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心難求 第三章
    日子對我,除了更忙沒有其它的分別,那塊梅花表惹來秘書室兩位美女的白眼,想來我的人緣又自動降了一級。所謂事有好壞,原本同級的各位主管級經理們反而更加巴結我了,偶爾吃個飯喝個茶外帶送些小禮物交流一下感情。有趣的是,居然有三個人都送我手錶,雖比不上祁太子的昂貴,多少也算上檔次,所以我一個星期內換了四種款式的手錶,以防厚此薄彼。  

    「Linta。」在我喚了三聲之後,這位最美艷的秘書小姐才施施然地移動尊臀扭到我面前,還故意將手腕抬得老高,以顯示那新換上兩天,比我那塊更精緻的瑞士梅花表,欣賞夠了才嗲聲嗲氣道:「什麼事呀,關大秘書?」  

    「這是晚上和日本客戶的合約資料,你收好,6:00整在『思佳藝苑』等總經理。」  

    「知道了。」她一把扯過去,不小心抽到我左手的手背,慌忙大叫一聲,「哎喲……。」說了一串日文之後,才又道:「哎呀對不起,我忘了你不會日文。經常和總經理見日本客戶,習慣了。對不起啊,我不小心。」  

    我很溫和很溫和地笑道:「沒關係。」然後猛拍一下額頭,「差點忘了,Linta,下面那份日文副本,你有時間先看一下,我怕太匆忙,有什麼地方打錯了。」  

    她的臉色先一陣白,再轉紅,再轉青,活似一塊調色板,僵在那裡片刻才吶吶道:「噢!」  

    「謝了。」我埋下頭繼續工作時,聽到她很大的抽氣聲,還有茜茜、蘇菲和歐尼的竊笑。  

    想示威,我也會呀,只不過比她高明那麼一點點。我一向沒有刻意地想要凌駕於人,但也絕不會讓別人站在我頭上,尤其在沒有任何理由的情況下。  

    …………………………………………  

    完成今天的最後一份工作,我長吁一口氣,為著即將有兩日的週末休閒而感到高興。有必要去安撫一下曲姜,最近太忙,好久沒帶客戶過去,她又怪我幫莫雲帆逮到麗麗,累她一個人忙得焦頭爛額,不好好彌補一下,她會扒我皮。  

    「喂?李董,明晰呀!明天有空嗎?到『L&G』去玩玩?曲姜念著您好多次了。……當然,當然算我的,就當為您的二公子接風。……您別開玩笑了,劍橋的高材生,多少人等著請還請不到,是您老給我面子。行!行!您放心,一定陪您盡興,就這樣說定了,Bye!」  

    放下電話,一個高大的人影將我籠罩在內,同時有股刺鼻的「毒藥」香水味混和著威士忌的烈性濃香,還有一股我不熟悉的汗腥味。我及時抬起手,阻擋住那傾下來的頭,道:「拜託,我鼻子對刺激性氣味特別敏感。」剛說完,就很不客氣地打了一大串噴嚏。  

    祁紹不太高興地退了幾步,坐在Mary的椅子上問:「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公司?」  

    「有份表格剛剛做完。」我抽出面紙擦鼻水。  

    「值得為我這麼拚命?」  

    我含糊道:「給我加薪吧。」接著又是一個噴嚏。  

    他無奈地起身:「等我,我去沖個澡,一會兒送你回去。」  

    大老闆的好處,就是辦公室內有套間,設備一應俱全,像個溫暖的家。十分鐘後,他一身清爽地走出來,頭髮濕嗒嗒地垂在額上,沒有系領帶,衣服換過了,襯衫扣子敞在兩顆,露出鎖骨以下健康的肌膚。有點慵懶,有點性感,也有點危險。  

    我提起皮包:「可以走了嗎?」  

    「走吧。」  

    他關掉大燈,辦公室裡一片昏暗,只餘走廊裡滲進來的點點燈光,他趨近兩步,攬上我的腰道:「今晚陪我吧。」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聲音一如平常,就像說「你將這份文件影印一下」一樣平常。他也看不清我的表情,看不到我的震驚和疑惑。走到明亮的地方,我只淡淡應了一聲:「好。」  

