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夫郡主 第一章
    元朝初年

    山西省境內太原城的城門口,有十餘輛外型一致,十分豪華美麗的馬車浩浩蕩蕩的通過城門。

    馬車是罕見的華麗,再加上前前後後護送的眾多侍衛,引起街上圍觀的民眾猜測──是不是燕京城的永浚王,帶著他的獨生女晏梅郡主來到太原了?

    大家會這麼想是有理由可循的,因為再過五天,晏梅郡主就要下嫁山西總督左文德的獨生子左晟星,這樁婚事是在半年前決定的。自從消息傳開之後,就成了街頭巷尾津津樂道的一樁美談,這畢竟是太原城近百年來最盛大的一件喜事啊!

    「奶娘,你看,這裡就是太原了呢!」晏梅好奇的掀開車窗的布簾,伸頭往外看,才看了幾眼就教奶娘拉了回來。

    「哎呀,我的好郡主,快做新娘子的人了,怎麼還能拋頭露面呢?」被晏梅喚做「奶娘」的,是個年過半百,體型矮胖,長得慈眉善目的老婦人。晏梅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奶娘在她心中的地位和自己的親娘沒什麼兩樣。

    聽完奶娘的話,晏梅很洩氣的說:「當新娘子真不好玩!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什麼都不能做。還好現在終於到太原了,要不然我一定會憋死的!」

    想起從燕京到太原,每天都是坐著馬車趕路,這種疲累又無聊的日子終於可以結束了,晏梅的心情也跟著愉快了起來。

    「不知道左晟星還記不記得我呢?」她在心中甜甜的想著。

    其實,在十二年前,晏梅曾和左晟星有過一面之緣。那時的她只有六歲,左晟星也不過八歲。在她模糊的記憶裡,依稀還記得跟著家人一同到燕京城永浚王府來的左晟星。

    她記得他穿著一件寶藍色的袍子,皮膚比她黑,眉毛濃濃的,眼珠子大大黑黑的,是個神采飛揚的漂亮男孩。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晏梅從未忘記過左晟星這個人。她也很奇怪自己為什麼就是還記得左晟星,說不定他老早就把她忘了呢!

    也許這就是緣分吧!她從來沒有想過平日和自己父親永浚王一直保持「君子之交淡如水」關係的左文德會主動促成這門親事。從婚禮的日子確定到現在,晏梅就和所有的待嫁女兒心一樣,是期待、是喜悅,是不安、是害怕,心中充斥著種種複雜的情緒。

    「郡主呀,你又在想未來的姑爺了,是不是?」奶娘調侃的話語,打斷了晏梅甜蜜的沉思。

    「奶娘……」她紅著臉,不依的嚷。

    「奶娘想,你大概巴不得現在就到總督府去見姑爺吧!」

    「才沒有呢!」晏梅心虛的否認。其實,奶娘說對了,此時此刻她的心,早就飛到她未來的夫家──總督府去了。

    **      **      **

    左晟星回到總督府,才下馬,老管家仁叔便告訴他,老爺要他立刻進書齋見他。

    左晟星自然知道父親找自己所為何事。他在心中無奈的歎口氣,腳步雖然沉重,但還是往書齋走去。

    這座佔地寬廣,美輪美奐的總督府是當今聖上所賜與的。從宏偉的正門進來,經過一條鋪著潔白碎石子的筆直大道,就可以到向陽軒了。

    向陽軒的面積幾乎佔了總督府的三分之一,其中有用來接待客人的大廳、花廳、前廳,還有十幾間精緻舒適的客房可供來客休息住宿。總督大人左文德和他三名小妾也居在此。

    向陽軒的後面,則劃分成三個部分,分別是撈月池、浩煙樓和詠梅園。撈月池居中,浩煙樓和詠梅園則分居左右。

    撈月池顧名思義就是一個池塘。和一般池塘不同的是,撈月池的池水是由外面的一條河水引進來的,所以池水透明乾淨,清澈見底,倒映在池水中的月亮和天上的明月看起來沒什麼兩樣,就像真的一樣,彷彿能「水中撈月」,「撈月池」的名稱就由此而來了。

    浩煙樓是左晟星住的地方。在浩煙樓的外圍,則是下人們和侍衛的住所。這其中有馬廄、柴房、廚房。浩煙樓裡的擺設、佈置,雖然不比向陽軒的奢華壯觀,不過卻也佈置得簡潔舒適,相當的有品味。

    至於詠梅園原先並不叫這個名字,因為它本來只是一座大花園,而這個大花園是由好幾個小花園組合而成的。每個小花園裡都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草,其中更不乏一些世上珍貴罕見的奇花異卉。

    一年四季,輪流綻放,爭奇鬥艷。花園裡除了花草樹木,還有樓台、亭閣、小橋、假山、水榭,此處是總督府最美的一處地方了。

    之所以取名為「詠梅園」,是為了歡迎晏梅郡主,用她名字的「梅」字命名的。左文德為了表示對這位兒媳婦的重視,不但命人日夜趕工重新整修花園、建築新房,還在撈月池的四周種植了好幾十株的梅樹。他如此的不計成本,大刀闊斧,完全是為了要討晏梅的歡心。只要晏梅開心,永浚王也會開心,那他的仕途就可以走得更加的平順了!

