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裡,曉妍依然我行我素地與五虎同進退,並沒有將立凡的話當一回事。
不過,曉妍仍感覺得到,那個葛立凡依然常常跟在她和五虎身後,默默地守著她。
明明是種被監視的感覺,然而曉妍心中卻有種說不上來的甜蜜與安全感。
那個呆子!看他一副聰明的外表,卻沒想到所做所為,竟是如此的呆,如此的——貼心。
這一天早上,第三節剛下課,曉妍獨自走在走廊上,遠遠地就看見葛立凡,和幾個班聯會的男生正在貼海報。
立凡一看見她走近,一雙眼睛灼熱得簡直像要噴出火般,極喜悅的朝她說道:
「嗨!虹曉妍,我們班聯會準備要辦幾場籃球賽,你們班也捧個場吧!"
"哦?"
虹曉妍極感興趣地跨前一步,看看葛立凡,又看看海報。
海報上大大地畫著一顆籃球, 籃球下面是一個籃框,籃框下面,則有數行大字——
今年獎落誰家?我們等著瞧!
請你大展身手啦!凡是灌籃高手,千萬不要客氣……
底下及旁邊還有一小行字,曉妍懶得細看,便爽快地道:
"好吧!我試試看,我們班也組一隊參加。"
"謝啦!曉妍。"
曉妍?他居然叫自己曉妍!終於把"虹"字拿掉了!
曉妍不禁臉上一熱,心底迅速升起一絲甜蜜的情緒。
立凡愣愣地望著她,不覺想道:"是我大膽小了嗎?也許……"一面想著,一雙灼熱的眼睛,就一直滯留在曉妍俏麗的臉蛋上。
"嘿!會長,再換一個地方貼吧!"其中一個同學高聲說道。
立凡於是戀戀不捨地挪著腳步,一顆心卻怎麼樣也帶不走,連再見都說不出口。
"會長,別看了啦!走了啦!"另一個同學好笑的拍了一下葛立凡,還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曉妍一眼,對曉妍笑了笑。
曉妍剎時感到從未有過的窘迫,偏偏這時,她又聽到一個站在葛立凡身邊中氣十足的聲音說道:
"喜歡,就上啊!幹嘛折磨自己?說不定人家也喜歡你啦!"
她不禁心頭一震,那麼說,葛立凡是喜歡自己羅?那自己呢?
她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向來大而化之的自己,一見到他竟有不同於其他男同學的感覺,那絕非像和五虎那種稱兄道弟的感情。
但是,為什麼他都沒有行動呢?曉妍不覺有些懊惱起來。
算了!曉妍用力甩了甩頭髮,剎那間靈光一現,想著:
「啊!對!可以讓五虎報名參加籃球賽啊!說不定,可以藉此讓他們重振雄風,因而不再做學校的五鼠呢!"
主意打定,這一天中午,當她在籃球場上和五虎碰頭時,便顯得格外的高興。
"唉!下個月班聯會要舉行籃球賽呢!"老四一面運球一面說。
啊!老四也看到海報了,她還正想提這件事情呢!思緒在腦海裡轉了一圈,曉妍開口:
"你們五個也組→隊報名參加吧!"
"算了,憑我們?誰理我們?學校的黑名單人物,班上的破銅爛鐵。"老二洩氣地一面靠向老四,準備要搶球。
老四猛地球一傳,老大接個正著。
"你少來,盡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好,曉妍,聽你的,今天下午開班會,你儘管提出來吧!"老大望向曉妍,一個縱躍,投出一個極漂亮的三分球。
※ ※ ※ ※
最後一節課開班會,終於熬到臨時動議。
曉妍迅速地舉手發言,提議要五虎組隊代表班上對外參加班聯會主辦的校際杯籃球賽。
全班剎時嘩然,嗡嗡地吵了起來.
"這算什麼!我們班就只有他們會打籃球嗎?丟臉丟到家了!"
"難道還要特別昭告天下,那幾個卒仔是我們班的喲?〞
"真是那壺不開提那壺,見鬼了。〞
曉妍一看局勢不對,就自動站了起來道:
"各位,姑且不論他們曾經做過什麼,若是這次五虎能夠打贏,就是為本班贏取最高的榮譽,不是嗎?主席,請您再表決一下。」
主席又表決了一次,但是仍然沒有超過半數,最後主席長歎了一聲對曉妍道:"真是對不起,沒辦法幫你。不過,你們可以用個人的名義去報名。"
"為什麼?都是同班同學!"曉妍極力爭辯著,她不信五虎就這麼上不了檯面。
"你不會明白的,你那五個搭檔……唉!不說也罷!"主席壓低了聲音。
又是白玲!前前後後,有大多人向她提到白玲的事了,但她虹曉妍怎會是那種人云亦云的人?她絕不相信!謠言止於智者,不是嗎?
