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義飛一向是女兒樓的上賓。他出手大方,撇開賞給眾鶯鶯燕燕及老鴇的豐厚小費不說,光是標價玉蘿陪伴的金錢就教人咋舌。所以,他幸運地成為玉蘿唯一的入幕之賓。
「我還以為娶了妻子後,慕容公子會忘了玉蘿呢!」
激情過後,玉蘿半躺在慕容義飛的懷裡,在他的胸膛畫圓,輕易地撩撥起他的情感。
「怎麼會呢?在這世上,你是我的最愛啊!」慕容義飛愛憐地在她額上溫柔地印上一吻。
「那你為何不聲不響就娶妻?要不是眾姐妹告訴我,恐怕至今我還被蒙在鼓裡。我知道我這種煙花女子是不配過問,更不該癡心妄想獲得你全部的愛。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把全部的愛都給你,自然希望你也能同樣對待。啊……我不該這麼想,只要在你來時乖乖地服侍你就是了。可是……可是人家真的心痛嘛!尤其這消息又是輾轉得知,心痛更甚,你能瞭解嗎?」玉蘿應景地適時流出淚水,那副模樣成功地激起慕容義飛的柔情。
「我怎麼會不瞭解呢?玉蘿。可是很多事都非我能控制。不過有件事是可以確定的,你是我慕容義飛的紅粉知己,我的最愛,所以,玉蘿,不准你再說配不配這種話了。」
「感謝慕容公子不嫌棄。可玉蘿不明白,既是如此,慕容公子如何能久久不見玉蘿,再見時卻已是君有婦呢?」
慕容義飛搖頭,做出無奈狀。「我是慕容世家的堂少爺,做任何事都得顧著慕容世家的顏面,就連娶妻也不得自由。」
「這麼說,你是被逼的?」
「應該吧!若她不是相國2千金,我根本就不會娶她。其貌不揚、脾氣又刁蠻,全身上下無可取之處。玉蘿,要是我能選擇,我多希望能夜夜擁你入眠。」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心已滿足。」玉蘿滿足地枕在慕容義飛的胸膛前,聆聽他規律心跳,幸福地閉上了眼。
慕容義飛擁著她曼妙的身材,撫觸著柔滑細緻的肌膚,又見她一派溫馴,想起家中的趙亞婉,兩相對照,不覺惋惜。如果能夜夜擁此嬌軀,該多好呢!既然上女兒樓為「嫖」,觸慕容驥大忌,那麼,娶進門,則名正言順了。再說,玉蘿非娶為正室,既為側房,側不會落人口舌,而且她又聰明、能幹,符合娘的意思。於是,他故意輕歎口氣。
「為什麼歎氣?」玉蘿問,聲音溫柔得機會快溺斃他。
「我娶呢入門可好?」這雖是玉蘿處心積慮得到的,但此時提出,她還是不免感到震驚,她爬起身,一臉的難以置信。「你在開玩笑。」
「不是。玉蘿,你明瞭的,你我這種身份,我根本無法娶你為正室,但擁有一個煙花女子為侍妾並不為過,我爹娘不會反對的。」
「我不想讓你成為笑柄。」
「不會的,杭州城內誰不知你玉蘿精熟琴棋書畫,氣質高雅,勝過那些名門閨秀。只不過你命運坎坷,不幸入了煙花罷了。」
玉蘿幽幽望了慕容義飛一眼,吁歎一聲:「不要給我希望,我不想跌,也不想傷心。」
「我是說真的,除非你不願意。」
「我怎會不願意呢,但……」
「沒有但是,既然你願意,我回家馬上稟告我爹娘,早日納你為妾。」
慕容義飛擁著玉蘿,內心說不出的滿足。他慕容義飛長期在慕容雲樵的陰影下,但在溫柔鄉里,他可是真真正正的男子漢了。趙亞婉不能激情他這份氣概,只有玉蘿能讓他覺得自己是這般的英勇、成器。所以,他要她。
