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至元二十一年初春。
春天,正是風和日暖,百花齊放的季節,但是對順政王項遠而言,他似乎感受不到一絲一毫春天的氣息,自從去年秋天一直到現在,他的心就像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不管外在的季節如何變化,他的心永遠只停留在冬天。
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呢?按理說現在的他應該比誰都還要快活才對,因為他終於如願以償迎娶了自己最心愛的人——容兒。可是老天爺好像故意要和他作對似的,就在迎親的那一天,他的容兒還是跟趙-跑了,當九王爺來向他負荊請罪的時候,已經是婚禮過後的第二天了。
皇上忽必烈和他一樣也是第二天才知道的,他還記得當忽必烈得知容兒和一個漢人連夜逃出燕京後,他的神情非常憤怒。他大發雷霆的要把孫女追回來,這時九王爺以性命要挾說,如果皇上派人出城去追捕的話,那他立刻了結自己的生命。忽必烈這才打消了念頭,因為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孫女了,不想再失去一個兒子。
皇上那邊是擺平了,接下來是最無辜的項遠了。他知道九王爺對他感到歉疚異常,口口聲聲說要補償他。他記得那一天他表現得很沒有風度,當場拂袖而去,一點面子都不給九王爺。其實這也不能怪他,那時他傷透了心,根本聽不下任何一句話。
九王爺說要補償他,但是他拿什麼來補償他呢?這世上只有一個容兒不是嗎?
其實這也不能怪九王爺,要怪就該怪他自己。如果他的魅力夠的話,那容兒也不會愛上別人了。那時候他早就知道容兒把心給了趙-,但是他不甘心、不死心,他以為九王爺一定會堅持把容兒嫁給他的,他以為有九王爺和皇上做他的靠山,容兒遲早會是他的人。沒想到最後他還是輸了,而且輸得一塌糊塗。
「孩子,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發呆呀?」
項遠連忙把心收回來,不去想這些令他傷心的陳年往事了。他看見母親由兩名奴婢扶著,來到了涼亭。
「娘,是您呀!」項遠拿起放在膝上的書對王妃說:「我沒有發呆,我是在看書呢!」
「是嗎?」王妃坐在項遠的面前,奴婢們連忙遞上茶水。她是個風韻猶存的貴婦,如果不是中年發福的話,應該會更漂亮才對。
「還說是在看書,你的書都拿反了!」王妃啜了一口茶,慢條斯理的說:「我看你還在想著容兒是吧!」
「沒有啊!娘。」項遠苦澀的笑著。「我想容兒又有何用?她早就成了別人的妻子了。」
「你能想通這一點最好。」王妃按著他放在桌上的手,柔聲的說:「項遠,你還是盡早把容兒忘了吧,你已經二十三歲了,該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娘,孩兒還不想成親。」項遠撇過臉去。
「為什麼還不想,你已經老大不小了呀!」王妃撫摸著他的頭髮,愛憐的說:「孩子,娘知道容兒那件事讓你受到很大的打擊,但是事隔半年了,你應該要重新振作起來才對呀!娘跟你保證,一定幫你找一個各方面條件都比容兒好的姑娘,好不好?」
「不必娘費心了,」項遠有些動氣的說:「你別把那些鶯鶯燕燕硬塞給我,我一個也不會要的。」
「你不要也得要。」見愛子如此的執迷不悟,王妃這下也生氣了。「你也不想想,這個順政王府就剩你這麼一個男人,人家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存心做一個不孝子嗎?」
「娘,你不要借題發揮好不好?」項遠無奈的說:「我只是不想這麼早成親而已,我又沒有說一輩子不成親了!」
「反正遲早都是要成親的,不如速戰速決,好了卻我的一樁心事。」王妃說:「孩子,這次你就聽為娘的話吧!娘已經幫你物色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有皇室的,也有大戶人家的,你什麼都不必做,只要等著和她們見面就行了!」
「什麼?」項遠聽了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原來母親早就安排好了,現在就等著他自投羅網而已。
「好了,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王妃自顧自的說完話,也不給他爭辯的機會,在奴婢的扶持下,匆忙的離開涼亭。
「娘,等一等,我沒有答應呀!」項遠見母親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並不理睬他,他心灰意冷的坐回椅子上,因為他知道母親一旦決定的事,任何人也無法說服她改變主意。更何況這件事她好像預謀已久,也許明天他就得見那群鶯鶯燕燕也說不定。
「不,我不能就這樣任人宰割。」他喃喃自語著。「不,我絕對不可以任人擺佈,我一定要想出辦法脫身才行。」
☆ ☆ ☆
說是要想辦法,但是項遠又能有什麼辦法呢?雖然他好歹也是一個王爺,但是在他的上面還有一個王爺的娘呀,母親大人的話他焉能不聽!