    「爹,你找孩兒有事嗎?」進了書齋後,左晟星低聲說道。

    「你今天又出去了?」左文德蹙眉問著。

    「是的,孩兒出去散散心。」

    左文德一雙訓練出來的洗練眼眸,銳利的搜尋著左晟星沒有表情的臉。

    「就在一個時辰前,你未來的岳丈才從總督府離開。」

    「永浚王?」左晟星臉色微變。

    「怎麼?有什麼好驚訝的?你五天後就要迎娶晏梅郡主了,難道你以為人家會在結婚當天才到嗎?」左文德很不滿意兒子那滿不在乎的表情。

    就快要成親的人了,還游手好閒,成天往外跑,什麼事都不管,彷彿這樁婚事跟他無關似的。對於兒子會有這種心態和表現,左文德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了,好像他這個做父親的虧待了他一樣。

    左文德實在是不能理解兒子的想法。晏梅郡主是傳言中所有郡主裡最出色的一個,見過她的人都說她才貌雙全、知書達禮,不知道有多少達官貴人、皇室豪門的子弟都想要一親芳澤都不得其門而入!難得人家永浚王不嫌棄,肯答應這門親事,這是要花幾輩子才能修來的好福氣!他就是不明白左晟星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呀,從現在開始最好收心了!專心準備婚事,少往外面跑,知道嗎?」左文德說。

    「孩兒知道了!」左晟星的臉色還是很難看。「爹,要是沒有其他事的話,我想回浩煙樓了!」

    「等一下……」左文德還有話要說。

    「爹,你要說的孩兒全明白。」左晟星嘴角現出一絲無奈的笑容。「爹,你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辜負晏梅的。」

    說完,左晟星掉頭快步離開。

    **      **      **

    深夜。

    左晟星躺在床上,腦海裡,不斷浮現父親曾對他說過的話。

    「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爹相信晏梅是心胸寬大的人,她不會在乎區區一個小雪的。」

    「你要是覺得會委屈了晏梅,就要加倍的對她好哇!」

    「兒子,咱們左家的未來就全靠你一個人了!」

    「是啊,當然要靠我了!」左晟星兀自冷笑著。

    他太瞭解自己的父親了。為了陞官、為了鞏固他在官場上的地位,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包括以獨子一生的幸福為賭注,非得巴上永浚王這門親事不可。這也難怪,誰教永浚王是元朝的開國功臣之一,在朝中有一定的勢力和地位,左文德的確需要靠永浚王來幫自己在仕途上更上一層樓。

    自古以來,做子女的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做主的,當然左晟星也不能例外。不過在他得知要迎娶晏梅的事後他就極力反對,他不是針對晏梅,就算不是晏梅他也反對,因為──他不能對不起小雪。

    小雪,是他的貼身丫鬟,十歲就跟在他身邊了,到今年已經是第七年了。

    小雪聰明可人、善解人意,左晟星很喜歡她。一直以來,他一直把小雪當成是自己的妹妹,而常常忘記她丫鬟的身份。他對小雪的感情絕未涉及男女的情愛,要不是一年前的那件事,小雪永遠都是他最親密的妹妹。

    那一次,他在酒醉意識不明之下侵犯了小雪,從那一天起,他和小雪的關係就改變了。

    小雪是單純善良的好女孩,她把身體給了他,就認定自己是他的人了。而左晟星也知道自己絕不能辜負小雪,他一直在等時機成熟,再讓左文德知道,希望左文德能成全他和小雪,沒想到半年後居然得知要迎娶晏梅的事……

    不管他如何反對,左文德還是一意孤行。左文德以為,晏梅絕對可以和小雪和平相處的;而且,天底下哪一個男人不風流?他有三個小妾,永浚王也有啊!他一廂情願的以為晏梅應該可以諒解左晟星才對。

    但是左晟星卻不這麼想。晏梅她貴為郡主,要是知道丈夫在跟她成親前就有了別的女人,那她會怎麼想呢?晏梅一定會受到傷害的。而且要是晏梅真的容不下小雪,那無辜的小雪又該怎麼辦呢?

    「晏梅……」他低喚著這個名字,塵封的記憶裡出現一個模糊的影子。是的,他還記得那個小晏梅,才六歲就出落得標緻動人,他只記得她長得好可愛好漂亮,小小的身影纏著他一整個下午,跟他說了好多話……

    「不知道她長成什麼模樣了?」還沒見到晏梅,他的心中就充滿了歉意和罪惡感。他真的希望時光可以倒流,若他和晏梅的婚事可以早半年就決定,那麼他也不會做錯事,就不會對不起小雪了。如今,既要保全小雪,又不想傷害晏梅,弄得自己兩邊都不是人了!

