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並不遠,但是狹窄崎嶇,兩側雜草叢生,路面濕滑鬆動,天又下起濛濛細雨。
雪君幾乎是一步一滑,鞋襪早就濕透了,她心想要是有雙雨鞋該多好。古代就是不公平,女人的繡鞋又小又薄,裝飾得倒很漂亮,可是一點不實用,看倪荊的鞋多好,底厚腰高,用羊皮做面,防水又結實。
「哎喲!」光顧看他的鞋,她腳下一滑,跌倒在地。
倪荊急忙回頭,拉她起來,看到她一身的泥,皺眉道:「看你,下雨天,非要上來。」
她噘嘴,「我要是穿你那種鞋,也不會滑倒。」
「胡說!」他輕斥,「這是戰靴,是什麼人都能穿的嗎?」
「總之就是不公平。」她拎起濕漉漉的鞋子用力一丟,「這種鞋,穿和沒穿有什麼分別。」
「放肆,立刻給我穿上。」倪荊氣得臉色鐵青。
「穿就穿嘛,幹嗎發那麼大脾氣?」她不解,蹲下身拾起鞋子,費力往腳上套。
一雙大手伸過來,幫她穿上,倪荊搖頭歎道:「女人的腳不可以輕易露於人前,難道你不懂?」
「啊?」雪君愣了愣,尷尬一笑。她怎麼知道腳也有這麼多規矩?
他轉過身,背對她道:「上來。」
「啊?」她又一愣。
「啊什麼?像你這麼走法,什麼時候能到?我背你。」
「哦。」她傻傻地點頭,爬到他背上,他輕鬆地背起她,大步向前。
她的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腿緊緊夾著他的腰間,透過潮濕的衣服,她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溫暖;隨著步伐,她細緻地感受到他的力量。她恍然領悟,一直以來,她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漢就該是這樣的。高大、威武、安全,或許不善言辭,但細膩體貼;或許有些大男子主義,但堅強有力。她將頭輕輕地靠在他肩上,默默地想,離開以後,她會想念他的。
「夫君。」她的聲音溫柔起來,氣息吹在他耳邊,令他心上一麻,腳下踉蹌一下。
他急忙收斂心神,口氣很沖地道:「幹什麼?」
「我想問,你不是一直懷疑我的來歷嗎,為什麼這次還答應陪我上山?」
「是你堅持要來。」
「如果你堅決阻止,我也沒辦法不是嗎?」
他不應聲,他不想告訴她,答應她來拜佛是為了打破她半月不理人的僵局,答應陪她上山,是為了探她的底細。
她繼續自語:「本來我以為,你這種大男人都是目空一切,不可理喻,視女人如玩物。可是現在我覺得,你人很好。」
他頓了一下,不說話,繼續走。
她用手指輕輕刮他耳根,「你知不知道,你一害羞耳根就會紅。」
「嗯,咳咳。」他乾咳兩聲。
她「格格」笑,呼吸吹著他的脖子,「現在更紅了。」
「鳳兒!」他呵斥,「你再胡說我就把你丟下去。」
「好嘛好嘛!」她急忙攬緊他脖子,「不說了。」
隔了一會兒,她輕聲歎氣,喃喃道:「倪荊,我想我開始喜歡你了。」
這一下他踉蹌得猛,兩人險些摔倒,雪君嚇得驚呼:「小心,穩著點。」
「想穩就閉嘴。」倪荊借大聲來掩飾心中的震動,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矜持?這種話也能說出口?責怪歸責怪,心頭卻依然不自覺地湧上一股暖流,山路也似乎平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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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頂涼亭,雨勢還未歇。雪君抬眼望天,烏雲漫山,看不到邊際,這種天氣是不會打雷的,這一趟算白來了。她裝模作樣地拜了拜天,隨即拿出銅線。
倪荊道:「你做什麼?」
「把銅線纏到樹上,你能不能幫我?」
「為什麼?」
「聽上天的指示。銅線纏在樹上,如果打雷劈到了那棵樹,就代表天帝聽到了我們的願望。」
倪荊按著她的手不動。
「不相信我說的?不然你以為我在於什麼?傳信號嗎?你說我敢當著你的面耍你嗎?」
他神色不動,語氣平淡:「我看不出你有什麼不敢。」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人來看著,看誰來跟我接頭,正好人贓並獲。不過提醒你的人離樹遠點,這方法很靈的,下雨天被雷劈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她挑釁地看著他,「怎樣?要不要賭一次?看我一個小女子是不是能在你堂堂護國大將軍眼皮底下玩花樣?」
