃的社區前引道上奔馳。只有在大門口的警衛崗哨亭前,停留了幾秒鐘,讓警衛人員辨識他,然後在警衛的再見聲中,用力踩下油門,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