她氣呼呼地又開口了。
"難道大家不是同班同學嗎?為什麼不能同舟共濟,只是跟著謠言人云亦云?以前發生過什麼事情,我的確不是很清楚,但是你們又清楚嗎?又有親眼看到嗎?
五虎是我們班的,我們自己卻不維護他們,還落井下石,讓別人去唾棄他們,這算什麼同學愛?
我們會報名參加的,但絕對是以二年忠班的名義去參加!我們班沒有見不得人的人,沒有必要藏頭縮尾!"
曉妍硬硬地說完,便重重地坐下,椅子發出了極大的聲響,像是附和她正氣凜然的言語。
五虎頓時露出感激的神色,老三竟激動得流下了眼淚。
其他的同學紛紛交頭接耳,班上開始陷入一陣騷動的狀態。
在混亂當中,一個綽號叫長腳的男生站了起來,極不高興地道:
"民主本來就是少數服從多數,虹曉妍,你公然與全班作對,你這樣算什麼?還有,自己也不清楚的事,你最好就別亂說,不要玩火自焚,還想瞎子領瞎子,簡直是不知死活!」
"我認為只要是對本班有利的,就應該支持,所謂的多數是什麼?不過是一個數字罷了!還有,多謝你的好意,但請你不要做人身攻擊。"曉妍昂著下巴,挺直了腰桿大聲說道。
坐在位上的同學,聽著長腳和曉妍的爭辯,情緒更加激動起來,也在底下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有的還辯得面紅耳赤。
從來沒亂過的班級,現在全盤失控了。
真理是愈辯愈明的嗎?不過,許多同學都漸漸轉變態度了,曉妍最後終於贏了,全班居然過半數以上同意由五虎代表班隊,出席校際杯籃球賽。
最爆笑的是,幾個男生竟開始彼此打賭五虎的輸贏,紛紛下注一百元、一百五十元、二百元的,到最後甚至連女生也跟進,組頭居然還是總務股長——皮蛋,收錢收得眉開眼笑。
不過,他們大多賭五虎一定會敗,只有極少數的人看好五虎——哈!張文琪竟也押五虎的樁。
無論如何,全班每一張臉,都透著一抹奇異的興奮,儘管有些人嘴裡不承認,但是,他們都在心底共同期待著某件事。
消息傳得很快,隔天一早,全校的同學,都聽到了那惡名昭彰的五虎,要代表二年忠班參加校際杯籃球賽,不禁一陣嘩然。
身為班聯會會長,也是這次球賽的主辦人葛立凡,更是錯愕。
但是,虹曉妍卻完全沒把這些風風雨雨放在心上。
※ ※ ※ ※
這一天早上,曉妍才將寶貝機車停放在學校的停車場裡,便拎起了書包,頑皮地嘟著嘴,快樂地吹著一首輕快的曲子,準備走進教室。
怎知一抬眼,便瞥見葛立凡從一根柱子後面轉了出來,一顆心不禁狂跳起來。
"嗨!虹曉妍!"立凡叫住了她,卻是一臉的肅穆。
"嗨!早哇!"曉妍莫名其妙地亢奮著, 但隨即發現,立凡滿臉的烏雲,不禁一愕,問道:
"有事嗎?"
"聽說你推舉——你們班朱守義那幾個參加籃球比賽,是嗎?"
"是呀!有問題嗎?"
"是有一點疑惑。"
"請說!"曉妍偏著頭望向他,心底已大略知道他要說些什麼。
"我想校際杯籃賽,應是一種榮譽的爭取吧!像朱守義他們那幾個不名譽的同學,應該……沒有資格參賽吧!"
"是嗎?是你葛大會長立下的規定,還是學校有明文規定,不准他們參加嗎?"曉妍不禁有些冒火。
雖然她無法否認內心對葛立凡有好感, 但每每聽到他批評自己的好朋友五虎,她就忍不住一陣火藥味直衝。
"話不是這樣說的。"立凡仍試圖想向她解釋。
"好了,你別說了,總之,『謠言'是可怕的,你既然願意相信,我也沒有辦法,我只能告訴你,據我多方面的觀察,他們不是那樣的人。」
"曉妍,你真傻,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你難道不懂嗎?更何況你還是一個女孩子。"
"你的好意,我心領,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從和他們在一起到現在,他們從未有任何人在言語上或動作上對我多逾矩過一步,我們之間,只有信任與義氣,所以我願意相信他們,OK?」
"曉妍,你會後悔的!"立凡不禁焦急地說。
"葛立凡,你別再勸我了,我想我應該要去上課了。"曉妍一說完,轉身就走,剛才所有見到他的愉快亢奮,剎時全被趕到爪哇國去了。
"虹曉妍,我是關心你!等一等好嗎?"立凡陡地繞到曉妍的面前,擋住她的去路。
"葛立凡,我們看法不同,立場不一樣,你就別那麼多事行嗎?"明明有一絲被關心的溫暖,但曉妍仍然嘴硬地回道。
"曉妍,你真鐵齒,這會害了你。"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
"好吧!但願你的判斷沒有錯,我會為你燒香祈禱的。"
"葛立凡,你真是一個瘋子!"
