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法戰侶 第八章
    他們決定設下圈套引出凶嫌。

    在聖卡爾警方取得蘇珊同意後,他們首先依照喬石的建議,讓蘇珊接受一個地方電視台的訪談,在訪談中極力抨擊凶手,並宣稱她妹妹完全是無辜的,不應該遭受如此殘酷的對待。

    「她堅持查莉是無辜的這一點會激怒凶手。」喬石這麼告訴警方,「因為他堅決認定她有罪,這是他之所以對她下手的主因。」

    在電視訪談後,警方又安排當地報紙寫了一篇相關報導,特別要同情莉莉絲與查莉,說她們身為清白無辜的少女,卻遭受不人道對待。

    當全國輿論隨著訪談與報導沸沸揚揚後,丹尼組長決定時機應當已經成熟,與蘇珊約定要她在某個下午假裝應付不了蜂擁而來的記者而蹺課,故意一個人躲到靠近懸崖的偏僻樹林裡。

    當蘇珊一個人走進林子裡,而警方也在附近嚴陣以待時,喬石和矢島薰坐在警局裡聽著無線對講機傳來的狀況報告,不由自主都有些緊張。

    尤其是喬石,雖說這次聖卡爾警方的布局比幾年前在中國那一次案件嚴謹許多,但過去的陰影仍是沈沈壓著他,叫他無論如何無法平靜下來。

    他屏氣凝神,僵直的身子不敢輕易稍稍松懈,不久,對講機裡傳來一陣驚呼。

    「有……有個疑似目標的男人出現了,他穿著藍色工作服,帽子壓得很低,看不清長相,現在正走進樹林裡……」

    「第二小組,現在羅勃待人在哪裡?」丹尼組長的嗓音揚起。

    「報告長官,他還在家裡。」

    「很好,確認目標出現。第一、第三小組馬上包圍樹林,第四組的人跟我一起潛進樹林!」丹尼迅速下令。

    接著,無線通訊陷入一陣靜寂。

    究竟怎麼了?

    幾個留守警局的人都忍不住心驚膽跳,在一陣面面相覷後,聖卡爾警局局長首先拿起對講機。

    「第一小組報告目前狀況。」

    「報告長官,目前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不,」第一小組的組長忽地聲調一變,「現在發生槍戰了!」

    他語音方落,對講機裡便傳來幾聲模糊的槍響,跟著,是一陣急促且凌亂的腳步聲。

    喬石聽著,身子緊繃,雙拳緊緊握住。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對講機裡才傳來丹尼組長微微倉皇的語音,「請求支援,蘇珊受傷了!」

    天!