    我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但沒想過會這麼快。我站在浴室的梳裝鏡前擦乾長髮,鏡面上蒙上一層水霧,照得我的影子朦朦朧朧的。我在上面畫了兩顆圓圓的眼睛,映出我清亮的眸子,淡淡的,靜靜的,深深的,幽幽的。很好!我給自己一個讚賞的微笑。吸口氣,我走出浴室,走向他寬闊的懷抱裡。他是個溫柔的情人,雖然起初弄得我有些疼,但立即更加小心翼翼,顯然,他並不知道我是初夜。他沒有向我追根問底,我也沒有什麼消魂蝕骨、欲死欲仙個感覺。本來嘛!我是公司的老姑娘,現在我是否要向全世界大聲宣告,我告別了處女歲月,我有男人了?!  

    我睜著眼睛躺在他舒適的床上,聽著浴室裡「嘩啦嘩啦」的水聲,空氣中充斥著一種歡愛過後的味道,那種我剛剛在他身上嗅到過的汗腥味。我不覺皺起眉頭,原來他還是一個精力旺盛的男人。我想到我們的約法三章,或許應該修改一下第二條,因為我發覺自己似乎有些冷感,如果他不去找別的女人紆解,那我豈不是會很慘?浴室裡的水聲停了,我偏過頭,看見他圍著浴巾走出來。他不胖,但渾身肌肉結實用力,身材比例完美。我沒有人可以比較,但就看過的雜誌或錄影帶來講,他應該在90分以上,看來我的眼光還不錯,選他做我的第一個情人,也算對得起自己了。  

    他輕柔地吻了下我的額頭,道:「再睡會兒吧,離天亮還早。」他披上睡袍到隔壁的書房。我其實想問他和我做愛有什麼感覺,但終究沒問,以免自討沒趣。我了無睡意,沖了澡出來穿好衣服,敲敲書房門,隔著門喊:「我走了。」  

    他打開門:「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搭車就好。」  

    他略一沉吟:「你等一下。」他轉回書房,從抽屜中取出一把鑰匙交到我手上,「這個時候搭車不安全,車庫裡有輛寶馬,剛入庫,我還沒用過,現在它屬於你了。」  

    我連謝都沒有說就心安理得地接受,雖然他出手大方,但我認為我值得,不是因為我的床上功夫有多麼好,而是因為我本身。  

    …………………………………………  

    開跑車果然比開轎車過癮,我兜了整個凌晨,才滿意地回家補眠。曲姜看到我的新車,嫉妒得要死,到「L&G  」的老闆出手都沒有這麼闊綽。在她死磨活磨之下,車鑰匙被她磨去了,說是暫時替我保管,只怕管來管去就管成她的了。用她的至理名言,這叫作「好姐妹就是用來敲詐的。」我只好又駕上公司配給我的那輛奧迪。  

    「L&G  」的生意從午後開始熱鬧起來,我習慣性地坐在吧檯前,端著我鍾愛的紅酒,欣賞著美女與男人的遊戲,偶爾也會好心情地逗一逗菜鳥。在這個金迷肉醉的地方,更加顯出我的相貌平庸,但我從不自卑,我看著他們摟著小姐尋歡作樂,就好像看見他們雙手捧著鈔票塞進我的皮包。我並非冷血到無一絲同情心,我同情那些小姐,也敬重她們,她們過的不過是自己認為值得的生活。  

    就在我與一個新來的boy聊得開心時,門口傳來李董宏亮的嗓音。曲姜早已迎身過去,挽住他粗壯胳臂嬌嗔:「李董,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李董輕佻地摸一把她的俏臉:「就是你這股香風啊。」  

    「去,我才不信呢,您七早八早就把我忘到腦袋後頭去了,這二位是……」曲姜望著他身邊的兩位年輕人問。  

    其中一個二十多歲,挺拔俊朗,眉宇間與李董有幾分相似,朝著曲姜和善一笑,舉手投足間有著英國人的紳士風度;另外一位……我站起來,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居然是祁紹,真是巧極了。  