「好。」他抓起銅線,飛身而起,三兩下就繞到樹枝上,眨眼問回到她面前,「繞好了,然後怎麼樣?」
她掩嘴笑,「不是這樣的啦,要一頭搭在樹梢,一圈一圈繞下來,另一頭垂在地上,重新來。」
他臉色暗沉。
「不高興啊,不高興我來做嘍。」她望樹興歎,「可惜我不會輕功,只能爬了,這麼高,不知道摔下來會不會死。」她話音剛落,倪荊人已經在樹上,認真地找到銅線的一端,捋順了一圈一圈地繞下來。
雪君接住線頭,用一塊石頭壓住,拍拍手道:「行了。」
他問:「然後呢?」
「然後?打道回府嘍,等哪天有雷電,再來看結果就成了。」她率先走,嘴裡咕噥,「也沒個天氣預報,只能等了。」
天氣預報?什麼東西?倪荊一肚子的疑惑,跟在她後面。明知有鬼,卻不知她究竟搞些什麼鬼,只好被她牽著鼻子走。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和懊惱,不管怎樣,他一定要弄明白其中的玄機,就不信會輸給一個小女子。
下山時,雨漸漸停了,雪君把裙擺撩起,在腰間打了個結,又扯了兩把雜草,把鞋綁住。抬起腳晃了晃,滿意地道:「好了,輕便又防滑。」
倪荊快看呆了,且不說一個女人怎能如此隨便地撩裙子,單說拿草綁鞋的法子,她是怎麼想出來的?用在雨天行軍,絕對大大有利。這女人,不但古怪,簡直有些神奇了。
「鳳兒!」他幾個大步,跨到她身邊。
「什麼?」她歪頭看他。
「我會找人來盯著那棵樹。」
她聳肩,「你盯好了,反正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我不希望出現任何我不想看到的結果。」
「你指什麼?」
「銅線有什麼其他的用途,或是你身上有什麼我不能接受的秘密。」
她呆了下,神色憂鬱,沉默了好久,才幽幽道:「倪荊,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或是,或是突然變得跟以前一樣正常了,這算不算你不想看到的結果?」
他皺眉,「什麼意思?」
「就是說現在的我其實並不是我,我……」她欲言又止,「算了,說了你也不會明白,更不會相信。
總之我保證,我不會傷害任何人。就算有一天我讓你難過了,也是迫不得已。」
他一把鉗住她肩膀,「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現在的你其實並不是你,什麼叫讓我難過了也是迫不得已。」
她看著他,眼含期望,「我說了,你會無條件地相信我嗎?」
他回望她,目光在她臉上梭巡,神色猶疑不定。
她慘淡地笑,「你的表情告訴我,你不能!如果有一天,你能無條件地相信我說的每一句話,那麼我就不用再掩飾什麼,你所有的疑問也都可以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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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夫人按命盤推算,只有十八年的命,老衲很奇怪,是何方高人能夠逆天而行,為她續命延壽?」
禪夜大師的話一直在腦海裡迴盪,倪荊放緩馬匹,朝車內看去,大鳳和小荷坐在車裡,她垂頭望著空空的籃子,若有所思。回程途中,她不再堅持騎馬,人也沉默了,似乎滿懷心事。他想起她的話,「現在的我其實並不是我。」「你會無條件的相信我嗎?」「我不會傷害任何人。」她究竟想跟他說什麼?他能夠無條件地相信她嗎?父親教過他,「領兵打仗,最忌感情用事;在朝為官,最忌輕信於人。身為武將世家、朝廷重臣,任何一次錯誤的判斷都可能導致無法挽回的結果。」無條件信她,他做不到。
雪君抬頭,偶然目光相對,她看到他眼中的迷惑和探索,她知道,她把他帶進一團撥不開的迷霧裡。
她不想這樣,她只想立刻回家去,什麼狗屁的穿越時空、什麼新奇刺激,她一點也不想要。她不喜歡這裡,不喜歡住古色古香卻硬得要命的房子、不喜歡不能讀書寫字只能用手指頭玩針線、不喜歡隨時隨地都要小心翼翼地說話、不喜歡穿麻麻煩煩既不涼快也不保暖的衣服、不喜歡吃色香味俱全卻總是冷掉的飯菜、不喜歡一群只會點頭哈腰的下人、不喜歡眼前這個讓她有點害怕,有點煩悶又有點牽掛的男人。不喜歡嗎,真的不喜歡嗎?
