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只不過幾箱啤酒,聶華不知道是發什麼神經,搬的驚天動地的,搬的路人紛紛走避,唯恐殃及自己。
「喂,我說聶華啊,這些啤酒跟你有仇嗎?你要搬也心甘情願一點好不好?活像要拆房子似的。」
聶華沒有回答,他只是一個勁的從貨車上把啤酒搬下來,再搬進倉庫,他沉默的臉比平常看起來更凶,更有魄力,鄭亞東只念了他一句,就不敢再開口了。
等聶華進去倉庫後,鄭亞東才敢說話。「他到底是吃錯什麼藥?好像大家都得罪了他一樣,盡擺臉色給人看。」
可不是嗎?這一個禮拜來,本來就不愛笑的聶華變得冷酷,一張臉像是被倒了幾百萬的會一樣,任誰看了都知道他心情不佳。
不僅如此,這幾天他成了出錯大王,和往日謹慎小心的他判若兩人。不是多找錢給客人,就是少算了;教他拖個地,水多的可以洗地板;煮個茶葉蛋十個破八個;叫他補個貨,可以把A貨補到B貨哪裡,B貨跑到C貨那裡,他秀逗的程度快把兩人給逼瘋了,因為倒霉的是幫他收拾善後的這兩個人啊!
鄭亞東小聲嘀咕完,卻看到和他一樣可憐的店長胡海威,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他忍不住罵道:「你也發神經啦?你的員工秀逗失常成這樣,你還笑得出來呀?」
「嘿嘿,剛好一個星期。」無端挨罵的胡海威還是一臉的笑。「他離開舒婷,不也正好是一個星期嗎?」
鄭亞東恍然大悟。「你是說,聶華失常的原因是因為舒婷?」
「正是。」胡海威老神在在的說:「除了舒婷,還有誰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呢?」
「不會吧?聶華又不愛舒婷。聶華要是真愛舒婷,他怎麼會離開她呢?」
「你又知道聶華不愛舒婷了?」
「我不知道,可是聶華他知道啊!拜託,這還用說嗎?他和舒婷像個連體嬰一樣生活了十年,十年的時間不算短吧?他要對她有感覺,早就表白了,何必等到離開她,才發覺自己原來愛她呢?」
胡海威微微一笑「也許,就是這樣,就像氧氣……」
哲學大師發表他的高見。「氧氣是我們人類生存下去的基本要素,我們不能一刻沒有氧氣。在你周圍,以及在我的周圍,氧氣無所不在,但是人們經常忽略了它的存在,一定要發生了什麼事,不能呼吸了,或是呼吸產生了困難,才會覺悟到氧氣的重要性。」
鄭亞東好像有些懂了。「你的意思是,舒婷對聶華來說,就像氧氣對於我們人一樣?」
「不錯嘛,你變聰明了呢。」胡海威很滿意的笑說「舒婷一直待在聶華身邊,聶華很有可能太習慣她的存在了,相對的,會忽略一些他應該知道的,卻不知道的事,現在沒有了舒婷,說不定反而能因此讓他真正感受到舒婷對他的重要,以及重新聆聽自己真正的心聲吧。」
「哇塞!」鄭亞東發出驚呼。他真的對胡海威的分析佩服的五體投地!