    「我給你介紹,」李董將曲姜推到二人面前,「這位是犬子李霽,」李霽執起曲姜的手躬身一吻,「這位想必你早有耳聞,就是『新業』集團的少東祁總嘛!」  

    「幸會!」曲姜與祁紹握手,帶著審視的目光將他打量一番,「果然氣度不凡,難怪能網絡得住我們家明晰這種人才。」她一語雙關。  

    「對哦!明晰呢?」李董問,「她說好今天為我兒子接風的,我早就想介紹他們認識了。」  

    我已走到他們近前,接口道:「李董,明晰早已恭候多時了。」轉向祁紹道,「總經理,難得您也來捧場。」最後轉向李霽,「想必這位就是二公子了,早就想認識,今日才得一見,果然是虎父無犬子。」  

    「過獎,我對關小姐才真叫早有耳聞呢!」他也執起我的手,躬身一吻。  

    「來,到這邊,包廂早已準備好了。」曲姜開始利落地打點一切。我坐在李董身邊,正對著祁紹,不由笑道,「看來今天我可以省一筆了。」  

    李董不依:「明晰,怎麼,把我騙了來,就想賴帳啊。」  

    「我哪敢,不過有老闆在此,哪有秘書花錢談生意的道理?」  

    「哈」李霽笑道,「阿紹,找關小姐這麼精明的人做秘書,當心把你搜刮得一乾二淨。」  

    祁紹淡淡一笑:「我看快了。」  

    「二公子,您這樣說,萬一老闆炒我魷魚,您可要負責養我。」  

    李董道:「一定一定,我巴不得他能將你挖過來,免得你幫阿紹壓搾我。」  

    我看向祁紹,得意道:「祁總,您勢必要再給我加薪了。」  

    祁紹揚眉,不置一詞。  

    曲姜帶了小姐過來,我自動讓出座位,想起身告辭。祁紹卻突然拉住我道:「先別走,還有公事要談。」  

    李董已經摸上一位小姐的胸部:「今天不談公事,香港那邊我全權交給阿霽,有什麼事你們兩個找時間談好了。我今天是專門給明晰面子,來捧『L&G  

    』的場的。」  

    「那她就更不能走了,否則豈不駁了您的誠意?我可從未這樣教過我的職員。」  

    「也對,明晰呀,我看你還是陪你老闆喝兩杯,他今天對你有點不滿呢!」  

    我坐回祁紹身邊,斟滿兩杯酒:「總經理,我給您賠罪,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不要炒我魷魚。」  

    祁紹一飲而盡,笑得壞壞地湊到我耳邊:「那要看你今晚如何表現。」他始終握著我的手,有意無意地摩挲著李霽剛剛吻過的地方。  

    曲姜用她特有的嫵媚風情在李氏父子之間來回調笑,李董藉著酒意大吃小姐豆腐,李霽的眼睛卻不時圍著曲姜轉。  

    …………………………………………  

    午夜出來,三個男人皆已酩酊大醉。李董和李霽分別攬著兩位小姐去進行以後的節目,祁紹仍抓住我不放,整個人都靠在我身上,我只好送他回家。將他180公分的塊頭弄上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把他往沙發一推,任他的頭撞在沙發扶手上,我自己跌在地毯上喘不過氣。頭靠在沙發墊上,我伸直四肢,他家的地毯是純正的伊朗進口貨,又軟又舒服,令人坐上去就不想起來。  

    熱呼呼的氣息吹在我耳邊,我側轉頭,看見他又黑又亮的眼,無一絲醉意,只有奸計得逞的笑意。他用呼吸撩撥我,雙手一寸一寸地慢條斯理地侵佔我的領地,直到將我完全拽至沙發上,困在他懷裡。他像小狗一樣用鼻子嗅我的發,我的頸,我的肩,嗅一處吻一處,引領我溫習昨夜剛剛學會的激情……  

