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祖先沮喪地提前回家,妹妹可沒好臉色等著他回來,就連晚飯也沒下廚。
「怎麼沒煮飯?是不是又沒米了?」沈祖先問。
「呂老伯前天才送來一袋白米,不過,從今以後,我這個妹妹不想再替你煮飯、洗衣服了。」沈伶秀不悅地說。
「誰又招惹你了?」
「人家寧兒送飯給你吃,你連謝都沒謝,心底老惦著素素姊,這說的過去嗎?」
「我並不是故意的,素素姑娘難得來找我,所以……」
「素素,素素,你心底除了她以外還有別人嗎?有誰願意為你下廚準備飯菜的?我看素素連廚房都沒見進去過!不是我討厭素素,而是我們根本配不上人家嘛!你又何必那麼一往情深地癡心?」沈伶秀又嘮叨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咱們擺夷族的傳統,喜歡嘛!偏又不敢勇敢表白。想讓丁老爺子答應,恐怕得等下輩了。」
「這些問題已全都不存在了。」沈祖先黯然地說。
「怎麼?你全搞定了?」沈伶秀不相信大哥有這能耐。
「韓公子已托人向丁府提親了。」沈祖先相當沮喪,他真想大醉一場。
「那不是很好嗎?他們門當戶對,可以結束你的白日夢,早點清醒,總是件好事。」沈伶秀驚喜。
「該吃飯了吧!?」他只想吃個飯好睡覺。
「有事情沒問完,一粒米你都別想吃。」沈伶秀威脅的問:「你對寧兒感覺如何?」
「什麼感覺?不就像是妹妹一般,不過,她可比你乖巧多了。」沈祖先一副理所當然。
「你當人家是妹妹,那也得看人家願不願意?」沈伶秀沒好氣又說:「我都十八歲了,你還以為寧兒沒長大,當你是以前玩在一起,保護她的小哥哥?」
「喂,我今天沒心情陪你抬槓,有話就直說。」沈祖先情緒低落地說。
「我知道是因為素素姊要嫁人,才造成你情緒低落,但你有沒想到另一個人,她的心情可比你好不到哪去。」
「誰?」
「除了跟你一樣得了『感情智障』的寧兒姊外,還會有誰?」
「她怎麼了?」他對她的關心不下於丁素素。
「她生病了,而且是絕症。」
「怎麼會!?她是那麼健康。」沈祖先驚詫。
「誰規定健康的人就不能生病?」沈伶秀嗔罵,怎麼她這-大哥還不明白!?
「她得了什麼病!?」沈祖先焦慮的問。
「是無藥可救的心病,而且已有十幾年了,想醫都難羅!」
「怎麼……怎麼自個病了,也不向我提起!」沈祖先心痛責罵。
「你心底只有素素姊,人家哪敢巴望你關心?」沈伶秀酸不溜丟地揶揄。
「我怎會不關心她?要是咱們有能力,我恨不得能請最好的大夫醫治她。」
「哦!聽你這麼說,寧兒的病就有希望了。」
「怎麼說?」
「有位大夫說,寧兒這病沒法花錢買藥洽的,這心病就只能用心藥醫,而且,只有一個人能醫好她的病。」
「是哪位大夫?我去求他。」
「甭求了,不就是你羅!」
沈祖先霎時愣住,怎麼連自己妹子也認為呂寧兒愛慕著他?
