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寵一生 第三章
    眼睫輕顫了幾下,唐定昂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刺眼得教他又再度閉上眼的光明。過了幾秒,在適應了光線後,唐定昂睜開微瞇的雙眼,並試著要坐起身。

    「給我躺好,不准動。」一個冷硬的聲音,以不客氣的語氣說道,同時以極大力道壓下唐定昂的肩,硬是讓他又躺回原處。

    唐定昂納悶地看向聲音來源處,然後,他見到了面帶慍色的余定宣。

    「狐狸,這裡是哪?」唐定昂一雙濃眉緊皺著,在眉心處打了個褶,看得出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醫院。」沉聲回答唐定昂的問題,余定宣臉色難看,有點像擺在美術教室的石膏:「姓唐的,你明明就不能打球,你居然還和我們一起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不要命?」或許是因為剛從昏迷中醒過來吧,唐定昂的腦子在此時像團漿糊,無法思考:「什麼不要命啊?你說什麼東西,狐狸,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昏過去了,你記得嗎?」泛白的唇抿成直線,余定宣給了唐定昂的腹部一拳:「姓唐的,我警告你,快點把你的大腦給我找回來,我不想跟一個毫無智商可言的白癡對話。」

    被人莫名其妙揍了一拳,唐定昂那漿糊似的腦子還是沒清醒半分,倒是怒火在瞬間高高竄起:「靠!死狐狸,你沒事揍我幹嘛!」他狂吼,完全無視醫院不得高聲喊叫的戒條。

    「我又不是沒事揍你。」冷冷看著狂叫不已的唐定昂,余定宣唇角微微牽動,眼中閃過一抹釋懷:「你自己說,你是不是有先天性的心臟病?」

    「我是有啊,這和你動手揍我沒有關係吧!」唐定昂還是很火,在見到余定宣冷冷的眼神時,他更火;同時,心裡也開始發毛,就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喂!死狐狸,把話說清楚一點啦,你沒事動手揍人做什麼?」

    「姓唐的,我問你,身上有心臟病的人,有沒有資格做激烈性的運動?」余定宣劍眉一挑,冷厲的眼神令人見了不寒而慄。

    「為什麼不行?我開過刀了。」唐定昂說得倒是理直氣壯的。

    「你以為開過一次白開的刀,你就能痊癒了?」余定宣的眼神冷得可和冰雪相比,籠罩在他週身的氣息,也足以將人凍成冰塊:「就我剛才向你的主治醫生,也就是你舅舅,詢問討論的結果,我們理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你的心臟根本沒得玩!而你,居然還有膽拿著自己的小命和我們在籃球場上廝殺?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吶,唐定昂。」

    「舅、舅……又沒說不能打籃球……」見到余定宣那種凌厲得像要剝了自己的皮的不善眼神,唐定昂的氣勢不由得矮了一階。

    「唐先生,定昂同學,請問一下,激烈性運動和籃球比賽的分別在哪?」余定宣嘴角勾起一個笑容,眼神冒火,看得唐定昂心驚膽戰。

    「差別在於我不覺得籃球比賽是激烈性運動啊……」唐定昂陪著乾笑,討好地看著火大至極時死黨:「狐狸,不要這麼生氣,生氣傷身體。」

    「你也知道要我保重身體,你竟然還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余定宣微微笑著,語氣卻像是暴風雪那般冰冷又狂烈:「誰准許你可以拿自己的小命玩?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死了,會有多少人難過?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再也醒不過來了,你舅舅要怎麼向你祖父母交代?這些事情,你到底想過沒有?你竟然能這麼不在乎地拿自己的命玩,你他媽的欠扁啊!」

    「我沒有拿我的命玩……」唐定昂氣弱的反駁,沒料到好友的反應會這麼樣的激烈,甚至連從不出口的粗話也罵了出來。

    「那請問一下,你那種行為不是玩命,那是什麼?」余定宣臉上的笑容極冷極寒,蘊藏無限怒意的眼裡,還有更深的擔心與憂慮:「難不成你要告訴我,你想見見死神長什麼樣,想看看他怎麼勾走你的魂嗎?」

    「拜託,這世界上哪有什麼死神?」對此一說,唐定昂是相當的嗤之以鼻:「都什麼時代了,死神?我還黑白無常咧!狐狸,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相信那種無稽之談吧?

