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狼吞虎咽 第三章
    凌晨三點。夜,很靜很靜。

    突然,一陣仿佛從地心直上的騷動清晰可聞,然後是十幾秒鍾的天搖地動,晃得連玻璃窗都轟隆隆作響。

    地震?!

    在床鋪開始搖晃的時候,躺在床上的沙子便從睡夢中驚醒,她彈坐而起,下床沖出房間跑到隔壁房。

    “小——”她猛地打開小雅的房門,看見床上的大女孩睡得正熟,大約五級的震度只讓她軟軟地翻了個身,抱著枕頭繼續沉睡。

    她輕吁一口氣,提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放下。

    小雅剛來這裡住的時候,被東海岸頻繁的有感地震嚇得好一陣時日不敢自己一個人睡,總跑去和她擠一張床,現在情況算是好些了……不,應該是好很多了,比她好多了。

    沙子自嘲一笑,走到床邊,將大女孩踢開的薄被拉回身上,才輕聲帶上房門,回到自己房間。

    走進房間面對一室昏暗,她突然覺得冷清,於是打開天花板的日光燈,讓整個房間大放光明,藉燈光趨走一絲微寒,自己則坐在床沿發呆。

    有點想哭。這種感覺就是孤單嗎?

    這麼多年了,她一個人不也過得好好的,沒多一塊肉也沒少一塊肉。可是越是這種沒有依靠的時候,身旁想要有個人的渴望越是強烈,多希望在她感到寂寞害怕的時候,有一雙堅定有力的臂膀環著她、安撫她疾馳的心跳、告訴她繼續安睡,明天醒來後他依然在她身邊。

    這樣算懦弱嗎?

    一直以來,她獨自求學工作、獨自存錢開店,腳踏實地一步步完成夢想,或許可以被歸類為二十一世紀獨立自主的新女性,但其實她很清楚,藏在強韌外表之下的自己根本一點也不堅強,她也想要有人保護、想要有人陪,想要有人分享她的快樂與悲傷……

    這樣算懦弱嗎?

    天花板上的電風扇仍兀自旋轉,發出喀喀噪音。

    仔細一聽,還有另一道不屬於電風扇的刺耳噪音加入。

    鈴——鈴——

    她一愣,聽出是電話鈴聲,於是趕緊在電話響第三聲前抓起話筒,免得吵醒小雅。“……喂?”這麼晚會是誰打來的?

    “你還好吧?”

    電話裡低醇沉穩的男性嗓音讓她有些怔忡。

    “嚇傻了?”他又道。

    她的大腦功能逐漸恢復運作,立刻認出電話裡的男人,沒有拿電話的左手,忍不住挑開遮住一半窗戶的淺紫色窗簾。

    從窗戶看出去,果然看見他穿了一件藍灰色睡袍,站在他家三樓窗前看著她這個方向,睡袍襟口半敞,若隱若現露出結實的半裸胸膛。

    “我沒偷窺你。”剛被地震嚇醒,她沒好氣道。自從前幾天被他索了一吻後,她“行事”就很小心,目前為止還沒被他逮到。

    “我知道。”

    知道還打來干嘛?“有事?”

    “腳上有沒有穿鞋?”

    天外飛來一問,她一愣,腦海才閃過似曾相識的對話,柳眉一橫。

    “你下一句該不會是要問‘你的鞋子是什麼顏色的’吧?”

    以前曾在半夜接過變態電話,對方聽見她的聲音便發出下流的嘿嘿奸笑,開門見山就問:“你有沒有穿胸罩,胸罩是什麼顏色的?”她當時冷笑回應:“——分局你好,要報案嗎?”對方一聽馬上匆匆掛掉電話。哼,想占她便宜,門都沒有!

    “腳上有沒有穿鞋?”對窗那位老兄依然只問這麼一句。

    喂,有沒有搞錯!她為什麼要回答他,他老兄半夜莫名其妙打電話到人家家裡問有沒有穿鞋,是效法惡劣又惡心的變態嗎?

    瞪著他,沙子卻發現他一臉嚴肅,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味。

    懾於他的表情,她不由自主低頭,看見自己十只光溜溜的腳趾頭。

    “沒有。干嘛?”