「你是擔心哥討不到老婆,盡在那胡說八道?要是寧兒聽了,看以後你生病誰來照顧你。」沈祖先責罵。
「我才擔心萬一寧兒姊嫁給別人,看誰來照顧你這糊塗蟲。」沈伶秀生氣的說:「你以為還在擺夷寨子啊!等著姑娘厚著臉皮主動向你示愛,人家寧兒姊可是漢人-!瞧你們一個像木頭,一個話到喉嚨臉就紅,要是沒人硬把你們拉在一起,等八百年恐怕都見不到你們的好事。」
「要你多事!」
「哈!你以為我當真全為了你?你不想要寧兒姊這妻子,我可想著她做嫂子哩!」沈伶秀不悅地又說:「你心底在想些什麼,我這做妹子的會不清楚嗎?也成,有辦法你就將素素姊搶回來,我絕不反對!」
「素素能嫁給啟仲,才是她的幸福。」沈祖先有些失神。
「既是如此,你還巴望什麼?難道你要辜負寧兒姊的一番情意?」
沈祖先不語。自個兒對她的感情,猶如朋友、兄妹那般,壓根就沒想過這份單純的友誼會產生任何的變化的。
呂寧兒真的已不再單純的只將他視為兄長了嗎?他該如何面對這已激盪起變化的情愫?
甩甩頭,想把這煩人問題甩掉。
他將準備赴京之事告訴了妹妹,其實,他真正擔心的,是如何忍心讓妹妹獨自過活。
「這簡單,我流浪街頭行乞,要不就是你將寧兒姊娶進門,你總不能教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整天照顧你這個孤苦、無依、可憐的妹妹吧!?」沈伶秀趁機威脅,說得好不可憐。
沈祖先茫然,就算真與丁素素緣盡,而選擇了呂寧兒,憑他這家徒四壁的窘狀,不是委屈了呂寧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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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子進了丁府後,丁素素沉鬱的個性,變得開朗了許多,看在丁府兩老的心裡,自是滿心歡喜,他們哪裡曉得,沈雪子除了懂得為丁素素解悶尋趣外,還常背著兩老偷出府外遛達呢!
哈!以她的個性,甭說是處處得受閨中禮教的大小姐,就是做個丫鬟,整天待在府內,不悶得發瘋才怪哩!
有時別的丫鬟都懷疑,沈雪子是賣身來做丫鬟,還是來做小姐的?平常服侍的事她不幹,居然閒來無事時,還大膽地窩在小姐閨房內睡午覺,打小盹。不過,是丁家大小姐寵壞她的,所以也沒人敢說閒話。
沈雪子小睡醒來,舒暢地伸個懶腰,不見丁素素在閨房內,只瞧她愁思獨坐花亭。
「想上哪逛逛?」沈雪子這會可是精神百倍。
「不了。」丁素素懶懶的,了無興趣。
「怎麼了?挨老爺、夫人罵?」沈雪子問。
丁素素搖頭,茫然地望著兩隻在花間戲舞翩飛的彩蝶。
「是想沈公子?還是韓公子?」她那點心思,怎逃得過沈雪子的眼睛。
「雪子!」丁素素沒好氣的嗔罵。
「想就說嘛!這又沒外人。」沈雪子輕歎,嘴邊咕嘀著:「就怕你兩個人都想,那才慘哩!」
在丁素素心窩的天秤裡,這兩名男子是不分軒輊的。
「雪子,你認為是韓公子好?還是沈公子好?」丁素素茫然,對沈雪子,她才敢如此不避諱的問。
「要我說嘛!兩個人都好;但論門當戶對,自然是韓公子,可是……」沈雪子托住下巴,嘟嘴想了好一會,說:「但兩情相悅的感情是不能有貴賤之分的,否則這對沈公子很不公平;偏偏兩個人都那麼喜歡你,而你也不想傷害其中一人,只是這結局,必定有一人受傷害,好難哦!」
沈雪子不敢直言要她選擇沈祖先,畢竟若沒那只鐲子作祟,她倒寧願丁素素選擇韓啟仲,也不至於苦了呂寧兒。
「雪子……」丁素素支吾半晌,慼然問:「你與寧兒曾經相處過一些日子,她可曾對你提起過有關……有關沈公子的事?」
「有啊!寧兒姊和他們兄妹的感情很好,你是知道的。」沈雪子含糊虛應。
「我知道,但我所問的並不是……而是……」丁素素又是支吾的難以啟齒,「你不覺得寧兒對沈公子的情意、關心,已超乎朋友之間的情誼嗎?我是說……」
丁素素的心思,沈雪子怎會不明白,沉吟半晌,她問:「素素姊,如果……我說的只是如果,如果寧兒姊偷偷地喜歡著沈公子,你會因而討厭寧兒姊嗎?」
丁素素沉默半晌,慼然笑說:「我說過寧兒是我的好姊妹,她是個好姑娘,又懂得照顧人,如果……如果她願意永遠照顧沈公子的話,相信對沈公子會比較好。」
「那也就是說,如果韓公子托人來提親的話——」
沈雪子話未落,就有一名丫鬟雀喜不已地前來報喜。
「大小姐,韓家托媒人來提親了,現在正在大廳和老爺聊著。」那丫鬟高興地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老爺答應了?」沈雪子截話,可比丁素素還緊張呢!
