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房,韓妤將長及腰的濕發挽起,動手拆卸身上濕黏的衣物。
說不出心中那股氣為何而來,她氣慕-黑白不分,也氣自己不想多做辯解。
她不是凡事要求公平的嗎!為什麼這會兒什麼都不說呢!
辯解也沒有用吧!她只是個外人,自是比不上“表小姐”親,難道要叫慕-胳臂往外彎?
算了!誰叫她寄人籬下,被怨、被誣賴、被看不起,又能如何?
只要離開這裡就沒事了……
別想太多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該偷笑了不是?
韓妤邊脫衣邊思索,樂觀的天性讓她找到自己的生存法則。凡是想太多、罵太多、解釋太多、要求太多,最後最不快樂的還是自己,人生短短幾十年,何必這麼辛苦!
浣兒姐姐說過,要好好活著……
韓妤盯著解下來的兜衣,順勢往後用力一拋,像拋開煩惱一樣,將之拋諸腦後。
拋開吧!她照樣能活得好好的!
這一拋,卻拋中了個人……
慕-在湖邊看到韓妤離去時小臉上的不信與無奈,心頭沒來由地揪成一團,悶得他幾乎窒息,雙腳自作主張地尾隨韓妤而來,想看看她的情況。
沒想到,一進門就是一塊“布”迎面覆在他臉上,慕-拉下臉上的“布”,微慍地低吼。“做什麼在慕府裡亂丟東西!”耍脾氣也得看地點、看主人——
這一拉,兩聲尖叫同時響起。
“啊!”
“啊!”
慕-的眼光所及淨是韓妤不著寸縷的雪背、圓臀、及修長的雙腿,他當場傻眼,握著“布”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愣愣地盯著這眼前完美的女體看。就算他接觸女人的經驗少得可憐,也曉得眼前的女子美得令人屏息、美得不可方物,雖然只有短暫的一瞥,足以令他心神蕩漾、熱血沸騰。
韓妤沒料到會有人進來,手忙腳亂地抓起床榻上的薄被擋在身前,轉過身去面對來人。
“吃虧的是我,你叫什麼!”韓妤委屈地指控,剛緩和下來的心情又被打亂。
她的身體那麼不堪嗎?讓慕-看了就尖叫……
不對不對!她在想什麼呀!被男人看了身子她哭都來不及了,竟然還論評價……
慕-因為韓妤的指控而羞赧,俊逸非凡的臉上浮出若隱若現的紅霞,他粗聲地轉移韓妤指明的事實,攤開手中的“布”。
“這是什麼?慕府豈能容你亂來——”他定睛一看,女人的貼身衣物第一次在他手裡大展。
這是……包裹韓妤胸部的……
這下子,慕-的臉只能用熟透的蝦子來比擬,幾近沸騰。
“是了,慕-府不能容我亂來,卻能容別人亂來。”韓妤羞紅了雙頰,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失神的慕-面前,一手把薄被緊緊攢在胸前,一手奪回自己的貼身衣物,藏在背後。她再怎麼大膽,也不敢把貼身衣物展現在男人眼前,好丟人……
韓妤的話鑽進慕-耳裡,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尷尬地清了清喉嚨。“如果我不那麼做,事情只會鬧大。”
“我知道了,你不用多說,我懂。”犧牲個微不足道的人好過破壞彼此的感情。
慕-火大地攫住韓妤胸前纖弱的皓腕。“你不知道,你一點都不懂!”她的認命讓慕-很不是滋味。“啊!”
