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伶秀這一病躺了七、八天,也不知是真是假,整日病懨懨的賴在床上,沈祖先得賣畫照顧生計,無法全心照料妹妹的病情,只有苦了呂寧兒。
「伶秀,飯菜都煮好了,你哥回來,熱過便可以吃了。」呂寧兒匆忙交代,準備趕回客棧幫忙生意,這數日來,她便是這樣無怨地兩邊忙。
「寧兒姊,你不等我哥回來嗎?」沈伶秀探問。
「我……客棧的生意還得回去幫忙。」呂寧兒不自在的回話。
「其實……其實我的病早就好了。」沈伶秀翻身下床,調皮地在她身邊蹦跳的繞了一圈。
「那你……」呂寧兒有些不諒解。
「人家就是想多吃你燒的菜嘛!」
呂寧兒輕責地瞪了她一眼。
「其實人家也知道,你根本就不是為了我來燒飯的。」沈伶秀努嘴,吃味地說。
「你人不舒服,你哥是個男人不方便,又要照顧生計,我當然要來照顧你。」
「我知道你始終把我當成是親妹妹,你也是真心來照顧我的,但是,你更是為了照顧我哥而來的。」沈伶秀曖昧地笑說。
「我……」
「我什麼我?你不就是怕我生病,沒辦法下廚,擔心我哥餓著了?而我這妹妹就沾了光,有了你這位好姊姊服侍。」
「胡說!我能為什麼而來?不全為了你?瞧你說的這麼沒良心。」呂寧兒嗔罵。
「我要是沒良心,就不會裝病了。」沈伶秀對她戲譫的眨著眼,說:「人家是幫助你製造一個機會表現,好讓我哥感動;你不感激人家,還罵人沒良心。」
「我……」呂寧兒不知如何回應,只怕沈祖先還不懂感謝呢!
「我哥是呆頭鵝一隻,有這麼好的姑娘對他好,還不曉得要把握!」
「伶秀,我和你哥哥並沒有什麼,我們之間就好像……好像我跟你一樣,況且……況且……」呂寧兒心頭黯然,她清楚,在沈祖先心底只有丁素素一人。
「況且,我哥的心底早有了丁素素,對不對?」沈伶秀一語道破,又說:「坦白說,我並不討厭素素姊,但丁老爺嫌我們家窮,門不當,戶不對,就算素素姊真的喜歡我哥,八字還是永遠都撇不上的。」
「其實……」呂寧兒想著,如果他們真能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話,她會衷心祝福的,畢竟,愛情是要兩情相悅,而非一廂情願。
「其實,我倒希望你做我嫂子,就不曉得哥是怎麼想的,放著你這麼溫柔、體貼,處處為他著想的姑娘不愛,偏偏去喜歡上那個根本不可能有結果的千金小姐。」沈伶秀為她叫屈抱怨。
「伶秀,感情這東西是很難懂的,不是身份地位所能衡量,更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有多少的回報,有時,明知是得承受沒有結局的痛苦……」呂寧兒感到慼然酸楚。
「人家都十八歲了-!老說人家不懂得愛情。」沈伶秀噘嘴咕噥,又說:「你對我哥,就像我哥對素素姊一樣,明明心底想著那人,卻又不敢大膽表白。喜歡一個人嘛!其實很簡單,你就明明白白告訴他,至少讓對方知道你喜歡他,勇敢追求,總強過默默為人家付出,而人家還不懂得感激呢!」
沈伶秀有著傳統擺夷姑娘,開朗、活潑、敢於追求心愛男子的豪放個性,但對於內向、羞於表白的呂寧兒而言,唯有默默付出,才是她對愛表白的方式,她的愛情只是那麼可憐、孤獨的活在自己的心底。
「非找哥說個清楚不可。」沈伶秀不平的自言自語。
「伶秀,你別胡說,我跟你哥真的沒有……」呂寧兒緊張的想解釋,碰巧沈祖先進屋,她羞赧低頭,忙出門:「客棧正忙著,我得回去了。」
沈祖先愣愣的見她離去,笨得連個謝字也不提!