萬一這門親事成了定局,那不就真的錯配姻緣?如果雷震的話是事實,那她沈雪子不就嗝屁,等著在世上消失!?
丁素素茫然,心頭愁、喜參半,複雜地糾纏煎熬著。
「素素姊,你怎麼不說話?這門親事你不能……」沈雪子急出汗來。
「親事向來是爹娘作主的。」丁素素不知為何莫名的淌淚,是喜!?或是與沈祖先緣盡的愁淚!?
「這算哪門子的孝順?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尤其是婚姻,更不是掌握在別人手中的。」沈雪子激動的說。
「韓公子不好嗎?而且,這也是預料中的事。」丁素素訝然沈雪子的反應何以如此激動。
「韓公子當然很好,但是……」沈雪子急得不知該如何解釋,「但是你們的婚姻遊戲並不是這麼玩的,你應該嫁給沈祖先的。」
丁素素困惑地望著沈雪子。
「該怎麼向你解釋?」最後關頭,不管丁素素信不信,都該是直說的時候了。
沈雪子說:「坦白告訴你,我並不是現代人……我是說,我是從兩千年以後的未來……」
沈雪子將與雷震從公元兩千零二年回到漢朝的目的與經過,詳盡地告訴丁素素,聽得她如同在聽一則驚奇、玄奧、難以理解的荒誕故事——信才有鬼哩!
「我知道這很難讓你相信,但你非信我不可,在我們那年代,我可是大集團的獨生女,就像你現在的身份,說的不客氣些,你還比不上我哩!不瞞你說,寧兒姊一直偷偷喜歡沈祖先,瞧她那般癡情,傻呼呼為那書獃子默默付出,就這麼拆散他們我又嘗忍心?要不是那該死的鐲子,我何苦破壞這皆大歡喜的結局?又不是我吃飽撐著!」沈雪子覺得自己有些失控的歇斯底里。
「雪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丁素素憂心的探問,此時的沈雪子倒有幾分像是語無倫次的瘋子。
「天哪!我要怎樣說你才會相信?」沈雪子懊惱得幾乎要瘋掉,怪叫:「反正除了沈祖先外,你誰也不能嫁,不然我就永遠消失了。」
「雪子,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突然那麼激動的非要我嫁給沈公子不可?但是你應該清楚,婚姻大事不是我所能作主的……」
「抗婚、逃婚,甚至和沈祖先私奔都行。天哪!我到底在說些什麼?」沈雪子明白丁素素根本就做不出這些忤逆不道的事來,瘋子似的在丁素素面前緊張的踱步,企圖讓自己鎮定,且要阻止這樁婚事,不然她真的就玩完了。突然,她匆忙轉身離去。
「雪子,你想上哪去?」丁素素擔心的問。
「去找姓韓的那傢伙,殺了他都得阻止你們的婚事。」
「雪子!」丁素素欲阻止已晚了一步。沈雪子著魔了!?