可是,容兒的毀婚帶給他的傷害不是半年的時間就可痊癒的,雖然她已嫁作他人婦,但是他對容兒卻始終無法忘情。縱使他拚命的說服自己,逼迫自己忘了她,但是付出十年的感情豈是說收回就能收回的,要忘就真的能忘得一乾二淨嗎?
像他這種容易受傷的男人,有了容兒這個前車之鑒,說什麼也不願意再讓人白白糟蹋。驚魂未定的他一聽到娘有逼婚的計劃,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決定傚法容兒去年的壯舉,學她來一次「離家出走」。
於是,他也洋洋灑灑的留下一封「與娘告別書」——
母親大人膝下:
請原諒孩兒不孝,此番不告而別是情非得已。自從發生容兒逃婚那件事後,孩兒的心情總是鬱鬱寡歡,一直無法開朗起來。所以想出外走走,調解一下心情,請母親大人放心,等孩兒心情好轉後,一定馬上趕回您的身邊承歡膝下的。
對了,說不定孩兒此去,可以幸運的找到自己心儀的人。所以,請娘不必再為孩兒的婚事擔心了,速速轉告您看上的那些鶯鶯燕燕們,不要擔誤人家的青春,讓她們各自嫁人去吧!
不孝子項遠留
就這樣,帶足了銀票,脫下華服,換上尋常百姓的服裝,騎著他的愛馬,趁夜出了燕京城,開始了他的旅程。
但是一出了燕京城,項遠就傻眼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他該往何處去呢?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下意識選擇了南方。他毫無目的的騎著,經過了一天一夜的奔馳,來到了一個叫「和源鎮」的小鎮上。
時值正午,他找了一家看上去還算乾淨的小客棧,坐下來準備吃點東西。當他點了菜後,聽見他後方的鄰桌有兩個人正竊竊私語著,他聽到他們用極輕的聲音說:「喂,你看坐在我們左手邊那位胖胖的姑娘,她吃得可真多啊!」
「可不是嗎?我已經注意她很久了,從她踏進這家客棧到現在也有半個時辰了,我看她吃了十個包子、六盤小菜、三隻雞腿,再加上兩大碗的白米飯,現在又叫了一碗特大號的大滷麵在吃呢!我看她喲……」說話的人沉重地歎了口氣,好像很擔心的說:「這麼會吃的女人,怎麼找得到老公喲!」
項遠不禁把目光轉向他的左方,果然有一位胖胖的姑娘,她一口大滷麵,一口雞腿,看起來吃得很盡興呢!不過從他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側面,並不能很清楚地看到她的五官。
大概是那兩人的竊竊私語惹惱了這位正在大快朵頤的姑娘吧!她「啪!」地一聲放下筷子,丟了雞腿,站起來朝他們破口大罵:「怎麼,本姑娘吃得多又礙著你們了?再不給我閉嘴的話,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活該。」項遠幸災樂禍的看他們一眼,當他回過頭來時,正好和那位姑娘四目相視。這一看之下非同小可,他和她同時叫了出來。
「小玉米?」
「順政王?」
項遠聽見「順政王」三個字拔腿就跑,他才剛跑出客棧,他左手的袖子就教人給拉住了。
「順政王,你怎麼會在這裡?」小玉米像是「他鄉遇故知」似的,興奮異常的拉著他不放。
「你還喊我順政王?」項遠忍無可忍地叫了出來,「你是怕別人不知道我的身份是不是?」
「好嘛,好嘛。」小玉米有些委屈的說:「不叫你順……那要叫你什麼嘛!」
「叫我項遠就好啦!」項遠見她嘴巴還油油的,連忙遞了塊方巾給她。「看你吃得一嘴的油,還不擦乾淨?」
小玉米拿起方巾往嘴上一抹,然後丟還給他。「咦,順……項遠,你怎麼會在這個小鎮出現啊?」
「這,我……」項遠理直氣壯的說:「怎麼,難道我就不能出來走一走,看一看嗎?」
