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鴻開輕推開房門,準備好面對一室的空寂冷清。
很意外的,希亞房裡並沒有人去樓空的寂寥。字紙簍是半滿的,書桌上散放著紙筆,床上的棉被被踢到一邊。整個房間看起來就像主人剛出去,而且隨時會回來一樣。
但他卻很清楚地知道,希亞走了,整整有七天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夏綠蒂來訪的那個晚上,他是氣瘋了,口不擇言地說了一堆不經大腦的話。因為他受不了聽到自己深愛的女人是為了錢和他在一起,受不了向來不輕易動情的他竟會愛上一個拜金女郎,她的好、她的付出、她的在意全是裝出來的,他受不了!
丁鴻開踱出希亞房間,睹物思人實在太難過,而更讓他生氣的是,他想她想得快瘋了!他一點也不想承認,他對她的愛絲毫都沒減少,為了這麼一個不值得的人,他氣自己竟然還如此的死心塌地。
他的視線飄向餐桌,那個熟悉的藍色絲絨盒躺在桌上,下頭還壓著希亞留的紙條;一切仍舊原封不動,和她走時一模一樣。
丁鴻開輕撫著絲絨盒滑軟的外表,再看了一次紙條上他幾乎已經倒背如流的內容──
我一直不覺得我們的愛情夠堅強,但也從未想過它竟會這麼脆弱,甚至不堪一擊。
我曾想過有一天能信心十足地為你戴上它,但是顯然等不到那一刻了,相信你也不會願意的,不是嗎?你已經相信了你心中的事實,不管我說什麼都會顯得虛偽造作,那麼,我想我再留下來,也只是徒增彼此的困擾。
或許我有些過分灑脫,但絕對不是無情,更不是卑鄙小人之流──即使你已經如此認定了。所以,我只能說──
我愛你。
保重、演出順利
希亞草
P.S.:很抱歉,我真的想不出來為什麼。
希亞是在一個下大雨的午後走的。當他注意到她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到舞坊陪他練舞,回到家時就發現了餐桌上的盒子和紙條。大雨擋掉了攘擾的人車聲,留下丁鴻開在自己的世界啃噬心傷。
他沒想過要她走的,即使在鄙視她到極點的時候,他仍然不自覺地在心中計畫著,她見到他的作品會有多高興、他們共同生活的未來。在他的潛意識中,這一切都將會過去,他要的不是其他任何人,他只要艾希亞!
只要她告訴他「為什麼」!
如果不是為了錢,她「為什麼」要愛他?
這些日子以來,丁鴻開想通了,就算希亞真是為了錢才來接近他、愛他,他還是愛她、要她,他相信終有一天他會贏得希亞真正的愛,只要他們一直在一起。
而她卻走了!
但他能怪她嗎?看看那段時間他是怎麼待她的,一有機會就冷嘲熱諷不說,每天練舞的時候,還在希亞面前和夏綠蒂眉來眼去,做出種種親暱的動作。
丁鴻開懊惱地甩甩頭,從他知道希亞是復健師的身份開始,他就沒有做對過一件事。但是她為什麼一句辯解、一句反駁都沒有?他會聽她解釋啊!難不成她是心虛、是真的羞愧?