沈雪子從後花園出府,偏巧撞上苦無機會進府找她的雷震,正像個賊似的探頭探腦。
「你來的正好,我還以為你當店小二當上癮了,忘了咱們來這的目的。」沈雪子拉著他就走。
「到哪去!?我正想問你進丁府做丫鬟,葫蘆裡賣什麼藥?」雷震滿面霧水。
「你以為我喜歡做丫鬟哪!告訴你,我已經找到問題,而且已經發生了。」沈雪子不等他問,喘著氣繼續說:「丁素素答應嫁給一個姓韓的傢伙,也就是說,這婚姻萬一真的成了,那她和沈祖先的結合就沒指望,而照你的說法,我就會在時空裡消失,到那時候,就算我真活該倒楣得嫁給你,我看你也只有和空氣結婚了。」
「那你現在是要去找姓韓的羅?」雷震笑了,這丫頭似乎已相信他的話。
「難不成教沈祖先搶婚哪!真懷疑我的祖先怎麼會那麼沒用,連個心愛的女人都搶不過人家!」
「你認為姓韓的會相信我們的話嗎?」
「連丁素素都拿我當瘋子看,姓韓的肯定當我們是鬼話連篇。」沈雪子緊急煞住腳步,在這衝動的當頭,還真沒想到該如何說服韓啟仲,她蠻橫的對雷震說:「是你帶我來這鬼地方的,不管怎麼樣,你非得幫我想個法子不可!」
「喂!那可是你的問題-!」雷震發笑。
「成,我活該倒楣,活了十九年夠本了,那你就別想討老婆,要我像哈巴狗似的求你,想都別想!」沈雪子傲然,打死不低頭。
雷震無奈歎笑,想馴服這丫頭真是比登天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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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啟仲親自迎接他們,沈雪子是丁素素的丫鬟他見過,倒是氣度非凡的雷震未曾謀面。
沈雪子沒耐性似的介紹了雷震後,激動的表明來意。
「我要你取消與丁姑娘的婚事。」
韓啟仲驚詫,問:「是素素姑娘拒絕這樁婚事?」
「呃!是……不是,是我的意思。」媽的,索性扯個謊不就省事多了,沈雪子暗罵自己不懂扯謊。
「那素素姑娘的意思?」韓啟仲些許釋懷。
「她……她的意思不重要啦!反正,我就是不許你娶丁素素就對了。」沈雪子變得霸道無理。
「恕我冒昧問,一位丫鬟有何權利管你家小姐的婚姻大事?」韓啟仲笑問。
「我……」沈雪子無言以對,怒瞪呆愣在一旁的雷震,要他別當啞巴、事不關己般。
雷震笑笑,才開口道:「韓公子,我們初次見面,有些事我一時無法向你解釋,就算和你解釋,你也肯定不會相信,但我必須冒昧直言,你和丁小姐這輩子注定沒緣份,如果勉強結合,只會造成後代子孫的不幸。」
「我想你也不用解釋什麼了,我是不會相信江湖術士和那些算命的胡言。」韓啟仲不客氣的直言。
「你當他是江湖術士,算命師?」沈雪子沉不住氣的叫了起來。
「韓公子,我並非江湖術士,而且,我也不懂什麼算命之類的玩意,你可以不相信我所說的一切,但有件事我非告訴你不可。」雷震泰然又說:「你或許不知道,沈祖先和丁素素本是兩情相悅的一對,而且命中注定他們本該結合此姻緣,我不認為一個男子願意娶一位心有所屬的女子為妻。」
「而且,沈公子又是你的好朋友,你忍心拆散他們嗎?」沈雪子殘酷的補上句話,並得意對雷震說:「這件事你不知道吧!是素素小姐告訴我的。」
韓啟仲震愕,這是他幾乎不敢想像,始料未及的打擊。
但滿臉難以置信的悲痛,令沈雪子及雷震看得不忍。
「為什麼?為什麼沒人告訴我?偏偏在這時候,你們要我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其實,素素小姐也很喜歡你,她並不願意見到你和沈祖先其中一人受到傷害,她的矛盾、痛苦掙扎,不是你們所能想像的。」沈雪子於心不忍,期望能將這傷害降到最低,至少可減輕她的罪惡感。