“啊!”又是兩聲尖叫同時響起,只不過這次更具震撼。
慕-這一抓,掀掉了韓妤遮身的薄被,韓妤曼妙的胴體讓慕-一覽無遺。
原來,女人和男人是這麼不同……
她的肌膚好美,似乎能擰出水來……慕-咽了口唾沫。
“你走開!”韓妤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把絲被緊攬在身前。這下她更想哭了,被誤會不說,又被慕-看光了身子,更可惡的是,他又尖叫了,她好氣……
見韓妤委屈的幾乎掉淚,慕-收回太過放肆的眼光,背過身去,深吸了口氣。
“抱歉。”
聽到他的道歉,韓妤不知怎麼的眼淚撲簌簌地直掉,卻怎麼也不肯讓哽咽聲溢出來。討厭!她向來不是這麼軟弱的。
身後沒有動靜,慕-呼了口氣繼續說:“聰明如我,豈會連是非黑白都不分?”他不忘吹捧自己。“只是,事情鬧開對你並沒有好處。”他不會沒注意到貞韻閃爍的眼神。慕-頓了頓。
“我相信你,你歇息吧。”慕-往門外跨去。
韓妤止住了眼淚,胡亂擦去頰邊的淚珠。
他相信她……
他知道易貞韻在說謊……
壓下銘心的悸動,韓妤開口要求。“我要離開太傅府。”這樣做最好,永遠不會再有類似的事發生。
“不准。”慕-回過身來。
“我可以回隱心谷等華爺爺,不需要待在這裡。”韓妤仍舊以為蟾華老人出遠門去辦事,所以將她寄放在慕-這裡。
“你真會乖乖回隱心谷?”慕-已經查出她上妓院的原因,也查出她出現在不同妓院的原因,她要找失散的姐姐韓浣。韓浣……如果他沒料錯的話,或許近日會有線索。
“我當然……會。我的家就在隱心谷,不回隱心谷要回哪!”韓妤義不正、辭不嚴。“總之,我不想待在這裡了,我有好多事要做,不管華爺爺的意思是什麼,我不想被軟禁,我一個人可以活得很好,不需要——唔……”韓妤話還沒說完,就被慕-以唇堵住。
韓妤香甜的味道喚醒了慕-的記憶,慕-順從自己壓抑已久的渴望,在她鮮嫩欲滴的絳唇上輾轉吸吮,感覺她柔軟無助的嬌馨在他口中綻放。
能輕易讓他失控的女人,只有她,沒有別人。
她柔軟的玫瑰色澤唇瓣一如記憶中的甜美,清新淡雅的香味正如同她的人,在在令他流連不捨。
“唔……”不滿足於唇瓣的廝磨,慕-不重不輕地嚙咬韓妤的下唇,顫栗自韓妤輕傲的唇邊蕩開,慕-乘勢撬開韓妤的貝齒,攫取韓妤口中更甘甜的味道。
烈火自兩人灼熱的口中開始燃燒,慕-勾舐著韓妤口壁中微涼的甘露,試圖降低唇舌的熱度,結果卻更深更熱,而這炙熱絲毫灼傷不了幾近忘我的兩人,反而將之帶往墮落的火窟……
慕-的大掌自有意識地移至韓妤不著寸縷的的雪背、纖腰,她柔滑似玉的冰肌像磁石般地牢牢吸住他的雙手,沒有阻隔的暢然讓他狂狷縱恣地游移。
慕-每一寸的撫摸都引來了韓妤的顫動,綿密的撼動來自心底深處,氤氳的薄霧在半睜的星眸前飄動,她無法思考,只能任他帶領,品味著不曾有過的悸動。
“嗯……”美好的喟歎自慕-的喉嚨深處發出,跟著贊歎而來的是令慕-更覺得不可思議的觸感。
他的撫觸自後腰游移到韓妤身前,大手緩緩往上探索,薄唇緩緩滑至雪肩,比她的唇更顯柔軟的是她的渾圓……
突如其來的接觸令韓妤心驚,早已遠揚的神志被胸前的灼熱拉回,她緊張地拉緊薄被退開慕-帶火的撫觸。
“你怎麼可以……”韓妤喘息的話語顯得有些不穩。
“我當然可以,因為我是你的未來夫君。”慕-不滿於她的抗拒,低嘎的嗓音脫口而出。
“你說什麼?”他說他是她的……未來夫君?!
他說了什麼?!
相同的震驚來自不同的兩人,慕-這才自情欲中清醒過來,對於自己脫口的話感到懊惱。
他居然承認這樁婚事!他居然把自己推向陷阱!難道他心中早已認定韓妤為妻?不!他根本一點也不想娶韓妤!
沉默在兩人之間擴散,氣氛凝滯地讓兩個各懷心思的男女無言。
叩叩——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兩響敲門聲。
“爺,閻堡主遇刺,凶手已被俘。”展軒凝重地在門外說道。事態緊急,他必須打擾慕。
刷——房門被拉開,慕-如山般地矗立在門前,正好擋住了展軒的視線。“凶手是誰?”
“這……”展軒面有難色不敢望向慕-身後的韓妤,凶手與韓妤有關。
“是韓浣?”閻塵的女人?
慕-心裡有底,不避諱地在韓妤面前說出來,他知道韓妤找了韓浣已久。
展軒點頭。
韓浣?浣兒姐姐!