「寧兒她……」沈祖先見她離去時,神情羞澀得怪異,但這心思只在他心底匆匆掠過,一見妹妹精神奕奕,便喜悅的說:「你病好了?」
「哼!要真讓你照顧,你早沒我這個妹妹了。」沈伶秀不高興的嘀咕。
「這些日子來,全靠寧兒打理照顧,哪天真該好好謝她。」
「就只是謝她?」
沈祖先愣愣的瞧妹妹一眼,那神情仿似在問:那還能如何?見妹妹沒好臉色地瞪他,他便自顧地盛飯。
「喂!你妹妹我這麼聰明伶俐、善解人意,真懷疑你是裝-,還真是木頭人?
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哥哥!」沈伶秀氣惱的索性奪下他的飯碗。
「是不是生過病的人情緒特別奇怪?拜託,想說什麼請你直說行不行?」
「哥,你的大腦有沒有真正想過,寧兒為什麼這些日子要來照顧咱們?」
「她不是始終當你是妹妹,她心疼你這野丫頭沒人照顧,而且我和她又是那麼好的朋友。」沈祖先說得理所當然。
「真服了你!就算我們兄妹和她感情再好,人家就活該得為我們做這些?」
「不是說了嗎?哪天咱們得好好謝謝人家。」沈祖先納悶妹妹為何如此激動。
「天哪!我要是沒病死,也準會讓你氣死!我就不信你真的看不出人家寧兒姊對你……」
沈伶秀氣得跳腳,沈祖先突然叫了起來,嚇得她停住了話。
「正好有件事得托好妹妹幫個忙。」他急忙取出那幅已完成的丁素素畫像,央求:「這幅畫明兒個麻煩你替我送給丁小姐,畫紙撕了一角,請她海涵!」
沈伶秀險些腦充血,怪叫說:「我要是替你送這幅畫,就不是你妹妹。」
「不送就不送嘛!幹嘛那麼生氣。」沈祖先陶然地欣賞畫,自語:「寧兒和素素的感情很好,明兒個就去謝她這幾日的照顧,順便托她送畫。」
「你要不是我哥,我肯定會殺了你。」沈伶秀氣憤的咬牙切齒。
「對了,你剛才說寧兒對我如何?」沈祖先少了根筋似的問。
「算了,反正你現在心裡除了丁素素以外,也裝不下別的女孩子,吃飯吧!」
她懶得再說。
「誰說的,今天在畫攤上我還擔心你的病情呢!」
「不准你吃飯!這頓飯是寧兒姊為我做的。」沈伶秀瘋掉似的大叫。
唉!這丫頭今兒個是吃了什麼火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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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的生意,彷彿反應寧兒悵然、落寞的心情一般,顯得格外清淡。
她只見父親一人喝酒,懶懶地打了聲招呼便想回房。
「丫頭!」呂逢雨凝重地喚住失意的女兒,半晌,才語重心長地說:「丫頭,有很多事情是勉強不來的。」
呂寧兒默然,她又怎能勉強自己不對沈祖先付出關懷?她寧願相信這是前世欠下的情債。
「丫頭,如果沈公子他……」呂逢雨多麼希望女兒能放棄這份痛苦的感情。
「爹,你想說什麼女兒都明白。」呂寧兒泫然欲泣,仍強作平靜,「爹,沒事的話,我上樓休息了。」
望著女兒落寞的神情,呂逢雨有說不出的心疼,他恨自己解決不了女兒的感情問題,畢竟,自己是個不懂得男歡女愛這碼事的大男人,如果……如果妻子還在的話,至少女兒還有個哭訴委屈的對象。
雷震和沈雪子在樓閣早瞧見呂家父女那般情景,沈雪子深知自己的毛躁個性,別火上添油已是幸哉,根本勸不了人,索性硬將雷震推進呂寧兒房裡。
「雷大哥,有事嗎?」
「雪子那丫頭看你心情不好,要我進來陪你聊聊。」雷震自己都覺得好笑。
「我沒事。」呂寧兒笑的好苦。