思及此,丁鴻開的怒氣又被挑起來了。
這時門鈴聲很不是時候地響了。
如果是希亞,他倒要聽聽她有什麼說詞。丁鴻開倨傲地想著,但腳下急切的步伐卻洩漏了他的期待。
結果,很可惜也很出乎人意料的,來人是艾詩亞。
兩張滿是敵意的臉對峙著,雙方都不樂意見到彼此。
「是你那作賊心虛的姊姊要你來的?」丁鴻開鄙夷地問道。
「我要用車,我姊說還停在你這裡。還有,不懂愛情的人少自以為是,假裝清高。你根本沒資格說話。」詩亞可不會讓別人白白欺負自己的姊姊。
「拿了錢就能談情說愛的人就懂愛情了?我看假裝清高的人是她不是我。」他不屑地說。
「你少血口噴人了!我姊收費比別人高沒錯,但那是因為她花了許多時間、精力去瞭解病人、關心他們的需要。你以為心理顧問這麼好當?希亞拿這些錢受之無愧!只有你這個不知感激的人,用那種齷齪下流的想法給她亂按罪名。她替你花了多少心思你知不知道?當你整天四處遊蕩,逛街泡酒館的時候,她一家一家醫院跑,替你找最好的設備。你以為你是誰,復健室還能和別人隔離開來?她名為幫你做復健,結果從管家、秘書、司機、心理醫生到你出氣的對象無一不包,你卻為了她拿的一點點合理酬勞竟質疑她的愛。我姊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這個混蛋!」詩亞實在氣不過,她本來還可以繼續罵下去,只是剛好氣不夠用了,只好停下來喘口氣。
沒錯,她是沒有任何理由愛他。丁鴻開在心裡苦澀地想著,臉上的神色僵硬。
「她將她的工作做得很成功。」他頗不自然地吐出結論。
「到現在你還在堅持希亞做的全是為了工作?」詩亞用像看絕症病人的同情眼光看著他,「你真的不夠愛她、不夠瞭解她。」她搖搖頭,懶得再對這頭死騾子做任何努力了。「和我去停車場開車吧,我不會比你更想看到我站在這裡的。」
丁鴻開一語不發地關門落鎖,和詩亞一起搭電梯下樓,兩人之間的氣氛很沉悶、僵硬。
「希亞……她……還好嗎?」別了半天,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你還知道要關心她?」詩亞斜睨了他一眼,「-你的福,沒餓死也沒凍死。至於她的心裡怎麼樣……」她聳聳肩,「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姊姊這麼消沉過。」
「她……提過什麼時候回來嗎?」
「丁鴻開,你真的很過分耶!」詩亞突然憤怒地吼著,「我姊姊沒有做錯任何事,她待在你身邊是因為她愛你,她『要』陪你。請你搞清楚,她對你沒有任何責任或義務要負!你把她逼走再回頭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她回來幹什麼?低頭向你認錯?向你這只遲鈍、混帳又不知感激的豬認錯?」
詩亞氣炸了似地衝向白色March,坐進車裡立刻發動引擎,待丁鴻開和管理員打過招呼,正好看見她揚長而去。
他比較過分還是她?他竟然在斤斤計較這種問題。丁鴻開覺得腦子混混沌沌,靈魂已經被抽離身體,去找那命定的另一半去了。
他心不在焉地步出電梯,站在自己家門口,才發現身上根本沒帶鑰匙。他不假思索地去掏門旁的消防送水管,挖出一大串預備鑰匙。
他也不開門,呆愣地看著手中那一大串亮晃晃的鑰匙。那是希亞留的。
他還記得她藏那串鑰匙時,笑著對他說:「我把它放在這裡,你不要忘記,該找的時候要記得找,不要傻傻地把自己關在門外。」
☆☆☆
希亞裹在厚厚的棉被裡,外頭呼呼的風聲和房裡收音機小小的音樂聲相應和著,夜很深,但她了無睡意。
她翻了個身,這是她從小睡到大的房間,房裡的一切都是陪伴她一起長大的,該是很熟悉、很溫馨、很容易入睡的地方,但她就是睡不著。
不知道阿開現在在幹什麼?
艾希亞,別傻了!別再朝思暮想那個負心的大混蛋了。希亞第N度提醒自己。
回家裡住了好一段時間,她深深體會到「家是避風港」的真正意義。向來嚴肅沉默的父親和溫柔的母親,似乎在她平靜的外表下看出了些什麼,卻又都體貼地按捺住不拿問題煩她,讓她一個人有足夠的空間好好療傷止痛。希亞真的很感激父母一直以來對她的瞭解和包容。
而她顯然是個很失敗的人,尤其是個失敗的情人。
但說老實話,希亞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裡做錯了。
她對阿開還不夠好嗎?還是她對愛情表達得還不夠多、不夠深切?不然何以他會那麼輕易地動搖了原本篤定的真心?
