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宋度宗.景定四年
松柏村
松柏村位在揚州,是個只有百餘人的小村莊。南宋此時雖稱不上面臨生死存亡、改 朝換代的重要時刻,卻也離此不遠矣。南宋國力趨微,北方大漠由鐵木真所建的大蒙古 國,侵宋的意圖愈來愈明顯,挑起的戰事也愈來愈多。全國各地受到戰火牽連的不在少 數,只有少數幾個地方倖免於難,而松柏村因為不是位居要塞,再加上人口稀少,故能 平靜無波至今。
桑克平放下手中的書,伸手捶著發酸的肩膀。他望向窗外昏暗的天空,嘴裡喃喃自 語著:「天就快黑了,婉柔這孩子怎麼還不回來!」他話剛說完,門輕輕地推開,桑婉 柔一臉微笑的進屋裡來了。
「爹,孩兒回來了。」
桑克平慈愛的看著唯一的女兒。桑婉柔是他和去世多年的亡妻僅有的孩子。他的妻 子在桑婉柔十歲的時候因病去世,他便和桑婉柔相依為命地過日子。
他的妻子是個美人,而桑婉柔則完全遺傳到她母親的美麗,甚至可以說是「青出於 藍,更勝於藍」;明眸皓齒、清麗無雙,尤其她的美麗更帶有幾分的高貴,完全不像是 出身鄉下貧苦人家的孩子。
「你上哪去了?怎麼弄得這麼晚才回來?」桑克平問道。
「我到馮大嬸家去了。」桑婉柔說:「馮大嬸的兩個孩子都病了,她和馮大叔都在 忙田里的事,她拜託我照顧那兩個孩子,所以我就去了!」
她看桑克平臉上沒有笑容,連忙問道:「爹,你在生孩兒的氣嗎?」
桑克平微笑的搖著頭說:「傻孩子,幫助人家又不是做壞事,爹幹嘛要生氣呢?爹 是擔心你呀!一個女孩子家這麼晚才回家,尤其現在到處都是韃子,不可不小心啊!」
韃子就是蒙古人,雖然目前松柏村尚稱太平,蒙古人還未侵犯,但是世事難料,眼 看大宋王朝岌岌可危,誰知道蒙古人會不會取而代之呢?
桑克平是個讀書人,雖然沒有中過什麼秀才、舉人的,只能在村子裡教教小孩子來 維生,空有一肚子的學問卻英雄無用武之地;不過對於國家大事,對於蒙古人侵宋,他 的憂患意識比誰都要來的強烈。他忿忿的說:「只可惜我老了,手無縛雞之力,只能眼 睜睜的看著咱們大宋一步一步被韃子逼得走投無路,要是我再年輕個十歲,我……」
說到激動之處,他一口氣喘不過來,一連咳了好幾聲。桑婉柔趕緊過來扶住他的身 子,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
「爹,別說了,說了你又要咳了!」
她扶他坐下來,倒了杯水遞給他。
桑克平喝完水後,終於不再咳了。他的身體一向不是很好,小病不斷;要不是他的 身體總有病根在,他和桑婉柔也不用過得如此清苦了。
「爹,我做飯去了!」桑婉柔見爹爹不咳了,起身往裡面走去。
「不用啦!」桑克平叫道。「秦慕風那小子剛才送了只山雞過來,而且還是烤過的 ,咱們晚餐可以直接吃了!」
桑婉柔心想秦慕風這個人還真細心,送雞還送烤過的,讓他們不用費事就可以直接 吃。
秦慕風在松柏村可以說是個名人。為什麼說他是個名人呢?因為他不過二十來歲, 就學了一手好武藝,這在他們這個小村子可是很希奇的。
秦慕風的父親可算是這村子最富有的人,只可惜英年早逝,秦慕風九歲便沒有了爹 ,十三歲也沒有了娘,雖然不至於家道中落,卻也相去不遠。但秦慕風並沒有因為這樣 就被擊垮,他母親去世後,他就離開這裡,四處去拜師學藝習武,一心想要學得好武功 ,然後到臨安為朝廷效力。誰知道時不我予,當今聖上沒有擔當,誤信小人,忠臣紛紛 求去,弄得民不聊生、百姓受苦,前有金人犯宋,現有蒙古人,國家已離滅亡不遠了。 秦慕風不是個沒有理想、沒有抱負的人,但現在的局勢已無他一展長才之地,所以他只 能回到松柏村,以狩獵為生。國家到了這個地步,他除了明哲保身之外,其餘的什麼都 不能做了。
桑克平對秦慕風很欣賞,他可以說是看秦慕風長大的,他覺得秦慕風這個孩子不但 忠厚老實,而且還有一顆俠義心腸,喜歡幫助人,受打抱不平,村裡出了什麼事,他都 會盡其所能的去幫助人家。雖然說桑克平對他的「明哲保身」不太能認同,因為他覺得 像秦慕風這樣的人躲在這個小村莊實在是太可惜了,現在國家就是需要他這種人,不去 打蒙古人,淨打這些山雞山豬的有什麼用?不過他想想其實這樣也未嘗不好,這命只有 一條,像秦慕風這樣優秀的年輕人要是戰死了,豈不可惜?