“請你帶我去見韓浣!”韓妤顫抖的手拉住慕-身後的衣角。不管是不是浣兒姐姐,她都不放掉每一個希望。
“但是她是個犯——”
“求你!”慕-的話被韓妤急切的請求打斷。
慕-此刻的心緒百轉千回,他發現自己再一次被韓妤的無助困住,無法掙脫。
“展軒,備馬。”
“是。”
“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想去就快換上衣服!”慕-沒有回頭,率先離去。
韓妤七手八腳地套上干淨的羅衫,隨即朝慕-離去的方向跑去,眼角的淚在不知不覺中悄悄滑下。
幽濕陰暗的地牢裡散發著腐臭的氣味,耗子四處奔竄的可怖聲響時有可聞。
牢房的鐵門被打開,裡面一個蓬頭垢面、手腳被銬的女人緩緩自緊靠的膝間抬起頭來,平靜的眼光在看到來人時閃過不信與驚喜,她又迅速低下頭。
這個狼狽的女子是浣兒姐姐嗎?韓妤忽然覺得心痛,她步向女子。
“別過去。”慕-皺眉阻止韓妤。
“她不會傷我的。”韓妤始終望著女子,抽出被慕-扯住的手臂。
慕-只好由她,精神卻更加戒備。
韓妤在女子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慢慢梳理女子散亂的發絲。“請你抬頭看看我,好不好?”
埋頭在膝間的女子緊緊咬牙,對韓妤的話置若罔聞。
韓妤得不到回應,難過的淚水盈眶,她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你知道嗎?我有個姐姐也叫韓浣,她最捨不得我哭,每回我哭了,她總是想盡辦法安慰我、逼我笑。浣兒姐姐好美好美,美到我都常失神地盯著她看,她卻告訴我,人光擁有外表的美並不是福,後來我才懂她的意思,她的美扛下了我的命運,代我去受苦,我能有今日,都是她換來的……
六歲以前的日子是我最快樂的時光,因為我有爹娘、有姐姐。這十年來我想盡辦法找浣兒姐姐,卻一直沒有她的消息。她說過會回來找我,結果根本沒有……”
“你說夠了沒,我不是你的姐姐,用不著在我面前說這些話!”女子抬頭了,眼神淨是一片冷漠,看不出絲毫端倪。
這雙星燦般的眼是浣兒姐姐的沒錯!“姐姐!”
“我沒有你這種煩死人的妹妹,地牢是給犯人待的,你可以走了。”女子冰冷的語氣不帶一絲情感。
“為什麼不肯認我?我是韓妤呀!”韓妤此刻只有痛心,點點珠淚自眼角滾落。
“我說過了,我沒有任何妹妹,你走!”
“浣兒姐姐……”
啪——鐵鏈鏗鏗伴隨著巴掌聲在冷清的地牢裡響起。
韓妤捂著左臉,火辣辣的燒麻由臉頰中心向四方擴散。
“妤兒!”慕-快手扶住韓妤虛軟的身子,不自覺地喚出她的小名。
韓妤含淚推開慕-的懷抱,處於震驚的她拒絕外界任何的幫助。
浣兒姐姐打她……
浣兒姐姐打她……
“這下你相信我不是你的姐姐了吧?我只是個囚犯,一個將死之人。”沒有資格拉著別人共同承受傷人的污名。
“不!”韓妤激烈地搖著頭。“你怎能如此殘忍……”
“沒一刀殺了你這個煩人的家伙不算殘忍。”
“你為什麼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麼!”
韓浣不語。又有誰能告訴她,她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說話呀!你說話呀!”韓妤噙著淚,抓起韓浣的衣襟。
“你——”韓浣欲言又止。不能心軟,了心軟就會拖累妤兒……
“你說呀!你就是浣兒姐姐……我最喜歡的浣兒姐姐……”韓妤哽咽的哭聲聽起來好不淒涼。
“你走吧,這裡不歡迎你。”韓浣冷聲說道。
妤兒,別哭,姐姐是為你好……
“如果你是為了僅存的妹妹才變成這樣,我會恨你!會恨你——”韓妤氣急攻心,昏厥在韓浣身上。
韓浣以被鐵鏈縛住的雙手困難地撫過韓妤柔細的長發。妤兒變漂亮了,她總算能再見妤兒一面。
“帶她走。”韓浣看向一旁靜默的慕-,他的護衛之姿讓韓浣了悟。她想,她可以放心了……
“沒什麼能說嗎?或者,要我轉告閻塵?”慕-直視韓浣。
“他若要聽,早就來了吧。”絕望是她此刻僅存的意識。
慕-不再說什麼,抱起淚痕斑斑的韓妤跨出地牢。地牢裡恢復成原本的灰暗,令人窒息的潮濕腐臭猶在,沒有終止的一天。
牢壁邊的水滴規律地滴著,但,滴不盡心酸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