    警局裡驚呼聲此起彼落,可矢島薰卻置若罔聞,驚疑不定的眼眸立刻轉向喬石。

    後者蒼白的臉色令她心髒一擰,緊緊抽疼。

    在丹尼組長請求救護車支援後,喬石便迫不及待奔到醫院門前等候,在眼看著蘇珊躺在白色擔架上,由醫護人員一路推進手術室時,他一逕保持沉默,一句話也不說。

    不論一旁的矢島薰對他說些什麼,他都置若罔聞,只是木然呆立,神情像隔絕了所有外面的世界,緊緊封閉。

    整整數小時,他一直站在手術室前,身子不曾移動分毫。甚至當警方對匆匆趕來的家屬解釋凶嫌因為遭受包圍,才會狂亂地開槍,誤傷了蘇珊時,他仍然動也不動。

    直到手術室紅色的燈熄滅,負責執刀的醫生笑著出來宣布一切平安時,他才緩緩轉過身,帶著冰封的神情,一個人默默離開醫院。

    矢島薰匆匆跟上,「別這樣,喬,蘇珊沒事的。她雖然腿部受了槍傷,可醫生已經取出子彈,她現在已經平安無事了啊。」她勸慰著喬石,嗓音急迫,蘊著濃濃焦慮。

    他沒說話,依然默默走著。

    她有些急了,某種刺痛的感覺燙上她眼眸,「你別……別這樣啊。你不知道你這樣一言不發地很讓人擔心嗎?」

    他仍然沉默。

    「喬!」她伸手拉住他手臂,「你……說說話好嗎?」

    在辨認出她的嗓音似乎微微帶著哽咽後,喬石終於轉過頭,幽微邈遠的黑眸凝定她,「薰。」他低低喚著,蘊著某種化不開的惆悵。

    他終於肯開口了。

    矢島薰眼眸一亮,感覺一陣欣慰,「嗯?」

    「陪我去喝點酒好嗎?」

    「沒問題。」她爽快地應道,柔唇淺淺一牽。

    「我真的──真的好怕,在手術房外等著的時候,過去的一幕幕不停在我眼前重演。」喬石啞聲說道,瞪著盛著威士忌的透明玻璃杯,「我害怕,這一切終究是不可解的詛咒……」

    「不是詛咒,喬。」矢島薰一面說,一面朝壁爐裡添加了些柴火,「這一次不是沒事了嗎?」

    「可是蘇珊還是受了傷……」

    「那是意外。」她轉過頭,堅定地望他,「因為那個男人無路可退,才會瘋狂地開槍。」

    他搖了搖頭,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我應該料到的,應該事先警告聖卡爾警方有這個可能……」