他是個看重愛情而且深情的人,若非對愛情本身有重大質疑,他是不會如此輕易變心的。
丁鴻開問她為什麼會愛他?
為什麼一定要有「為什麼」?她就是喜歡照顧他、喜歡和他相處、喜歡看他在舞台上散發迷人自信的風辨、喜歡他的孩子氣、喜歡他的霸道、他的溫柔……天知道為什麼?
而他卻拿這一點來大作文章,嘲笑她、諷刺她,和夏綠蒂眉來眼去地打擊她。他千方百計地逼走她,就只因為她說不出「為什麼」愛他。
希亞不得不對自己承認,她愛上的是個不折不扣的超級大混蛋。
唉!想這麼多有什麼用?反正一切都已經結東了,不是嗎?希亞又翻了個身,賭氣地望著天花板。
該是她計畫下一步的時候了。前幾天收到大學好友凱欣的喜帖,她在美國找到老公了,信上還提到她現在任職的醫院復健科有幾個難纏的case,問希亞有沒有興趣接下來。
希亞認真地考慮過,她的工作本就不常留在台灣,所以沒有家人擔心的問題,她也並不是那麼堅持只幫舞者做復健,凱欣提到的小男孩和車禍的電影明星,聽起來都很有挑戰性,但是……她真的捨得嗎?
這是早上丁鴻鈞問她的,你真的捨得嗎?
捨得什麼?捨得離開阿開那麼遠?捨得再也不和他通音訊?愛得那麼深的人,捨得嗎?
她回想起早上,意興闌珊地出來見老媽說的那個「找你的大帥哥」,並沒有想到來人會是丁鴻鈞,但她倒也沒有很驚訝。
她應他之邀陪他出去走走,隨即淡淡地開了口,「說吧,你打算怎麼報復我?」
丁鴻鈞先是怔了一下,才淺淺地笑了笑,「你做了什麼傷害阿開的事了嗎?」
「據我看來是沒有,但是他不卻這麼想。而我猜──」希亞拖長尾音,側頭看他一眼,「你也不這麼想,否則你也不會出現在這裡。我有哪裡說錯嗎?」
「完全正確。一開始我的確是這麼打算的。」丁鴻鈞攤攤手,絲毫不加以否認。
「一開始?怎麼,你改變主意了?」
「事情很明顯,受傷的人是你,不是我的笨弟弟。」
「你錯了!」希亞立刻否認,「我是受雇來替丁鴻開做復健,卻不擇手段騙取他的感情、出賣自己肉體以達目的的壞女人。他的滿腔熱愛被我破壞殆盡,他遍體鱗傷,你該用盡辦法把我碎屍萬斷才對。」她氣沖沖地說完話別過頭去。
丁鴻鈞靜靜地陪她走了一小段,見她氣消了才開口,「我弟弟真的很笨、很混帳,是不?」聲音裡滿是同情。
希亞直視前方,沉默不語。
「但你還是愛著他。」這是個肯定句。
「我像是那種白癡嗎?」希亞的反應是立即的。
「別急著否認,我還沒說完。」丁鴻鈞不疾不徐地接下去說:「阿開也還愛著你。」
希亞瞪大眼睛看著他,「現在的生意人,都像你這麼浪漫、不切實際嗎?」
「相信我,我再現實也不過了。」丁鴻鈞不理會她的揶揄,「我知道阿開真的傷你很深,但是以一個做哥哥的立場,我還是很自私的,希望你再多給他一些時間。」
「你又弄錯了,丁鴻鈞。不肯給時間的恐怕是丁鴻開,不是我能決定的。」
「不。」丁鴻鈞堅決地搖搖頭,「阿開的腦筋不清不楚的,而你才是清明的一個。你得給他點時間把整件事搞懂。」
「為什麼?」換希亞問「為什麼」了。
「因為我不想看見自己的弟弟有一天痛不欲生,在他好不容易掙脫一場劫難之後,我想你更不願意;你對他的愛,絕對不比我的少。」
這回希亞沒有否認,只是沉默地咀嚼他的話。