    瞥了唐定昂一眼,余定宣露出了冷冽笑容:「我沒有理由不相信,我以前見過一個。」

    「少唬爛了!」唐定昂不信就是不信。

    「隨你怎麼說。」余定宣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唐定昂的信任與否:「對了,你也知道我玩塔羅牌玩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吧?在你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我幫你算了一下。」

    「哦?有沒有算出我啥時會掛啊?」唐定昂嘲弄的笑看余定宣,當他在亂蓋。

    靜靜看著唐定昂臉上的表情,好半晌,余定宣露出一個介於陰險與詭譎的匪類微笑:「定昂,你會犯桃花。」

    「桃花?」唐定昂的嘴巴張得老大,一臉蠢樣,根本沒想到余定宣的答案會是這個:「你說的桃花是指?」

    「就是桃花運。」余定宣非常欣賞唐定昂此時此刻的蠢樣:「把嘴巴閉上吧你,小心灰塵全飛進去。」

    「你是說,我最近會遇上女人?」唐定昂皺眉,對此相當的不滿意;這次的發作,他鐵定要住院觀察,這樣已經夠倒楣了,如果再多一個女人來煩的話,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不,不一定是女人。」余定宣臉上的笑容賊透頂,怎麼看怎麼奸詐狡猾。

    「那是什麼?桃花運不就是代表著會有女人運嗎?」唐定昂不懂余定宣臉上的笑容為什麼會那麼詭異。

    「一般而言是這麼說沒錯,不過,用在你身上的話,那——就不一定是女人了。」余定宣微笑地拍拍唐定昂的臉,先前的不悅煙消雲散,就像是從沒發生過這檔事一樣。

    「你什麼意思?」唐定昂愈看余定宣的笑臉,愈覺得他不懷好意。

    「你不一定會遇上女人,但是,你一定會遇上一個禍水。」余定宣終於良心發現的公佈謎底:「絕對。你,唐定昂,一定會因為這一次的住院而遇上一個你命中注定要遇上的禍水。」

    「啥?」唐定昂還是不懂余定宣到底在說什麼:「什麼禍水不禍水的,唉唉,狐狸,你少咒我,我的運氣才沒那麼背。」不管懂不懂,他還是堅持初衷:「還有,不管你玩的是什麼塔羅牌還是蟑螂牌的,反正我不信就是不信,你不要在那邊危言聳聽。」

    「隨你。反正,我已經盡了我身為朋友的義務了。」余定宣一聳肩,表情蠻不在乎:「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這一次,如果不是你出事,我不會隨便幫你算。占卜是洩露天機,這是逆天,所以,每替人占卜一次,我就會折壽一點,也所以,這種虧本的事我不會再做下一次。」語畢,他轉身要走。

    「你去哪?」見余定宣似乎要走人,唐定昂連忙叫住他。

    「你醒了,我和你的帳也算得差不多了,我得回去學校上課。」余定宣伸手拍拍唐定昂,就像在拍一隻大狗似的:「放心,晚點我還會再過來一趟,翔引也會過來,你就在這裡安心養你的病,直到你舅舅准你出院,知道沒?」

    「別拍我的頭!」對於余定宣的交代,唐定昂的回應是火大地拍開那隻大手:「喂,狐狸,有件事……」囂張的氣焰突然降低了不少,唐定昂看來有些欲言又止。

    「什麼事?」收回被人拍紅的手,余定宣微彎身地望著唐定昂的臉,有些納悶向來直來直往的人,為什麼會突然變得吞吞吐吐。

    「住院的事……我爺爺他們應該還不知道吧?」看著余定宣的眼睛,唐定昂的表情擔憂,非常不希望一手帶大自己的祖父母知曉他被人抬到醫院。

    「還不知道。不過,要是你的狀況一直都沒有辦法好轉的話,就只好通知他們老人家了。」露出一彎純粹的微笑,余定宣安慰般拍拍唐定昂的肩:「別想太多,只要這次檢查沒檢查出什麼大問題的話,你爺爺他們不會知道你住院的事。」

    「還會有什麼更大的問題?」對於這種說法,唐定昂嗤之以鼻,露出一抹笑:「這個身體已經有個大毛病了,怎麼可能還會有更大的毛病。」

    「這就對了。」微微一笑,余定宣的眼裡有著淡淡的溫柔:「好了,我要回學校了,晚點再找翔引一起過來。」語畢,他一旋踵,緩步走出病房。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病床,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病房——目光所及,肌膚所觸,全是白色,全是逼得人就要發狂的白色!