「能,當然能。」小玉米微笑的打量著他,她壓低聲音說:「不過你一看到我拔腿就跑,我想你應該不是單純的想出來遊山玩水的,應該是離家出走的吧!」
「你少消遣我了!」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咱們大元的律法有規定王爺不能離家出走的嗎?對,我就是離家出走的,你又能奈我如何?」
「小的不敢。」小玉米還是嘻皮笑臉的。「王爺想怎麼的就怎麼的,小玉米就算是跟老天爺借膽子,也不敢干涉王爺你呀!」
「還叫我王爺?」項遠朝她頭上敲了一記。「對了,你又怎麼會在這裡呢?」他問。
「不瞞王……項遠,」要小玉米不喊他「王爺」,真的是太困難了,她喊了四年,一時之間還是改不過來。「九王爺要我到揚州去看看郡主和王妃,看看他們過得好不好,然後再向他報告。」
揚州!項遠的心臟猛烈地跳動了一下,原來小玉米是要到揚州去找容兒他們的。
不,不能再想容兒了,他搖著頭把容兒的影像徹底的從腦海中驅逐。在一旁的小玉米見他這個模樣,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了。「嗯,看來項遠對郡主還是舊情難忘。」她想。
「我說項遠呀!」好像不喊項遠「順政王」,小玉米也不拿他當王爺看了。她挨近他,神秘兮兮的對他說:「你也不用瞞我了,我知道你這次離家出走,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到揚州去找郡主對不對?」
「你……胡說。」他心一慌,也跟著結巴了起來。「誰說我要到揚州,你別瞎猜了!」
「哎喲!自己人客氣什麼呢!」小玉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既然讓你遇見了我,我就發發慈悲,帶你一起去找郡主吧!」
「懶得理你。」項遠甩開她的手,轉身往客棧走去。
「項遠,你回客棧做什麼?」小玉米在他身後追問著。
「吃東西啊!」項遠沒好氣的說,「你大小姐吃飽了,我可是粒米未沾、滴水未進呢!」
「我也要去。」她興致勃勃的和他並肩而行。
「你跟著我幹嘛,你不是吃過了嗎?」
「吃過了可以再吃啊!」小玉米義正辭嚴的說:「下一站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賣吃的呢!能吃就要多吃點,吃飽了好上路哇!」
「真是的……」項遠聽了她的歪理忍不住笑了,「走吧!」他帶著她又回到了客棧,小玉米當然還是可以吃,只不過打死他,他也絕對不要和她坐在一起,還是當作不認識她好了。
☆ ☆ ☆
用餐完畢,小玉米和項遠騎著馬上路了。小玉米回頭看著項遠,不忘調侃他:「我說項遠啊!你剛才不是跟我說你不要到揚州去的嗎?怎麼一出客棧就緊跟著我不放呀?」
「誰緊跟著你不放啊?」項遠不急不緩的說:「我是正好也要南下,我們剛好同路而已。」
「真的嗎?」小玉米把馬騎到項遠的旁邊,一臉賊笑的說:「這麼說來,你這次南下的目的地一定『恰巧』和我一樣,也是揚州對不對?」
「放肆的丫頭,」項遠不堪她的奚落,擺出做王爺的威嚴來。「注意你說話的口氣,你別忘了現在同你說話的可是一位王爺呢!」說完,小玉米的頭吃了他一記爆粟。
「哎喲!」小玉米委屈的叫道。「人家是為了王爺你好嘛,現在郡主都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我是好意提醒你,我怕你對郡主舊情難忘嘛!」
「舊情難忘?」項遠心中一凜,對呀!他為什麼非跟著小玉米不可呢?小玉米說的沒錯,容兒早就嫁作他人婦了,那麼他去揚州幹什麼呢?
