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有個女人。
望著躺在掌心的耳環,燕霜凝只覺胸口透不過氣,心臟一下扭緊。
這是她方才打掃陸蒼麒的臥房時撿到的,一隻以星星嵌住碎鑽的耳環,造型並不複雜,碎鑽看起來也不值錢,然而卻在她掌心上綻著迷人的光芒。
這顆星星原本卡在床墊的縫隙,要不是她把整個床罩拿起來,準備拿去送洗,它也許會永遠卡在那個陰暗的角落,不為人知。
一念及此,燕霜凝忽地閒眸,深深呼吸,平抑著狂亂無章的心跳。
她倒寧願它永遠不為人知,她希望自己永遠也別發現它,永遠別發現這間屋裡曾經有另—個女人住過的證據……
為什麼?為什麼那女人要如此粗心大意將耳環遺落呢?為什麼老天偏要讓她發現呢?為什麼這顆星星什麼地方不好藏,偏偏隱身在床墊之間呢?
如果她是在客廳或廚房發現這只耳環,還可以安慰自己也許是某個女人為了公事前來造訪,她與蒼麒也許只是單純的朋友關係。
可,它偏偏是卡在床墊之間啊!
除了那女人曾經與他在床上翻雲覆雨,她找不到任何借口可以解釋它的存在……
一念及此,墨睫驀地一揚,隱蘊哀怨的眸光朝床上射去。
那裡,曾經躺著一個女人,她的頭顱曾愛嬌地枕在蒼麒的手臂上,而他無意識地把玩著她漂亮柔順的青絲——
他們也許是剛剛經過一場激烈的歡愛,也許不過數秒便又會開展另一回合,沉溺於彼此赤裸而性感的身軀之間……
天!
燕霜凝的心臟重重一扯,她咬緊牙關,雙拳緊握。
不要再想了,那些都過去了,他只是因為一時寂寞才養了個情婦,一知道她飛來北京,他不就立刻要那女人搬離這裡嗎?
如果蒼麒有意為那個女人與她決裂關係,他不會當著她的面將離婚協議書撕碎,也不會要她繼續留在這裡。
可見那女人在他心中並不重要,他並沒有真正將她當成愛侶。
那女人在他心中並不重要,他不愛她的……
燕霜凝更加咬緊牙關,鑽石耳環幾乎嵌入她緊握的掌心,可她毫無所覺,感覺不到掌心傳來的任何一絲疼痛。
因為比起手掌,更痛的,是她擰絞成一團的心,是她只需再經受一點點刺激,也許就會碎裂了的心。
她凝立原地,不敢妄動,甚至不敢太過用力呼吸,她怕自己萬一反應過烈,胸膛便會承受不了這樣的負荷,而一顆心便會碎成千千萬萬片。
她不要——
* * *
「陸先生,有位小姐在會客室等你。」陸蒼麒才剛進公司,秘書便迎向他走來,「她說跟你約好了今天下午三點。」
「是嗎?」陸蒼麒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腕表,三點二十,他已經遲了二十分鐘了,「請她進我辦公室,順便幫我端兩杯咖啡來好嗎?」
「是。」
秘書退下後,陸蒼麒跟著旋轉身子,走向辦公室最內側的房間。
推開玻璃門,他進了自己的私人辦公室,小小的隔間不算寬敞,卻佈置得井然有序,門邊一盆綠色盆栽更為室內增添幾許生動。
他脫下西裝外套,才剛剛掛上辦公桌旁的衣架,清脆的敲門聲便響起。
「請進。」他在辦公桌後的椅子落坐,靜靜地望著緩緩進入他視界的女人。
女人有—副婀娜的身材,步履輕盈,肌膚白皙的嬌顏五官十分精緻秀麗,她朝他淺淺一笑,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下,玫瑰紅唇—啟,吐落柔軟輕細的語音。
「好久不見了,蒼麒。」
「嗯。」陸蒼麒點點頭,忽地凝肅的臉龐仿沸陷入沉吟,半晌,才重新開口,「我聽說你拿到簽證了。」
「是啊,托你的福。」女人微笑,「如果不是你的幫忙,我恐怕很難申請到學校,簽證也不會這麼快下來,多謝你了。」