    印有醫院名稱字樣的床單上,坐著一名少年,一名陽剛味極重的少年;濃黑有型的眉,深邃狹長的眼,高挺筆直的鼻,厚薄適中的唇——這樣子的五官,構成了一張狂狷傲然的俊帥臉蛋,然而,最教人轉不開目光的,並不是他五官排列之搶眼,而是他身上所散發的野性與不馴。簡直就是未經馴化的猛獸。

    少年名為唐定昂,在半個月前橫著被人抬到醫院後,他到現在還沒有踏出醫院半步,每日每日,他都在各項精密檢查與吃、睡中度過。

    雙手抱胸,兩眼上望,眼白翻出的唐定昂,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早已看膩看煩的天花板。

    陽光自窗外射入病房,讓飄浮在空中的塵埃無所遁形。看著那些懸浮在空中的粒子,唐定昂的心情更加浮躁。

    媽的!無聊斃了!這種一點意義也沒有的日子,到底還要持續多久?

    烏黑深邃的眸子裡,怒火熠熠,負面情緒一層堆疊著一層,眼看就要突破最後臨界點。

    該死!他到底還要在這個鬼地方待多久?舅舅那混蛋,不是說幾天就可以放他回去了嗎?現在都十幾天了,為什麼他人還在這裡?

    去他媽個蛋啊……再繼續待在這種鳥地方,他就算沒病也會被關到有病!

    你……想離開嗎……?

    一個溫溫柔柔的嗓音,伴著一聲輕歎幽幽問道。聲音輕柔似風,卻聽不出是男是女,倒像是小孩子才有的童音。

    誰?

    錯愕地由自己的思緒回過神來,唐定昂左右張望著,卻連個陌生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該不會足他妄想過度,終於產生不該有的幻聽了吧?

    雙眉緊蹙,在以雙眼來回巡梭整間病房都見不到半個人後,他,唐定昂,下了這麼樣的一個結論。

    你想離開嗎?

    軟軟聲音又再度響起,迴盪於唐定昂的耳中。這一次,這個聲音沒有歎息,但,添了抹淡淡的憂愁。

    哇咧!在搞什麼鬼啊?為什麼聽得到聲音卻看不到半個人?難不成是……唐定昂在此時冒出了一身的冷汗,陣陣寒意自背脊處竄起。

    媽的!該不會真的是那種東西吧?住這病房這麼久了,他和那種東西應該是井水不犯河水吧?拜託,他可不想和它們認識,他天生就是對那種東西一點辦法也沒有,一點都不想和那種東西打交道。

    請你回答我好嗎?

    聲音又幽幽飄來,讓唐定昂的心涼個徹底。

    回、回答什麼鬼啊!

    唐定昂不由自主地將身體向後挪了挪,在心中不滿咕噥。

    不是回答什麼鬼,是回答我的問題。

    輕柔聲音裡,憂愁少了大半,和煦地回應了唐定昂心中的咕噥。

    媽、媽呀喂!真的見鬼了!

    唐定昂的十指將身下的米白色床單抓得死緊,以防自己一個不小心會丟臉地掉下床去。

    我……我不是鬼啦……

    那聲音像是有滿腹委屈的輕聲為自己辯解,讓聽到的人會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不是鬼?那是幽靈還是妖怪?

    唐定昂這時忘了害怕,開始思考起這個根本無關緊要的問題。

    喂……

    那個聲音喚了聲,但,半點也喚不回唐定昂遠揚而去的心神。

    那個……

    軟嫩聲音現在因唐定昂而顯得焦慮,又再度喚了他一次。

    「別吵我,我正在想事情。」唐定昂不耐地擺了擺手,簡直像在趕蒼蠅。在旁人的眼裡看來,他活脫脫是個自言自語的瘋子。

    我不是鬼,不是幽靈,也不是妖怪啦!

    輕柔的嗓音提高了音調,聽來有些激動。

    不是鬼,不是幽靈,也不是妖怪……那到底會是什麼鬼東西——等一下!

    為什麼他心裡在想什麼,那鬼東西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鬼東西到底是什麼鬼啊!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神經大條,遲鈍如恐龍的唐定昂,直到此時,直到此刻,才發現了不對之處。

    我才不是鬼東西……

    雖然帶著哭腔的抗議聲一點氣勢也沒有,但仍是令唐定昂嚇了一跳;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軟軟哭調弄得不知所措。

    「喂、喂,搞什麼鬼,你該不會是……哭了吧?」最後的這三個字,唐定昂說得最為無力,非常不希望自己得到肯定的回答。

    才沒、沒有……

    欲蓋彌彰大概就是這個聲音目前的行為。

    「不管你人現在在哪裡,立刻給我出來!」唐定昂沉下了聲音,不爽抽泣聲霸著自己耳朵不放:那聲音讓他有種抓狂的衝動——他討厭哭聲,更恨掉不完的眼淚!