老天爺,她合起雙手祈禱,快點帶我回去吧,不要讓我留下更多的糾葛。
「少夫人。」小荷小心翼翼地問,「那些銅線弄好了嗎?」
雪君漫不經心地道:「弄好了。」
「那你是不是要走了?」
她急忙看一眼倪荊的方向,他與馬車並騎,好像沒在聽她們說話。
「我也說不準。」
「少夫人,小荷不知道你想去哪裡,可是小荷想求你,不管你去哪裡,都帶著小荷好嗎?咱們十幾年的姐妹,我不想和你分開。」
雪君揉揉她的頭頂,「我也想啊。」
「你的意思就是不帶我啊。」小荷失望得快哭了。
雪君張開雙臂抱她,低聲道:「傻丫頭,我們永遠是好姐妹。」
小荷愣愣地回抱她,還是不明白,她這麼說到底是帶她還是不帶?
倪荊催馬向前,高聲道:「老趙,直接送少夫人回府,我去辦點事。」
「駕!」馬蹄聲漸行漸遠,雪君從車中探出頭來,望著他的背影,呆呆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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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還查?」秦威正叫苦,「頭兒,都查了八百遍了,嫂子娘家人都死光了,她從十歲到你們家,就沒跟外人聯繫過,將軍府內她認識的人還沒我認識的多。」
倪荊背剪雙手,「去查一下八年前經手販賣她的人,一個都不許遺漏。」
「頭兒,」秦威正湊近他,「你不是想替嫂子報仇吧?那好辦啊,我把歷州到京城之間活動的人販子全抓起來下大牢,幫你出口氣。」
「不許胡鬧,我只是想知道她的真實來歷。」
盧明尋思良久道:「頭兒,你到底懷疑嫂子什麼?」
倪荊搖頭歎氣,「我也不知道。」
秦威正翻白眼,「不知道我們查什麼?哎!天生命苦啊,上了戰場是副將,下了戰場是暗探,連點空閒時間都沒有,我看我是討不到老婆了。」
盧明笑,「要討老婆容易啊,石家五小姐等著你呢,讓頭兒給你做媒……」
「得!」秦威正打斷他,「當我什麼都沒說,走,幫頭兒查案去。」
「威正!」倪荊叫住他,「人販子的事你自己負責。盧明,你幫我把龍半仙找出來,必要時請各州府衙門幫忙,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他。」
「是,屬下這就去辦。」盧明摟著秦威正的肩,「走了,辦事去。」
秦威正跟盧明咬耳朵,「你說頭兒是著了什麼魔,這位新嫂子要模樣沒模樣、要出身沒出身,頭兒幹嗎死盯著她不放?怎麼沒見他對以前的嫂子這麼上心過?」
「你懂什麼?叫你查就查。」
倪荊再歎氣,是啊,他是著了什麼魔?只要她不生事,就留她在府中養老算了,管她是什麼來歷?