「別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還是要多謝你,當初我並沒想到從你身上得到金錢以外的東西。」女人輕輕說道,低掩羽睫。
陸蒼麒凝視她,正想說些什麼時,秘書恰於此刻敲門進來,在兩人桌前各放上—杯咖啡,接著,又禮貌地告退。
「……喝點咖啡吧。」
「嗯,」女人點點頭,捧起溫熱的瓷杯,淺淺啜了一口,接著,揚起明亮的眼眸,「我見過你妻子了。」
「什麼?」陸蒼麒一愣,差點握不穩手中的咖啡杯,凌銳的眸光突如其來射向對面的女人,「你怎麼會見過她?你跟她……說了些什麼?」
「放心吧,我什麼都沒說。」櫻唇微揚,彷彿嘲弄著他的緊張,「她並不曉得我跟你的關係,她是……我當她是朋友。」
「朋友?」陸蒼麒咀嚼著這名詞,湛眸卻仍緊盯著她,「你怎麼會有機會認識她?肖潔,你放意去找她?」
「……我承認自己的確是有意製造與她認識的機會,那天在當代商場的星巴克看到她時我便認出她了。」肖潔淺淺地笑,「她本人比照片上還要漂亮一些,氣質很特殊。」
她甜美的笑容絲毫沒減少他的戒心,面容仍是陰沉, 「你……究竟想做什麼?」
肖潔不答,星眸低迴,好一會兒,才低低開口,「我很感謝你,蒼麒,當初在上海時我雖然主動要求做你的情婦,卻沒想到你不但答應,還給予我如此豐厚的酬勞,真的,要不是你,我沒辦法這麼快便籌到出國的旅費,這麼快使能圓我……跟他的夢想……」她頓了頓,「我真的很感激你。」
對她柔聲的道謝他只是粗聲應道:「我說過了,這是你情我願的交易,沒有誰欠誰的問題,也不必誰感激誰。」
「這能算是交易嗎?」櫻唇忽地劃開神秘的弧度,「至少,不是我當初想像的那種交易……」她喃喃地沉吟,半晌,端麗的容顏輕輕抬起,「我今天來只是想跟你道別,順便有些話對你說。」
「什麼話?」
「蒼麒,其實你的妻子霜凝她很愛你。」她凝望他,靜靜說道。
他眉眼不動,英俊的臉龐面無表情,但她卻從他明滅不定的眸光敏感地察覺到正捲過他心海的漫天狂潮。
她抿辱一笑,「我相信你應該也是愛她的吧。」
清柔一句話卻像一記落雪,狠狠地劈向他耳畔,他驀地面色大變,「你說什麼?」
對他陰沉的問話肖潔只是聳聳肩,絲毫不為所動,明眸也依然勇敢地直視他,「霜凝她有一種特別的純真,我不是說她不懂人情世故,而是……」她忽地停頓,彷彿思索著更好的說法,「她好像總看向比較光明的一面,不淪對這個社會,或複雜的人性。她讓人忍不住想好好待她,真的,你很難討厭她這樣的女人。」
「……是嗎?」
「不要再傷害她了,蒼麒,她值得你好好對待。」
陸蒼麒聽著,不置可否。
肖潔凝望他數秒,「我言盡於此。」她站起身,「我很喜歡霜凝,很希望能一直當她的好朋友,我永遠不會讓她知道我跟你的關係,我希望你也永遠別讓她知道。」
語畢,她轉過身,飄然旋出陸蒼麒的辦公室。
他看著她窈窕的背影,明白自己這一輩子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她。
他倏地閉眸,在心頭仔細品味著她最後對他說的幾句話——
霜凝她很愛你。
她有一種特別的純喜。
不要再傷害她了,蒼麒,她值得你好好對待。
陸蒼麒想著,片刻,忽地展開眼臉,起身拿起西裝外套,匆匆走出辦公室,「我今天有事要早點走。」他交代著迅速迎向他的秘書,「如果有任何人找我,告訴他我明天會回電……」
* * *
舊傷未去,又添了新痕。
望著自己另一雙裡上繃帶的手指,燕霜凝不曉得該笑該哭。
該笑自己笨拙,連剖魚這樣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還是該哭自己一下午的努力依然付諸流水?