"能夠為你瘋,我心甘情願。"
語畢,兩人都同時呆愣住了。
曉妍臉紅心跳,卻是一陣心滿意足,她匆匆地離開了停車場,飛快的腳步了掩飾內心的尷尬,丟下葛立凡獨自望著曉妍的倩影乾著急。
曉妍雖然為著剛才立凡的表白而雀躍,但她也在心中暗自下了決定。
為了這一場可能會讓五虎翻身的球賽,她一定要卯足全力幫助他們。
※ ※ ※ ※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曉妍盯五虎盯得死緊,不時送茶奉水,親自指導,每天午休和放學後的兩個小時,也都不肯讓他們多休息一下,除了練球,還是練球.
當然囉!看在外人的眼中,他們也就無法再去不務正業了,這還樂得學校的教官,差點把嘴都給笑歪了。
而五虎他們,雖然不用再擔心要看教官的臉色,但是連續數天練球下來,個個都累得肌肉僵硬,手腳發軟,簡直就形同五鼠了。
不過,他們在曉妍軟硬兼施下,外帶飲料、漢堡、水果……等等的火力攻擊下,還是不顧死活地拚命。
葛立凡很注意他們的動靜,當然是為了保護曉妍羅。
他亦不禁詫異五虎的耐力,足可與行走在沙漠上的駱駝媲美,簡直就是跌破專家的眼鏡,還要讓專家的眼球暴凸十寸以上!
哇拷!難不成本屆校際杯金球獎非他們莫屬?
曉妍對五虎的緊迫盯人,立凡也一一看在眼底,他不禁越來越喜歡這樣一個熱情又真誠的女孩。
不過,曉妍還是不滿足。一天,她居然又對他們說道:"你們看過洛基沒有?"
"你又有什麼鬼點子了?直說吧!"這個老大還真不笨。
"你們看洛基,他不是常在做體能訓練嗎?"
"那要我們怎麼樣?"老五搔著腦袋,一臉的迷茫。
"我們每天早上六點半到學校練跑步,怎麼樣?我陪你們跑!"曉妍笑吟吟地說道。
"別整我們好不好?每天中午練、放學練還不夠啊?"老四不高興了,臉也拉了下來。
其他三虎,嘴上雖然沒說什麼,但都很明顯地意興闌珊。
老大倒是覺得曉妍的意見頗為可取,但看了大夥兒的表情,到底是人單勢薄。
"不願意就算了,拉倒。我才懶得管你們咧!我陪著你們提早來,還要伺候你們吃吃喝喝的,還要被你們嫌!當我是白癡好了,好心被雷劈,不管你們了!"曉妍話一說完,扭腰就走,滿臉的冰霜,酷得嚇人。
"喂!曉妍,別走啦,我們再商量好了o "老三追上去。
曉妍連哼都沒哼一聲,頭昂得高高地,頭也沒回一下地走了。
※ ※ ※ ※
五虎們自己練了幾天球,個個都是失魂落魄,越來越沒勁兒。
偶而皮蛋那幾個男生也會到球場上來站一站,不冷不熱地,還不都是在盤算著各人賭金。而張文琪那幾個女生,也只敢站得遠遠地瞄他們幾眼。
五虎簡直快別不下去了。
更衰的是,連水也沒有。每次一練完球,五個人便搶著水龍頭,瘋狂地牛飲猛灌。
老二終於熬不下去了,於是埋怨了老四一番:"都是你啦!早上來跑步會怎樣!"