「可是,寧兒姑娘是那麼喜歡祖先,而且,我也總認為他們應該是理想的一對,偏偏你們卻來告訴我這令我無法接受的事。」韓啟仲仍無法相信。
「沒錯,寧兒是喜歡沈祖先,但月下老人卻沒眷顧她,在沈祖先心底,她只不過是個妹妹,而真正烙印在他心底的只有丁素素一人;如果你真是沈祖先的朋友,你應該明白,貧窮的家境,造成他只能偷偷喜歡丁素素,而不敢表白的自卑心理。」雷震解釋。
「錯,正確的說,是他們彼此都清楚喜歡著對方,只是貧富懸殊,造成他們不敢對這份感情有所期望,而且,他們也深怕會因而破壞了他們及寧兒三人間長久的友誼,他們只是痛苦的壓抑彼此間的情愛,以來維繫三人間的友誼。」沈雪子更加明白的補充,又說:「坦白說,要不是命運詛咒,注定了沈祖先與丁素素不可違逆的姻緣,我們也不願如此殘忍的破壞你們的姻緣。」
「什麼命運詛咒?」韓啟仲失態。
「一對水晶鐲子,緊緊牽繫一對不可分的姻緣及受了詛咒的鐲子,而這對鐲子目前就在他們手上。」
「別告訴我這些光怪離奇的鬼話,我不信!」韓啟仲歇斯底里的叫嚷。
他可以不信水晶鐲子牽扯出來的姻緣命運,但卻不能接受自己是奪朋友所愛的無情之人。
他必須找沈祖先問個明白,問他心底可有丁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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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啟仲神情凝重地走進畫攤,沈祖先未曾見過他如此詭異嚇人的神情。
「啟仲兄,你……」沈祖先驚慌。
「我爹已托媒人向丁府提親,而且丁老爺也欣然答應了。」韓啟仲神情全然無喜色。
沈祖先微怔半晌,強顏歡笑,賀道:「該賀喜啟仲兄如願以償,娶得美嬌娘!」
「你這是衷心的道賀嗎?」韓啟仲臉色極為難看。
「朋友有喜,小弟與有榮焉,所以道賀沾染喜氣,為何啟仲會說這番話?實在令小弟費解。」
「如果你當我是朋友,就不該瞞我這麼久。」韓啟仲難抑氣憤,一拳打得沈祖先踉蹌倒地。
「啟仲兄!」沈祖先驚詫,「小弟愚昧、惶恐,實在不知欺瞞了你什麼?」
「你最好明明白白的告訴我,你將素素當成什麼了?換取友誼的交易物品?」
韓啟仲怒不可遏。
「小弟實在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沈祖先忍痛站起。
「你和素素明明兩情相悅,居然瞞了我那麼久,還裝得出笑容祝福我。」韓啟仲緊握的拳頭到了他鼻前又忿然放下,惱恨的叫嚷:「為什麼?你要瞞得我如此辛苦,就連我向她家提親,還不願告訴我真相?你能瞞得住我一輩子嗎?以後,萬一我發現了,教我如何面對你?教我如何還能將你視為朋友看待!?」
沈祖先黯然、頹喪不語。
「為什麼不說話?你以為不說話就能解決一切嗎?」韓啟仲甚不諒解。
「我……我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你怎麼不敢理直氣壯的告訴我,你喜歡的是素素,你願意為她做任何付出與犧牲,要我將素素還給你?這是你該為素素做的,為什麼你總是沉默不語,讓命運來支配你的一切?」
「沒錯,我是喜歡素素,但那又能怎樣?命運不是掌握在我手上的,教我如何改變它?你想,丁老爺子肯將素素嫁我嗎?我們都喜歡素素,你忍心看著素素跟我過窮困潦倒的苦日子嗎?有情有義的人,是不願讓心愛的女人過著辛苦的生活,她應該受到百般的呵護。」沈祖先難得有勇氣說:「你是我唯一放心將素素交付的男人,也只有你才能給她最好的一切與呵護。」