今日又只好叫外賣。
又是外賣……她已經對蒼麒失信過一次了,今晚再失信,不知道他會如何想她?
他會認為她是那種說說罷了的女人嗎?明明做不到的事情,還不知天高地厚地許下承諾。
他會認為她根本對挽救這樁婚姻無心嗎?因為她雖然說了從此要認真經營兩人的婚姻生活,卻連這麼簡單的一頓晚飯都做不出來。
她其實可以不必為他做飯的,蒼麒不也說過,他隨時可以請個管家來幫忙處理家務?是她自己不願答應的。
究竟自己為什麼不肯答應呢?
一念及此,燕霜凝不禁閉眸,腦海跟著浮現一隻星星耳環
因為不服氣吧。
如果那個女人可以為他做飯、洗衣、整理家務,那她沒有道理做不到。她怎麼能輸給那個女人呢?她是蒼麒的妻子啊,如果她待他不能比那個女人待他更好,如果她不能讓他的生活過得比之前更愜意,那她豈不枉為他的妻子?
最重要的,她想看他因為吃了她親手做的東西露出幸福甜蜜的表情,她想讓他幸福。
如果她不能令他幸福,又有什麼資格說愛他,有什麼資格要求他也愛她?
她想對他好,對他很好很好,可她今晚能給他的依舊只是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外買。
她終究是輸了嗎?輸給那個不知名的女人……
想著,燕霜凝驀地咬緊牙關,用力甩了甩頭。
「我不認輸,我絕不認輸……」她喃喃,低啞的嗓音雖細弱語氣卻堅決,飄忽地逸向空中。
直到另一個粗魯的嗓音攫住了它。
「你在自言自語什麼?」
燕霜凝一凜,身子有半晌台凝原地,好不容易才掉轉蟯首迷濛的美眸迎向立在她身後的俊拔身形。
「你回來了。」縱然滿心不安,她的語調仍不禁喜悅,眼眸跟著一陣燦亮,「今天這麼早!」
她是高興見到他的,非常非常高興,就算之後他又要對這一桌外賣板起一張冷凝的臉孔…
想著,燕霜凝的心情忽地低落,眸中輝芒一斂,纖細的肩膀跟著無力地一沉,可唇角卻依舊揚著微笑。
陸蒼麒沒有被她勉力撐起的笑容騙過,劍眉微微一蹙,利眸往餐桌上迅速一掃,內心已有了底。
「我不是說過我今天會準時下班嗎?」他在她對面落坐,不動聲色,「倒是你,一個人對著餐桌發什麼呆?連我進門了都不曉得。」說著,兩道劍眉擰得更緊,「警覺性這麼低,萬一有歹徒闖進來怎麼辦?」
「我……剛剛在想一些事情。」她低聲地說,玉頰淡淡渲染薄薄紅暈,「所以才沒注意到。」
「總是這麼粗心大意的,哪像個三十歲的女人!」陸蒼麒語帶
責備,凌銳的黑眸瞪她數秒,接著視線一落,臉色倏地更加陰沉難看,「又割傷手指了?」