「你很純真,純真的不懂得掩飾自己的表情與心事。」雷震更直言,「你也很傻,為感情傻得可憐,但卻也傻得令人佩服,如果……」雷震理性收話,如果沈雪子不是他未來的妻子,他會將呂寧兒從沈祖先手中搶過來。
「雷大哥,我錯了嗎?也許在你們看來真的很傻,但是,我卻沒辦法……」呂寧兒極為痛苦。
「你沒錯,矛盾的說,你並不傻。」雷震有些不該如何安慰,「套句我們那兒人一向露骨的話,當你愛上一個人後,就已經將所有一切全交給他了,也許我說的不夠含蓄,但這就是真正的愛情。愛情說來簡單,卻可以使人魂不守舍、晨昏顛倒,活的不像一個人,而週遭所發生的一切,對你都已經不重要了,心底關心的只是他,只要能為他做任何一件事,都變得相當有價值。」
這番話著實敲進呂寧兒的心坎,而這也是為何在這短時間內,她能對雷震產生大哥般的信任的原因。
「坦白說,有時候我甚至懷疑,該不該再這樣繼續下去?」呂寧兒茫然。
「那就要看,你對他所做的付出是否還有一份感情存在。」其實,雷震心裡也明白,這是無庸置疑的,他又說:「一份堅貞的感情,是不能輕言放棄的,在我們那地方,誰都有權利追求自己的所愛。」
「我……我不敢!」她的愛情是被動的等著心愛的男子來發掘的。
「我知道,你不是個敢表白的女孩子,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付出:但是,你可曾想過,這種對感情含蓄的表情,是否應該讓對方明白?」
她這樣的付出還不夠明白嗎?如果沒有丁素素,她相信沈祖先不會不明白的。
「也許我真的很笨,但是我不敢強求什麼,只要能為他做任何一件事,我就心滿意足了。」
「坦白說,如果面對像你這麼完美的女子還不懂得把握的話,傻的人不是你,而是他。」他著實為沈祖先惋惜。
「其實,有時候,我一直強迫自己,說他只是我的普通朋友,我的嘴可以否認,但是我的心……」
「卻已揮之不去,全讓他佔據了。」
呂寧兒黯然不語,這是她永遠的痛楚。
「只要陷入感情的話,每個人都有像你這樣的掙扎,唉!愛情本來就折磨人。」雷震一副心有慼慼焉的唉歎,「坦白說,雪子要我進來勸你,我也實在不知該勸你什麼?但是,人總不能常活在生活道理規範裡,想要的東西就該好好把握追求,免得日後遺憾不已。」
「可是我……」
「無所謂,只要這樣的付出是值得,你能夠得到安慰滿足的話,就繼續下去,就算真是呆頭鵝,早晚也會注意到你的存在,那你的付出就沒有白費了。」
這番話,再度為她建立起信心,她好奇的問:「雷大哥,你應該有不少女孩子思慕著你,你們那邊是如何處理感情的問題?」
「說了你也不懂。其實也很簡單,高興就合;翻臉就分,誰也不給誰負擔。」
這是他理想中的戀愛。
「唉!如果能像你所說那麼簡單,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煩惱了。」呂寧兒好羨慕,好奇的又問:「你和雪子之間也是那麼爽快嗎?」
「我是被套牢了。」雷震苦笑。
「什麼是套牢?」
「也就是說,九天仙女下凡,都沒我的份了。」
「其實,如果我早些認識你的話,也許我會對你……」呂寧兒羞於啟齒,又說:「也不知為什麼,你讓我有種親切的信賴感,像是我兄長,又像是……」
雷震會意,也只有暗歎,取出水晶鐲子,問:「寧兒,你家中可有這種鐲子?或是你曾經見過?」
呂寧兒想了好一會,說道:「沈公子父親死前留了一隻給他,還有丁家千金也有一隻。像這樣高貴飾品,我們是買不起的。」
雷震訝然,連在窗外偷聽的沈雪子都跌了一跤。
這麼說,呂寧兒肯定是沒有結局的單相思,而真正的一對佳偶,應該是沈祖先與丁素素。
沈雪子大感不平,老天爺實在不該捉弄如此純真、癡情的女子。
呂寧兒稍為釋懷後,雷震無奈的感歎回房,沒想沈雪子早繃著臉生悶氣。
