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將近一小時的密商後,陪審團終於還是判定麥克。葛林謀殺罪名不成立。
將近三個月的審理過程,對這樣的結果,李曼如早有心理準備,絲毫不感意外。當成群的記者追問她是否有上訴的打算時,她也只是淡淡一句,「暫時沒有。」
也許是她現今的情緒比之前心平氣和許多,也許是因為她對程庭琛精采的辯論感到服氣,她忽然覺得也許麥克。葛林不是真正的兇手。
當然,檢警雙方仍會繼續追查真兇,而她也打算自行委託私家偵探詳細調查。
總有一天她會把真兇揪出來的,至於目前,她得先把英宇集團的企業危機穩定下來。
纖秀的身影一進辦公室,立即召喚特別助理,「小靜,最近市場上有什麼動靜?」
「沒什麼特別的,曼姊。」莊靜微笑報告,顯然早有準備,「市場上投資人其實早就預料到最後麥克。葛林應該會被判決為無罪,之前香港與倫敦莫宇的股價不停盤整便是為了反應這樣的預期,今天利空既然出盡,股價反而還上揚了呢。」
「很好。」李曼如頷首,這樣的結果其實也在她預料之中,她凝思一會兒,「查出來是誰在大量收購英宇集團的股票了嗎?」
「大部分是副主席李開雲那一派進的,這段期間總共掃了大約百分之四的貨,李開安那一派買得少,還不到百分之二。」莊靜說道,把手中一份詳細記錄的摘要遞給李曼如。
李曼如一面迅速瀏覽,水紅的唇角一面嘲弄彎起,「可見他們手上現金也不夠。畢竟大家同是英宇集團的股東,股價下跌對誰都沒好處,他們一時要調那麼多流動資金買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對啊,幸虧曼姊反應快,迅速調集資金投入市場,否則可能被他們吸走更多股份呢。」莊靜接口,聽得出語氣滿蘊崇拜。
「該感謝的人是我爸爸,是他的錢,不是我的。」
「可提出建議的人卻是你啊。」
「得了,小靜,別誇我。」李曼如自嘲地搖頭,「事情到現在還一團亂呢。」
莊靜只是微笑,雖然英宇現在還一團混亂,可她一點也不擔心。她一向信任李曼如,跟隨主子這麼多年還不曾見她被任何困境擊倒過呢。
倒是有一件怪事必須提醒她,「對了,除了李家人,這段期間好像還有另一個大買主也在大量進貨。」
「誰?」李曼如秀眉一挑,有些訝異。
「查不出來。因為他大概只買了英宇建設跟英華開發各百分之一的股票,量不多,又是分批進的,很難查。」
「不是李家人,要英宇的股票做什麼?」李曼如沉吟著,「難不成他跟其中哪個派系有連結嗎?」
「不管他是什麼動機,曼姊暫時都不必擔心,憑這些人手上握有的股份想要動搖開平主席的權位還差得遠。」莊靜仍是一派樂觀。
「嗯,現在就希望爸爸的身體狀況快些好起來,接回主席的位責。否則——」
「放心吧,曼姊,一定會的。主席要聽到你這回表現這麼出色,肯定會大加讚揚的,心情一好身子也就好得快了。」莊靜笑道。
而李曼如只是漫漫聽著,靈敏的思緒早轉到另一個方向。
既然穩住了集團股價,接下來就要重建企業形象了,必須找一些人來開刀,為了平息社會輿論,非殺雞檄猴不可。
一念及此,乾脆俐落的嗓音立即自她唇間迸落,「小靜,替我通知所有倫敦英宇集團的董事,明天早上十點準時開會。」
「是。」莊靜頷首,明眸難掩一絲崇拜。
一向英明果決的主子終於要開殺戒了,而她絕不會為那些刀下亡魂感到一絲悲哀,因為那些人都是罪有應得。
「英宇集團今晨宣佈,解除英華開發副總經理李國霖職務,同時集團主席李開平的千金,也就是倫敦英宇建設的代理董事長李曼如召開記者會公開對麥克。
葛林表示歉意……」
倚在自家客廳的沙發,程庭琛一面吃著微波爐調理出來的微波食品,一面盯著電視螢幕。
新聞記者正報導著今天早上英宇集團公開記者會的實況。
「……我們很抱歉為了順利進行開發案,而對葛林先生做出一些過於激烈的舉動,如果葛林先生還願意信任英宇,我們願意以最高的善意再次與其進行協商。」
他看見穿著一襲水藍色套裝的李曼如站在稍微高起的講台上,面對記者的神情冷靜而從容。
「李小姐,這是表示英宇集團不認為麥克是謀殺令兄的兇手羅?」一個坐在台下的記者尖銳地發問。
她只是微微一笑,「我在程律師精采的法庭辯論中學到,裁定一個人是否有罪不能只靠表相,葛林先生當晚出現在我哥哥宅邸,不代表他就是謀殺我哥哥的兇手……」
程庭琛屏息聽著,簡直不敢相信她反應竟如此平靜,而且還在這樣的場合公開稱揚他的法庭辯論。
這麼說來,她是原諒了他曾經拿她來做對比,以此論證無充足證據顯示麥克。
葛林有罪的辯論手段羅?