    四周靜寂,沒有一點聲音。

    唐定昂不爽地皺緊了眉毛,死不承認自己正為了那個消失的聲音擔心。

    十秒過後,室內還是維持最高品質——靜悄悄。

    「喂!你人到底在哪?」等無可等,唐定昂恨恨出聲,語氣粗魯,一聽就知道他問得相當的不情願。

    一根指頭,輕輕戳了戳唐定昂的肩。

    唐定昂自然地回過頭,一扭頭,他立即感到不對勁。

    後面可能會有人嗎?他背都已經全部靠在枕頭上了,哪來的地方讓人擺?

    雖然想到了這點,但,唐定昂仍是往自己的正後方看去。

    「喝!」一聲訝異的低呼自唐定昂的口中逸出,他結結實實的給嚇個正著。

    他見到了一團黑色的布,喔,不對,是一個全身包著黑布的東西,而那東西,正從床單中慢慢浮現,沒幾秒便坐到他的身邊去,

    「你是誰?」唐定昂驚魂未定地盯著坐在身邊物體,眼裡有戒懼也有好奇,很懷疑這團黑布到底是不是生物。

    「你好,初次見面。」一身黑的人跳下了床,立在床邊,恭敬乖巧地向唐定昂鞠了個躬:「請你多多指教。」

    確定了黑色布團裡包的似是人形,唐定昂鬆了一口氣,不過,那團黑布的多禮,讓唐定昂感到渾身不自在:「這裡不是日本,你別來這套,你只要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生物就好。還有,把那個將你包得像個肉粽的斗篷脫下來,不然,我看不到你,只看到那團布。」

    「好的。」一身黑的人點點頭,抬手掀開幾乎遮蔽住整張臉的篷帽,接著他抵首解開排扣。

    「你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唐定昂皺起濃眉,瞪著眼前的人瞧。

    「我說過我不是什麼鬼東西了!」斗篷之下是位面貌清秀的白衣少女……呃,也可能是少年——

    正在高聲抗議的人兒,有著一頭炫藍似冰的長髮,一對尖尖的耳朵,一雙霧紫的眸色,除此之外,他還有著奇異的穿著,胸前甚至掛著一個鐮刀造型的頸鏈;不管怎麼看,眼前的人都不像個人類,反倒像是那種虛幻世界裡才會出現的妖精類產物。

    妖精?

    唐定昂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了。他、他不是對那種虛幻的東西最嗤之以鼻嗎?他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會認為眼前這個東西,是個妖精之類的生物?他該不是住院住到腦袋壞了吧?

    「我也不是妖精。」立在唐定昂面前的人搖了搖頭,面帶微笑:「事實上,我是死神。我是一個實習死神。」

    「實、習、死、神?」唐定昂一字一字的重述自己方纔所接收到的訊息,懷疑自己聽錯了。

    「對。」自稱是實習死神的小傢伙,面帶淺笑地點頭。

    直勾勾看著眼前那一雙薰衣草色的眸子,唐定昂沉默了。但,過了三秒,定格在原位的他有了動作。

    他先是閉了閉眼,接著,他抬起雙手揉按著自己的太陽穴,最後,他一把拉起薄被悶頭就睡。

    他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想離開醫院才會做這種荒誕不經的夢!真糟糕,沒想到他胡思亂想的症狀竟然嚴重到這個地步……完了!等他醒來之後非得和舅舅好好的談一談才行。

    唐定昂非常、非常、非常的篤定自己目前身陷夢中。

    「你不是在做夢啦!」個頭小不隆咚的實習死神讀到了唐定昂的心思,泫然欲泣地抓著他的手臂猛搖:「我真的是一個實習死神,你不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唐定昂抽回了自己被人搖晃的手臂,更縮入被窩:「如果我現在不是在做夢,那我一定是瘋了,我寧可相信我在做夢。」他悶悶地回道。

    「可是你真的不是在做夢啊,我是真實存在的,你真的不是做夢,也不是瘋了。」實習死神淚眼汪汪,委屈的模樣教人忍不住心憐。

    這個夢還真不是普通的囉嗦!他怎麼會夢到這種詭異的生物?