眼前浮現她茫然無助的眼神和神采奕奕的笑容。
第一眼,他就被她的眼神吸引住了,夜夜在窗外聽她夢中絕望的呼救,令他興起更多的疑惑和探究欲,直到昨日,她趴在他背上,喃喃一句:「倪荊,我想我開始喜歡你了。」他突然決定,他要瞭解她,她所有的古怪、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喜怒哀樂,他都要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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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少爺,少夫人說她身體不適,不想任何人打擾。」桂香站在門口,為難地看著倪荊。伺候了快一個月,她看得出來大鳳對下人好,不是獎賞體諒,是尊重,把下人當個平等的人一樣尊重。單憑這一點,她服了。
「身體不適?」倪荊眉頭一緊,「要不要緊?看過大夫了沒有?」
「少夫人說不要緊,不用看大夫。」
「那怎麼行?我進去看看。」
「哎——少爺!」桂香攔住他,「其實、其實少夫人是不想見人,尤其是少爺。」
倪荊愣住,心頭不免氣惱,將軍府裡居然還有給他吃閉門羹的地方。這女人又耍什麼?前段日子是生氣不跟他說話,去普濟寺時不是好了嗎?回來倒好,乾脆連門都不讓進了。
他臉色一沉,喝道:「讓開!」
桂香看情形不對,只好讓開,口中嚷著:「少夫人,少爺來了。」
小荷坐在床頭,見倪荊進來,急忙起身道:「二少爺。」
大鳳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臉色蒼白,閉著眼睛。
他疾走幾步,上前探身道:「這是怎麼了?」
雪君聽到聲音張開眼睛,看到是他,虛弱地道:「我今天不舒服,沒空理會你,拜託你自動消失。」
倪荊怒道:「小荷,病成這樣怎麼不請大夫?」
小荷急忙道:「二少爺放心,少夫人不是病了,是月經來了,恐怕是產後沒有調理好,所以難過一些。」
「哦……」雪君呻吟,把頭整個埋進被子,丟死人了,這麼私密的事小荷居然當著倪荊的面說,她不見他就是怕他知道嘛。人家不是說生完孩子有好長時間大姨媽不會來嗎?怎麼她這麼倒霉?沒有衛生棉,這裡人用來墊的破布又髒又硬,她只好讓小荷找些乾淨的白布和棉花,外衣也不敢穿,被子鋪了好幾層,窩在床上動也不敢動,就怕弄得到處都髒。討厭討厭!她討厭古代、討厭當女人、討厭沒有衛生棉的世界。
「難過成這樣,也該請個大夫來看看。」倪荊倒是沒有一絲尷尬之色,上前掀被角。
「啊——」雪君在被中尖叫,「你想幹嗎?」
「你捂得這麼嚴,想把自己憋死嗎?」
「你出去,不要你管。」
倪荊搖頭,這女人怎麼這麼彆扭?他們孩子都生了,這個又有什麼可害羞的?「小荷,去把秋大夫找來。」
「不用。」雪君伸出一隻手拚命搖,「不用找大夫,過幾天就沒事了。」
「不行,怎能諱疾忌醫?小荷,快去。」
「不准去!」雪君裹著被子坐起身,拿眼瞪他,「你要敢叫個男人來給我檢查,我就死給你看。」
見她眼中噴火,十分認真的樣子,倪荊只好點頭道:「好,不去,去給你熬點補血的東西喝,總行了吧?」
「好吧。」她勉強點頭,用肩膀推他,「你也走,這幾天都不要煩我。」
「呵——」他微笑,攏了攏她汗濕的頭髮,「我們是夫妻,你避我幹什麼?」
「誰跟你是……」她把後兩個字吞回去,「反正我不舒服,不想對著你,也沒力氣跟你玩你問我答的遊戲。」
「我不問……」
「不問什麼?問什麼?」她搶白,「走啦走啦,你們大男人不是很忌諱這種髒東西嗎?當心沾了血光一輩子倒霉。快走快走!小荷,送客。」
倪荊無奈,只好起身,「好吧,你們倆好好照顧少夫人,若有什麼不妥,馬上通知我。」
「是。」小荷應著。
「喂!」雪君叫住他,「警告你哦,不准出去亂說。」
倪荊笑著搖頭。
見他走遠,雪君癱倒在床上,高喊:「偉大的衛生棉啊。」