她原諒了他嗎?想著,他情緒竟有些激動起來,心跳莫名加速,癡癡地盯著螢幕上李曼如清艷絕倫的面孔。
「……不論葛林先生是不是兇手,收購土地的手段過於激烈確實是英宇的錯,我們願意就此對他表示歉意。」
「那你認為究竟誰是謀害令兄的真兇?」
「關於這一點,我們希望蘇格蘭警方盡快給我們一個答案。」她巧妙地回應,不著痕跡地對英國警方施壓,可表面上偏又一副禮貌客氣的模樣,「我個人在此先對辛苦的警方表示敬意。」
就連最愛找碴的英國記者彷彿也對她雍容鎮靜的姿態感到服氣,問題平緩許多,「李小姐,可不可以談談英宇集團這次在南威爾斯的遊樂園開發案?」
「我很樂意……」
新聞就此切換畫面,報導起最近一起在曼徹斯特發生的連續縱火案,而程庭琛亦收回緊盯在電視螢幕上的眸光,放下叉子,思緒迷濛起來。
他有立即打電話給李曼如的衝動。
他想問問她是不是真的理解他了,是不是原諒他曾經宣稱她也可能涉入謀殺的辯護手段?
他想問問她……
該死!他這是在做什麼?求她原諒嗎?
他是怎麼了?怎麼會忽然在意起李曼如對他的看法?他一向憎恨她的,不是嗎?沒真的把她逼入絕境就很不錯了,怎麼彷彿還覺得自已對不起她?
你沒有對不起她,程庭琛,是她先招惹你。你現在做的一切,只是要她還個公道,如此而已!
他在心底對自己說道,緩緩閉眸,深深呼吸。
他做得沒錯,就算傷害了她,也不過是對她從前對他的百般打擊一個公平的報復而已,沒什麼好值得愧疚的。
她曾經打擊他,他現在以牙還牙,就這樣,遊戲既然玩完了,兩人就應該無任何瓜葛。
他不需要打電話給她,也不適宜打電話給她——她會怎麼想?以為他程庭琛忽然對她產生了興趣,有意重修舊好?
不!
你跟她不適合,亞歷。你們兩個都是刺蝟,碰到了只會兩敗俱傷。
威廉的勸告忽地在他耳畔響起,他咬緊牙,面色一沉。
他沒說過他們兩個適合,更不像威廉想的有意與她重拾過往。何況她現在也不可能與他再有牽扯,她有了威廉,不是嗎?