    「少爺,你怎麼還不就寢呢?」小雪從內室緩緩的走到左晟星身邊。

    「你不也是一樣。」

    「少爺,你有心事?」

    「沒什麼……」

    「少爺,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小雪明亮的大眼迅速堆滿了淚,低頭啜泣的說:「我知道為了我的事,你和老爺鬧得很不愉快……」

    「傻瓜。」左晟星伸手拭去小雪臉上的淚,微笑的說:「你把事情想的太嚴重了,不要緊的。」

    他捧起小雪楚楚可憐的臉,抱歉的說:「倒是你,讓你受委屈了!」

    小雪吸吸鼻子,拚命搖頭。「我一點都沒有覺得自己受委屈,真的!只要能陪在少爺身邊,一輩子伺候少爺、照顧少爺,這樣小雪就死而無憾了!」

    「小傻瓜,年紀輕輕的說什麼死而無憾?」左晟星深深歎息著:「唉!我左晟星何德何能,能同時擁有你跟她……」

    小雪怔了一下,她當然知道左晟星說的「她」指的是誰,她心裡頓時充滿了對「她」的嫉妒。

    如果說左晟星要娶的是普通大戶人家的千金,或是什麼達官貴人的女兒,她都認了。可是晏梅郡主可是王爺的女兒,她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貴呀!相比起高高在上的晏梅,而她只是個供人使喚的丫鬟,怎麼能跟一個郡主比呢?

    雖然說她和左晟星相處了七年,這點是晏梅望塵莫及的,但是她比誰都清楚左晟星對自己的感情。

    如果不是一年前她用計灌醉左晟星,主動跟他發生關係,只怕左晟星到現在還是與她以禮相待,一點進展也沒有。好不容易才讓左晟星對自己另眼相看,她絕不容許任何人來破壞。說真的,那個傳言中美麗絕倫的晏梅郡主帶給她太大的威脅了。如果說晏梅真的長得很美,她好怕左晟星會愛上晏梅。自覺各方面的條件都不如晏梅的她,如果因此失去了左晟星的愛,那她……

    不!絕對不可以!少爺是我一個人的!是我小雪的!

    「咦,小雪,你怎麼啦?」左晟星察覺小雪臉色有異。

    「沒……沒什麼。」小雪連忙展露笑容,她是絕對不會讓左晟星知道自己的心事的。

    「小雪,我打算在成親那天,就告訴晏梅郡主我們的事。」

    「啊?」小雪太驚訝了。她以為左晟星會先隱瞞,等時機成熟再……「少爺,你怎麼改變主意了呢?你不覺得這樣做太魯莽了嗎?」

    「我知道時機可能不太妥當,可是。」左晟星語氣沉重的說:「我不想欺騙晏梅。我對晏梅隱瞞我們的事愈久,晏梅受到的傷害就愈多……」

    「郡主她一定會恨我入骨的,她一定不會原諒我的。」小雪用發抖的聲音說著。

    「不會的,不會的。」左晟星看到滿臉愁容的小雪,心裡好不難過。他溫柔的安撫她:「雖然晏梅會有什麼反應和感覺,我們無法預測,但是請你一定要相信我,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讓晏梅接受你的,關於這點你就不要太過擔心了!」

    「少爺……」小雪感動的熱淚盈眶。

    「小雪,你就放心吧!」左晟星笑看著她。「你這樣溫柔體貼,又這樣善解人意,晏梅她一定會喜歡你的。」

    「就算郡主不喜歡我,也沒有關係。」小雪真摯的道:「不管怎樣,我都會謹守本分,努力的討郡主歡心,不做會惹她不高興的事,盡心盡力服侍少爺和郡主的。」

    左晟星心中充滿憐惜,「不要把自己看輕了、貶低了。在我心中,你跟晏梅的地位是一樣的,明白嗎?」

    「少爺……」小雪感激的撲進左晟星的懷中,緊緊的抱住他。「少爺,小雪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唷!」她抬起臉,淚光瑩然的道:「謝謝少爺沒有放棄小雪,要是少爺真的不要小雪了,小雪很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你怎麼那麼傻!」左晟星點點她發紅的鼻頭,輕笑著:「你到底要我說幾遍?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左晟星對小雪雖然沒有太強烈的感情,但小雪對他而言就像家人一樣,就和他不可能拋棄左文德的道理是一樣的。有責任感、重情義的他是絕對不可能棄小雪不顧的,除非是小雪自己要離開,或者是小雪做了讓他無法接受的事,要不然他是不可能會拋棄小雪的。

    「少爺,謝謝你。」小雪滿足的倚在左晟星的懷中。左晟星的懷抱好溫暖,抱著她的手臂好有力量,他身上屬於男人的味道好好聞,這些屬於左晟星的東西,都是她一個人的,她絕不讓別的女人分享她的東西。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