「大姊你交代的事我完成了,她能不能想得開,別人是幫不上忙的,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雷震問。
「我是恨那對鐲子!它憑什麼左右人的感情?這不公平嘛!」沈雪子氣惱地說。
雷震無奈的雙手一攤,沒轍。
「你沒瞧寧兒姊對那書獃子用情那麼深,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感情這種事強求不來的。」雷震也感歎。
「我就不信寧兒姊會找不到好歸宿。」
「那就是我羅!反正你也不相信自己會嫁給我。」
「你敢!」沈雪子慌忙收嘴,一副不以為然的說:「你這副德行,人家會喜歡你嗎?」
「這你倒不用替我操心,呂老爹早想要我這個女婿,而且,剛才寧兒對我說,其實她對我也有些意思,我只要加把勁,包管讓你帶罈醋來當喜酒。」
「好啊!反正在古代三妻四妾很正常,正好合你的意,而我就回台北隨便找一個都強過你。」沈雪子說的酸溜溜。
「唉!少了你這個正室,就算後宮佳麗三千人,我也沒有興趣。」
「只會耍嘴皮子,」沈雪子突發其想,問:「如果有辦法讓丁家千金的那隻玉鐲變到寧兒身上,不就成了嗎?」
「怎麼『變』?」
「拐、偷、搶、騙,不擇手段,這應該算你的本行吧!?」沈雪子揶揄。
「那是受了咒的玉鐲,就算怎麼拐、騙、偷、搶,如果丁小姐是有緣的主人,到頭來還是會回到她身上的。」
「那這樣寧兒姊不是很可憐嗎?」
「我不清楚,這其中必有蹊蹺,你想,按這情形看來,就算丁老爹怎麼阻擾,只要他們兩情相悅,又各自擁有鐲子,那就表示日後必有結果,這種局面單純得看不出任何危機,那我們怎麼會被送來這裡呢!?」
「有兩種可能,一、那鐲子根本就不是屬於丁小姐的,第二就是丁小姐芳心可能另有他人。」
雷震詫然望著她,沒見過這丫頭能如此清楚分析事情。
「如果丁小姐芳心另有他人,那究竟是誰?非查個清楚不可。」沈雪子思量,喃喃自語。
「你又想耍什麼把戲?」雷震還真擔心哩!
「當然是先去瞧瞧丁素素羅!」
雷震懷疑,搞不好這場造成時空錯亂的錯配姻緣,就是由沈雪子攪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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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祖先怯怯地在客棧裡徘徊,忸怩地向店裡探探頭,倒是讓沈雪子發現。
「我……是來找寧兒的。」
「喲!你這書獃子也終於開竅了。」沈雪子還打算不給他好臉色。
呂寧兒喜出望地慌張出來,沈雪子沒有避開的意思,倒不是想做電燈泡,而是要替呂寧兒撐腰。
「謝謝你……這幾天照顧我妹妹,還有為我們煮飯菜。」沈祖先赧然感激。
「怪了,那些飯菜怎麼沒把你噎死?」沈雪子搶話。
「別聽她瞎說,伶秀就像我妹妹,照顧她是應該的。」呂寧兒羞澀。
瞧這兩人一個羞澀,一個靦-,看得沈雪子快受不了了。
「活像個小男生、小女生似的,你來到底有什麼目的直說好了。」沈雪子不耐的說。
「是這樣的,除了感謝這幾天受你照顧外,這兒有一幅畫,想托你轉交給素素姑娘。」沈祖先說。
「喲!這不擺明傷人嗎?怎麼不自己去送?」沈雪子替呂寧兒不平。
「我和素素熟,丁老爺又不喜歡沈公子。」呂寧兒連忙打圓場,儘管心頭絞痛,仍含笑接話,說:「放心,我會將這幅畫送給素素的。」
沈雪子快沉不住氣了。天底下豈有替情敵當信差的蠢事?她愈來愈懷疑,愛情到底是奉獻還是佔有?