威廉對她是認真的,他是真的喜歡她,真的很認真在追求她。就連那天陪審團宣佈最後判決後,也是他一路護著曼如躲開成群記者的騷擾。
威廉對她是認真的,而當他這個風流倜儻的學長認真施展起魅力,是沒有幾個女人能逃過情網的——
一念及此,程庭琛神色更加陰鬱。
「曼姊,玫瑰花。」
一束燦爛的粉色玫瑰送到李曼如面前,她愕然揚首,只見莊靜望著她,唇畔的微笑若有深意。
「漂亮吧?」
「挺不錯的。」她點頭,擲落手中的原子筆,一抹淺笑跟著攀上眼角眉梢,「哪個男人送你的?」
「不是送我,是給你的。」莊靜一翻白眼,「我倒希望自己能有這樣的魅力得到那麼迷人的男子青睞呢。」
「是給我的?」李曼如一怔,接過花束,「誰送的?」她問,其實心中早有底。
「我。」閒閒倚在門邊的俊帥身影證實了她的猜測。
他正對著她綻開迷人微笑,而她亦以一抹動人淺笑回應他。
莊靜識趣地退下,留下兩人獨處。
威廉走近她,「喜歡玫瑰嗎?」
「還不錯。」她微笑加深,星眸閃過一絲調皮光芒,「不過如果是深色玫瑰更好,我不喜歡淺色的花,太柔弱了。」
「是嗎?英宇的女強人就連選花的品味也如此強悍?」他眨眨眼,半開玩笑。
她聳聳肩,但笑不語,一面起身將繽紛的花束插入室內一隻立在方桌上的水晶花瓶。
待她轉身邀請威廉在沙發上落坐時,他遞給她兩張票,「我特地弄來的票,聽說是一出十分精采的中國歌劇。」
中國歌劇?李曼如一愣,接過票,端詳了一會兒,忽地笑開了,「原來是京劇啊。」
「京劇?」威廉不解。
「也算是中國歌劇吧。」她聳聳肩,再瞥了一眼戲票,「今天晚上?」
「怎樣?肯賞臉嗎?」
她抬頭,凝睇他的眼眸深思,「你是認真的嗎?」
「什麼意思?」他似乎不解。
「我可是個離過婚的女人哦。」
碧眸閃過燦芒,「那又怎樣?我是個四十歲還娶不到老婆的單身漢!」他說道,一面戲謔地以一個誇張的手勢加強語氣。
她沒有笑,只有一對明眸閃爍璀亮星芒,「我脾氣不好。」
「我聽說了。」
「是嗎?那肯定有人警告過你,像我這種任性的富家千金最好少招惹為妙。」
「我不介意。」
「哦?」
「我喜歡有個性的女人。」威廉望著她,忽地伸手抬起她的下頷,碧眸深情地鎖住她,「愈辣愈好。」
「……不後悔?」
「不後悔。」
「OK,我們今晚去看戲。」她爽快地答應,刻意忽略心底驀然閃過的猶豫。
「等會兒去聽歌劇好嗎?亞歷,我有兩張中國歌劇的票。」
中國歌劇?程庭琛莫名其妙,好一會兒,方恍然大悟。
麗西指的是京劇吧。
他抬眸,不覺瞥了一眼腕表。七點半,歌劇通常是九點半開場。
他望向伊麗莎白充滿期盼的藍眸,想拒絕,卻不知從何說起。
今晚他是應柯林斯爵士之邀,到柯林斯家富貴堂皇的府邸用晚膳的,他其實不想來的,寧願留在辦公室加班,尤其今天他又剛剛得到一條關於李麒兇殺案的新線索,實在很想有時間靜下心來推敲整個案子的來龍去脈。
可偏偏老人的盛情不容推卻。
而現在,甜美的伊麗莎白又對他提出看戲的建議,可他真的毫無興致,「對不起,麗西,晚上我還有些公事要辦……」
「又是公事!」伊麗莎白微微吸起嘴,半撒嬌地說:「你到底有多少案子在手上啊?真的那麼忙嗎?」
「最近是忙了一點,因為剛剛出來自己開事務所,除了案子,還有一些雜事也必須處理。」
「可是……」
「好了,麗西。」坐在餐桌主位的柯林斯爵士滿面笑容地望著自己的孫女,眼角眉梢儘是寵愛,「別煩亞歷了,男人重事業是對的,何況他現在自行創業,工作當然忙啦。」他一面說,讚許的眸光一面飄向程庭琛。
對這個他內定的未來孫女婿,他是百分之百欣賞的,不僅一表人才、風度翩翩,也夠聰明能幹,他是愈看愈中意,巴不得快點招他入贅。
這念頭才剛在腦海一盤旋,便忍不住衝出他的口,「說實在話,亞歷,你有沒有計畫什麼時候結婚啊?」
「結婚?」程庭琛一愣。
「你今年都三十好幾了,也算事業有成,是該結婚的時候了。」柯林斯爵士笑呵呵地說,雖沒指名道姓,可席間其他兩位都明白他的暗示。
他是要他向伊麗莎白求婚,愈快愈好。
聽懂了爺爺的暗示,伊麗莎白的反應是羞澀地垂下頭,嬌容染紅,而程庭琛卻是劍眉一緊,面色微微蒼白。
「其實我還沒有結婚的打算……」
「什麼?還沒有?」老人打斷他的話,搖搖頭,滿面不以為然,「這怎麼行?