    「不,這不能怪你,該護好她的人是警方啊。」

    「但……是我的計策,而且還徒勞無功……」

    「怎麼會徒勞無功呢?喬,我們畢竟引出凶嫌了啊,誰也沒料到他竟會主動往懸崖下跳。」她蹙了蹙眉,「放心吧,警方已經在附近的海域開始打撈了,應該不久就有所獲。」

    「哦,薰,你為什麼──要這麼溫柔呢?」他凝視她,忽地伸手輕輕撫住她臉頰,「在你面前,我覺得自己像個鬧脾氣的孩子。」

    「你不是孩子。」她對他盈盈淺笑,「你是鼎鼎大名的犯罪心理學家,是我從學生時代就欽佩不已的優秀人物。」

    「是嗎?」方唇自嘲地一扯,「我真汗顏。」

    「何必汗顏?你是很優秀啊。」

    他只是搖頭,舉起桌上的威士忌酒瓶為自己斟了一杯,順道將她手中的酒杯也斟滿。

    然後,他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杯裡幾塊未融的冰塊撞擊出好聽的聲響。

    「知道嗎?」他低聲開口,「我本來一直以為你是那種個性倔強,古板又嚴肅的女人,沒想到說起甜言蜜語來,也挺有一套的。」

    「我才不隨便說這種話呢。」她抗議地皺皺鼻尖,「尤其對男人。」

    「那麼,我很榮幸羅。」

    「當然。」她故意高傲地睥睨他,「要不是你是那個Frank  Qiao,休想我對你說一句好話。」

    「哈。」他聞言,喉間不禁滾落一陣低沉笑聲。

    半晌,他止住笑,意味深刻的黑眸凝定矢島薰,「那麼,如果我是喬石呢?」

    「什麼意思?」她不解。

    「你會願意多看你眼前這個脾氣像孩子的男人一眼嗎?」

    「我不……不明白你的意思。」她吶吶地,驀地狠狠灌了一口威士忌,熱辣的酒味燙上她喉頭,嗆得她不停地咳,還直冒眼淚。

    喬石連忙放下酒杯,伸手替她拍著背脊,「你喝太猛了。」他說,像是責備,其實心疼。

    「我……咳咳,這酒太烈了嘛。」

    「別喝了。」他劫去她手中的杯子,「你不適合喝酒。」

    「誰說的?」她不服氣。

    「我去幫你泡杯熱可可吧。」說著,他就要起身。

    她扯住他手臂不讓他站起,「瞧這會兒是誰把誰當成孩子了啊?」

    他沒說話,只靜靜凝望她,眸光逐漸深沉──

    「如果你不介意,我倒很希望把你當成個小女孩。」

    「為……為什麼?」她不滿地蹙眉,「難道我看起來那麼不像個女人嗎?」

    「不。」他搖搖頭,伸手捧起她的臉,深深睇著,「我只是想好好寵你──」語音未落,他熱燙的唇便印上她的,溫柔地輕啄。

    「喬……」她啞聲呻吟,玉臂不覺勾住他頸項。

    輕啄,在此刻轉成了熱烈的吸吮。

    他激情地吻著她,像永遠要不夠似地,灼燙的唇瓣沿著她柔軟的櫻唇蜿蜒而下,烙上她細膩的鎖骨,停留在針織衫領口處。

    他輕輕地咬,拉開打了個蝴蝶結的粉色尼龍繩,接著雙掌一推,粉色上衫緩緩穿過她紅灩灩的頰,飄落在地。

    壁爐裡,火焰靜靜燃燒著,遠處的CD音響低低傳來沙啞的情歌,而他,柔柔地親吻著眼前傲然挺立的桃色蓓蕾。

    「嗯──」她難耐地輕吟,粉頰羞澀地埋入他頸窩,卻抵擋不住古銅色的誘惑,探出舌尖輕輕撫弄。

    「薰……」他重重喘著氣,「你勾引我──」

    她低低地笑,「你喜歡嗎?」

    「喜歡。」他坦承,驀地緊緊抱住她,仿佛意欲將她整個人揉入體內。

    「你這樣……我無法呼吸──」她嬌喘細細。

    「別停。」他懇求著,埋入她柔軟的雙峰問,「你好香。」

    「你……聽起來像個色鬼──」她細碎著嗓音笑他。

    他亦忍不住笑了,輕輕扶著她躺落在地毯上,細心地在她頭後墊了個松軟的抱枕。

    她凝睇他,美眸因情欲而迷離。她靜靜看著他,看著他脫去自己全身衣物,然後輕輕褪下她的……

    短暫的清醒攫住她,「不行,我們沒有……」

    「保險套嗎?」他微笑,黑眸閃過惡作劇的輝芒,接著打開電視機下的櫃子,取出某樣東西在她眼前一晃。

    「你怎麼會有?」她微微驚異,卻有更多羞澀,「你該不會一直想──」

    「我是很想。」他眨眨眼,「不過這是這間旅館事先准備好的,他們本來放在臥室,是我把它藏到這裡的。」

    「你什麼時候藏的?」

    「我們剛到這兒的第一天,你不是一進來就沖進洗手問嗎?就是那時候。」

    「你──居然能又藏保險套,又從冰箱裡搜出那一堆零食來吃……天!才短短幾分鍾呢。」她說,忍不住以雙手掩面,偷偷地笑。

    「別笑。」喬石展臂試圖拉開她的手,「現在可不是笑的時候啊。」他低喃。

    「不,我不要看。」她搖頭,不肯放開掩面的手。

    「為什麼?」

    「因為你──裸體啊。」

    「那又怎樣?」他傾下身,熱燙的身軀與她窈窕的曲線密合,「該不會怕被我迷倒吧?」性感的氣息撫逗著她耳畔。

    「我才、不怕……」她想抗議,卻語不成聲。

    他索性含住她的唇,讓她無法再吐落任何言語,而雙手,撫遍她全身上下,所到之處都像點燃了火苗,熱得她把持不定。

    「喬、喬……」她難受地喚著他的名,修長的腿緊緊攀住他肌肉勻稱的雙腿。

    「噓,別說話。」他伸出食指按住她的唇,自己的唇卻不安分地往下游移,落上她在火光映襯下格外嫵媚的乳峰。

    「……No  I  can't  forget  this  evening,Or  your  face  as  you  were  leaving……」