「我偉大英明的胡海威哥哥,屈就一家小店的店長實在是太埋沒你的才能了,你應該去當愛情顧問才對呀!」
「我沒有那麼偉大英明,聶華是當局者迷,我是旁觀著清。」胡海威感歎的說:「不只是聶華,其實我們也和他差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全人類的通病--你一直擁有的,便視為理所當然,不會特別珍惜,一旦失去了,才發現其可貴,但往往為時已晚。」
「說的真是太好了!」鄭亞東情不自禁鼓掌叫好。「這麼說,你認為舒婷還有希望羅?」
「我想應該是吧。」胡海威主意到鄭亞東臉上期盼的表情,他 故做驚訝的問他:「咦,聽你說話的口氣好像很希望舒婷可以再度登上衛冕者寶座似的?奇怪,你不是一直巴望著她們勞燕分飛嗎?難不成……你開始喜歡舒婷了?」
胡海威明知故問。經過存折一事後,他看得出來鄭亞東對舒婷的看法有了極大的轉變,不過鄭亞東是打死也不會承認這一點的,鄭亞東越是死鴨子嘴硬,他就越想找機會漏他的氣,誰教這小鬼以前老愛欺負舒婷,就當是替可憐的舒婷報仇吧。
鄭亞東這小鬼果然是死不承認,還故做不屑狀。「哼!我會喜歡舒婷?我只是……只是比較不討厭她了啦!」
「我知道,你現在最討厭的人是新任衛冕者--蕭翠涵。」
「哼,你不提她還好,一聽到她的名字我就一肚子火!」鄭亞東翻翻白眼,說的咬牙切齒的。
「漂亮的女生街上隨便一找就好幾個,可是像她這種狂的二五八萬的才是人間極品呢。以為自己上過幾次封面,拍過幾支廣告就很了不起?什麼東西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就是形容她這種有外面沒有內涵的人,我一看到她的臉就想吐,真不曉得聶華還能忍受她多久?」
「我想,應該不會太久了吧!」胡海威也有同感,難得鄭亞東跟他也會有想法一致的時候。
單看外表來說,舒婷當然不是蕭翠涵的對手,但是在個性方面,兩人就有如天壤之別了。
「美麗的女孩容易被寵壞」這句話用在蕭翠涵身上再合適不過了。她的眼睛好像長在頭頂上,有好幾次她到超商來找聶華,把身為聶華好友的她們當成次等公民,見了面不打招呼就算了,他們跟她說話,不僅連一句話也不回應,而且還用一種鄙夷的眼光看著這兩個男人,嚴重的傷害了她們易碎的心。鄭亞東向來是對美女沒有免疫力的,居然連他都討厭她了,由此可見蕭翠涵是多麼的不得人心了,這也讓她們益發的懷念起舒婷的溫柔可人了。
砰!砰!砰!從倉庫傳來骨排效應的碰撞聲,還有三個小時前聽到的玻璃碎掉的聲音也再度重現了。
胡海威和鄭亞東面面相噓。沒有驚訝,沒有憤怒,沒有惋惜,只有無奈,因為她們又要收拾善後了。
「這次該誰了?」
「換你了啦!」
「唉!」這兩個苦命的人不約而同的大歎一口氣。
女人離開了性感的豐唇,塗著絢麗桃紅色指甲油的手移到了健壯的胸膛,來回的撫摸著,紅唇不甘寂寞的也湊了上去,輕輕含著乳頭,靈巧的舌尖時而舔噬,玩弄著。
聽不到男人應該適時發出的呻吟聲,她不滿的加強了舌頭的動作,白玉般的手滑入內褲,蓋住了內褲突起之處……
一股力量殺風景的阻止她的手。
「聶華……」努力了五分鐘,卻招來這種結果,蕭翠涵生氣的瞪著眼前這個無動於衷的男人。
「抱歉,我今天沒有那個心情。」聶華把粘在身上的蕭翠涵推開,把剛剛被她脫下來的衣褲再穿回身上。
「你昨天沒有心情,今天也沒有心情?」覺得受到冷落的蕭翠涵從後面抱住她,嬌聲的在他耳後呢喃。
「華,我們好久都沒有做了,來嘛,我會讓你有那個心情的。」蕭翠涵如蛇靈活的身體又磨又蹭的,從後面伸過了的雙手直搗聶華的重要部位。
「住手!」聶華很不憐香惜玉的拉開她,從進房後一直沒有表情的俊臉已明顯有了怒氣。
「我說過了,沒有心情就是沒有心情,同樣的話我不想說三次。」
「華……」蕭翠涵雙眼一紅,想用眼淚來征服他,可惜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聶華看都不看她一眼,繼續扣衣服的扣子。
蕭翠涵不知道自己還不夠瞭解聶華,她不知道在這世上能讓聶華哄著,憐著,求她不要掉眼淚的女人只有一個,而且這一哄就是十年。
「我回去了。」聶華輕聲丟下一句話,毫不留情的離開。
四十分鐘後,聶華回到了他三天前才搬來的房子。
房子不大,一房一廳一衛浴,房租倒不便宜,要八千塊,唯一的優點是離學校近,走路只要二十分鐘就到了。
房子裡所有的傢俱,擺設都是新買的,這些都要感謝鄭亞東和胡海威資助,借了他不少錢,要不然兩收空空的他,哪買得起這些奢侈品。
找出鑰匙,打開了門,在玄關脫鞋時,他習慣性的朝裡面喊著「婷婷,我回來了!」
空無一人的客廳靜悄悄的,他呆了呆,喃喃自語:「笨蛋,都半個月了,怎麼還改不掉這個習慣啊?」