    “以後養成下床穿鞋的習慣。”

    “為什麼?”好詭異的對話……

    “如果發生大地震,不穿鞋,會受傷。”

    “如果發生大地震,逃命都來不及了,哪會想到那麼多。”她不以為然。

    “所以才要你養成習慣。”

    聞言沙子又是一怔。她一時啞口,雙頰微鼓,像青蛙鼓起的白色小肚肚。

    呃,他剛才好像就是這麼說,她似乎是問了個白癡問題……尷尬。

    還有,那個老自以為是的男人現在是在……關心她嗎?

    心口突然有些怦怦然,像是清風滑過平靜的湖面,不偏不倚撩起方寸間的異樣悸動,讓她有些局促。

    她瞪著對窗的男人,注意到他房內的燈光也不算太暗,她隨意找了個話題掩飾尷尬和有些蠢動的古怪心情。

    “你也被地震嚇醒?”不然怎麼知道她醒著,還打電話過來。

    “我還沒睡。”

    “是喔……”那男人的作息好像不太正常,有幾次她半夜三四點起來上廁所,都會看見他房裡的燈還亮著。

    “你在忙什麼?”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該死該死,他半夜睡不睡覺又不干她的事,她干嘛問啊……

    她搶先一步說話。“那個……你可以不用回答我,這裡地震多,你會慢慢習慣的。”話一說完,她再度後悔。天呀天呀,她在說什麼呀?他習不習慣地震也不干她的事啊,一定又會被他誤會她在“肖想”他……

    “你是在安慰我嗎?”

    厚,看吧,又來了!話筒裡傳來他興味的低沉嗓音,沙子猛翻白眼。她不用看也知道他又開始“發作”了,疾病名稱:人自戀而後以為人戀之。

    “你怎麼不說你半夜打電話給我,是因為關心我有沒有穿鞋?”

    “我是在提醒你。”他糾正。

    提醒她?沙子臉色一僵。

    可惡,她怎麼會以為那個狂妄的沙豬男是打電話來關心她?一定是地震讓她大腦的判斷暫時失誤,一定是!

    “那我也‘只是’在提醒你,這座島的東岸地、震、多!”她冷冷回道。

    “還怕嗎?”他問。

    “什麼?”她皺眉反問。

    “一個人怕的話,要不要過來?”

    要……要你的頭啦!

    隔著兩片玻璃外加十公尺的距離,沙子惡狠狠地瞪向他,隨即靈機一動——

    等等,他老是用這招調侃她,逼得她現在經過院子還得目不斜視,這不會只是他制止她偷窺他家所使的爛招吧?唬她啊?

    “好呀!”她換上一臉嬌笑,嗓音也裝得“娃娃”了點、“ㄋㄞ”了點,好笑地發現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緊繃,於是乘勝追擊。“可惜我現在好累、好想睡,明天又要早起去市場買菜……這樣吧,明晚,明晚打烊後我會過去,你等我唷!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晚安!”

    她嬌聲嬌氣模仿完電視上的廣告台詞,立刻掛斷電話,甜甜地朝窗外奉送一記飛吻,然後拉上窗簾,關掉大燈。

    躺回床上的她,悶頭躲在被窩裡咯咯直笑。

    哈哈哈哈哈……她看到他傻眼了。

    絕地大反撲,成功!

    此時的隔壁。

    東方盯著已經熄燈的對窗,俊眉半挑。

    他還以為那女人不敢挑釁,沒想到她大膽到對他撂下戰帖。

    明知那只是她猶如小孩子捉弄同伴的小動作,一點也稱不上高明,但當她甜笑著說“好”的時候,竟也撩撥得他有些心猿意馬,腦海立刻憶起吻她的滋味,惹得下腹一陣躁動。

    那天,他只在她唇上奪了個淺吻,卻發覺那張老扯出假笑的雙唇出奇柔軟、出奇溫暖,要不是她當時匆忙退開,他不曉得自己會不會主動停止,進而吮盡她口中的甜美。

    不知道深吻她、探索她的滋味是不是更美妙……

    “該死!”感覺小腹一股躁熱流竄,他口中逸出低咒,離開窗邊回到開啟的電腦螢幕前。

    她看來就不是那種在男女關系中可以各取所需然後一拍即散、不要感情負擔的女人,太執著的女人只會讓他覺得麻煩。

    他不該與她多牽扯,他畢竟和人類……不同。

    可是,既然不想招惹她,他為何在瞥見地震時她匆匆跑出房間的身影後,就等在窗邊探看她的情況?直到她將房內的燈全部打開,他又不由自主撥了電話給她?