「義飛!」沉默一陣之後,玉蘿突然開口。她第一次直呼慕容義飛的名字。「聽說慕容雲樵醒了?」
聽到這個名字,慕容義飛一陣反感。他推開玉蘿,表情相當冷漠。「是呀,上蒼無眼。」
「那你怎麼辦?」玉蘿關心地問。
「什麼怎麼辦?」慕容義飛知道她的意思,沒來由一陣煩躁。
「你不怕他會把你手上慕容世家的產業吞沒過去?義飛,我不是瞧不起你,但人是貪心的,而慕容雲樵的精明能幹又是出名的,難保他不想獨佔慕容世家所有的產業。」玉蘿企圖激起慕容義飛的危機意識。
「我知道,但我爹就只握有慕容世家十分之二,我又能奈何?」慕容義飛把所有罪過推給他爹,表示非他無能,而是命運不濟。
「機會是自己創造,而非自動找上門來。」玉蘿把手搭放在慕容義飛肩上,微笑的神情,顯示她意有所指。
「什麼意思?」
「不敢說是最好的辦法,只是提供你參考。哪!你說,慕容世家最大的對手是誰?」
慕容義飛不明所以的看著玉蘿,回答道:「錦興布坊。雖說它年年營運不及慕容布坊,但慕容布坊若有十,它起碼有六,對慕容布坊來說,也是蠻大的威脅。」
「所有……」玉蘿不點破,她想讓慕容義飛自己去想,好把責任撇清。
但顯然慕容義飛沒有她想像的精明,只是不解地望著她。
玉蘿抓起慕容義飛的手,輕拍一下,曖昧笑道:「郎有情妹有意啊!何不一拍即合。你們都想打垮慕容雲樵,為何不一起合作?」「要我跟宋賈合作?」慕容義飛一聽,驚叫起來,他可想都沒想過。
「是啊!你們不妨聯手對付慕容雲樵,然後再分,這不是很好嗎?況且,趙相國又是你岳父,你的靠山相當穩固哪!」
慕容義飛靜默下來。這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但,可行嗎?
「怎麼?」玉蘿熱切地望著慕容義飛,想求得答案。
慕容義飛仍是無言。一會兒,才緩緩問道:「但宋賈願意嗎?」
「放心,我聽我姐妹說,他直嚷你是個人才,不該讓慕容雲樵這樣頤指氣使。他很想和你合作,一同倒慕容雲樵。」
慕容義飛有些心動,但仍難下決定,這可是大事,馬虎不得。在一旁的玉蘿看他遲疑,不免有些心虛,連忙再使勁。
「當然,如果你不敢違抗慕容雲樵,甘願安於他之下,你可以拒絕,就當我沒說過。」她知道,慕容義飛受不住人用激將法!
「誰說我不敢,誰說我怕他了?好!我答應與他合作。」
玉蘿一看計謀得逞,不禁粲然地笑了起來。整個人攀附在慕容義飛身上,算是嘉許。
「你會支持我?」慕容義飛看向玉蘿。畢竟他需要她的幫助。
玉蘿在慕容義飛的唇上印上一吻,嬌笑回道:「當然,你做了最偉大的決定,我怎會不支持呢?」※※※
憐幽坐在慕容雲樵最鍾愛的別館內,托腮凝想。她剛在慕容雲樵的帶領下,見識到這座別館細緻不凡的建築外觀,及典雅大方的擺飾。慕容雲樵懂得真是不少,連細微的刻工,都能說出名號,話出典故。
相處的這段日子,慕容雲樵每天都帶給她不同的見識。教她四書五經,瞭解花草習性,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無所不談。她覺得自己像是久處井底的青蛙,突然躍出井,而發現世界之大、之美,這豈是之前僅知忙著張羅下餐飯的自己所能想像的?