到現在還一點計畫也沒有,莫非你想當一輩子單身貴族?」
「也許等我的事務所上了軌道再說吧。」
「嗯,你最好加油一點,有些事是夜長夢多,拖不得的啊。」柯林斯爵士微笑道,眸光忽地瞥向一逕低著頭的伊麗莎白。
程庭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跟著調轉眼眸,視線落定嬌美可人的伊麗莎白。
沒錯,她是一個知書達理、落落大方,個性又溫柔體貼的女孩子,娶她為妻,絕對是任何一個男人上輩子求來的福氣。
而且他也的確喜歡她,尤其當她甜甜地朝著他笑的時候,那燦爛柔美的模樣是有幾分像夢婷的。
因為曾經迷戀夢婷,所以他喜歡上了她,可要他娶她——
你是一個驕傲的男人,庭琛,所以你適合我,因為我跟你一樣驕傲,我比任何人都更瞭解你。
麗西並不真正瞭解他,無論麗西或夢婷,從來不曾真正瞭解他是怎樣一個男人。也許,只有曼如瞭解……
該死!怎麼又想起她了呢?她跟他早就毫無關係了啊。
程庭琛咬牙,暗暗在心底咒罵自己,奇特的神情惹來伊麗莎白注意,她傾向他,壓低嗓音問道:「亞歷,你又想起她了嗎?」
「她?誰?」他裝傻。
「你前妻。」她凝睇他,漂亮的藍眸滿蘊煩惱,「你是不是在想她?」
「我沒有,麗西,你別胡猜。」
「她已經是威廉的女朋友了,你不應該再想她。」
心臟一緊,「麗西,我沒想她。」
「真的嗎?」清澈的藍眸似乎不願相信他,「如果我告訴你,她今天晚上也要跟威廉去看這出中國歌劇,你是不是就會跟我去劇院了呢?」
「她跟威廉?」他蹙眉,「你怎麼會知道他們要去哪裡?」
「因為那兩張票是我給威廉的,我想他會去邀請你前妻。」
「是嗎?」他淡淡地說,彷彿不以為意。
「怎樣?亞歷,你決定跟我去看戲了嗎?」
「我還是不去,麗西。」他搖頭,語氣堅定,「我說過我今晚必須處理一些公事。」
「取消你跟威廉的約會。」
「什麼?」李曼如瞪著手機螢幕,不敢相信對面傳來的無理要求,她將手機靠回耳畔,「程庭琛,你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號碼?」
「要弄到你的手機號碼並不難。」他只是這樣冷冷沉沉一句。
可惡!
「那你又怎麼會知道我現在跟威廉在一起?」
「我就是知道。」
「OK.」她暗暗咬牙,不滿他霸道的語氣,「可以請教程大律師我為什麼必須取消與威廉的約會嗎?」
「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你。」
「什麼事?」她冷淡地問。
「我懷疑謀害李麒的真兇是英宇集團內部的人。」
「什麼?」
「現在過來,我在我的公寓等你……」
抄完地址後,李曼如切斷電話,第一個反應便是對手機螢幕暗咒一聲。
該死的程庭琛,竟敢用這樣命令的語氣對她說話!更可惡的是,她竟然還準備聽他的話,向威廉道過歉後便開車到他公寓去。
簡直莫名其妙嘛!
不到半小時,李曼如便置身於程庭琛位於南岸區(SouthBank)的公寓,窈窕的身子立於落地窗前,俯視在霓虹的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泰晤士河(RiverThames)。
流水悠悠,浮沉著幾世紀以來大英帝國的興衰,也浮沉著倫敦紅塵男女的悲歡離合。
李曼如凝望箸,不覺有些怔忡,迷濛的思緒隨水流,不知所之——近來的她愈來愈無法掌握自己了,尤其不明白的,是自己對程庭琛的複雜情感。
還愛著他?或深深恨他?想見他?或寧願再也不要相逢?