    沙啞的女聲開始在室內回旋,是近來很受歡迎的女歌手,正翻唱著Air  Supply英文抒情老歌,「Without  You」。

    聽著深情款款又微微悲傷的老歌,她柔軟的心驀地緊擰,直覺自己幾乎要承受不住這一刻的親密與激情。

    「喬。」她沙啞輕喚著他,胸膛震蕩,而眼眸,緩緩氤氳薄薄水霧。

    水霧瞳眸裡,映出他溫柔的臉。

    「我要進去了哦。」

    「……嗯。」她輕輕頷首,閉眸靜靜等待,等待他帶領她飛向天堂,最甜美而浪漫的天堂。

    她知道自己一定能到那裡,明日醒來,她會發現自己躺在柔軟似夢的雲端,身畔,有個睡顏猶如孩子般純真的他。

    明日,她會在天堂醒來──

    I  can't  live,if  living  is  without  you。

    I  can't  live,I  can't  live  any  more。

    Can't  live,if  living  is  without  you。

    Can't  live,I  can't  live  any  more。

    矢島薰是被秋風輕輕叩擊玻璃窗的聲音喚醒的。

    清晨七點,窗外太陽還沒露臉,天色仍然一片蒼灰迷蒙。

    可她的心情卻很好,她對自己甜甜地微笑,而這樣的微笑在轉頭睇向身旁依然熟睡的男人時,更加清澄、甜美,動人心魂。

    他仍然睡著,昨夜激情過後,他將她抱上自己的床,很快便沉沉入睡,而右手,霸道地將她鎖入懷裡。

    到她一覺醒來,他手臂仍在她胸前徘徊,戀戀不肯離去。

    她忍不住輕輕笑了,伸手悄悄將他的手臂帶離,接著動作輕巧地起身,裹上他掛在衣架上的深藍色睡袍。

    她系緊衣帶,在轉身踏出房門前最後再眷戀地望他一眼。

    「你繼續睡吧,懶蟲。」她朝他無聲地說,「我去煮咖啡。」

    她走進廚房,正把水壺放上瓦斯爐時,門鈴忽然響了。

    叮咚。

    清脆無比的鈴聲十分悅耳,可她聽著,心髒卻猛然一扯。

    這麼早──會是誰呢?

    她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男性睡袍,猶豫著是否該先回房換一件衣服,但再度響起的鈴聲令她無法再細想。

    她決定先應門,走進客廳,穿過玄關,拉開金屬門扉。

    清艷的雪白身影映入她眼瞳,她猝不及防,只能怔然。

    「我找Frank。」門外的女人以英文說道,帶著敵意的眸光直瞪著她,梭巡她全身上下。

    「喬……他還在睡。」

    「是嗎?」女人點點頭,卻依然直挺挺地站著,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

    「你是雅薇吧?」她心亂如麻,卻刻意保持平靜的語氣,「請進,我想他等一會兒就……」

    「你就是矢島薰?」雅薇打斷她,「被派來協助他的側寫官?」

    「是,我是──」

    「他沒有告訴我你們住在一起。」雅薇語氣酸澀。

    「不,我們是分開住的,一人一間──」矢島薰匆忙解釋,可腦海裡卻掠過昨晚激情的畫面,她一頓,臉頰淡淡嫣紅。

    雅薇注意到了,眸中閃過妒意,她恨恨地瞪著矢島薰,好一會兒,忽地舉高手中捧著的蛋糕盒,「我是來找石一起慶生的。」

    「慶生?」矢島薰聞言,一怔,「今天是喬生日嗎?」

    「不,是『我』的生日。」雅薇刻意強調,「自從我們認識後,每一年他都會替我過生日的,即使他人在國外念書,也不曾忘記打電話跟寄禮物給我。」話說到此,她忽然停頓下來,仿佛等待矢島薰的反應。

    她想要她說什麼呢?

    矢島薰輕吐氣息,嘴角拉開澀澀苦笑。

    見她毫無反應,雅薇似乎有些激動,嗓音不覺高亢起來,「就連後來我們分手,他還是忘不了我,在我生日那天還特地要人送來一份禮物。」她顫著嗓音,眼眸綻出逼人火苗,跟著伸手從胸前拉出一條項練,「看,就是這個。」

    這是──

    雖然矢島薰要自己不要看,眸光還是忍不住向那條璀亮的項練瞥去。

    那是一條銀白色的練子,墜著一個漂亮的練墜,那是只──鑽戒?

    「這是石向我求婚時,送我的戒指。看,」雅薇炫耀著,「很漂亮吧?」

    「的確很美。」矢島薰低低說道,胸膛像被挖開一個大洞,-黑無底的洞,心髒,緩緩墜落洞裡──

    她不知道他曾經向雅薇求過婚,他從沒告訴過她!

    他只說雅薇是他前任女朋友,卻原來還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未婚妻……

    「我們分手那天,我本來將這只戒指退還給他的,可他卻送還給我。」雅薇繼續說道,尖銳的語音有意無意撕扯她的心,「他說,除了我,他不想再將這個戒指送給任何人了,他希望我好好保存它。除了這個,他還送了我一張CD──你知道是什麼CD嗎?」

    「不,我不知道……」

    「是Air  Supply單曲,『Without  you』他是暗示我,沒有我他就活不下去!」

    Without  you。

    就是昨晚他們做愛時,那個女歌手溫柔詮釋的英文老歌嗎?

    一念及此,矢島薰面色驀地刷白。

    怎麼那麼巧?偏偏是Without  you,偏偏是這首老歌,這首他曾經藉著它對前未婚妻訴說心曲的老歌!