不僅與此,他所給的柔情,也彌補了她多年來的欠缺,且多得滿溢,足夠她慢慢享受。她想,上天真是垂顧到她了,且是加倍地償還。
「想什麼?」一雙大手無聲無息地從背後環上她的腰。憐幽一驚,回頭看,不禁嬌嗔:「你為何老愛嚇唬人?」
「冤枉啊!」慕容雲樵扳過她的身軀,臉上儘是無邪的笑容。「是娘子你神遊太虛去了,可不是我嚇你。」
憐幽噗哧一聲笑出來。他這副無邪模樣,只在她面前出現,像是鄰家天真的大男孩,而非縱橫商場的生意人。若是在人前提起他也有此赤子模樣,倒不如說母豬會爬樹,倒容易取信於人。
看他嬉皮笑臉的,憐幽存心想整他,於是故作生氣狀,嘟著嘴,啐道:「別以為裝這副模樣,我就會原諒你。」
「好吧!大丈夫敢作敢當,我甘願受罰。」慕容雲樵心裡樂了,他喜歡憐幽和他打情罵俏。
「怎麼罰,自己說吧!」
「罰我……脫光衣服,躺在床上,任你蹂躪好了。」他故作正經,還一副壯士斷腕的壯烈模樣。
「沒正經!」憐幽笑啐,臉上早已紅暈一片。
慕容雲樵仍不放過她,繼續逗她:「我可是有誠意的。就這麼辦。」說著,就要寬衣解帶。
「別……別……」憐幽急得說不出話來,忙按住他的手,但反被他一握,拉進懷中。她一急,掙扎了起來。
「別緊張,我是逗你的。」慕容雲樵鬆開手,將臉湊近憐幽,欣賞著她臉上的霞紅。
憐幽側轉過身,嬌嗔:「別再逗我了。」
慕容雲樵不禁朗聲大笑起來,久久,才歇口。而後向憐幽:「喜歡這兒嗎?」
憐幽不假思索,便答:「喜歡。依山傍水,又有雲嵐瀰漫,往往令我錯覺自己已羽化成仙,榮登仙境呢!」
「怎麼可能?」
「怎麼?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可能羽化成仙嗎?未免瞧不起人。」
「不,我的意思是,哪有這麼美麗的仙女?天庭絕不可能收容你。因為你一上去,怕王母娘娘的蟠桃都要腐爛了。」
「為什麼?」
「因為,仙女全自認不及你,全體汗顏,集體辭職!」
「真是強詞奪理。你啊!嘴巴這般甜,光會甜言蜜語欺哄我。」話雖這麼說,但心裡頭卻是甜滋滋的。
慕容雲樵不禁又朗聲笑起來。他愛這種和樂的相處方式。興致一高,他拉起她的小手,說道:「走!」
「上哪兒?」憐幽不免好奇。
「出去玩玩!這兒的風景可不遜於杭州,不出去看看,枉費來此一遊。」
「你不必去巡視慕容世家在此的產業嗎?」
「不急於這一時,我打算在這裡停留個十日半月的,你不用擔心。」
憐幽靜默下來,內心有著深深的感動。她知道慕容雲樵忙,忙得不可開交。畢竟慕容世家麾下的產業可非空穴來風,浪得虛名。她常見他忙至二、三更天,甚至直至拂曉時刻,才得以就寢。關於這一點,她是有些愧疚的。如果她懂一些,如果她能幫他一點忙,多多少少地,或許,他就不用這麼累了。
慕容雲樵看出她的心意,於是拉著她的手往外跑,不讓她有機會再說些傷感的話。
※※※
他們一路急步到繁華熱鬧的街道上。慕容雲樵回頭,發現他的妻子還在想心事。於是佯裝不悅。
「專心點!怎麼跟我一起老是心不在焉,我會生氣的。」
「對不起!」憐幽怯怯地說,她不希望惹他生氣。
「怎麼了!出來玩就開心點!」