「對了,婉柔啊!秦慕風他有跟我提起你呢!」
「是嗎?」桑婉柔把雞端出來放在桌上,又進去端桑克平煮好的飯出來。「他說我 什麼?」她問道。
「嘿……」桑克平那張佈滿風霜的臉,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他洋洋得意的說: 「這小子的眼光真不是蓋的,他說他很喜歡你,問我有沒有這個意思讓他做我的乘龍快 婿呢!」
桑婉柔停下擺碗筷的動作,一張俏臉悄悄地染上了兩片紅暈,桑克平有趣的打量著 她,歪著頭問道:「婉柔,怎樣?你自個兒的意思呢?」
「我?」桑婉柔低垂著眼簾,嬌羞的說:「爹爹說好就好,女兒沒有意見。」
「是嗎?」桑克平笑道:「沒有意見就是同意了?我說婉柔,婚姻大事是不能兒戲 的,你也十七了,是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雖說婚姻大事是由父親做主的,可是你好歹 也表示點意見啊!爹可不希望你將來怨我怪我哦!」
「爹——」桑婉柔的臉更紅了,她不依的嚷道:「女兒心裡想些什麼你難道還不知 道嗎?你何必、何必一定要女兒說出來呢?」
「呵呵……」桑克平邊笑邊點頭,他就知道桑婉柔是中意秦慕風的,她嬌嗔的表情 不就說明了一切嗎?
桑婉柔羞得不敢看父親,她臉上的表情是尷尬的,心裡卻是甜蜜蜜的。她和秦慕風 相差六歲,在她的記憶裡,秦慕風是兒時玩伴,也是疼愛她的大哥哥。秦慕風十三歲時 離開松柏村,一直到這兩年才回來,當然他們兩人不再是以前那個小男孩和小女孩了, 一個由慘綠少年變成了成熟的男人,一個則蛻變成亭亭玉立的小美人,他們倆之間的感 情不再只有兒時的情誼而已,愛-不知不覺滋長在他們彼此的心中,隨著時間的-長, 他們對彼此的愛意也就愈來愈深了——「唉——」桑克平突然歎了口氣,說:「這時間 過得還真快,不是嗎?一眨眼你就長大了,要嫁人了。慕風這孩子我信得過,把你交給 他我就放心了。咳,咳……」
桑婉柔趕緊上前輕拍他的背,秀眉微蹙的道:「爹,別說了。先吃飯吧!」
「咳咳……」桑克平搖著頭,微微喘著氣說:「婉柔啊,爹這把身子骨是不行囉! 要走是退早的事;我看你和慕風的婚事要加緊腳步,免得我……」
「爹——」桑婉柔跪下來握住他的手,眼眶盈滿淚水,她哽著聲音說:「女兒不愛 聽你說這些話,你會長命百歲的,一定會的。」
「傻孩子,」桑克平摸著她的頭,愛憐的說:「人都是要死的,這天意不可違啊! 誰不想長命百歲呢?只是我……」
「叩叩叩!」桑克平話說到一半,有人敲門。桑婉柔抹去臉上的淚,起身去開門。 敲門的是秦慕風,他一看到她臉上的淚痕,急急的問道:「婉妹,你哭啦?」
「沒有。」桑婉柔微笑的看著他。「秦大哥有事嗎?」
「我……」秦慕風正想開口,這時桑克平在裡面喊道:「婉柔,是誰來了呀?」
「是秦大哥。」桑婉柔應道。
「是慕風啊!」桑克平又喊:「你吃過飯了沒?進來一起吃吧!」
「謝謝桑叔,我吃過了。」秦慕風對桑克平說完話,按著放低聲量對桑婉柔說:「 婉妹,你出來好嗎?我有要緊的事要跟你說。」
「現在?」
「是的,現在。」秦慕風語氣堅定的說。
「好吧,你等著。」桑婉柔回到父親身旁,「爹,秦大哥有事要找我談,我出去一 下就回來,你先吃吧!」
「你去吧,記得早點回來啊!」桑克平知道他們小倆口要講悄悄話,也很識趣的說 。
桑婉柔和秦慕風兩人並肩走到一棵大樹下,此時月亮已掛在樹稍上,柔和的月光透 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倆的身上,一陣涼風徐徐的吹來,初秋的風是有寒意的,秦慕風輕 輕地攬著桑婉柔瘦弱的肩膀,柔聲的問:「婉妹,你冷嗎?」
「還好。」桑婉柔烏黑的眸子凝視著他,「秦大哥,你不是有要緊的事要跟我說嗎 ?」