    他纏鬧我一整夜,到我醒來,身邊的床鋪已冷,顯然人已離開多時。屋子裡不見蹤影,這一次我走前省了一句招呼。  

    第二天到公司,他才通知我出差了。我知道他通知的是他的秘書,而不是他的情人。不知為什麼心中有些酸澀之感,我自嘲地笑了。女人吶!往往不是被男人傷害,就是被自己傷害。難道我與別人一樣有處女情結嗎?我堅決相信我沒有,絕對沒有。他回來,送我一對唐代出土的古玉鐲,我發現,我高興收到這分禮物更甚於高興看到他。  

    他用手抬起我的頭道:「如果這對玉鐲比我更吸引你,那我收回好了。」  

    「哎?」我迅速收進衣袋裡,堆笑道:「等著被您吸引的人正在排隊,我先欣賞一下禮物也不為過。」  

    彷彿印證我的話似的,他的移動電話適時響起,他揮手叫我出去,緩聲道:「剛剛,我也想你,好,我沒忘……」我關上辦公室的門,看見他靠進轉椅,百無聊賴地應著電話。關嚴門,我的笑容斂起,掏出玉鐲,隨手撥了一間熟悉的古董店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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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週末,他才正式約我吃了他回來後的第一頓飯,我心裡默數,如果編上號,我起碼還在前十名之內,這是否說明我還是有那麼一點吸引力?  

    我們的這種關係已維持了兩個多月,忙的時候,可能兩星期也不單獨約會一次;閒的時候,會進行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然後在他家裡窩上兩天。他從不陪我上街、看電影,一切屬於情人之間的小節目我們都沒有。我們真正的是在按照我們的約法三章第一條在執行——「互不干涉自由,不打探對方的私生活」,我的事拒絕他,他也從不勉強我;但往往,我會在他身上嗅到不同品牌的香水味道,我沒有認真計較過,他也不向我解釋。物質上,他從不虧待我,給予我的遠遠超過一般的「小姐」或情婦。我想是因為我在工作與生活上的雙重身份令我身價倍增。  

    我變賣了他送我的大部分貴重首飾,將一部分錢用於擴大「L&G  」的投資,一部分開始著手買一層樓。我不想虧待自己,如果有更好的享受,絕不放棄去追求。我做過最壞的打算,即使我們的關係結束了,在這間公司待不下去,以我的工作經驗和能力也不難再找一份不錯的工作。這裡不是香港,不可能讓壟斷財團一手遮天,不用擔心會因為得罪他而陷入絕境。但我不會讓事情變得糟糕,我沒有理由要去惹他,這場遊戲是公平的,於他於我都沒有什麼損失,即使將來分手,我仍然希望在『新業』待下去,因為再想找到如此高薪的工作,恐怕也不容易。  

    李霽成了「L&G」的常客,任誰都看得出來,他的目的是曲姜,只是曲姜的意思不很明朗。  

    「你究竟是怎麼想?」我捲著她的長髮問。  

    「有什麼好想的?他喜歡酒到酒吧來,同樣是客人,只要肯花錢,我不會少陪他。」曲姜漫不經心地塗著腳趾甲。  

    「顯然他不只想做你的客人。」  

    「那他想怎麼樣?他希望能和一個酒女怎麼樣?他自己心裡也清楚我和他老子的關係。」  

    「你不會大小通吃吧?」  

    「為什麼不?小的英俊,大的有錢,如果哪一天李霽接替了他老子的位置,他就可以要求我不與他父親來往。」  

    「你這樣——」我仰倒在床上,「是不是有些過分?」  

    曲姜吹乾了最後一顆趾甲:「對我來說無所謂過不過分,什麼情和意、愛和恨,對我已經毫無意義。」她俯視著我,「你相信祁紹對你有真感情嗎?」  

    我定定的看著天花板:「我不知道,也許有也許沒有,我不想知道。」  

    「對,就是這句話。」她下床對鏡化妝,「同你一樣,我不想知道李霽要怎麼樣,我只要自己快樂就好。」  

    我望著她那張艷麗如花的面孔,妖冶邪魅,是男人的勾魂散,是男人的穿腸湯。是這個社會造就了這樣的女人,是那些在燈紅酒綠下流連忘返的男人壞了這樣的女人。但女人自己呢?倫理、道德、法制和我們所接受的教育,在一腳踏入有錢人的大染缸後就全部煙消雲散了麼?曲姜離開梳妝鏡,我在鏡中看到了我自己,突然間覺得好像不認識自己了。搖搖頭,甩掉那莫名其妙的罪惡感,我突然想起李霽摟著兩個小姐行酒划拳的樣子,一切又理得清了,我們想要的,不過就是公平。  

