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只為你 第九章
    顏晴奔跑的腳步停在玻璃金字塔前,她喘著氣,果然在裡面看見寇裡的身影。

    她走近他。

    「寇裡。」

    寇裡聞聲轉身,除了看到神態緊張的顏晴,她身旁還有另一個陌生男人。

    氣喘追來的項初衍忍著胸骨的悶疼,環視這座六公尺高的玻璃金字塔和冰棺裡的木船,難以言喻的詫異出現在他眼底——

    「這是仿……胡夫王金字塔?!」

    埃及古王國時代,曾有過一段強盛時期的「盂斐斯帝國」,其第四王朝的胡夫王是第一位在基沙台地上興建金字塔的國王,他所建造的金宇塔,是埃及規模最大的金字塔。考古學家曾於其一個封閉的坑洞中,發現一艘斑駁的雪松木船,據說是胡夫的繼承人所造,目的是要載送胡夫前往永生世界。

    眼前所見,根本就是胡夫王金字塔的縮小版!

    金字塔凝聚生命力的奧秘,不只考古學界,連醫學界都歎為觀止。不過,最教項初衍震驚的是躺在冰棺裡,容貌一如顏晴的女子,然後是球體儀器中,一個——

    人腦活體!

    「你就是入侵研究中心的人吧。」面對項初衍,寇裡有些訝然,但也由衷佩服他的膽識。「沒錯,這是我為妻子仿建的金字塔。」

    「擄來顏晴是為了你的妻子?」對方慣用英文,項初衍自然以英文和他交談。

    看到那名顯然失去生命跡象的女子,項初衍對整個事件已經有所領會。

    「擄她來並非我的本意,但我在看到顏晴的那一剎那,真的被她的容貌深深震撼了……」寇裡複雜地看了眼顏晴,眼光又回到妻子臉上。

    「當年,為了讓姬兒死而復生,我捨棄國際名校教職的聘任,與各大醫學研究機構的邀約,來到這座遺世孤島,投入細胞重生的研究。」

    「寇裡……你是寇裡.斯頓博士?」項初衍記起這號人物。

    十多年前,醫學界有位號稱鬼才的醫生,聲勢日正當中之際卻無故離奇失蹤,日子一久,大家也就淡忘了。

    「沒想到還有人記得我。」寇裡微微一笑,回過頭來。「當亞各帶回顏晴,有那麼一刻,我真的以為有機會犧牲她換回姬兒,可是,我並不想那麼做。」

    「為什麼?」

    「她畢竟不是姬兒,除了容貌,她們沒有一個地方相像,顏晴的個性似乎不太溫柔。」

    「的確。」項初衍會心一笑。

    「喂!你們聊夠了沒有,快跟他說炸彈要爆炸了呀!」鴨子聽雷,顏晴只能急得在一旁跳腳。

    「她說什麼?」寇裡問。

    「島上有定時炸彈,似乎快引爆了,我不清楚確切的規模和剩餘時間。」項初衍回答。

    「那是島上的自毀裝置,是我啟動的,炸彈威力足以炸毀整座島嶼。」寇裡瞥向腕表。「你們還有五分鐘的時間,快走吧。」

    「為什麼這麼做?你說『你們』,那你和其他人呢?」事態嚴重了。

    「這裡不能公諸於世,況且,我累了……只要能永遠陪著姬兒,就夠了。」寇裡開啟冰棺,深情親吻妻子的額心。

    項初衍斂眉看著寇裡,似乎理解了什麼,轉身拖著顏晴就走。

    「還剩不到五分鐘,島嶼就會爆炸,我們快走。」

    五分鐘?!「等等!寇裡他——」顏睛不斷回頭看。

    「他離不開。到了生命的盡頭,他只想和心愛的女人在—起。」

    「他不走?」

    結果,想走的人並不順利,一出玻璃金字塔,手拿槍的不速之客,阻擋了他們的去路。

    「誰也別想離開。」亞各的槍口直指他們。

    項初衍將顏晴護在身後,凝眉戒慎對方的行動。

    「亞各,讓他們走。」寇裡搶步上前。

    「他們必須陪葬。」亞各狠辣低語,眼神透露出想將他們一口吞噬的殘暴。

    他沿路發現電力逐漸被切斷時,就已經瞭解寇裡毀掉整座島的決定了。當下,他沒有逃離,只有揪出入侵者的念頭。就算毀滅,這裡的一切仍是秘密,他不容許任何外來者活著離開!