「是啊!」秦慕風支支吾吾的開了口。「婉妹,你爹他告訴你我今天去找他了嗎? 」
「嗯。」她羞赧的應了一聲,低垂著頭不敢注視他了。
秦慕風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他深深的注視著這張美麗動人的臉蛋,輕聲的啟齒道: 「婉妹,告訴我,你喜歡我嗎?」
桑婉柔的身軀輕輕地顫抖了一下,她咬著下唇看著他,在秦慕風的眼中,她看到一 份真摯的愛意,讓她有了勇氣用點頭來代替她的回答。
秦慕風的心中立刻被幸福所掩蓋,他滿心歡喜的輕摟她入懷,抱著她輕顫的身軀, 他滿足的歎道:「婉妹,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
桑婉柔不說話,她閉上眼睛,聆聽他的心跳聲,每一聲心跳聲都彷彿是在告訴她: 「我喜歡你」。
「婉妹,你願意做我的妻子嗎?」秦慕風溫柔的看著她。
桑婉柔還是不說話,她的嘴角微彎,臉上滿是笑意的看著他,她含笑的眼神彷彿是 在告訴他,他問了一個笨問題,她是願意的,不用問也知道。
秦慕風不由自主的也笑了,有時候言語不能代表什麼,一個微笑就已足夠。他摟著 她的肩膀,用最真摯誠懇的語氣,清楚的說:「婉妹,我愛你,今生今世只愛你一個人 ,相信我,我一定會盡全力讓你幸福的。」
桑婉柔動容的看著他,她情不自禁的流下淚來。「秦大哥,我相信你。」她輕聲的 說,抱住他的腰,愉悅的笑了。
※※※
桑婉柔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平常的她都是一覺到天亮,很少失眠的, 可是今夜她卻破天荒的遲遲無法入睡。
也許是因為秦慕風吧!桑婉柔的腦中不斷浮現出秦慕風的臉,秦慕風的聲音,還有 他的「我喜歡你」、「我愛你」,她的精神因為這樣,從傍晚到現在始終處在亢奮的狀 態下。
也難怪她會睡不著了。本來嘛,如果有個令你心儀的人向你表白,你還能無動於衷 和往常一樣一覺到天亮嗎?不可能的嘛!桑婉柔在傍晚所感受到的快樂和幸福一直持續 至現在,她從來沒有這樣快樂過,真的。因為有了秦慕風的愛,她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 福的人了。
桑婉柔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因為她聽到後面傳來奇怪的聲音,她的房間在最裡面 ,聲音雖小雖短暫,一樣逃不過她的耳朵。
「有人在後面嗎?」她匆匆披上外衣,手捧燭含輕聲的出了房門,繞到屋後看個究 竟。她壯起膽子,小心翼翼的照著每個漆黑的角落,結果什麼東西都沒有,這才讓她松 了口氣。
「大概是我聽錯了吧!」正當地想轉身回屋裡,離她只有幾步遠的柴房又發出了聲 響,這次不但清晰而且大聲。她顫抖著手走向柴房,輕聲的推開門,屏住呼吸用燭火一 照,這一照可不得了,她不由得失聲尖叫,被她照到的那團黑黝黝的東西也叫了出聲。
「別叫,姑娘。」那團黑黝黝的東西,語氣急促的說:「我不會傷害你的,求你別 叫,好嗎?」
桑婉柔一手捧著搖晃不已的燭合,一手摀住嘴巴,十分害怕的看著「他」。「他」 不是東西,他是個「人」,是個身穿黑衣的男人。
「你、你是什麼人?」她全身顫抖的看著這個半臥在乾草堆上的男人,她本來想張 口呼救的,但是她並沒有這麼做,因為她看到這個來歷不明的人,把左手按在右胸上, 臉上痛苦的扭曲著,而鮮紅的血已沾滿他的手以及身上的黑衣,在這種情況下,她該做 的不是張口呼救,而是先救他才是。
「我……我叫鐵……」那男子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個字,頭一偏,就昏死過去。