「在你的想法裡,愛情難道就非得和財富畫上等號不可嗎?你不認為這想法粗淺、幼稚的可悲嗎?你可曾問過素素是否在乎?」
「她的婚姻是由她父母作主的,況且,素素心底也同樣喜歡你,這樣的結果對她而言,是情有所屬,是最好的歸宿。」沈祖先由衷地說。
「感情是絕對找不到平等的,如果她對你的感情勝過我,你教我如何面對婚姻,如何面對你?」
「素素姑娘對你的感情絕不亞於我,而且……而且你不認為這樣對她是最好的安排嗎?」沈祖先心頭絞痛,「我不配擁有……」
「你居然還說這種話。」韓啟仲憤怒的拳頭重重地揮了過去。
但接下這拳的居然是突然閃出的呂寧兒,她痛苦不支地跌進沈祖先懷裡。
「寧兒!」沈祖先驚駭。
「我……我不是故意的。」韓啟仲內疚、驚恐。
這拳不輕,但呂寧兒卻忍痛的承受了下來,責問韓啟仲:「為什麼你要打沈公子?你們相交甚篤,為什麼……」
為什麼!?這問題再次激起韓啟仲的憤怒。
「就因為我當他是朋友,所以才要打醒他,讓他明白他心愛的女孩子即將成為別人的妻子。」韓啟仲幾近咆哮:「你知不知道他心裡喜歡的是丁素素?他心裡只有她,根本沒有你,為什麼你還這麼傻?」
「你可以罵我傻,怎麼說我都沒關係,但就是不許你傷害沈公子。」
「啟仲兄,感情的事絕非不變的,我不否認喜歡素素,但此時在我心裡只有寧兒。」沈祖先不知哪來的勇氣,挺身脫口而出。
呂寧兒怦然悸動。
「你騙得了別人,但你絕騙不了我。」韓啟仲拂袖忿然離去。
「啟仲兄——」沈祖先追上前,由衷的說:「不管怎樣,請你相信素素喜歡的人是你,好好對待她,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給她幸福的。」
韓啟仲沒說什麼,只是默然離去。
沈祖先悵然轉身時,見呂寧兒欲離。「寧兒,剛才我……」一「我明白。」她明白那番話只是應付韓啟仲,她不敢回頭,盈盈淚光裡有著滿足的笑意,「夠了,我未曾奢望過什麼,但我已經很滿足了……真的。」
沈祖先望著她落寞離去的背影,心頭逐漸湧上一股愧疚、惆悵的奇怪感覺,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呂寧兒的倩影那麼鮮明、踏實地在他心裡活了起來,是一種再也磨滅不去的深深烙印。
那晚,韓啟仲獨自上酒樓買醉,酒是唯一能讓他和沈祖先及丁素素三人間複雜的關係變得模糊,可以不用痛苦思索的東西。
***************
呂寧兒神情落寞地回客棧,父親呂逢雨正打掃著,見女兒回來,憂心的迎了上去。
「丫頭,你又受了什麼委屈?」
「沒有,我很好。」呂寧兒勉強露出笑容。
「伶兒那丫頭等你好些時候了。」呂逢雨指著正嗑著瓜子的伶秀說。
呂寧兒迎上幾步,頓了半晌,說:「爹,以後女兒不會再教你老人家操心了,真的。」
看見她那慼然的笑容,呂逢雨哪能放心。
「你這小丫頭,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事?」呂寧兒拋去愁緒,愉悅笑說。
「來告訴你一樁喜事,還有……順便來看那美男子。」沈伶秀俏眼瞧了一遭,問:「那美男子呢?」
「早讓你嚇跑了。」呂寧兒沒好氣的說,又問:「你這小丫頭能有什麼喜事?」
「哈!這喜事一說,包管你三天三夜睡不著覺。」沈伶秀一副神秘兮兮地湊到她耳根前,喜孜孜的說:「韓公子要和素素姑娘結婚了。」
呂寧兒愕然,難道韓啟仲就為了這事找沈祖先?但又為什麼與沈祖先起爭執?