    眼見亞各喪心病狂的模樣,寇裡只覺悔疚;「當初,我是不是不該救你……」

    他還在醫界時,曾救了性命垂危的少年亞各—命,亞各從此追隨他,後來甚至資助他到島上專心從事研究,一幫就是十幾年。

    「你後悔救我?」亞各瞠大眼,握著槍的手隱隱發顫。

    「不,我不後悔救你,而是我不該在後來得知你專靠殺人謀生後,還繼續依賴著你,這都必須怪我。」寇裡愧然自責,轉而又道:「放他們走。」

    「不行!」

    亞各的堅持,讓寇裡再也不發一語地看著他。

    「砰!」就在項初衍與顏晴緊張觀望的同時,一陣近距離的槍響倏地劃破冷肅的氣氛,下一幕,心口中彈的亞各倒臥血泊中,寇裡手中則是多了一把槍。

    「你依賴我嗎……太好了,你是……在意我的……」

    亞各手捂不斷湧出鮮血的胸口,斷斷續續說著,依戀的天藍色眼瞳,凝視他從未移開過目光的人,直至斷氣。

    寇裡走近亞各,為他合上雙眼,褐眸裡混雜了深濃的悲哀與釋懷。

    「永別了。」他起身走向冰棺,這是他與亞各、項初衍及顏晴最後的道別。

    沉窒的氛圍帶來些許感傷,他們為眼前的畫面默然了,項初衍率先尋回理智,牽起顏晴的手往出口狂奔。

    顏晴緊咬牙根,不去想殺親仇人以這種結局葬身孤島,在她心底引起的波濤。

    現在,他們迫切要爭取的,就是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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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來到出口,隱身暗處,就如同項初衍所料,對方的人馬被分散,所要解決的麻煩就簡單許多。

    他利用消音麻醉槍,奉送那些打手一人—劑強效麻醉藥,不到三秒,打手們全都睡死一地。

    「他們會感激我讓他們先睡著。」項初衍回頭朝顏晴露齒一笑。「這次輪到我請你別跟我老爸打小報告,麻醉劑是我從醫院偷渡出來的。」

    顏晴嘴角微彎,沒有洩漏此時內心的想法。

    他們的手依然緊緊交握,所以她能輕易感覺到他的緊繃。

    身為醫生,卻必須眼睜睜看著那些人喪生;他們的出現,讓原本平靜的研究中心即將結束在不平靜下。

    這種無能為力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受,他卻以嘻皮笑臉帶過,他總是這樣嗎?

    而她,有資格探究他的心嗎?

    兩人迅速上了一艘停靠在岸邊的快艇,項初衍發動引擎,然後從後方圈住顏晴,高大的身軀護住嬌小的她,快艇筆直地朝海上衝去。

    伴隨著快艇引擎、與船身衝擊在海面的巨大聲響,浪花激上甲板,冰冷的海水拍打在他們身上,一股濃厚的緊張氣氛籠罩他們,與死神分秒必爭的搏鬥尚未分出勝負。

    背對著他,顏晴大喊——「你很難過,對不對?」

    「如果我們逃不掉,我才真的難過。」項初衍喊回去。

    「騙人,其實你根本不想笑!」

    他斂眉沉吟……「你是不是有什麼想問我?」

    「你的眼神、你所說過的話,都是真心的嗎?」她知道他們不一定逃得出爆炸波及的範圍,她想趁著還有心跳、還有意識的最後機會,聽他親口說實話。

    項初衍收攏雙臂,讓她緊緊貼著自己。

    「顏晴,我很慶幸死前的—刻,懷裡擁抱的是你。」

    他一向不興愛得要死要活、無病呻吟的那一套,但偏偏讓他遇上這種「刺激」的告白情境,愛上她,他認裁了!

    「死到臨頭,你還開玩笑!」她真的會被他逼瘋。

    「我還沒進入正題。」這小妮子老是這麼衝動!項初衍低笑「我不是說過,一離開島上就會告訴你,我為什麼要冒險救你嗎?」

    「為什麼?」

    「因為——」

    顏晴還來不及得到答案,身後幾個轟然巨響下,滾燙煙硝、冰巖碎片紛紛往島嶼四面八方飛散,爆炸引發海底強震,導致海浪以島嶼為中心,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四周撲襲而去。

    「啊——」

    輕巧的快艇承受不住狂浪,被海浪高高掀起,再重重落下。

    翻覆海上…

    ***********************

    掀開沉重的眼皮,緩緩眨了幾下後,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明,陌生的白色天花板也能看得清楚——

    倏地,病床上的人兒彈坐而起,驚慌環視四周。

    「晴!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張熟悉的容顏在顏晴面前放大。

    「雅喻……」顏晴看著好友,低喃出好友的名字。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馬上叫醫生來。」倪雅喻按下呼叫鈴。

    原來,這裡是醫院。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彷彿睡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睡到頭都有點昏昏沉沉的了。