桑婉柔焦急的來到他的身邊,看他雙目緊閉,呼吸急促,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她 放下燭台,想離開去找人來拯救他。忽然她的右手一緊,那男人捉住了她的衣袖,吃力 的說:「千萬則讓其他人發現我……」
「為什麼?」她還來不及問這三個字,他又暈過去了。
「喂,鐵公子,你醒醒啊!」桑婉柔心中害怕,她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此人身份不 明,又身受重傷,又不許她去找別人來幫忙,她是救他不救?
「唔……」那人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激起了桑婉柔的同情心。他是好人也罷,壞人 也罷,先把他的傷口止住血才是最重要的,她不能見死不救啊!
她很小心地拿開他放在右胸上的手,她看到他的右胸上有個約銅錢大的傷口,傷口 不大,但是卻是血肉模糊,看得她心驚膽戰,好不害怕。
「婉柔,你要振作一點,現在能救他的只有你了!」她努力地說服自己不要害怕, 讓自己鎮定下來後,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屋裡找出了秦慕風給她的止血散和金創藥。秦慕 風是習武的,這些外敷傷口的藥他多的是,他送給她是要她以防不時之需,沒想到她和 桑克平還沒用著,倒教一個陌生人給先用上了。
拿了藥,她還剪了些乾淨的布條,用來裹傷口用的,最後再端了盆清水回到柴房。 那人-自昏迷著,她先以清水把他的傷口洗乾淨,再塗上止血散和金創藥,然後小心地 用布條把傷口纏繞起來,做這些動作時,她的一顆心怦怦地跳得好快,雙手因為緊張而 不停的顫抖,不過她到底還是做完了,卻出了一身的冷汗,彷彿大病初癒一樣。
那人還是沒有醒過來,桑婉柔看他的臉上殘留不少血漬,於是到屋裡去換了盆乾淨 的水,幫他把臉擦乾淨,還他本來面目。看到他乾淨的臉,她這才知道原來此人生得這 般英俊,雖然他的眼睛是閉上的,但是他那濃眉,高挺的鼻,弧度完美的唇,再配上淡 褐色的膚色,在在令人驚歎不已。她原本以為秦慕風相貌端正,長得已經夠好看的了, 可是若和他一比,秦慕風就遜色三分了。
「嗯……」就當桑婉柔目不轉睛盯著他看時,他慢慢的睜開眼睛了。他看著她,再 看看胸口上的布條,他開口說話了。
「姑娘,是你救了我?」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也聽得出來像是在忍受傷口的疼痛,桑婉柔心疼的看 著他(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為他感到心疼,可是她就是有這種感覺)。
「你流血過多,還是別浪費力氣說話的好。」她拿了些乾草蓋在他身上,柔聲的對 他說:「你好好休息吧!你放心,你在這裡不會讓別人發現的。」
「謝謝你。」他那漆黑深邃的眼眸幽幽地看著她。
桑婉柔在他的注視下,不由得臉紅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臉紅,她匆忙的收拾 好東西,倉卒的走出柴房,這個時候已經將近黎明時分了。
※※※
「婉妹。」一大早,秦慕風在後院找到了桑婉柔,他奇怪的看著她問道:「婉妹, 你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精神,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是,不是……」桑婉柔疲倦的笑了笑,她何止沒睡好,她是根本沒睡,她回到房 裡時天都快亮了,剛好桑克平今天一大早就起床,說要到隔壁村去找朋友,可能過兩天 才會回來,剛送走桑克平,又來了秦慕風,她哪有時間好好的睡上一覺呢!