「我——,』燕霜凝不禁尷尬,直覺想將雙手藏人桌下,他卻不許她藏,一把攫住她的皓腕。
「昨天受傷,今天又添了新傷口,你這女人怎麼搞的?」他粗聲道,一面檢視著她的雙手。
「哈,如果我媽在這裡,一定會告訴你我從小就這樣粗手粗腳的……,」她語調輕快,試圖開玩笑轉移他的注意力,然而話語卻在他深沉的眸光緊緊圈住她時驀地俏逸。
在那樣深不見底的湛眸凝視下,她無法克制心跳加速。
「怎……怎麼了?蒼麒。」
他沒有說話,仍然默默、深深地望著她。
她選不過氣來了,「我們……我們吃飯吧,我去廚房拿碗筷……」
「先別走。」他伸手定住她意欲起立的身子,「我有東西要給你。」
「什麼東西?」她眨眨眼,有些茫然。
「這個。」他遞給她一個深藍色絨布方盒。
她接過方盒,「這是什麼?」
「沒什麼,只是我下班時經過商場順便買的。」他輕描淡寫。
「……是嗎?」她怔怔地,半晌,右手試著打開盒子。
「別開!」
凌銳的嗓音截住燕霜凝的動作,她一愣,揚起疑問的明眸。
他卻面無表情,「我去廚房拿碗筷。」說著,他起身離去,迅速從餐門消失。
燕霜凝不禁蹙眉,望著他似乎有意逃離的背影,怔愣數秒之後終於打開盒子。
瞬間逼向她的燦光令她呼吸一凝。
是一串項鏈,切割精緻的鑽石鏈墜在柔和的燈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燕霜凝看著,忽地喉頭一硬。
「好美啊。」她拿起項鏈,讓簡單卻細緻的鏈墜在眼前輕輕晃蕩,雙眸逐漸漫開:朦朧迷霧。
這樣漂亮的禮物絕不可能是他經過商場「順便」買的,他肯定經過精挑細選。
這是為了她而買的禮物,他特地買來送給她的禮物……
燕霜凝忽地深吸一口氣。
這是兩人結婚以來他第一回送她禮物,就達她的生日或結婚紀念日他都不曾特別送她禮物,今晚卻——
為什麼呢?
燕霜凝發現自己好想知道他為什麼忽然送她禮物,她真的太感動、太高興了,幾乎忍不住落淚的衝動。
「……喜歡嗎?」當陸蒼麒重新在餐廳出現時,燕霜凝依然癡癡地凝睇著那串震人心魂的項鏈。
「喜歡。」她望向他,明眸沒有墜下淚珠,唇角反倒綻開樂然笑花,「謝謝你。」
他似乎不敢看她燦爛的笑容,重新落坐後眼睫亦有意無意地低垂,「我說了沒什麼,只是順便買的。」
「那麼,謝謝你的順便。」她溫柔地說道。
「你——」湛眸一揚,朝她射去兩束像是驚惱又彷彿責難的眼光。
她沒有躲開,依然淺淺甜甜地笑。
他瞪著她,半晌,忽地別過頭,下頷一下抽緊一下放鬆,面色亦忽青忽白,陰暗的神情表示他內心正陷入天人交戰。
她不禁有些困惑,他在猶豫些什麼呢?