「可是……你今日陪我出來玩,增加幾個夜晚的辛勞?」憐幽望著慕容雲樵,眼中隱藏滿心疼與愧疚。
慕容雲樵不禁動容,他淺笑道:「你別擔心那個,我自有分寸的。」
「可是……唉!我真是笨,什麼都不會,不然多多少少可以幫上你些忙的。」
「你太瞧不起你丈夫了,你看我的模樣像是那種累得快垮掉的人嗎?」
不知她是真聽不出他的玩笑話,還是可以忽略,她果真認真瞧了他半晌,許久才回答:「像!」
慕容雲樵不禁吁歎口氣,動容她的體貼,也心疼她的自責。他拍拍憐幽的手臂,說道:「那非工作忙。事實上,我並非傻子,累了自然會休息。你無須自責幫不上忙,你的溫柔體貼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真的?」憐幽的眼神充滿著懷疑。
「憐幽,你知不知道你正徹徹底底打擊我的信心。我縱橫商場四年,的一次次有人以懷疑的眼光及不信任的口氣對待我。」
聞言,憐幽不禁笑了起來,但仍不忘將他一軍:「那是因為你太凶,他們不敢。」
「那敢情你是爬到我頭上撒野了?」
「豈敢。我是如此脆弱!」
「脆弱?」慕容雲樵怪叫,引起憐幽的不滿。
「這是什麼口氣,人家真是如此嘛!」
「是!我也沒異議啊!」
「可是,你臉上明明寫明:『我根本就不相信』七個大字。」
「哇!成親多日,今日我才知道原來娘子你會看面相!還說得很準呢!」慕容雲樵笑看她,存心捉弄。
「討厭!呢欺負人。」憐幽跺腳,臉上泛起一片潮紅。
「好了,我的好妻子,出來玩玩就玩得開心點。瞧瞧,這裡景色不錯,名川靈水、山明水秀,人民生活富足,這裡,真不下於杭州呢!」
「這裡是哪裡?」
「江都。隋煬帝游幸江南的最愛。瞧瞧這裡,隋煬帝愛上這裡並非沒有理由的。」
憐幽頗有同感地點頭。驀地,眼光被遠處一小攤所吸引,頓時發亮,慕容雲樵順著她目光望去,卻不得所以然。
「雲瞧,瞧瞧!」憐幽像個孩子般開心地嚷嚷。
「什麼?」慕容雲樵不解妻子為何突然開心。
「捏面人啊!」
「那又怎樣?」慕容雲樵更迷糊了。
「能不能……」憐幽欲言又止,而後嚥了口水,一甩頭,強笑道:「算了!」
慕容雲樵瞧她那副正經模樣,有些忍俊不住。他問:「喜歡嗎?」
憐幽遲疑一會兒,而後點頭道:「嗯,小時候我最想要的就是捏面人了。可是,家裡窮,根本買不起……」說著,她傷感起來。
「那,現在為什麼不買呢?」
「現在我長大了,買這個似乎有點尷尬。而且,似乎也沒有意義去浪費這些個子兒。」
她真是懂事。慕容雲樵愛她的心更甚了。他溫柔地對憐幽說道:「誰說是浪費?這裡面有你童年未完成的夢。你等會兒,我去給你買來。」
「真的?」憐幽的口氣是掩不住的欣喜。
慕容雲樵為證實他所言不虛,真的跑去購買。
憐幽心滿意足,噙著笑站在原處,好奇地觀賞來來往往的人群及附近的攤子。這兒,果真繁榮不下杭州。
「姑娘,一個人?」一個男聲自背後傳來。
憐幽回頭一看,只見三名面帶邪笑的男子正全身上下打量著自己。
「沒想到近瞧姑娘,更是美得驚人。」其中一名穿青色長衫的男子用手抹抹嘴,邪笑道。
憐幽不理會,轉身想走,他們三人卻團團將她圍住。
「喲!真生氣啦!大爺誇你,你不高興?」那穿青杉的男子摸了憐幽的下巴一把。