「秦大哥,你手上的木柴是要給我們的嗎?」為了不讓秦慕風追問下去,桑婉柔趕 緊轉移他的注意力。
「是啊!」秦慕風體恤桑克平身體不好,沒什麼力氣砍柴,總是幫他們把柴火劈好 再給他們送過來。「我把木柴拿到柴房放去。」他說完,掉頭往柴房走去。
糟了,不能讓他接近柴房。桑婉柔心慌的追上去,秦慕風的腳程好快,眼看她來不 及阻止他推開柴房的門了,情急之下她尖聲叫了出來。
「秦大哥——」
「什麼?」秦慕風愣了一下,她趁這個機會奔過去,用身體擋在柴門的前面,急促 的說:「你把木柴放地上就好了,我自己搬進去就行了!」
「何必這麼麻煩呢?」秦慕風笑著說:「我來就行了,婉妹,你把門打開吧!」
「這……」桑婉柔心裡暗暗叫苦,以前都是秦慕風做這件事的,如果她堅持不讓他 進去的話,他一定會起疑的。不行,她得想出一個辦法令他信服才行。
「秦大哥,是這樣的。」不擅長說謊的她結巴的說:「因為我剛才在打掃柴房,所 以現在柴房亂得很,我看你還是先把木柴擱在外頭好了,等我全部打掃完了,我再搬進 去。」
「好吧!」秦慕風不疑有他,遂把木柴放了下來。「要不要我幫你打掃?」他卷高 衣袖說。
「不用了!」桑婉柔露出僵硬的微笑。「快掃完了,我一個人來就行了。」
「好吧!」秦慕風看著她,他覺得桑婉柔今天好奇怪喔!可是他又說不上來哪裡奇 怪,總之和平常的她不太一樣。
「對了,怎麼沒看到桑叔?他人呢?」他關心的問。
「爹他到隔壁村去找朋友了,可能要在那裡住上幾天呢!」桑婉柔據實回答。
「這麼說家裡只剩下你一個人了?」秦慕風叮嚀她,「婉妹,你一個人在家可千萬 要小心啊,沒事的話不要到處亂跑,晚上門窗要記得鎖上,知道嗎?」
「秦大哥,你放心好了,這些我都會注意的。」秦慕風的關心令她感到很窩心,她 微笑的看著他,他也回她一個微笑,然後輕按她的肩。
「好了,我要忙我的事去了。婉妹,今晚我可以過來陪你吃飯嗎?」
「嗯。」桑婉柔微笑的點點頭。「我等你,秦大哥。」
秦慕風依依不捨的注視她良久,然後才轉身離開。
桑婉柔目送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後,她緊繃的神經才得以完全鬆懈。 她自然想和心愛的人多一點時間相處,但是只要秦慕風在的話,那個人就多一分的危險 ,還好最後秦慕風還是走了,那個人沒有被發現,真是太好了。
現在的她經過這一番折騰,瞌睡蟲全給嚇跑了。她到廚房去盛碗熱騰騰的粥,再端 了幾碟小菜,送到柴房去。
「咦,你怎麼起來了?」她一打開柴房的門,就見到那人站在窗戶旁,用一臉微笑 迎接她。她連忙放下手中的粥和小菜,走到他的身邊說:「你受傷不輕呢,快躺下來休 息吧!」
「我的傷已經不礙事了。」才過了兩個時辰,那人原本憔悴的面容已不復見,眼睛 也變得有神了起來,他繼續用他那好聽,卻帶有幾分威嚴的聲音說:「這都要歸功姑娘 給我上的藥有效,我覺得我已經好了一大半了。」他漆黑的眼眸緊盯著她不放。
「那……」桑婉柔偏過頭說:「鐵公子你一定餓了吧!我們過去吃點東西好嗎?」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因為她覺得他的眼睛有種讓人不敢抗拒的力量,彷彿能把人吸進他 的眼睛一樣。
她把菜擺好,然後把熱粥和筷子遞給他。他很快吃了起來,才一會兒的工夫,就把 一大碗粥和三碟小菜吃得精光,他的好胃口讓她感到很高興。
「你還想吃嗎?我再去盛。」她問。