    …………………………………………  

    還未下班,Call機就響個不停。  

    「喂,什麼事?追魂似的。」  

    「明晰,幫幫忙吧。」曲姜用她又柔又媚的聲音攻擊我。  

    「少來,有話就說,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李霽邀我陪他出席宴會,可是我脫不了身。」  

    「誰有本事纏得住你,我要拜他為師。」  

    「是李董啦,我暫時還不想得罪他。」  

    「那就直接拒絕小的囉?」  

    「可是他說這個宴會恨重要,拜託你,好歹他也算你朋友。若是讓他們父子鬧僵了,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好了,好了,不要在那危言聳聽,我去就是了。不過你好自為之,當心引火自焚。」  

    「我知道啦,晚上7:00在『凱悅』門口,謝了,Bye!」  

    「喂!」我聽著電話裡的「嘟嘟」聲,不是吧,達到目的就掛斷,真沒良心。  

    放下電話,我才想起,祁紹今晚在凱悅也有個宴會,是某國際知名通信集團副總裁布朗夫婦辦的,與會的當然不乏商界名流、政府要員,難怪李霽說很重要,大家無非是想借此機會多認識幾個人,多打通幾條路。  

    …………………………………………  

    果然,剛進入宴會就見祁紹挽著「實通」集團的女總經理與主人布朗夫婦寒暄。  

    李霽帶著快步過去,與主人打過招呼,調侃祁紹:「阿紹,真有你的,能請動『實通』的戚總,好大的福氣。」  

    「你也不差啊,帶我的女秘書來替你辦事。」  

    我與戚無艷彼此介紹,她斜睨著祁紹道:「原來這位就是你那精明能幹的秘書。」語氣中頗不以為然。  

    我忙道:「在戚總面前,我怎麼敢當這『精明能幹』四個字呢?不過是幫老闆倒杯咖啡,跑跑腿罷了。戚總才是真正的『女中豪傑』呢,上個月『實通』的貿易股以103。54收盤,戚總賺的那一筆,夠我吃上一輩子了。難怪今天的宴會祁總要親自登門去請,我這個小秘書連傳話都不用呢。」  

    「喲,瞧這張嘴,」戚無艷頃刻笑靨如花,「把我捧上了天,又不忘替自己老闆說好話。李霽,你完了,放了一個間諜在身邊。」  

    「冤枉,我只是實話實說。戚總開句玩笑不要緊,李二公子若是當了真,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回頭,老闆若再不同情我,我就只好投靠戚總了。」我放開李霽的臂彎,輕輕搭在戚無艷的腕上。她竟然握住我的手笑道:「好,如果兩位老闆肯放人,我當然樂得將你網到身邊。這麼個機靈人兒,很投我胃口,紹,怎麼樣?割愛吧?」  

    未待祁紹開口,李霽已重新拉回我:「這有點說不過去,明晰,我今天是請你來替我充場面的。」  

    「是,二公子。」我故意將聲音放得很嗲,聽得我自己都忍不住哆嗦,「我陪您去跳舞,好不好?」  

    「這還差不多。」他玩笑的在我額際吻了一下,我突然有種鋒芒在背的感覺,順著感覺,我看見祁紹冷冷的陽光,他未再多說一句,但卻令我十分不舒服。  

    李霽擁著我下了舞池,關心地問:「你冷麼?」  

    「還好。」我雙手搭在他肩上,任他帶著我舞動。  

    「阿紹好像生氣了。」  

    「是麼?」  

    李霽突然笑道:「你呀,和曲姜一個樣子,不知道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  

    我疑惑道:「怎麼講?」  

    「你為什麼故意惹阿紹生氣?」  

    「我有麼?」  

    「怎麼沒有?」他帶我轉了幾個圈,擦過祁紹和戚無艷身邊,「顯然阿紹已經很不高興你陪我參加宴會了,你偏又說什麼要投靠戚無艷的話,你想要證明什麼呢?你很能幹?你隨時都可以跳槽?還是他根本就掌握不住你?」  