    東方皺起眉頭,不自覺又看向窗外,陷入沉思。

    明晚嗎……

    他失約了。

    沙子趴在陽台吹風,視線不客氣地往隔壁大大方方掃去。

    今晚忙完打烊的雜事後,回到房間也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結果隔壁那家伙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叫她店裡的外送、也沒有出門跑步,他不在家,理所當然不可能履行他們的“約定”。

    所以,他失約了。

    車庫內的銀灰色休旅車一早就開出去了,大概是出遠門吧?

    老實說,昨天會答應他,她開玩笑的成分居多;結果越接近約定時間她就越緊張,也不管他是不是不在家,深怕他在她把門口“休息中”的牌子翻過來時,就這麼蹦出來要求她履行約定,害她一整天都緊張得神經兮兮!

    事實證明,她真的是神經兮兮。

    唉!

    危機解除,她應該松了一口氣才對,但為什麼會有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為什麼她今天會莫名地期待他的吻?

    為什麼她還惦記著他唇間熱燙的溫度?

    她困惑地撫上自己的唇,仿佛還能聞到他混雜著淡淡煙草的男性氣息。

    要死了,難道她真的是個欲求不滿的色女?

    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

    她狠狠甩頭,把所有“不干不淨”的念頭全都甩出腦袋。

    “沙子姊,你怎麼了,頭不舒服嗎?”原本坐在電腦前上網的小雅,瞥見沙子怪異的動作,於是來到陽台關心詢問。

    她停下甩頭的動作。“沒有,我在想事情。”

    “喔,在想什麼?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沒什麼,天馬行空,隨便想想。”她扯出一笑。

    “喔。”小雅干脆也和她並肩趴在欄牆上,四處遠眺。“我以為大人不會像小孩子一樣愛天馬行空地幻想,大人應該都想得很實際吧?”

    “作白日夢是不分年紀的。”大人當然也會想,想得可多了!“只是大人習慣隱藏心思,不會想到什麼就講什麼。基本上,人是很愛作夢的動物,無論切不切實際。”像她,就是發現幻想偏離了軌道、已經不切實際,才趕緊打住。

    他給她的第一印象並不佳,之後更是糟到極點,她怎麼可能因為區區他昨晚那通適時消除她害怕的電話,而對他有所改觀——

    等等……當時他知道她害怕,所以才打了那通電話嗎?如果是的話,他確實達到他的目的了,她掛電話後在床上笑到累了,就這麼一覺好眠到天亮……

    沙子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有可能嗎?他怎麼可能知道她的寂寞、她的害怕?

    那頭狂妄自大的沙豬也有細心溫柔的一面嗎……

    “沒錯。”小雅贊同地點點頭,視線溜到黑鴉鴉的隔壁,忽然記起一件事。“哎呀!”

    “怎麼了?”沙子被她嚇了一跳,撫著狂跳的心口。

    “沙子姊,我忘了告訴你,東方哥要出門,未來一個禮拜都不會點餐。”

    “東方?”是誰?哪位?何許人也?

    “就是隔壁鄰居呀,你不知道?”

    她極力撇清。“我跟他又不熟。”他叫東方?是姓是名?還是姓東名方?

    “這樣喔。”

    “小雅,你怎麼會認識他?”沙子防備地問。那家伙該不會也想用同一招,威脅、利誘、拐騙剛成年的少女吧?

    “他今天早上打電話來,那個時候你去買菜了,我順便問他叫什麼名字,就替你問出來囉。”小雅一臉“獎賞我吧”的邀功甜笑。

    “什麼替我問出來,你還在胡思亂想哦!”她斜瞟了亂牽線小媒人一眼。

    “我覺得東方哥是個好人,就算你們作不成情人,當朋友也不錯呀,本來就是鄰居,可以互相照應嘛。”她的出發點是為了沙子姊好欸!

    沙子姊一個女生開店,就曾遇過討厭的客人騷擾,如果高大冷酷的東方哥一站出來,諒那些討厭鬼也不敢對她們怎麼樣了。哇,英雄救美,好浪漫哦……

    “你又知道他是個好人了?”是狂妄自大、有自戀癖的豬頭才是真的!