「請……請放尊重,否則我要叫人了。」憐幽心慌,但仍強自鎮定。
「喲!你們看看,她連罵人的樣子都迷人呢!」紫杉男子說著,手貼在憐幽臉上撫摸不停,憐幽一撥開,他的手順勢又滑上她的腰肢。看憐幽手忙腳亂擋他手的慌張勁兒,三人不禁哈哈大笑。
突然,紫杉男子不安分的手被反扣在身後,動彈不得,他們三人回頭一看,原來紫杉男子的手被一位侍僕模樣的男子給扣住,他身旁則立著一位舉止溫雅的男子,揮著扇,淺笑注視著他們。
「大白天的,公然調戲姑娘,你們眼裡可有王法?」語氣雖溫和,但氣勢卻令人一震。
半晌,紫杉男子才開口罵道:「你敢管本大爺的事?活得不耐煩了?」言畢,欲掙脫那侍僕的手,卻是不能。
在一旁的兩名男子一看,擺出架勢,攻向那侍僕,卻沒想到拳拳都落在紫杉男子身上,同時自個兒也挨了好幾拳。那侍僕大喝一聲,手一推,紫杉男子往前飛摔,撞翻了另兩名男子,三人跌出一團。
眼看圍觀的人愈來愈多,三名男子連忙爬起身,恨恨罵道:「咱們走著瞧!」言畢,粗魯地撥開圍觀人群,倉惶而逃。
這時,慕容雲樵拿捏面人回來,看著愛妻紅著眼,呆立在人群中。
他望了那三名逃走男子的背影,再看看妻子身旁爾雅的男子及侍僕,心中已明白大半。
慕容雲樵走到憐幽身邊,握住他的手,柔聲道:「有沒有傷著了?」
憐幽搖搖頭。但顯然驚嚇不輕,臉色依舊青白。她望了那爾雅男子一眼,對慕容雲樵說道:「是這位公子救了我。」
慕容雲樵連忙抱拳,謝道:「多謝公子相救。」
溫雅公子也抱拳回禮。「不用客氣。沒想到人民以目無法紀至這般地步。公子得多伴著尊夫人,以免再受傷害。」
「多謝公子關心!」慕容雲樵感激說道。他注視著眼前這男子,眉目清秀,舉止落落大方,雖溫和,卻自有一股王者之風。他心想,此人恐來頭不小。於是問道:「敢問公子大名?」
那男子淺笑回道:「姓趙,單名煦。」
國姓?看來真是公卿貴相了。
趙煦看出了他的心事,不禁佩服。果真好眼力,眼看自己身份就要暴露出來。於是反問道:「敢問公子何方人氏?」
「在下乃杭州慕容布坊的慕容雲樵。而這位……」慕容雲樵摟住憐幽的肩頭,深情凝視,說道:「正是在下新過門的結髮妻子。」
真可謂郎才女貌。趙煦心想。
他微服出巡,半是遊歷山水,半是心存能否覓得人才,以佐朝政。慕容雲樵之名,早已略有耳聞,今見其貌,果真不凡。而對妻子之深情,更令人動容。必須性情中人,也當是忠臣之類。
思及此,不禁龍心大悅。於是開口說道:「今天你我雖初見面,但覺與公子似是熟已久。不知公子能否賞光,至『龍啖閣』淺飲小酌一番?」
慕容雲樵一聽,亦覺正有此意。於是望著憐幽,徵詢她的意思。見她微微點頭,於是抱拳笑道:「該是雲瞧設宴謝公子才是。」
「好說!好說!」
於是四人齊至「龍啖閣」。
席間,賓主盡歡。幾巡過後,雙方都有些微醉意。慕容雲樵終於道出心中疑惑:「不知兄台與當今皇上可有關心?」
趙煦一聽,不禁朗聲大笑,而後附耳俏聲笑道:「皇上正是在下我。」
聞言,慕容雲樵不禁一愣,而後連忙欲起身行禮,趙煦按住他的身子,淺笑道:「可別驚動大家才好,就當我是一般平民百姓。」
慕容雲樵乃豪邁人士,瞬時心領意會,朗笑數聲再敬酒。