或許他要親眼看到容兒的婚姻生活美滿,他才能徹底死了這條心吧!小玉米同情的看著他,用安慰的口吻說:「項遠,我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我們家郡主寫給九王爺的信上說,她和趙公子過得很幸福快樂呢!」
「誰告訴你我要去找容兒的?」項遠急急爭辯說:「沒錯,我是想和你一起到揚州去,不過我不是為了容兒,而是……為了紫嫣。」
「紫嫣?」小玉米驚訝的看著他。
「正是紫嫣。」項遠用最堅定的語氣說,其實他也不是在說謊,事實上這半年來除了容兒在他心裡揮之不去外,他偶爾也會想到只有數面之緣的紫嫣,那個溫柔可人的姑娘。
雖然只有數面之緣,談不上深交。但是紫嫣清新雅麗的容貌,還有她誠懇待人的態度,都令他印象深刻,難以忘懷。他甚至想過一點,假使他認識紫嫣在前的話,說不定他愛的人就不是容兒,而是紫嫣了。
「原來……」小玉米張大嘴巴,提高聲量說:「原來你暗地裡早就和紫嫣姑娘勾搭上了!」
「什麼勾搭,」項遠又賞給她一個爆粟。「怎麼,難不成除了你們家郡主,我就不能喜歡別人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呀!」小玉米一面用手揉著她圓圓的頭,一面討好的說:「紫嫣姑娘好耶!人長得漂亮不說,更重要的是她溫柔親切,像她這樣善解人意的人,配王爺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嗯,」項遠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像句人話。好啦!不要再在那裡閒扯淡了,咱們快走吧!」他大喝一聲,騎起快馬來了。
「是,王……項遠。」小玉米吐吐舌頭,趕緊追隨項遠去了。
☆ ☆ ☆
經過了二十天馬不停蹄的趕路,項遠和小玉米來到了汴京。他們抵達時正好是接近正午的時分,也是街上最熱鬧的時候。
由於一大早就騎馬上路,項遠和小玉米早已是飢腸轆轆的了。他們穿過了擁擠的市集, 正想找個地方大快朵頤一番時,忽然聽到有人敲著鑼,用大嗓門喊道:「各位鄉親父老快快來看哪,賣丫環哦,賣丫環喲!」
在大街上買賣奴婢並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但是對項遠和小玉米來說,這倒是頭一回碰到的新鮮事,於是兩個人都很有默契的下馬來,先把馬交給一家客棧的小二,然後擠進人群中想一探究竟。
被重重人群包圍在中間的是兩個壯漢和一位姑娘,那名姑娘雙手雙腳都被繩子捆綁,她嬌小的身子坐在地上,頭垂得低低的,有一半的頭髮蓋住了她的臉,讓人看不清她的模樣。
「來唷,來唷!」一名壯漢拉開了嗓門大聲喊:「各位大爺,地上的這位姑娘大夥兒都瞧見了吧!不是我說大話,這位姑娘可是難得一見的女才人,琴棋書畫是樣樣精通啊!什麼事她都可以做,您買回去做奴婢也行,要不然當小老婆也可以,總而言之這種貨色是百年難得一見,千載難逢哪!」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這可稀奇了,正當大夥兒議論紛紛之際,有人說話了:「要我們買回去當小老婆,好歹也讓我們看看她的模樣,要不然買個母夜叉回去怎麼辦?」
「是呀、是呀,」有些人附議的喊道:「讓大家看看,大家看看。」、「不看清楚怎麼買啊?」、「是個美人兒我才要!」
「好,各位大爺請稍安勿躁。」另一名壯漢用大手一捉,把那位姑娘從地上提了起來,並用手捏住她的下巴,讓她仰起頭來。
「各位大爺看清楚了!」
在眾人的眼前頓時出現了一張清麗脫俗的容顏,白皙近乎透明的臉,彎彎的柳葉眉,底下是一雙清澈的大眼,配上薄薄小小的唇瓣,雖然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姿色,但卻是靈慧清秀,也稱得上是美人兒一個。
在大夥兒的驚歎聲中,項遠和小玉米異口同聲的驚呼:「這不是紫嫣嗎?」
雖然半年多不見,雖然多了分憔悴和狼狽,但是在他們眼前的確實是紫嫣沒錯。項遠大步上前,從那名壯漢手中搶過了紫嫣。
「紫嫣,你怎麼會在這裡呢?」項遠一面說,一面替她鬆綁。
「你是……項遠?」紫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在這種場面遇見了項遠?那個容兒差點要嫁的順政王項遠?