「我吃飽了!」他由衷的說:「很好吃,謝謝你。」
他毫不保留的讚美讓她的臉開始發熱了,面對他毫無忌憚的注視,她沒話找話說。 「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
「我不需要休息了!」他按住她欲起身的身子,輕聲的問:「告訴我,像我這種來 歷不明的人,你為什麼要救我呢?」
「這沒有什麼原因的。」桑婉柔大膽迎向他的目光,鎮定的說:「我不管你是什麼 人,是達官貴人也好,是市井小民也好,我都不能見死不救。」
他靜默的看著她,不說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在這一刻,桑婉柔突然害怕了起來 ,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些什麼,現在的她才驚覺到自己的處 境有多危險。不是嗎?她對眼前這個長相不凡的男人一無所知,他究竟是何方神聖?是 好人還是壞人?而她居然還和他共處一室,若他真的心懷不軌的話,那她……就在她胡 亂猜想之際,他輕聲的笑了起來,笑了數聲之後,他淡淡的說:「如果我是你的敵人, 那你還會救我嗎?」
桑婉柔滿腹疑雲的看著他,她不解的問:「你是我的敵人?那是什麼意思呢?」
「沒什麼意思。」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都不問我的名字,不想知道我的身份 嗎?」
桑婉柔搖著頭:「你若想讓我知道,你就會讓我知道,不是嗎?我又何必開口問你 呢?反正我知道你姓『鐵』,這樣就夠啦!」
「哈……」他突然大笑數聲,然後邊笑邊說:「我不姓『鐵』,不過你可以叫我『 鐵大哥』,就像你叫你那個『秦大哥』一樣。」
「你……」桑婉柔大窘,她站起來有些生氣的嚷道:「你偷聽我們談話,你……」
「我沒有偷聽,是你們說話太大聲了,我不想聽都不行。」他笑著說。
「是嗎?」她的怒氣剎那間被他的笑容平復了,他說的沒錯,剛才她和秦慕風就站 在柴房外,他根本不用偷聽,也能聽得一清二楚的。
「這麼說你也不小心偷看到了?」她想到他剛才是站在窗戶旁的,不用說他一定全 看見了。
「是不小心啊!」他又笑了,不過這次他不敢笑得太大聲,剛才那一笑牽動到了傷 口,昨夜那種撕裂般的疼痛彷彿又回到他身上了。
「那個秦大哥是你什麼人啊?是你的情人嗎?」他笑嘻嘻的問。
「你管不著。」桑婉柔這下真的是生氣了,她心想此人未免也管得太多了吧!偷聽 偷看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要挖人隱私,他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他臉上的笑容因為她這句話消失了一大半,不過他仍舊保持笑容說道:「你不說, 我也看得出來,他和你關係匪淺,我說的可對?婉妹。」
「你……」桑婉柔用手指著他,又羞又氣的叫著:「你怎麼可以叫我『婉妹』?這 『婉妹』只有秦大哥才能這麼喊我的。」
他臉上完全沒有笑容了,他看著她,語氣冷漠的說:「對不起,桑姑娘。是我逾越 了,我不配學你秦大哥喊你『婉妹』的。」
他這樣坦然的認錯反而讓桑婉柔感到不安,她對於自己的反應過度開始感到不好意 思了。她看到他站在窗戶旁,臉朝外面看著窗外的景色,他的側臉看起來依然俊俏,只 是多了分冷漠和高傲,完全不像先前有說有笑的他,雖然他離她只有幾步的距離,但是 她卻覺得他離她好遠,好遠。