沈雪子看得出來,呂寧兒希望沈祖先再多留些時候,縱使再談幾句話,也心滿意足了,沒想他推說畫攤忙,匆匆忙忙就離去了。
呂寧兒戚楚地望手上那帳畫,心頭有說不出的苦楚、絞痛,而沈雪子早看進眼裡。
「你真的打算將那畫送去丁府?」沈雪子問。
呂寧兒疑惑地望著她,似反問:有問題嗎?
「懶得說你這笨女人,要是我早丟了它。」
「不行!這可是沈公子費了幾天幾夜完成的。」呂寧兒珍惜的把畫往自己身上靠。
「那也不該叫你送,分明欺侮人嘛!」沈雪子不客氣的接過畫,說:「我替你送,我還沒跟丁家千金照過面呢!」
「可是……」呂寧兒不放心,卻終究還是拗不過沈雪子的霸道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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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沈雪子噘嘴,心底不停嘀咕,好幾次,她還恨不得將那幅畫丟進臭水溝裡。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對呂寧兒特殊奇妙的親切感,總使她認為那只鐲子應該是屬於呂寧兒的。是因為與呂寧兒熟識,而對丁素素只在夢裡見過一面的關係嗎?
難道這是命中注定無法違拗的情緣?還是上蒼對呂寧兒殘酷的折磨?
丁素素除了夢裡那般美麗、高貴的容貌外,究竟又是怎麼樣的一名女子?
丁府顯赫的豪門宅邸,讓沈雪子迷糊的險些找不到大門。禮貌地連敲數聲,不見門僮開門,她惱怒的恨不得踹開兩人高的大門。
「喂!哪來野丫頭,將門撞壞了,你賠得起嗎?」 一名門僮狗仗人勢般的罵。
赫,在二十一世紀,大小姐她可是亞喬集團總裁的獨生女-!甭說這扇破門,買下兩幢比丁府更加氣派宏偉的豪門宅邸都還綽綽有餘。
「我找丁素素小姐,有東西交給她。」沈雪子口氣不遜。
「拿給我,我代你轉交給咱們家小姐。」
「少囉唆!找你們家小姐出來,我還有事找她談。」
「你以為咱們丁府是花園哪!能教你隨意高興進出。」那門僮斥罵。
「喂——」
那門僮不屑理會沈雪子,正想關門時,見一名丫鬟走來,沈雪子立刻言明來意,隨即與那丫鬟似繞迷宮般進了丁素素的閨閣。
景物是那般熟悉,而眼前的丁素素比她夢裡所見嬌美更勝三分。
「你是……」丁素素的聲音不勝嬌柔。
「我是誰並不重要,是沈祖先那傢伙托我送幅畫過來給你。」沈雪子將畫遞給她,心頭的不爽快,卻在見到她這般嬌柔高雅,有氣都不曉得該如何出了。
「是他托你送過來的?」丁素素隨意問,愉悅地欣賞沈祖先為她畫的畫像。
「正確說,是他托寧兒姊,而我這個人偏又好管閒事,就由我代她送過來了。」想起這碼事,沈雪子又有些氣了,她氣沈祖先那楞小子。
「寧兒?她近日可好?」丁素素整個心思依然在畫上,好似百看不厭的模樣。
「沒有你,她就更好過了。」沈雪子嘴邊咕噥。
「啊!?」丁素素顯然沒聽清楚她的話,洋溢著幸福、甜蜜的笑容問:「沈公子可有話要你轉達?」
「你想聽什麼?」沈雪子戲弄一笑,見她羞澀尷尬,雙手一攤,令她失望地說:「他什麼話也沒說,如果他真有滿腹話想說,大概也不願讓第三者知道吧!」
「你……你是寧兒的什麼人?認識她幾年了,怎麼沒見過你?」丁素素困惑。