「還有我呢!」小玉米上前呼喚她。「紫嫣,是我,小玉米。」
太好了!我得救了!紫嫣緊緊抱著小玉米,幾近崩潰的喊:「小玉米,快救救我。」
「喂,喂,你們兩個在幹什麼?」先前說話的那名壯漢不客氣的推了項遠一把,凶狠的說:「這位姑娘是我們兄弟的,你們別亂來呀!」
「什麼你們兄弟的?」項遠不甘示弱的也用力地推他一把。「這位姑娘是我們的朋友,你知不知道?」
「是朋友,那就好辦事了。」他攤開右手,皮笑肉不笑的說:「給我一千兩銀子,人就交給你帶走。」
「一千兩,你還敢向我要錢?」項遠握緊拳頭,火冒三丈的吼道:「我的朋友被你們作賤成這樣,你最好給我一個令我信服的理由,要不然休怪我到官府去告你誘拐良家婦女。」
「要告你去告哇!」他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反正人又不是我們捉的,官府也奈何不了我們的。」
圍觀的群眾見他們兩人怒目相向,劍拔弩張的樣子,心想:「這下子有熱鬧可看了!」大家你推我擠的,就是不肯離去。
「這位兄弟,火氣不要那麼大嘛!」另一位壯漢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拿在手上讓項遠瞧個明白。「你看,這紙賣身契上寫得一清二楚的,這位姑娘是我們兄弟從妓院買過來的,花了我們五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呢!」
項遠很快的瀏覽一遍,沒錯,這上面寫的和他講的完全一樣,可是妓院……
他回頭看了看紫嫣,她蒼白的臉上流下了兩行眼淚,緊咬著唇像在承受極大的痛楚。在他詢問的眼光注視下,她面有難色的點了點頭。
既然紫嫣都點頭了,那就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了。項遠從錢袋裡取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丟給他們,並奪回那張賣身契當下撕得粉碎。
「你們兩個馬上給我滾,滾得愈遠愈好。」項遠朝那兩人吼著。「要是再讓我看到你們兩個,我可不會像這次輕易地放過你們了,聽清楚了沒有?」
那兩名壯漢喜孜孜的拿著銀票走了,其他的人見沒好戲可看,也都一哄而散了。
「項遠——」小玉米突然在他身後焦急的喊:「紫嫣暈過去了!」
「什麼?」項遠趕緊轉過身上前查看,只見紫嫣整個人軟趴趴靠在小玉米的身上,而她的臉比白紙還要白。
他立即將紫嫣橫抱起來,飛快的奔進客棧。
☆ ☆ ☆
「紫嫣,你醒醒啊!」項遠不停地呼喚躺在床上的紫嫣,一面用手輕拍她的臉頰,而小玉米則不斷的按摩她的手和腳,在他們的努力之下,紫嫣總算張開眼睛,慢慢的轉醒過來。
「紫嫣,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項遠關切的問。
紫嫣緊皺了眉,指指自己的身上,無力的說:「我這裡好痛。」
「我瞧瞧。」小玉米正想解開她的衣裳,又覺得有些不妥,她對項遠說:「項遠,你還是先出去好了!」
「喔,好。」項遠經小玉米這麼一提醒,連忙退出房去。
過了一會兒,小玉米出來了。他上前問道:「紫嫣她是哪裡受傷呀?」
只見小玉米的一張苦臉,像是要哭出來似的,她哽咽著說:「除了衣服遮不到的地方,她幾乎全身都是傷,而且大部分都是鞭打的傷,可憐的紫嫣,那些人太沒有天良了,竟然對一個弱女子動粗。」
「天哪!」項遠簡直不敢相信小玉米所說的,紫嫣竟然遍體鱗傷?不,現在不是心疼的時候了,他口氣急促的說:「小玉米,你快去請大夫過來看看紫嫣吧!」
「好。」小玉米邁開她胖胖的小腿衝出去了,只消一會兒的工夫,就把大夫請回來了。
經大夫的診斷,確定紫嫣除了皮肉之傷外,並沒有其他的內傷,這才教項遠和小玉米鬆了口氣。
送走了大夫,項遠又退到房門外,因為小玉米要替紫嫣上藥。當他再度踏進房時,紫嫣已經睡著了,而且好像睡得很香、很甜。
「噓,小聲點,她睡著了!」小玉米見他進來,連忙出聲向他示意。
「我看你也累了吧!」經過這一番折騰,已經耗掉一個下午的時間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吃點東西,這兒有我在就行了!」他說。
「嗯,也好。」小玉米巴不得他說這麼一句話,因為她已經餓得分不情東南西北了。「那我先出去了!」
小玉米離開後,項遠搬了把椅子坐在床頭,靜靜的看著這張沉睡的臉。她睡得如此的安詳、沉靜,彷彿像一個小嬰兒一樣。項遠打了一個呵欠,自己也有點目困了。
「不,不要。」突然紫嫣叫了出來,她的眼睛還是合上的,只見她口中不斷的呻吟著,「求求你們放了我,不,不要抓我,不要打我……」她伸出雙手不斷的揮舞、掙扎著。
「紫嫣,你怎麼了,作惡夢了嗎?」項遠握住她的手,輕聲的說:「乖,不要怕,你已經安全了,我就在你身邊,沒有人會欺負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紫嫣在睡夢中聽見他說的話了,她不再掙扎,不再夢囈了,她緊握住他的手,再度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