「喂!你是高興過度傻了,還是怎麼的?他們一旦成婚,就沒人和你爭我哥了,怎麼看你連個高興的樣子也沒有?」沈伶秀困惑不已,至少呂寧兒也該有個笑容回報她這個紅娘吧!
「就為了這件事?」呂寧兒淡然一笑。
「就為了這件事?瞧你無關緊要的樣子,難不成你早就知道了?」沈伶秀訝然。
「這件事本來就和我無關,不是嗎?」
「怎麼無關?這關係可大著呢!請你用點腦筋想想,素素姊若嫁給了韓公子,那我哥就不會再對素素姊存有任何希望,自然他就會發現你曾為他付出那麼多,開始注意你,很自然就會將所有感情轉移到你身上,所以……」沈伶秀連珠炮似的說,卻讓呂寧兒截了話。
「伶秀,感情這種事,不是貨物的買賣,今兒個他不買,明兒個就可以賣給別人,它是一種永遠存在心底的感覺,不會因為某種結局而變化,也不是說你想拿掉,說不要就可以不要,它是隨著生命消失而消失的。」
「我聽不懂你那套理論,但是,你為我哥付出了那麼多,最終目的是為了什麼?儘管你嘴上否認不說,但瞎了眼的人都明白,還不是因為喜歡我哥。我只知道,兩情相悅,有情人都該成為眷屬,這不是每個人都樂見的結局嗎?而且,眼看著都快有皆大歡喜的結局,居然看你連個高興的樣子都沒有。」沈伶秀百思不解。
「其實,結局未必就是結局,如果你當成婚是個理所當然的結局,那感情的事也就不會複雜得如此惱人了,也許光憑一句話,就讓你曾經所有的付出都得到回報。」呂寧兒不願思索沈祖先在畫攤上對韓啟仲所說那句話的真偽,她只在乎那是由沈祖先口中說出的。
「寧兒姊,你的話愈來愈讓人難懂了-!」
「當你以後遇上一位你真心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人後,你自然就會明白了。」
「嗯!我已經開始準備好對一個人付出了。」——雷震!
這話正落,雷震就走了進來,沈伶秀可不害臊,像蜜糖似的黏了上去。
「雷大哥,我們正談起你-!」沈伶秀秀嬌俏的說。
「我!?」雷震訝然,只見呂寧兒對他做了無可奈何的怪笑,說:「真是受寵若驚!」
「雷大哥,哪天有空,我陪你上街逛逛。」
「小丫頭,你的美意我心領了,可是我對黃毛小丫頭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人家可不是黃毛小丫頭。」
「你不是黃毛小丫頭,那我可算得上是『老男人』了。」沈雪子曾這麼稍遣他。
「你一點也不老,而且,我也不在乎。」
「但是,我未來的老婆可在乎呀!」雷震真是受寵若驚,趕緊將她交給呂寧兒,而後逃之天天。
「黃毛小丫頭!」呂寧兒消遣地拍拍她的小腦袋瓜,顯然要她懂得知難而退。
沈伶秀不甘地努嘴離去後,呂逢雨不放心地又探問女兒受什麼委屈。
「爹,女兒不但沒事,而且應該要高興才對。」呂寧兒難得對父親露出愉悅的笑容。
「是因為素素姑娘嫁人的事?」
「不是。」她含笑搖頭,說:「我終於聽到一直期盼的一句話。」
「什麼話?」
「不告訴你。」她愉悅、嬌羞的回房。
沈祖先那句「此時我心底只有寧兒」依然甜蜜地在她腦海迴盪,是多年黯然惆悵所得到最滿足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