她旋過身,朦朧的眸光落定酒吧前挺直俊帥的身影,由他濃密的短髮起始,一直到深灰色的褲管所包裹的那雙修長而迷人的腿。很少男人穿西裝長褲能穿得如此合身且出色的,可他就能夠,就有能耐讓一個女人光是看著他的腿,便心旌動搖……
「你的馬丁尼要加橄欖吧?」他忽地回頭,低啞的嗓音揚起。
她心跳漏了一拍,連忙定了定神,「對。」
他點點頭,繼續調酒的動作,約莫一分鐘後,端著兩杯馬丁已走向她。
她默默接過水晶酒杯,淺啜一口。
味道嗆得恰到好處,正是她最喜歡的比例。她淺淺地笑,沒料到他居然還記得她的喜好。
「還合你口味吧?」他忽地問道。
「嗯。」
黑眸掠過一絲深思的光芒,「看樣子你並沒有變太多。」
「相信我,我變很多了。」她凝睇他,半晌,唇畔清甜的微笑一斂,憶起了今夜飆車來此的目的,「你說兇手有可能是英宇集團內部的人?」
他沒立刻回答,輕輕啜了口屬於他的馬丁尼,動作有意的慢條斯理。
「快回答我啊,程庭琛,」李曼如有些不耐,「我取消跟威廉的約會可不是專程來這裡跟你打啞謎的!」
「……威廉對你突然爽約有什麼反應?」凝望她的眼眸深思。
「他當然有些吃驚,不過我告訴他公司臨時有事,需要我緊急處理。」
「他感覺不高興嗎?」
「只是有一點點失望而已。」她聳聳肩,「他不是個那麼小氣的男人,很有風度的。」微勾的唇角似笑非笑。
「不必諷刺我,李曼如。」他回她一抹類似的微笑,「你我半斤八兩。」
她不語,星眸回斜,默默打量他好一會兒,眼瞳輝芒詭異。
他有不祥的預感,「為什麼這樣看我?」
「庭琛,」她柔柔喚著,嗓音像抹上一層蜂蜜,「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麼故意?」
「故意破壞我跟威廉的約會啊。」她晃了晃杯中液體,再度淺啜一口。
他面色一沉,「我為什麼要故意破壞你跟威廉的約會?」
「因為嫉妒啊。」她說,笑得好甜、好得意。
「嫉妒?哈!」他翻翻白眼,一面比了個誇張的手勢,「我不是嫉妒,是擔心!擔心我善良的學長被一個惡女耍得團團轉。」
「是嗎?」她淡淡然,顯然不挺相信他的說辭。
他忽地感到狼狽,聰明地決定轉開話題,從西裝外套口袋掏出一枚金色小圓徽章遞向她,「認得這個吧?」
「當然。」李曼如接過,「這是英宇集團特製的徽章,通常是為了獎勵部門主管。」她解釋著,「因為我們採用利潤中心制,所以很注重激勵員工的措施,讓主管配戴金色徽章是一種最高榮耀,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股票選擇權或年終的分紅、獎金等等,畢竟金錢才具有實質的意義。」她頓了頓,「這個徽章你從哪兒得來的?」
「彼得。席爾,一個七歲的小男孩,他與父母住在貴公寓的五樓。這個徽章是他在案發隔天,在四、五層樓的樓梯間撿到的,把它當成了某種收藏。」
「案發隔天撿到的?」李曼如眨眨眼,微微迷惑,「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從接手這案子開始,我就一直覺得案情有許多疑點,拜訪了貴公寓每一層住戶,可是都沒得到什麼有力的線索。」程庭琛解釋道,「可前兩天,彼得的媽媽忽然打電話給我,說小男孩曾經撿到這個徽章,上頭刻有英宇集團的中英文名稱。於是我昨天早晨特地再度到席爾家拜訪,帶回了這枚徽章。」
「原來如此——」李曼如頷首,盯著徽章,好半晌,驀地驚愕地揚起頭來,「他是在樓梯間撿到這枚徽章,這表示——」
「有一個擁有這枚徽章的人曾經經過四、五樓的樓梯間,不小心遺落了。」
程庭琛替她接下去,「而既然徽章是專門獎賞給英宇集團部門主管的,我們可以假設那個人就是集團的某個主管。」