    “我看過他救一只困在水溝裡的小狗喔,那時我剛好路過,他還問我這附近哪裡有獸醫院,後來應該是帶受傷的小狗去獸醫——”啊,不小心說到禁忌了!

    發現沙子臉色微僵,小雅趕緊轉移話題,打起哈哈。

    “反正東方哥為人應該是不錯啦!”

    “我不是警告過你人心難測,對方來歷不明,不曉得是不是披著人皮的狼,你還給我一臉‘掛保證’?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她張牙舞爪逼近大女孩。

    “大野狼饒命呀……”小紅帽可憐兮兮地後退。

    “不饒!”狼爪出動!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後,兩個女生在陽台笑鬧成一團。

    一個星期後。

    他回來了,每天依舊叫“綠香屋”的外送餐點,只不過,數量由原本的一份套餐變成一份套餐外加兩份兒童套餐。

    他家多了兩個小孩?是他的孩子吧,因為,那兩個小孩用餐的壞習慣跟他一模一樣,甚至比他更糟糕!

    大概是得知她對料理的用心,之後他總算還有點良心,好歹會吞下主餐內七八成的配菜,但另外兩個小孩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他們居然把蔬菜全部剩給她看!

    好,她不難明白,現今社會的小孩生活條件比過去的年代要好很多,又是父母的心肝寶貝,多多少少有挑食的毛病。那兩個小孩挑食,她無權置喙,可是他們卻都將蔬菜和餐後水果原封不動退還給她,不是一次兩次三次,而是每、一、次!

    他是這樣教育孩子的?

    再說,她燒的菜有這麼難以入口嗎?!

    事關兩個無辜小生命的健康與她身為廚師的尊嚴,沙莎莎忍無可忍,中午休息時間直奔隔壁按門鈴。

    透過黑色鐵門外的對講機,屋裡的男人替她開了大門,她踏上院子的石板路來到屋門前時,他也已經站在門邊,高大的身軀幾乎填滿整個門框。

    他沒有說話,一雙淡漠的黑眸看著她,等她開口。

    OK,他沒有招呼要打,那麼她也不必客套了。

    沙子清清喉嚨,仰頭直視他。

    “我直說來意好了,但有個問題先請教你。你有兩個小孩?”

    他輕一挑眉,沒有出聲承認也沒有否認。

    OK,那就是默認了。

    該死,為什麼在知道他是兩個小孩的爸爸後,她的胸口會悶悶的?

    說不定他是打算先把新家打理得妥善一些,然後才去接外地的小孩和老婆一起來住,那他干嘛告訴她現在沒有女人,他該不會是單親爸爸吧?抑或他根本就有老婆,屢次逗她只不過是蓄意戲耍她?再不然,他想搞外遇?

    看著突然沉默的女人細眉微蹙,東方覆上冷漠的黑眸後方,掠過一抹復雜的幽光,於是環胸倚在門框上,等她繼續說明來意。

    他的動作讓沙子自覺失態,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心情更惡劣了。

    “既然是你的孩子,你就有義務照顧好他們,你知道他們‘很’挑食嗎?”她試圖冷靜溝通,只加重了程度副詞的語氣。

    “然後呢?”他淡淡開口。

    然後呢?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居然問她“然後呢”?沙子深呼吸。

    “你不會覺得身為父親的你太不負責了嗎?你自己愛便秘不代表小孩也該跟你一樣遭受便秘的威脅,這等於是變相的虐待兒童!”

    東方定定盯著她因惱怒而發紅的臉蛋,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兩人之間沒有誰再開口。一分鍾過後,他才站直身軀問:“說完了?”

    “我說完了。”

    於是,他動手關門。

    白皙小手忙不迭抵住銅門。“喂,你難道就——”

    “不關你的事吧?”他冷冷睨了她一眼,不帶溫度地道,在她面前關上門。

    被人變相轟出門的女人愣在原地,頰上的紅潤倏地褪去,青白交錯的顏色取而代之。

    八月,台風接連報到,東海岸首當其沖。

    電視新聞正在播報今年第二個台風的路線,氣象主播提醒民眾,台風路徑雖然轉移,不會直接侵襲本島,但全島仍要注意豪雨特報,山區嚴防土石流。

    天空烏雲密布,看不見星星,空氣窒悶得令人覺得煩郁,由於天候不佳,綠香屋今晚也沒多少用餐的客人。

    “外面好像快要下雨了,今天沒什麼人,我們要不要提早打烊?”小雅一邊玩起櫃台旁擺飾的墨綠色龍貓絨毛大玩偶,一邊問身旁的老板娘。

    老板娘沒有反應,只是盯著櫃台一角發愣。

    “沙子姊?”小雅發現老板娘根本沒在聽她說話,又喚了幾聲,最後是推了推她,失神的人兒才終於回過神來。

    “呃、你說什麼?”