「桑姑娘,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他轉過臉來看她。
她搖了搖頭,他的「桑姑娘」讓她聽了好刺耳。「你叫我『婉柔』吧!我爹他都是 這麼叫我的。」她溫柔的說。
他緊鎖的肩剎那間平復了,冷冰冰的臉上掛上一抹輕笑。「婉柔,是個好名字。」 他看著她,喃喃的說:「不過,我不要叫你『婉柔』,我要叫你『柔兒』。」
「柔兒?」桑婉柔茫然的看著他,她聽人家喊她「婉柔」慣了,現在乍聽到「柔兒 」這兩個字,她覺得好陌生,卻又忍不住喜歡,因為他所喊的「柔兒」是這麼的好聽, 令人不禁為之心動。
「我覺得『柔兒』要比『婉妹』來得好聽,你覺得呢?」
他直視著她,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要令人感到溫暖。
「你……休息吧!」桑婉柔丟下這麼一句話就急急步出了柴房,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坐在床上,手按住胸口,奇怪,為什麼她的心會跳得這麼快?他只不過是個毫不相 干的陌生人啊!
一股罪惡感濃濃的籠罩在她的心上,她低聲的問自己:「婉柔,你到底是怎麼了? 你已經有了秦大哥了呀!你愛他不是嗎?難道只因為人家叫了你一聲『柔兒』,你就忘 了自己是誰了嗎?人家連名字都不肯告訴你,你犯不著為這種人臉紅心跳啊!」
「喂,有沒有人在呀?」突然在這個時候有人敲門了,而且敲得又急又快,把門敲 得漫天作響。
「來了。」桑婉柔很快的打開門,門外站著三個人,這三個人她都不認識。他們的 年紀約在三十上下,都做武林中人的打扮,三人腰間上掛的不是刀就是劍,她在心中大 叫不好,她不應該這麼隨便就開門的,尤其是這屋裡只剩她一個人的時候。
那三人一見到她,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六隻眼睛不住的往她姣好的臉蛋上來回 巡視,有一人叫了出來:「哇!想不到這小村莊也有如此美麗的女人。」
桑婉柔聽他說話的聲音很是奇怪,不是他們這個地方的口音,語調不對,咬字也不 對,若不仔細聽,還聽不出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呢!
「三位壯士,有什麼小女子可以幫忙的嗎?」她雖然心中害怕,臉上還是裝做不動 聲色的來面對他們。
「有,當然有。」三人中長得最為高壯的賊兮兮地看著她直笑,「咱們兄弟正在找 一個受了箭傷的人,此人面目英俊,體型高大,你見過這個人沒?」他說起話來含含糊 糊的,比先前那一個好不到哪裡去。
桑婉柔聽了為之心驚,她心想原來這三個人是來找那個人的,她看他們三個一臉的 凶相,絕非善類,她當下決定守口如瓶,絕不透露半個字。
「對不起,三位壯士,你們形容的這個人我不曾見過。」她走到門邊,擺出送客的 手勢,「三位壯士,請吧!」
「等一等,我的小美人兒。」其中一人走到她的身旁,猝不及防的突然捉住她的手 腕,她嚇得尖叫了起來。
「想打發我們走,沒這麼容易。」捉住她的人笑嘻嘻的說,並將臉湊近她的臉,做 勢聞了幾下。
「嗯,好香啊。」
「不准你用髒手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