「彼得是在案發隔天撿到徽章,這表示那個人很可能是在前一晚將徽章遺落在樓梯間——」順著這樣的思路推敲下去,李曼如驀地面容一白。
「我們一直想岔了。」程庭琛靜靜說道,明白她的驚愣,「我們一直以為兇手一定是透過電梯上樓的,所以拚命查看電梯的監視錄影帶,卻忘了避開攝影機最好的方式就是爬樓梯,十二層樓很高,但並非人類攀爬不到的高度……」
「可是除了電梯攝影機,還有大樓警衛啊……」
「別忘了那天晚上有足球賽轉播,警衛大部分時間都盯著電視螢幕,他既然可以沒發現麥克。葛林走出去,當然也可能沒發現兇手進出。」
「兇手就是在麥克。葛林離開跟我回來這短短十六分鐘的時間進了我哥哥的公寓,殺了他的——」李曼如分析著,忽地打了個冷顫,面容更加蒼白了。
「現場沒有打鬥與掙扎的痕跡,所以我們可以推論兇手很可能是李麒認識的人,才會讓他完全沒有戒心。」
「那個人……他趁著我哥哥轉過身背對他的時候開槍射他——」分析至此,李曼如再也無法克制激動的心緒,「那個人是英宇集團的主管……是英宇的人……哦,天!」她雙手掩面,呼吸急促起來,「為什麼兇手要這麼做?他究竟是誰?究竟是誰……」
「冷靜點,曼如。」程庭琛擱下酒杯,走近她,雙臂輕輕環住她,「我們很快便會把他找出來的,很快。」他安撫著她,溫暖的氣息輕輕拂過她耳畔,「徽章上刻有年份,只要按照年份去找,應該可以找出所有者是誰。」
「可是,英宇集團很大,每年都有不下十幾位主管得到金色徽章……」
「十幾位,不是上百位,只要有這第一步線索,我們便能按圖索驥。」他柔聲說道,大手順著她背部的線條輕撫,「別擔心,我們很快便可以揪出兇手的。」
「庭琛——」窩在程庭琛胸膛,李曼如開始覺得雙頰發燙,她輕咬下唇,心跳快得幾乎無法駕馭,呼吸更瀕臨破碎。她合眸,費了好一番力氣鎮靜心神,接著,藕臂一推,試圖分開兩人過於親密的軀體。
可程庭琛卻不容她推開,健臂緊緊扣住她纖腰,「別動。」他啞聲道,在她耳畔吹著性感的氣息。
她渾身一顫,「放開我——」
「我不放。」
「我現在沒事了,你不必再這樣『安慰』我……」
「這不是安慰。」他反駁。
「那是什麼?」
「我就是想這樣抱著你。」他霸道地說,語氣近乎無賴。
她倒抽一口氣。
而他分出一隻手,輕輕抬起她埋在他胸膛的麗顏,湛幽的黑眸鎖住她,燃著奇異焰芒,「曼如,我……」
他話語未落,便遭一陣清脆的鈐聲打斷,兩人同時身軀一僵。
「是誰來了?」李曼如驀地推開他的身子,有些慌亂。
「不知道。」程庭琛蹙眉,面容陰沉得難看,似是對膽敢於此時出現的不速之客感到十分不悅。他舉步走向大門,透過窺視孔窺望門外。
「麗西?」認清門外典雅秀麗的女人身影後,他濃濃驚愕,嗓音不覺拉高。
「是伊麗莎白。柯林斯?」李曼如聽聞,亦是一愣,半晌,明眸忽地綻出銳利輝芒,「你今晚跟她有約?」
「不,我跟她才剛剛一起用過晚餐——」程庭琛微微茫然,「該死!」他忽地出聲詛咒,面容竟似泛起淡淡紅潮,「不能讓她發現你在我家……」
「什麼意思?」她心一跳,語音不覺尖銳起來。
「不能讓麗西知道你在我家。」他回過頭,望向她的神情竟然有幾分苦惱。
「程庭琛,你——」李曼如瞪他,突如其來地呼吸困難,感覺胸腔裡的空氣瞬間被抽空。她咬緊牙,克制著想出聲尖叫的衝動,只是狠狠地、冷冷地瞪著程庭琛。
「我會到裡頭躲起來。」她望向他的眸光冷淡,語音更加清寒,「你們儘管談情說愛,就當我不在這裡。」
「曼如……」他皺眉望她,模樣像欲言又止。
「放心吧,我會好好躲著,不會讓你在女朋友面前為難。」她說,態度落落大方,可心臟卻暗暗抽疼。
他不願讓女友發現另一個女人在他家,因為他怕傷了純真可人的麗西甜心。
他怕傷了麗西,卻不怕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