「呃……」沈雪子思索著,澄澈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轉,打啞謎似的說:「該算是朋友吧!?或許也不是;不過,我現在是她的負擔、麻煩,賴在她家客棧白吃白喝,但她還沒想過要趕我走。」
「寧兒是個好姊妹,凡事總是替人著想,樂於助人。」丁素素與有榮焉的說。
「她就是太替人著想了,才會落得自己痛苦沒人知道。」沈雪子又是嘀咕。
「寧兒受了什麼委屈、痛苦?」丁素素焦慮地關心著。
沈雪子訝然。難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始作俑者?她可以感受的到她的憂心是如同身受般的真誠,這倒為難她了,不知該如何道出呂寧兒的痛楚。
「我和她——不過是普通朋友,她受了委屈怎會告訴我,是我瞎說的。」沈雪子虛應,好奇的探問:「你和寧兒姊,還有沈公子三人之間……」
「從小我們三人的感情就很好,以前我們丁家也不過是益州的小商,那時我們三人就像兄弟姊妹一樣,整天膩在一起,分享彼此的喜、怒、哀、樂,只是現在……」丁素素神情感傷慼然。
「只是現在你們富有了,反倒使你們之間有了距離。」沈雪子想當然地說。
「我並不想這樣,只是我爹、娘他們……」丁素素急忙想解釋。
「你爹、娘禁止你和他們交往過密?」
「爹、娘並不反對寧兒來找我,只是這幾年想見沈大哥便很困難了。」丁素素感傷,又說:「我始終很懷念以前三人無憂無慮,快樂在一起的日子,是那般無拘無束,如果我們家還只是個小商家那該有多好。」
沈雪子感受得出丁素素身為富家千金,深鎖閨閣的寂寞與孤獨,但——
「就算你們現在只是小商家,你們三人也無法像以前那般,一起分擔彼此的歡喜與憂愁,畢竟成長終究會使彼此間的感情產生某種變化,不是嗎?」她試圖暗示他們之間彼此糾纏不清的感情問題。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我們三人之間的純真感情應該可以繼續下去的。」丁素素茫然,毫無把握。
「恕我冒昧直言,除非你對沈公子始終不存絲毫愛意,不然,就是你在欺騙自己。你應該明白我剛才所說的意思,孩提時代的感情是純真的,但成長後感情就變得微妙、複雜,而不再那麼單純了。」
「我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你始終活在你們以前單純的感情世界裡,你不敢,甚至害怕走出來,你怕會因而造成你們三人之間無法預期的感情變化。」沈雪子說得她心悸,卻仍更大膽直問:「你愛沈公子,對不對?」
天哪,這問題始終在她心底模糊存在著,況且,就算真的心屬沈祖先,又教她如何敢直言啟齒!?
丫鬟來報,韓公子來訪,及時化解了丁素素的尷尬。
韓啟仲也是益州富紳公子,俊逸、風度翩然、溫文有禮,亦是沈祖先的摯友,文才、人品更不下於沈祖先,這兩名男子卻在丁素素心底模糊地糾纏著。
「丁小姐,初次見面,便如此造次冒昧,失言的地方請多見諒,但請你再三思量,別因為個人的矛盾、猶豫,而造成更多人的痛苦。」沈雪子臨走前提醒。
離開丁府,沈雪子倍感無奈與感歎,她這趟來本希望能為呂寧兒出口氣,替她奪回沈祖先,但丁素素的高雅、端莊、美麗,且親切得全然沒有富家千金的驕縱,使她只得對呂寧兒抱以無可奈何的同情,有哪個男子能不愛上丁素素這般窈窕淑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