    「我……」我哭笑不得,「我根本沒這麼想過,今天陪你也是受曲姜之托啊。」  

    「曲姜,曲姜。」李霽苦笑,不再做聲了,滿臉的無奈,滿眼的掙扎和痛苦。  

    「對不起。」我安慰他。  

    他苦笑搖頭:「沒什麼,是我自找的,我明知曲姜這種女人是我掌握不了的,卻偏要去碰釘子。」他看著我,「愛上你們這種女人是很慘的,可惜,我情難自禁。」他一聲長長的歎息,帶著我第二次與祁戚兩人擦身而過。  

    我還能說什麼呢?我們默默以對,各懷心事,想到他剛說的話,自己也迷惑了。或許潛意識裡,我就是要證明他無法掌握我。不,不是的,我沒有要證明什麼,我只是本能地反應,我只是想把事情處理得圓滑一點,但我弄巧成拙了。  

    這種無聊又市儈的宴會,我本就不大喜歡,但有什麼辦法呢?一腳踏進商海,若要不被淹死,就要拚命的游。我堆起虛偽的笑臉在人群中穿梭,交談,假笑。哪些人來了、哪些人走了、哪些人說了什麼話、哪些人和跳過舞、哪些人和我喝過酒,我已記不大清楚。也許是酒喝多了,我迷迷糊糊的,心神有些恍惚。直到祁紹取走了我手上的高腳杯,將我帶進陽台,冷風一吹,我清醒了許多,才猛然驚覺,我一直在想他,想我與他之間困惑迷離的關係,只是尚未理出頭緒。  

    他低頭問我:「醉了?」  

    我搖頭,嗅到他身上各種混合的香水味,直覺地退了一步。  

    他上前一步,將我困在陽台的欄杆與他的胸膛之間:「怎麼?不喜歡我的碰觸?我認為你已經習慣了。或者你希望站在這裡了的是李霽?」  

    我撞進他雙眼,在暗夜裡那眸子晶亮閃爍,像午夜的兩顆星子,燦爛而遙遠。背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覺得到他的不悅。他身體緊繃,聲音冷硬:「怎麼不說話?」  

    我輕聲道:「你這種口氣,我會認為你在吃醋。」  

    他很大聲地冷哼:「我只是想提醒你,我們有過約法三章。」  

    「是,」我淡淡地,「那又怎麼樣?似乎你沒有遵守過的約定我也沒有必要遵守。」  

    他握住我肩膀的大手收緊,收得又狠又重,痛得我不停吸氣,他眼神閃爍不定,想要反駁我,又無言以對。良久,他挫敗地放開手,我也長長地吐一口氣,我以為自己要窒息。我輕輕動一動肩膀,痛得直咧嘴。  

    他額前的幾綹發垂落,遮住了眼睛,月光下顯得有些狼狽,聲音悶悶的:「對不起,弄痛你了。」轉身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肩膀火辣辣地痛,一定是腫了,莫名其妙的男人,佔有慾如此強烈,我還以為他夠冷靜,夠花心,看來我還是高估了他。輕揉了好一會兒,我回到宴會中,祁紹和幾個朋友開懷暢飲,笑得大聲且誇張,耍寶似的請每一位女士跳舞,直到戚無艷面色不悅,才笑著摟住她,當眾在她頰邊親吻,引得她又羞又惱又甜蜜。我隔著鮮紅的瑞士紅酒,見那個三十幾歲的女強人被祁紹的魅力迷得神魂顛倒,不由得笑著遠遠敬她。抬起手臂,肩膀又痛了。向李霽告辭,我準備先回去了,鑰匙插進車門,轉了半天都轉不開,一用力肩就痛。該死,男人都是這樣,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他如何風流都不要緊,他的女人卻連陪人參加宴會都不行。一隻手握住我的手,打開車門,我側過身,是祁紹。  

    他不看我,只是說:「你開車不方便,我送你。」  

    他打開另一邊車門,將我安頓好,自己坐到駕駛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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