小荷見怪不怪,出去熬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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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了個熱水澡,一掃接連幾天的晦氣,雪君覺得渾身清爽,一個人信步走到主屋,聽到屋內傳來孩子「咿咿呀呀」的聲音。隔窗望去,看到老夫人正低頭逗弄智兒,孩子小小的手抓著老夫人的手指,往口中塞,老夫人低聲誘哄:「智兒乖,奶奶的手不能吃。來,我的寶貝金孫,叫奶奶,奶奶,叫奶奶。」
孩子夠不到手指,「啊啊」抗議。
老夫人驚叫:「你們看,他真的叫了,我的智兒在叫奶奶了。」
奶媽和丫頭在身邊但笑不語。
雪君手指扒著窗欞,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翹,心中暗想:倘若孩子會說話了,叫她一聲媽媽,是什麼感覺?媽媽?不!她驚得後退一步,她在想什麼?那時候她應該已經離開了。這不是她的孩子,不是她的世界,她不屬於這裡。但心底深處為何絲絲抽動?不,不該這樣!她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她踉蹌地跑走,腦袋裡一片混亂。天氣漸涼,雨水越來越少,雷電不可能有了,龍半仙也一直沒消息。她給龍半仙留了話,請他雲遊回來務必到倪府一趟。可誰知道那老傢伙什麼時候回來?希望若是遙遙無期,就變成了失望,失望若是久了,就容易消磨意志。對,一定是被等待消磨得太久,才會胡思亂想、才會偶爾有種錯覺,覺得開始眷戀起這個地方、眷戀起這裡的人。
走著走著,她停下來,發現有些不對勁,四下都是一模一樣的假山水榭,她站的這個地方,好像走過好多次了。這可好,迷路了。見鬼,就說她不屬於這裡,連路都跟她過不去。她用力在草地上跺幾下,把可憐的小草踩得稀巴爛,心中的鬱悶似乎舒減了些,最後乾脆席地仰躺,不走了,反正大家發現她丟了一定會來找。
夜色漸濃,滿天星斗看起來那麼近,似乎觸手可及,地表的涼氣滲透衣衫貼在皮膚上,好舒服。多美的星空,城市裡難得這麼清晰地看到星星,不知道另一個世界此刻是不是跟她處在同樣的星空下。整整七十天了,爸爸媽媽怎麼樣了?菲兒和同學們怎麼樣了?回不去了嗎?要是一輩子都回不去了怎麼辦?
「唉!」她幽幽歎氣,牛郎織女的鵲橋能不能借她用一下?
空氣中有股熟悉的氣息,她深呼吸,是他的味道。她猛然坐起身,大聲道:「倪荊,出來。」
一條高大的人影從假山後面出來,逕直走向她,不是倪荊是誰。他眼神黝黑,帶點深沉和詫異,俯視她,遮住她頭頂一片星空,「怎麼知道是我?」
她聳聳肩,「你的氣息出賣了你!」
他眼底的顏色更深,緩緩道:「你為什麼在這裡?」
她回視他,坦白直說:「我迷路了。」
兩人目光糾纏,彼此較量。她在他眼中看到懷疑和防備,他根本不信她的話。他在懷疑什麼?難道迷路也是她的錯?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收回,拉起她道:「走吧,我帶你出去。」他一直握著她的手,左拐右拐,七轉八轉,出了一道門,眼前豁然開朗,他們就在主屋旁邊。
她回頭望去,這道門外表看起來跟其他月亮門沒什麼不同,沒想到裡面如此神奇。
他沉聲道:「不用看了,陣法已經變了,你記住路徑也沒用。」
她倏地轉回頭,震驚地盯著他,「你這麼說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別再費心闖進這裡。」
她瞪著他嚴肅的眼,緩緩點頭,咬牙道:「0K,我知道了,多謝將軍提醒。現在我要去吃飯,不見!」她甩開他的手,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