「我此次出巡訪才,皇天不負苦心人,遇見慕容賢弟,不知賢弟願否為唐時魏征,當我之諫友?」
「雲瞧無意官宦,但謝過兄台。」
趙煦聽了,有些失望。「賢弟不再多考慮?」
「雲瞧家有老父、老母、賢妻,只怕無法全心於國事,反壞了大事。」
朝廷中的權謀算計、爾虞我詐,慕容雲樵無意去趟渾水,但又無法明示,只得以家累為推脫之辭。
趙煦非庸君,自身明瞭他另有緣由,不好勉強。於是淺笑道:「我甚覺惋惜。那麼,就請賢弟、賢弟妹在江南多待些時日,陪陪我,以慰我未得賢才之苦。」
說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再斟,再飲。直至深夜,始歡唱離去。
※※※
慕容雲樵不過在江都多耽擱半月,慕容織坊三西一帶的分支便傳出紕漏。先是交不出貨,而交出的貨又多有瑕疵,慘遭退貨,信用掃地,許多工人又無故罷工。慕容織坊倒閉及慕容雲樵失蹤的謠言沸沸揚揚,使得下游廠商紛紛催款,拒絕合作,連帶影響慕容織坊其他分支的營運。
慕容雲樵一回來,便面對此燙手山芋。雖直覺有人暗中作怪,但目前最緊要的,還是化解危機。只是事情來得突然,莽撞行事畢竟不宜,只得先安頓留下的人心,再見機行事。
慕容府。
趙亞婉氣沖沖地繞過廂院,「砰」的一聲推開了「惜蘿閣」。不意外地,看見床上兩條糾纏的人影。雖是意料中事,但仍不免勃然大怒。
「慕容義飛!」趙亞婉大聲吼著,氣得發抖地在圍桌前坐下,冷眼旁觀床上兩條人影倏然分開。
「你到底想幹什麼?」慕容義飛有些挫敗地低吼。天!緊要關頭,這女人竟壞了他的好事。
「幹什麼?問問你自己啊!」趙亞婉瞪了他倆一眼。對玉蘿玲瓏有致的身材更是妒忌。哦!她多想上前狠狠撕裂這不要臉的女人。
「我又做什麼了?」慕容義飛隨手套上中衣與褲子,淡漠地看著趙亞婉。
玉蘿跟隨其後,也開了口:「姐姐,有什麼事不妨午後再說。」
她雖恭恭敬敬喚聲「姐姐」,但鄙睨的眼神卻說明她並不把趙亞婉放在眼裡。
「閉嘴!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說話,你也不過是娼妓!現在,給我滾出去。」
聞言,玉蘿立刻應景地滴下眼淚,成功地激起慕容義飛的憐惜之心。
「你吼什麼,瘋婆子?趙亞婉,別忘了,這裡是『惜蘿閣』,是玉蘿的地方。怎麼?你反倒喧賓奪主了。」說著,推趙亞婉一把,表示此地不歡迎她。
趙亞婉氣得渾身發抖,只差沒拿刀子殺了他。長這麼大,何曾讓人如此羞辱過?她顫抖著聲音,說道:「你敢對我頂嘴?」
「怎麼,難不成你們相府規定男人要守三從四德嗎?」慕容義飛諷刺著。
趙亞婉怒火狂熾,真想把房裡的東西摔得稀爛。但,今兒有更重要的事要辦,這筆帳往後再算。
「好!慕容義飛!算你狠。現在我沒功夫跟你鬥嘴,我只問你一件事,問完就走人。我可不像某人寡廉鮮恥,大白天的,還演著春宮蕩戲。」
慕容義飛惱羞成怒,猛拍桌子一下。「如果你要說的就是這狗屁倒灶的廢話,那你可以滾了。」
看慕容義飛發怒了,趙亞婉不禁得意地笑了笑。而後正色道:「我問你,慕容織坊的事是不是你在搞鬼?」
聞言,慕容義飛整個人有些顫抖起來,他囁嚅了半天也沒回答個隻字片語。