    「你昏迷三天了。」

    昏迷?!顏晴豁然驚醒,昏迷前的記憶全部回籠——

    「島嶼爆炸,我們都落海了……」

    「嘻,你們落海後,就被在附近待命的x保全人員救回來,直接回台灣。」

    回到熱悉的地方,低頭看見自己沒什麼外傷,顏晴總算鬆了一口氣。

    可是,她沒受傷是因為,當時項初衍在背後護著她……

    「雅喻,項初衍也沒事吧?」她急問。

    「這……」顏睛的間題讓倪雅喻顯得有些遲疑。

    叩、叩——病房外傳來敲門聲。

    「請進。」倪雅喻去應門,進來的是女醫師秦方怡。

    秦方怡見顏晴甦醒過來,笑容可掬地來到病床邊。「顏小姐,你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有不舒服或疼痛的地方嗎?」

    「沒有……」顏晴怔怔回答。

    為什麼不是項初衍進來?她每次從醫院醒來,都可以看到他的呀?

    「我先替你量血壓和心跳,檢查一下——」

    「項初衍人呢?」

    顏晴打斷秦方怡,定定看著面露難色的她們,隱約覺得不對勁。

    「告訴我項初衍怎麼了,雅哺?」她的心陡然懸在半空中。

    「好,你先別急,項醫師他……」倪雅喻的臉堆上愁緒,顏晴憂心的表情令她難以開口。

    秦方怡清麗的笑臉斂了下來,接口把實情說完:

    「他沒你幸運,身上有部分的傷和撞擊傷,目前昏迷不醒,還沒脫離危險,人在加護病房裡。」

    「還沒脫離危險?!」顏晴心頭猛然揪緊,臉色刷白。

    她掀被下床,赤著腳丫就要往門口去。

    「顏小姐,你正在打點滴。」秦方怡連忙扯住顏晴打針的手。

    「別這樣,晴!」在病床另一邊的倪雅喻看得憂心忡忡。

    顏晴動手拔掉針頭,手臂上的刺痛根本抵不上難忍的心痛,穿著連身病人衣服的她,就這麼赤足跑了出去。

    「晴!」

    「顏小姐!」

    倪雅喻和秦方怡同時驚呼,紛紛追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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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顏晴衝入加護病房,項初衍奄奄一息的模樣,瞬間掐緊了她的呼吸。

    「小姐,這裡不能隨便進來。」護士小姐前來制止。

    「誰攔我,我就砍誰。」

    護士被她凌厲的氣勢嚇住,害怕地想叫救命。

    「對不起,我只是想看看他的情況。」顏晴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歉。

    她不再是黑道分子,也不想再以恐嚇的語氣和臉色威脅無辜的人,只不過,她現在的心情真的好亂、好亂……

    她走近病床。

    基於職務,護士原本還想上前勸阻,卻被跟來的秦方怡拉住。

    「沒關係。」秦方怡搖頭示意護士。

    護士一見是醫院裡的醫生,就不再阻止顏晴。倪雅喻也頓步在她們身邊,好友惻然的神色,讓她的心也跟著揪起。

    顏晴呆立在病床邊,看見項初衍身上插了好幾根導管,手臂也都注射了點滴,一雙細長眼眸覆蓋在眼皮之下,虛弱得不像平常悠然自若的他。

    寧靜的病房內,惟獨聽見心電儀器發出的聲音,單詞規律的心跳證明病人尚有生機。

    「混蛋,你如果死了,我水遠都不會原諒我自己,還有你。」

    顏晴苦澀地凝視他,小手緊緊揪著床單,絞出兩個小結。

    「那是我在直升機上的承諾,當時你也許沒聽見吧?項初衍,你算什麼保鏢,不是墜機、就是昏迷,躺在這裡是要我嘲笑你嗎?!」

    病床上的男人依舊靜靜沉睡,沒有絲毫回應。

    顏晴閉起雙跟,多天未曾開口,乾澀的喉嚨有如一把火在燒,她困難地嚥了口唾沫,睜眼低啞道:

    「這整件事已經讓我失去親人,我不能再失去你……」

    語氣轉弱,顏晴眼前一黑,昏厥倒下。

    「晴!」倪雅喻驚喊,衝上前扶起不支倒地的好友。

    「她的體力根本還沒恢復,快去拿擔架!」秦方怡吩咐護士,幫忙倪雅喻攙抱起昏過去的顏晴。

    加護病房忙成一團,秦方怡看著顏晴被送回病房,回頭又看了眼項初衍,心底某一塊柔軟的地方,似乎被他們深深牽動……

    她該對項初衍死心了。

    因為,只有一種情感,能讓他們對彼此牽掛不已,連命都可以不要。

    那就是,一種男女之間最珍貴的愛戀——

    至死不渝的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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