「至少去看他這場嘔心瀝血的表演。」丁鴻鈞從西裝口袋裡掏出票給希亞。「他嘴上不說,其實心裡最希望到場的人是你。他這場舞,大半也是為你跳的。」
希亞看著手上的票發了好一會兒呆。「他……現在還好吧?」
丁鴻鈞苦笑地搖搖頭,「若是不瞭解阿開的人,會覺得他現在再好也不過,整個人精力充沛得過分,一天可以練上十幾小時的舞,外加源源不斷的創意。可是熟悉他個性的人都會覺得害怕,他已經沒有笑容、沒有喜怒哀樂,好像人生就只有練舞一件事。除了比車禍過後那段時間正常些外,我實在看不出他好在哪裡。」
「趕走了我這個叛徒,」希亞強迫自己硬起心腸,「他應該會愈來愈得意、快樂才對。」
「別自欺欺人了,希亞。」丁鴻鈞一語戳破她的偽裝,「你比我更清楚,他正在受理智和情感的雙重折磨。你得給他點時間,讓他自己想通,他自會回頭找你認錯的。」
「如果我不呢?如果我執意繼續我自己的人生,決定拋開這一段呢?」
「你捨得嗎?希亞。」丁鴻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當然捨不得啊!
希亞又翻了個身,趴在枕頭上,讓滑落的淚水自動消失在柔軟的棉布中。
阿開,你為什麼就是那麼頑固、那麼盲目、那麼執拗呢?可是我還是愛你,真的真的愛你啊!
傻阿開!希亞入睡前輕輕低喃:「我就是愛你,只是愛你嘛……」
☆☆☆
隨著春天的開始,丁鴻開歷經重重波折、眾所矚目、多方期許的復出代表作,即將正式在國家劇院登台演出。
首演的前幾天,丁鴻開成了各家媒體追逐的中心,除了這位大師級舞者的新作佔滿各大報藝文版之外,記者感興趣的事還包括他戲劇性的消失與復出、舞碼中女主角和他似有似無的八卦傳聞,以及那位傳說中替丁鴻開治好雙腿、他真正心之所繫的情人。
希亞也在這個時候回到台北,暫住在自己的小公寓中。為什麼說是暫住,原因很簡單,她只打算待到看完丁鴻開的首演。
她看開了,在一個多月的心情沉澱之後,她又漸漸能抓回原來對愛情的那種隨緣的態度──即使是現在,難忍激動地撫著佔了報紙四分之一版面的他的側影,她仍不會改變初衷。
她已經接下了紐約的復健case,一切等到丁鴻開首演結東,她就要飛往美國展開新生活。
同一個時刻,丁鴻開也正啼笑皆非地看著關於自己的報導。他都不知道原來夏綠蒂是他的地上情人,而希亞是他的地下情人,而他復健的過程,則變成了地上和地下情人的爭奪戰。這位「消息靈通人士」不知道是誰,真該叫他去寫小說才對。
不,他們都錯了。丁鴻開在唇邊泛起淺淺淡淡、溫柔的笑意。沒有人真正探知希亞的存在,更沒有人瞭解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連他自己都差點遺忘了。
但是現在他明白了,沒有人比希亞更愛他、為他付出更多,從詩亞的當頭棒喝、從米契爾自法國遠道而來,他親口問出的約定內容──她可以拿了錢一走了之,也可以動用丁氏的資源來壓制他,但她都沒這麼做──以及許多他倆相處的點點滴滴,他為自己曾有的懷疑感到荒謬可笑。
復健的那一段將是永遠屬於他們兩人最私密、最珍貴的記憶。他要將自己重生的成果──這場舞,完完整整地獻給希亞。他知道她會來的,而他將在慶功宴上再度對她表達愛意。
他是這麼的確定她就是會在那裡!