    翻了個白眼,唐定昂蹙眉在心中咒罵不停,心火狂燃。

    「嗚……嗚嗚……」一抽一抽的輕泣聲有愈來愈大聲,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

    唐定昂握緊了拳,半分鐘後,他的耐性告罄。

    非常火大的一把掀開薄被,惡狠狠瞪著噪音製造者,吸了口氣後,唐定昂暴吼出聲:「夠了吧你!給我安靜點!」

    被暴龍吼震得一句話都不敢吭的淚人兒,用一雙純潔無邪的紫水晶瞅著眼前冒火的恐龍,表情相當無辜。

    「不管你是什麼東西,都得聽我的,因為這是我的夢境,明白了沒有?」唐定昂的雙手按在小傢伙的肩上,表情兇惡:「不准哭了,再哭,我會扁你扁到連你媽都認不出你來。」

    「我沒有媽媽……還有……這真的不是夢……」小傢伙可憐兮兮地吸了下鼻子,豆大的淚滾出眼眶:「請你相信我嘛,你不是在做夢……我是真實存在的!」

    「不是做夢的話怎麼會冒出你這種鬼東西?」唐定昂擺明了不信小傢伙所說的任何一個字。

    「我說過我不是鬼東西了!我是實習死神!死神!」聽到『鬼東西』這三個字,小傢伙的情緒變得相當激動,氣得揮動雙拳大聲抗議。

    「不可能,這個一定是個夢。」唐定昂說得斬釘截鐵,一點也不打算妥協:「就算你真是個死神好了,但是有哪個死神會長得這麼像妖精?一點說服力也沒有。」他的眼神相當不屑。

    「我會長得這樣子是因為我還只是一個實習死神,等我升格成正式的死神之後,我看起來就會像個男人了!」小傢伙氣鼓鼓地瞪著自己眼前這頭冥頑不靈的恐龍瞧,大眼努力的想瞪得兇惡一點。

    「嘎?你是男的?」唐定昂皺眉,表情訝異外,同時也很懷疑這句話的可信度。

    「我本來就是個男的!」性別遭人質疑,小傢伙的情緒更加激動了:小小的拳頭,在半空中揮來舞去的,只差整個人沒撲到唐定昂身上。

    「那你還真夠娘娘腔。」唐定昂非常坦白且直接地說出心中的話來,一點都不加以修飾:「愛哭得要命,聲音尖尖高高的,個子又小,還留一頭長髮,說實在,你怎麼看都不像個男的,你比女孩子還要更像一個女的。」

    「你管我!等我升格成為正式死神的時候,我就會徹底脫胎換骨了!」小傢伙脹紅了臉,倨傲地撇開頭,雙手抱胸,看來氣壞了。

    「是是是,你說的都是。」唐定昂敷衍到家地擺了擺手,翻身再接再厲說道:「好了,我該休息了,沒空和你這個夢的產物在這邊鬼扯淡,晚安。」

    「喂!先別睡啊!你還沒有相信我,怎麼可以睡!喂!喂!」清清脆脆的抗議聲與不痛不癢的小拳頭,如毛毛雨般密密落於唐定昂裹在被下的昂藏身軀。

    「你到底有完沒完!」被騷擾得想揍人的唐定昂,不耐地翻身以正臉面對小傢伙,兇惡如猛獸的眼瞪著一臉無辜老實的他:「我還想睡覺,你如果要待在這裡最好給我安靜點,不然我一定會動手痛扁你一頓,聽清楚了沒有!」

    怒不可遏的猛虎發出了可怕的長嘯,吼得小兔子當場變成木頭,尖尖的一雙耳朵嗡嗡作響。

    「……聽清楚了……」小傢伙百般委屈地點了點頭,識相的乖乖縮到一邊的椅子去。

    滿意地露齒一笑,唐定昂的身子轉了個向,很快進入夢鄉……

    好凶的人類……人類不是都很怕死的嗎?為什麼這個人類一點也不怕他這個死神,反而想動手扁他?

    坐在椅上,自稱實習死神的小傢伙雙手托腮,一臉困惑地望著沒幾秒就睡死了的唐定昂,百思不解。

    甩甩頭,小傢伙彈個指,一本厚重的精裝書籍便出現在他的掌心,差點讓他重心不穩地摔下椅子去。趕忙用另一手抱住書,這一次,小傢伙整個人向後仰倒。

    好不容易讓自己坐正了之後,小傢伙的指尖再度摩擦,此時出現在他手中的,是一隻羽毛筆。

    露出一彎甜甜的笑容,小傢伙翻開書頁,一面自言自語,一面寫下一句又一句不屬於人類世界的文字:「人類,名字……還不知道……性格……思,兇惡、暴躁、沒有耐性、逃避現實……特色嘛……聲音大、很高、黑色眼睛、短髮……啊!對了對了,還有暴力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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