    “沙子姊,你干嘛一直盯著電話看?”

    “有、有嗎……”沙子心虛地拿起抹布擦櫃台,佯裝忙碌。

    “哦,你在想隔壁為什麼不叫外送了,對不對?”小雅了然地湊近她,眨眨大眼,想想也覺得奇怪。“沙子姊,你知不知道東方哥為什麼不叫外送,已經第三天了欸?”

    “大概是吃膩了。”她沒好氣道。

    那個當著她的面關上門的人,真的是逮到機會就想拐她上床的沙豬男嗎?

    是,沒錯,第一次見面他就是這副德性,沒溫度、沒表情、沒禮貌到像塊從北極空運來的冰山似的——不對不對,這種形容根本就污辱了北極的冰山!

    不關她的事?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才說他一兩句就鬧別扭,一點雅量也沒有!不吃就不吃,她又不是非做他的生意不可!

    “不會吧,我天天吃你煮的東西就沒膩過。”她吃得比東方哥還久呢!

    沙子姊雖然不是什麼高級餐廳的頂級主廚,但在挑選食材和料理上一點都不馬虎,還花時間研究過各種香草在調理食物上的用途及份量,菜色更非一成不變,美味得讓她愛不釋口,不到一年就胖了五公斤……唉。

    “就算是山珍海味,每餐看也會看膩的,何況我開的只是一家小餐廳。”

    “不會啦,我方小雅絕對是沙子姊最忠實的顧客,他們不吃是他們的損失!”

    “你哦,馬屁精!”

    “才不是咧,”小雅比出四根手指頭。“我敢發‘ㄙ-’,你煮的最好吃!對了,沙子姊,今天要不要提早打烊?反正沒什麼人,好像也快下雨了。”

    沙子瞥了眼牆上的時鍾——八點半——又瞥了眼整晚都很安靜的電話。

    算了,被她這麼一說,他也許真的生氣了,一定不會打來的。

    浮上腦海的念頭讓沙子詫異一愣——有沒有搞錯,她居然在等一個不識相的豬頭的電話?!她到底被什麼沖昏頭了……

    她暗暗咬牙,決定甩開令她煩躁的結論。

    “也好,提前打烊好了,你來幫我把院子的香草搬進來。”看天候,夜裡一定會有一場大雨,過度潮濕是多半香草類植物的大忌,還是搬進屋比較保險。

    “好。”

    之後,兩個女生忙進忙出,沒想到才搬完七成的香草盆栽,讓人閃避不及的傾盆大雨猛然從天而降,馬上將她們淋成落湯雞。兩人在雨中尖叫大笑,一面加緊腳步把剩下的花草先放到屋簷下。

    “小雅,這樣就可以了,剩下的我來處理,你先去洗澡、把頭發吹干。”沙子在滂沱大雨中拉大嗓門說話,揮手示意。

    “要不要我幫你比較快?”小雅也揚聲回喊。

    “這些我自己弄也很快,你先進去,不要洗冷水喔!”

    “我知道!”

    小雅奔進屋子後,沙子繼續和那些花花草草奮戰,頭上濕透的深藍色頭巾忽然松開,她干脆拿下來,結果剛好一陣強風吹過,將它刮走。

    “啊,等一下——”她起身追去,追到籬笆前,看著頭巾飄到隔壁鄰居的勢力范圍。

    她無奈地呻吟了聲,抬手抹去不斷沖刷眼簾的雨水,眼角余光突然瞥見兩雙像是動物的黃色眼睛——沙子背脊一僵,腳底板頓時竄涼。

    她的手遮在眉骨上,定睛細看,大雨中那兩對黃眼不見了,類似毛茸茸尾巴的影子倏地溜過,才半秒鍾就消失在他家屋子後門的轉角。

    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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