"就是嘛!害我們現在連送水的人都沒有。"老三也白了老四一眼。
"不是啦!我的機車被我大哥寄到台北了,我又住得遠,來不了嘛!"老四委屈地道,其實還不是找藉口,現在心裡也懊悔不已。
"為什麼不早說?我可以騎機車去載你呀!"老大也不高興了。
"其實曉妍說得很對,我們就五個人,也沒有後補球員,要是沒有好的體能,怎麼去撐那一場又一場的比賽。"老二頗有感觸地說。
"就是嘛!只要有一個人犯滿畢業,就沒戲唱了,還打個屁呀!"老五也道。
"你阿嬤十八歲啦!牆頭草,當初為什麼不這麼說?到現在才在那邊放馬後炮!"老三指著老五的鼻子罵。
"那你呢?也差不多啦!笑誰啊!"老五也不甘示弱。
"都閉嘴!我們大家一起去找曉妍。"老大猛然一喝,領頭說道。
"可是她都不理我們了啊!"老五仍然非常懷疑。
"她不是不理我們,而是恨鐵不成鋼,懂嗎?走啦!」老大肯定地說。
"去哪兒找?都放學了!"老二沮喪地道。
"當然是去她家!"
"啊!老大,你難道忘了白玲的事?"老四緊張地說道。
"放心,曉妍既不是阿美族的同胞,也不姓白,怕什麼?"老大鐵著聲音拍胸脯道。
"那你知道她住在哪兒?"老二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別誤會,我可沒跟蹤她,只是不小心在我們的學籍資料卡上發現的。"
"那她到底住那兒?"老三沉不住氣又問道。
"本地有名的鬼屋一——石頭堡。"
"真的?"其他四虎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
石頭堡?那不是個豪華得跟什麼似的別墅嗎?和他們一般的居家比起來,稱得上是花蓮市鎮的皇宮了。
雖然,關於石頭堡是鬼屋的傳說,從來就沒有間斷過。
原來曉妍是站在雲端上的公主,而且是那遙不可及富宅豪門的千金?她居然一直隻字不露,和他們平起共坐。
大夥兒相處這麼久了,對她的率性、正直和豪爽一直都很敬佩!如今知道她是個千金大小姐,五虎不禁在心中興起要一起保護她的想法,大家繼續稱兄道弟。
"去不去啊?"老大嚴肅地望向呆愣無聲的四虎,發出最後的詢問。
"石頭堡……聽說那是個半夜會傳出鬼號的地方那!"老王驚懼地道。
"到底去不去?"老大吼了起來。
"為什麼不去!"老二道。
老大又瞟向其他三兄弟。
只見老三默默地點頭,老四和老五雖有些驚懼,到底是肯了。
此時,夕陽的光彩,染得整片天空量出亮橘色,映照得遠處的山峰蔥鬱清新。
微風拂著五張年輕的臉,五個人分別騎乘四輛機車,老大載老四,老二、老三、老五各騎-輛,他們很快地馳出市區,沿著海岸路逐漸接近石頭堡。
"老四,你今天怎麼會突然想起白玲?"老大迎著風問。
"不知道,大概是白玲和曉妍長得很像吧!唉!"老四長歎了-口氣。
是啊!大家不都這麼認為嗎?否則為何虹曉妍一到學校就引起騷動呢?老大也感歎地想著曉妍,還有白玲。
像嗎?雖然同樣是爽女,但她們兩個人又沒有什麼關係。老大有些迷惑。
不過……曉妍和白玲,都是瓜子臉、柳葉眉、杏眼、王蔥鼻,而且唇如櫻桃。同時,二人也都身材高挑,膚若凝脂。
白玲的體態嬌弱,雙目憂鬱含波,雖端莊但卻神秘。
而曉妍則氣勢迫人,雙自顧盼神飛,雖強悍但卻善良。
至於造型……
白玲是清純的,無論在任何場合,永遠都見她穿著一襲乾淨整齊的制服,留著一頭烏黑如清湯掛面般的短髮,雖然簡單,但卻如披了層薄紗般的婀娜多姿。
而曉妍卻是時髦的,尤其是她那一頭卷髮,刻意挑染下顯得有個性極了。
除此,連隱形眼鏡都千變萬化,今天是紫的,明天是藍的,後天又不知道會變成什麼顏色。
而且身上永遠戴著些稀奇古怪的小耳環、小戒指、小手鏈等,令人眼花撩亂。
再談家世,又更不相同了。
白玲是個阿美族的少女。
而曉妍,卻是石頭堡的公主。
兩個美女,實在有天壤之別呀!莫怪乍看之下很像,再細看,又完全不像了。
是的,曉妍是現代人間的美女,壞得可愛。
而白玲卻如古代蓬萊仙島飄來的仙子,令人沉醉。
天啊!朱守義啊!你沒事把一個死人拿來和活人比較幹嘛!老大暗自罵了自己一聲。
然而,人的思緒與回憶,卻往往不是自己所能任意掌握的,隨著一路的奔馳,朱守義的思緒又不知不覺墜入了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