    這真是太諷刺了,太諷刺了──

    她想,心髒緊緊絞扭,幾乎無法呼吸。

    她揚起眼廉,試圖以平靜的眸光注視眼前故意重重刺傷她的女人,卻發現自己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沒落入她眼底。

    她什麼也看不見,只有雅薇譏諷的嗓音,依舊毫不放松地敲擊著她的耳膜。

    「他可能告訴過你,我特地飛來這裡是要求與他破鏡重圓的吧?可是他沒敢立刻答應我,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我不……」

    「因為他不想傷害你!石就是這麼一個溫柔的男人,他說你喜歡他,所以他不想傷害你!」

    心弦一繃,斷了。

    「他是──這麼說的嗎?」

    「不錯。你不覺得這樣很不公平嗎?他明明還愛著我,卻因為顧念你的感受不敢答應我。」

    「他不必──這樣的。」心髒沈入最深的-淵,「我們什麼都不是,只因為工作才在一起……」

    「是啊,我也這麼想,你們只是工作伙伴不是嗎?」雅薇看著她,看著她臉色逐漸蒼白,唇畔不覺浮起惡意的笑,「他不喜歡你,矢島薰,只是你有點像我,他拿你來代替我而已。所以就算你們昨晚真的上了床,也不過是逢場作戲,在這個案子結束後也會跟著煙消雲散。你明白為什麼嗎?因為我才是喬石真正愛的女人,我才是他心目中獨一無二的那個女人。你,不過是他逢場作戲的對象!」

    逢──場──作──戲。

    昨晚那樣美好的做愛原來只是一場你情我願的成人游戲嗎?

    而她,竟還傻傻地以為自己找到了天堂……

    「雖然石因為工作關系暫時無法跟我一起離開這座小鎮,可他卻每晚都打電話給我,每晚都打哦,每晚都在電話裡哄我入睡。只有昨晚──」雅薇頓了頓,射向她的眸光厭憎,「想必是你絆住了他吧?」

    她接收到她的眸光,卻只是默然不語。

    「我警告你,矢島薰,你不要以為……」

    「你不必警告我。」她截斷雅薇,一直低掩的眼睫終於揚起,綻出凌銳且傲氣的光芒,「我會離開。今天這裡就留給你們單獨相處吧。」瑰麗的菱唇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生日快樂。」

    又下雨了。

    在漫漫雨絲裡,矢島薰琢磨著自己行進的路線,她該往左,還是往右,或者,什麼也不想,順其自然地前行?

    她要走到哪裡?鎮中心,教堂廣場,還是找家咖啡館打發一天的時間?

    她想著,仰起秀顏,讓冰沁的雨絲落上她的眉,她的鼻,她微微發顫的唇。

    往哪裡走,走到哪裡有什麼分別嗎?她終究是一個人,一個人到哪裡都好,沒多大分別。

    到哪裡也不過是一個人罷了。

    於是,她幽幽歎息,雙手插入風衣口袋,邁開步履踽踽獨行。

    她就這麼走著,什麼也不想,讓腦海保持一片空白,除了滿身滿心的寒冷,她不想有任何思考,任何感覺……

    石就是這麼一個溫柔的男人,他說你喜歡他,所以他不想傷害你!

    你不覺得這樣很不公平嗎?他明明還愛著我,卻因為顧念你的感受不敢答應我。

    是Air  Supply的單曲,「Without  You」,他是暗示我,沒有我他就活不下去!

    我才是喬石真正愛的女人,我才是他心目中獨一無二的那個女人,你只是個替代品……

    不,她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矢島薰驀地用力甩頭,試圖甩開腦中令她頭疼心痛的回響。

    她不要想,只要這麼走著──走著,忘了喬石,忘了雅薇,忘了所有的一切。

    她只要這麼走著……

    不知不覺,她愈走愈遠了,雨絲沾上她的發,落上她眼睫,迷蒙了她眼前的世界。

    她的世界,只是一片煙雨朦朧。

    她就這麼走著,渾然不覺雨愈下愈大,而單身獨行的她,已成為某對狡獪的棕眸獵取的目標。

    終於,她被一雙健壯有力的手臂掩住了口鼻,毫不容情地拖進一座廢棄的倉庫。

    她死命掙扎,卻,終究無法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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