是的,聶華已經和舒婷「分居」有半個月的時間了,不多不少,剛好十五天。這十五天來,他不曾見過舒婷,舒婷也不曾來找過她。
他是故意不去找她的。難得終於有了完全屬於自己的空間和時間,他要充分的享受,他不希望有任何的牽絆。
所以,他不打電話,不回去找她,他想嘗試過一個人的生活,找回失去了十年的自由,他認為舒婷應該也和他有同樣的想法,畢竟已經形影不離相處了十年,她們都需要一段時間來調適。
現在,半個月過去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調適只能用「失敗」兩個字來形容。
一起床,溫柔的呼喚聲不在,只剩下冰冷的鬧鐘聲伴著他。飯桌上也沒有色香味俱全的早餐等著他;不僅如此,晚上下班了,等候疲憊一身的他歸來的消夜也只能在夢中出現了。
看到街上小販賣著舒婷喜歡的點心,興沖沖買回家後才驚覺只有自己一人;看到好笑的電視節目,大笑之餘招呼舒婷來看,回應他的只有冰冷的空氣;看到一本好書,想遞給身旁的人時,卻沒有那雙他熟悉的手來接。
不對勁了,一切都不對勁了。沒有舒婷的日子,他是得到了自由,但也像失去了些什麼。他不知道以前有舒婷相伴的日子,他過的快不快樂,幸不幸福?他知道的是,現在的他快樂不起來,更無幸福的感覺可言。他從來不覺得時間會有過的快或是慢的時候,可是這十五天對他來說,卻猶如十五個月那樣漫長。
不對,這完全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啊!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而會感到迷惘不安,而且破天荒頭一次體會到想念一個人的心情。
他想舒婷,每天都想。天氣越來越冷了,他擔心身子一向單薄的她會不會感冒了?她一個人住寂不寂寞,有多交些朋友嗎?現在壞人太多,他怕她會不會被騙了?他不在時,她三餐有好好吃嗎?會不會因為他不在就草草解決呢?
說起來還真可笑。他以前老抱怨自己不自由,被絆住了,現在照這樣的情況看來,以前的他至少心靈上是自由的;現在的他,身體是完全自由了,可是他的心卻反被束縛住了--被不在他身邊的舒婷緊緊束縛住了。
這十五天的生活,教聶華認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老以為舒婷很依賴他。也許,他錯了,不是舒婷依賴他,真正依賴的那個人,是他自己--
第十六天。
按奈不了想見舒婷的渴望,聶華特意到舒婷上課的教室等她。可惜他來遲了一步,他到時下課鍾已經響過了,教室裡的學生已經走掉大半了。
可惡!他隨便捉住一個人就問:「你看到舒婷沒有?」
嘩,聶華跟我說話,還捉著我的手哦。那女同學興奮之餘,不忘據實相告:「舒婷她走了,我看到她往中庭的方向走去。」
「謝了。」
聶華邁開大步飛奔而去,果然在中庭瞧見了舒婷嬌小的背影。「婷婷--」他喊,跑得更快了。
舒婷回頭一看,緊接著奇怪的事就發生了,舒婷她……竟而逃走了。
「喂!」聶華怎能容許她逃脫,他連喊帶跑的,不顧週遭人的側目,一把捉住了她。
「該死,你為什麼要跑?」他幾乎是用吼的。
「華華,不要這樣!」舒婷的手被聶華捉的好痛,她快哭了。
「放開我,大家都在看呢」
聽到她用他最熟悉的聲音喊他名字,聶華的心莫明的悸動了一下。他輕輕的牽起她的手,走到一處較隱秘的大樹底下。
「說,為什麼要逃走?」聶華的聲音柔和了許多。
「我……」舒婷垂下眼眸,囁懦的說:「我以為你討厭看到我。」
「我-討-厭?」聶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他驚慌失措的搖著她的肩膀,叫著:「婷婷,你怎麼……你竟然說我討厭看到你?你是存心要讓我生氣是嗎?」
聶華如此激烈的反應讓舒婷又是驚訝又是歡喜,她結巴的問:「你是說…………你不討厭我了羅?」
「廢話!」聶華怒氣未消的瞪著她「你什麼時候聽到我說我討厭你了?」
「有啊,小時候啊!」舒婷小小聲的說。
「我是說長大後,笨蛋!」他在她身邊好像真的有影響,舒婷好像變苯了。
「是沒有,不過……」舒婷黯然的說:「你搬走以後,沒有給我你的電話及新家住址,也不在學校餐廳吃中飯了,我知道你有意躲著我,所以我就想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聶華頓時啞口無言,心中充滿了悔恨和歉意。舒婷說的對,他的確是在躲她,目的是要讓自己盡快適應一個人的生活,他自以為是舒婷應該和他想法一致,他萬萬沒想到卻令她產生誤會,傷害了她,這原本不是他的本意啊!