好一會兒,他終於望向她,重新開口,「廚房收拾得很乾淨。」
「什麼?」燕霜凝一愕,沒料到他會突如其來提起這個,
「想必今天垃圾桶跟昨晚一樣堆得滿滿的吧。」
她心韻—亂,臉頰溫度限著攀高,「什麼……什麼意思;」
「其實你不必這樣的。」他頓了頓,「我不挑食,怎麼樣都可以吃。」
他知道了!原來他……猜到了,猜到這兩天她徒勞無功的嘗試。
領悟到陸蒼麒話中含意後,燕霜凝心跳更加狂野,她忽覺強烈尷尬與羞澀,斂眉低眸,不敢冒險朝他看去。
「……下回就別叫外賣了吧。」他淡淡地說,—面端起碗,「吃飯吧。」
她不語,也無法動作,只覺心臟被一股強烈的酸澀攫住,緊緊揪著。
「吃啊,你不餓嗎?」
「……啊,嗯。」她驀地回神,拾起碗筷,「吃飯吧。」
伴隨著最後一句清柔低語落下的,是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
* * *
她決定向他表白。
慵懶地躺在浴缸裡將近半小時後,突如其來的念頭擊中燕霜凝。
她起身,拾起絨毛浴巾細心地拭去沾染全身的水滴,接著,拿起一瓶帶著淡淡玫瑰香味的乳液在嬌軀上緩緩抹勻——香肩、玉乳、藕臂,以及修長勻稱的雙腿。
泛著健康小麥色澤的肌膚在塗抹過乳液後顯得更加明亮誘人。
是的,誘人,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菱唇悄然一場,盪開神秘的淺弧。
確定全身上下皆均勻地抹上芳香乳液後,她才穿上內衣,裹上浴袍,輕移蓮步走向屬於她的臥房,拿起梳子,對著梳妝鏡刷著她一頭柔順好看的秀髮。
她的頭髮本來髮質就好,再經過這麼仔細梳理,更顯得烏亮動人。
梳理完畢後,燕霜凝湊近鏡子,仔細審視著鏡中因方才泡澡顯得紅潤秀麗的面容。嗯,相當不錯,只需在有些蒼白的唇瓣點上口紅應該就行了。
打開抽屜,她選了一支紫紅色的唇膏,淡淡地勻上一層,然後抹上透明唇蜜。
菱唇瞬間水亮,彷彿意欲誘惑人一殺芳澤……
她的確是想誘惑某人。
想著,燕霜凝微微一笑,唇辦變起迷人的弧度。
她對鏡中的自己點點頭,好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離開臥房,往客廳走去。
她料得沒錯,陸蒼麒果然在客廳,他顯然也剛沐浴過,裡著睡袍半躺在沙發上,就著一盞立燈專心地看著書。
她凝望著他在燈光下明滅不定的俊容,原本鼓滿胸腔的決心忽然有些動搖。
她——可以嗎?真的可以嗎?這樣英俊好看又自信滿滿的男人可能被她引誘嗎?
不,不行的,她一向就不是那種國色天香的美人,小麥色的肌膚也不符合一般台灣男人對美女的定義他們喜歡肌膚白皙的女人,白皙細緻,我見猶憐……
她不成的,就憑她也想誘惑一個男人?何況這男人還是蒼麒!
愈想愈沒信心,燕霜凝只得站立原地,一動不動。
是陸蒼麒發現了她猶豫不決的倩影,「洗完澡啦!」他抬起頭,狀若不經意地掃她一眼。
「……嗯。」
「呆呆站在那裡幹嘛?」
「我……」她咬唇,腦子一時陷入凌亂,好不容易才找到借口,「你想喝點什麼嗎?」
「我正在喝,剛剛煮了一壺咖啡。」他指向客廳的玻璃桌,「那杯是給你的。」
「給我的?」眸光顧著他手指的方向落定一隻表面繪上蘭花的瓷杯,杯裡盛著深色的液體,飄散著濃郁芳香。
她不覺深深一嗅。
「要加糖吧?我記得你一向加兩匙糖,一匙奶精。」
他正確的記憶令她吃驚,「你記得?」
「我不至於連這點記性也沒有吧。」他瞪她一眼,彷彿覺得她大驚小怪。
可許多男人卻未必記得起這樣的小細節呢,即便是由自己深愛之人的習慣。
而他卻記得她喝咖啡的喜好——
她想著,心海掀起驚濤駭浪,表面卻故作鎮靜,只是默默移向玻璃桌,端起咖啡,淺淺啜了一口。
沒錯,正是她習慣的味道。
紅唇不覺彎起淺淺微笑。