「是我說對了,是不是?」趙亞婉厲聲道。
慕容義飛求救地看向玉蘿,玉蘿接到他的目光,心中暗罵他沒做大事的氣魄,但臉上則掛著甜笑。
「姐姐,你怎麼這麼說?」
「不要叫我姐姐,我沒你這種妹妹,噁心死了。『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一和你說話相視,就覺得髒。人家說禍水紅顏,搞不好這整件事還是你主謀呢?」
「喲!姐姐怎麼這麼說呢?『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嫉妒會奪去一個人的理智。姐姐胡言亂語,小妹我也不會掛懷。」顯然玉蘿不是省油的燈,三兩下,反將趙亞婉一軍!
「是不是你自己心裡明白。只是天理昭昭,總有一天,你會自嘗惡果的。」
「敢情姐姐是咬定一定是妹子做的。不知姐姐是如何判斷的?冤枉人可是會死後下陰曹的。姐姐,慎修口德啊!」
「我等著看你的下場。」趙亞婉擱下狠話。
玉蘿故作驚恐狀,說道:「姐姐這麼說,妹妹好害怕,不知哪天遭你暗算。」
「你……」趙亞婉氣得快七竅生煙。她轉頭看向慕容義飛。「慕容義飛,留著這個女人,你就等著大禍臨頭吧!」
「義飛,你看姐姐這麼辱沒人……」玉蘿嬌軀依上慕容義飛,撒嬌道。
慕容義飛仍是無言,趙亞婉懷疑他,他驚覺有事跡敗露的一天,整個人心魂都飛了,哪有心去管兩個女人的唇槍舌戰?
「慕容義飛,回頭是岸。」趙亞婉這句話不是為著慕容義飛,而是為了幫助慕容雲樵。
但慕容義飛並不明白,他的心有些動搖。
玉蘿一看,馬上挑撥離間:「義飛,她一口咬定就是你。你別以為她是為你,她是為慕容雲樵呀!」
一聽到「慕容雲樵」這四個字,慕容義飛的怨怒又爆開來。慕容家產業他佔盡優勢,就連他慕容義飛的妻子,也整顆心偏向他。我做得沒錯!慕容義飛在心裡喊著。
「慕容義飛,你別聽……」
「夠了!」慕容義飛不等趙亞婉說完話,便打斷她。「趙亞婉!我警告你,別老是逾越你該守的本分。一個婦道人家,蜚短流長可不是你該有的。更何況,我沒有做,你硬要塞這項罪名給我。縣太爺斷罪尚謀證據,你又如何空口扣罪名?就算是我做的,你又能如何?你高清楚,慕容雲樵是水憐幽的,不是你的,你少癡心妄想了。」
「你……你少逞齒牙之利,慕容世家倒了,你也沒好處。」
「這你就管不著,不勞你費心。」
言下之意,慕容義飛顯然已洩漏他也有牽扯。
「我一直不想干涉你,可是你實在太過分了。我告訴你,我不把你扳倒,我就不姓趙。更何況我是皇上的義妹!你會後悔你往昔對我加諸的侮辱,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怎麼?你不妨叫皇上誅慕容世家九族好了……皇上義妹滿天下,你少妄自尊貴了。好,我等你來,我一一接招便是。」
趙亞婉冷冽的眼光射向他,從齒縫中迸出話來:「我告訴你,我發誓,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你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