每回丁鴻開需要希亞的時候,她不都在那裡嗎?
☆☆☆
空前的大成功!
希亞噙著淚珠,望著舞台上壯麗的最後一幕。交纏的人體構成複雜的網狀,在撼人的樂聲中,男女主角破網而出,象徵光明戰勝黑暗以及一切事物的新生。
樂聲停止後有數秒鐘的沉靜,全場觀眾仍震懾在前一刻的景象中無法自己。突然由幾個角落爆出掌聲,漸漸地,掌聲彙集得愈來愈密集、熱烈,最後整個劇院的觀眾一致起立鼓掌,喝辨、歡呼聲也此起彼落地交織著。
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他證明了他能站起來,重生、復活了!
希亞圍繞在四周感動、激動的人群中,跟著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拍紅雙掌,望著舞台上領著眾舞者謝幕的丁鴻開,洋溢著滿心的驕傲和摯愛。
第三次謝幕之後,丁鴻開與舞者終於完全退至幕後。
希亞歎了口氣,跟著人潮往出口移動。她極想再見阿開一面,和他一起分享這一刻的滿足與榮耀,以及未來的每一次盛況,但他不會樂意的,而她的自尊也禁不起再一次的打擊了。
終於明白了所謂永遠的愛情,不見得是能長相廝守的。她會將他永遠收藏在心中最溫柔的角落,畢竟這真的是很美很美的一段。
希亞抬眼最後一次望向後台的方向,毅然旋轉腳跟,沒入散場的人潮中。飛機是不等人的。
丁鴻開收到那封短函的時候,是身在鬧烘烘的慶功宴現場,他不是很專心地回答記者的問題,銳利的眼光朝四面八方掃射,認識的、不認識的,該來的、不該來的,所有人全都到齊了,就是不見他最想見的那一個。
他放在口袋裡的手捏緊了小盒子,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倚著餐檯端著酒杯的修長身軀僵著,但沒有人看得出他現在是又緊張又著急。
希亞為什麼沒來?她是愛他的,不是嗎?
端著酒杯的侍應生遞給他一個信封,「丁先生,經理說這是有人-他交給你的。」
丁鴻開伸手接過信封,以為又是某個名流巨賈的恭賀或邀請函,他不在意地打開封口,一張小紙片飛出來,他及時伸手接住,瞄了一眼,是美國加州迪士尼樂園的門票,只有一個人會送他這樣東西!
丁鴻開急急地掏出信封裡另一張紙──
阿開:
希望信和門票都已經很順利地交到你手上了。
你成功了!這真是一場完美的演出,你不愧為天生的舞者,我以自己伴你尋回這項本能為傲。
你拾回了自己的生命,我也將迎向自己的天空。抱歉!曾經承諾過不會錯過你任何一場舞,看來要食言了。
真的遺憾我們以這樣的結果收場。
可能是我比較笨吧,至今還是想不出究竟「為什麼」我愛你,只想到證明我愛你的方法。
生日快樂!阿開。我記得是明天。
希望你在迪士尼樂園玩得盡興!
再寫下去飛機就要飛走了,所以──
保重
永遠愛你的希亞
一旁的記者逕自問著,完全無視丁鴻開發白的嘴唇和瞪著信紙快噴火的眼睛。
「丁先生,請問你對未來有什麼新的計畫──」
話還沒說完,丁鴻開一把推開他,衝向人群。
「車鑰匙給我!」他找到米契爾,催命似地說。
「你要做什麼?」米契爾邊掏鑰匙給他邊莫名其妙地問道。
「去機場!」丁鴻開奪下鑰匙,朝宴會廳大門奔去。
「你去機場幹嘛?正式的記者會再十分鐘就要開始了呀!」米契爾在後頭追著喊,整個大廳已是一片騷動。
「你去應付吧。」丁鴻開頭也不回。「就告訴他們,我追人去了。」他頓了一下,語氣堅決地說:「我去追我這一生最重要的女主角!追不到她,我這輩子再也不會跳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