他看著她唇畔的微笑,似乎有一瞬間湛眸一炫,但不及半 他撇過頭,拾起桌上的遙控器,對著音響用力—撳,悠揚的樂聲迅速流洩。
是新世界交響曲。
燕霜凝聽著,心韻忽地一亂,她深呼吸,明媚的眼眸怔怔望著陸蒼麒。
他接收到她若有深意的視線,不覺蹙眉,「幹嘛這樣看我!」
她沒立刻回應,在他對面的沙發落坐後半晌,才幽幽啟齒,「蒼麒,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不,應該說我們長大後第一次見面,那一回你們來我家拜訪,我拿一杯雞尾酒潑了你一身。」
「……記得。」湛眸掠過一絲輝芒,「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她只是微微一笑,「那個時候我們也正在聽新世界交響曲。」
「第二樂章。」
「什麼?」
「你潑我酒的時候正在演奏第二樂章。」他解釋。
她不敢相信,愣了好—會兒,「你記得!」
「不行嗎!」他粗魯地回應,「我記憶力本來就強。」
她凝睇他,數秒,終於下定決心,「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逐漸喜歡上你的。」
他聞言,面色一變,忽地蒼白。
「別一副那麼驚訝的模樣,你應該知道我一直喜歡你——」
她一頓,羽睫輕掩,「你以為我為什麼會答應嫁給你?當然是因為我愛你。」
他瞪著她,「為什麼跟我說這些?」
「向你表白啊。」她揚起眼臉,露出一對清澄見底的眸子,嘴角似笑非笑,「不行嗎!」
他—窒,「你不是說過你不愛我了嗎?」
「我說過?」她眨眨眼,狀若無辜,「什麼時候?」
他瞪著她,「那晚你提出要跟我離婚的時候。」
「哦,那個時候啊。」唇畔微笑加深,「原來你也記得。」
「不行嗎?」他粗聲一句,射向她的眸光像是責難。
可她卻細心地分辨出其間一絲隱微的尷尬,心弦柔柔一牽,「那個時候我並沒認清自己的感情。」她輕聲道,「這幾年來,我一直告訴自己已經不愛你了,可其實我還是喜歡你。」
「你——」他咬牙,面容陰晴不定,掠過無數暗影,「究竟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你怕聽嗎?」相較於他面容的陰沉激動,她漾著淺笑的嬌容顯得從容不迫,「你……害怕被女人愛上?」
「誰說我怕了?」他惡狠狠地瞪著她,眸光像烈焰,足以炙燒任何膽敢嘲弄他的人體無完膚。
可她卻毫不懼怕,唇間依舊吐落鎮靜言語,「你是害怕,你怕—旦被女人愛上了,便擔上了難以擺脫的責任,她會像籐蔓一般纏著你,煩得你透不過氣。」
他驀地起身,高大俊挺的身子逼臨她,「是,我是不喜歡被煩得透不過氣,但那不是害怕!只是我不喜歡,聽懂了嗎?是因為我討厭被愛!」
她仰起頭,靜靜地望著他,「可是我愛你。」
「什麼?」
「我愛你。」她鎮定重複。
而他僵立原地。
「我愛你。」她語氣堅定地繼續,「可是你放心,我不會纏著你,不會逼得你透不過氣。」
「……什麼意思?」
「我會去經營自己的生活,不把生活的一切重心都放在你身上,我不會成為一株菟絲花。」
「你!」他彷彿憤怒極了,又彷彿大受震撼,灼熱的烈眸狠狠剩視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所以也請你答應我,讓我在該照顧你的時候照顧你,我既然愛你,又是你的妻子,當然應該讓你的生活幸福,對吧!」
「燕霜凝……」
「你讓我愛你吧,我答應你,不會依賴你的」她起身,娉婷的身軀與他相對,明眸亦緊緊瞅住他,「我不會煩你,蒼麒,絕對不會。」
他說不出話來,只能直直地瞪著她,黑眸神色變換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