「婷婷,我……對不起。」他不知道要如何表達歉意才好,他真的是很後悔。
「很抱歉我真的在……」「躲你」這兩個字他實在說不出口,他只能對她說:「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相信我絕對沒有討厭你,我是不可能討厭你的,你知道嗎?」
舒婷蓄滿淚水的眼睛綻放出喜悅的光影,她含笑點頭。「嗯,華華,我相信你。」知道聶華不討厭她後,因為失去聶華而一致低落的心好像又活了過來。
聶華目不轉睛的盯著這張笑臉,心想:「奇怪了,這張臉我每天看,為什麼今天覺得特別可愛,以前我為什麼都沒有發現呢?」
「華華,你最近好嗎?」
「哦,好,很好。」聶華連忙回過神來,這次換舒婷盯著他的臉不放。
「華華,你怎麼臉紅了?」
「有……有嗎?」聶華用笑掩飾其內心的慌張。「大概是天氣太熱了吧!」
「氣象報告說今天只有二十二度。」舒婷關切的把手心放在他額頭上。
「咦,你好像發燒了!」
「我……每關係……」透過掌心傳來的溫度,聶華又是一陣悸動。
見鬼了!他暗罵自己。
「這是我的住址和電話。」他抄在紙上給她「有空的話,過來坐坐,也可以打電話給我。」
「嗯。」舒婷心情沉重的收下。如果不是真的有必要,這張紙根本派不上用場,因為她不太可能主動找他的,兩個人的關係既然破裂,她還是少見他比較好,免得自己更傷心難過。
再說,如果聶華想見她,他就會像今天一樣主動來找她的。所以,她還是安分點比較好,因為男人都最討厭糾纏不清的女人了,就算她們之間的關係已經無法回到以前那樣,但至少能維持「朋友」的關係,偶爾見見面,說說話,這樣……就夠了。
微蹙的眉毛,蒼白的臉色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生氣,以及在冷風中微微發抖的薄唇,聶華凝視著眼前的舒婷,臉色越來越凝重。
「婷婷,你好像瘦了是不是?」他沉聲的問。
舒婷心中一驚,心想聶華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她是瘦了,大概有一,兩公斤吧,不過從外表來看,應該不是很明顯才對呀!
「大概瘦了一點吧,最近胃口有點不好……」她吞吞吐吐的解釋著。
「你就是這樣!光會照顧別人,就是不會好好照顧自己。」聶華本來還想說她幾句的,但是一見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心中難過那股怒氣早就被憐惜給取代了。
「要按時吃飯,小心不要著涼。」他溫柔的說:「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我擔心你,好嗎?」聶華自己還沒有發現,只有在舒婷面前,他才不像酷哥,當然,此時的他更沒有覺悟到,這分關心源自於他對舒婷的那種撲塑迷離,曖昧不清的愛情。
聶華溫柔的話語如和煦的春風拂著舒婷那尚未完全痊癒,仍是傷痕纍纍的心,她的心再度因為他給的溫暖而暖和起來了。
「華華,我會的。」她忘情的看著他,忽然輕歎口氣。
「怎麼了,幹嘛歎氣?」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我真幸運。」雖然她不可能和他結合,共度一生,但是只要他不討厭她,能允許她像朋友,像家人一樣的和他相處,這分許許多多女孩子都夢寐以求的幸福只有她能擁有,就算是幸運了不是嗎?
在聶華提出疑問之前,她提醒他:「華華,你上班時間快到了,快去吧!」
對了,我怎麼會忘了上班的事呢?再耽擱下去就真的要遲到了。
「我走了,BYE!」摸摸舒婷的頭,聶華很快的消失在她眼前了。
「拜拜,華華。」不知不覺的,溢出眼角的淚珠緩緩滑過舒婷冰涼的臉龐。這是夾雜著感動,不捨和悲哀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