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馴夫 第十章
    他冷酷的話將柳含蕊帶回了永無盡頭的惡夢,六年前的一切在眼前浮現。

    怒火有如岩漿般在胸中奔騰,復仇的慾望在血管裡流竄,可是為了他身後的那群人,她得先忍一忍。

    「你是何時認出我的?」她裝做平靜的問。

    「在你對著我手臂上的圖騰發愣時。」方寒拓突然向前,抓起她的下巴,對著她的眼睛說:「我想你也已經認出我了,並且在等待向我報仇的機會,對不對?現在我送上門來了,六年前你就該是我的!如果你乖乖聽話,你就不會家破人亡,可是你竟敢反抗我!今後你就是我的人,只要有本事,你就來報仇吧!」

    「無恥賊人,你是癡心妄想!我就算死也不會是你的人!」柳含蕊罵道。

    「方爺,石天雷回來了!」就在方寒拓想有所行動時,一個大漢跑來報告。

    「他怎會回來得這麼快?」方寒拓一驚。「關上大門!」

    「太遲了!姓方的!」大廳傳來石天雷渾厚的聲音,人們歡呼起來,柳含蕊更是激動萬分。她將匕首插人懷中,趕緊去幫被束縛著的三叔等人鬆綁。

    方寒拓慌亂地帶人衝出大廳,準備應戰。

    「天雷!」柳含蕊低哺。他回來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回來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見到石天雷,胳膊已經被緊緊拽住,拖出了大廳,在一片刀光劍影中,她彷彿看到了天雷的身影。

    「天雷!」她大聲喊,可是刀戈交錯聲混合著風聲將她的聲音掩蓋過去,她著急地發現自己被扔上馬背,那人粗暴地摟住她,策馬開始狂奔。

    她不知道那人是誰,但卻肯定他不是方寒拓,因為他身材比較矮小。

    「你為什麼要擄走我?」柳含蕊試圖看清他的面目,但是在顛簸的馬背上,又被他緊緊摟住,使她無法回頭。

    那人一聲不吭,只顧著趕路,柳含蕊的臉被風雪刮得刺痛。

    不知跑了多久,馬停了,她像一袋麵粉似的被人扛起,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陣天旋地轉後,她被扔在地上,她趕忙抱住肚子。

    房間裡沒有燭火,但破舊的屋脊有不少縫隙漏進幾許光線。柳含蕊眨眨眼適應屋內的黑暗,漸漸地看到屋角有個黑黑的身影,好像是個孩子。

    「這些人真狠,連孩子也不放過。」柳含蕊走到那黑影身邊問道:「你也是被他們綁來的嗎?」

    「嫂子?!」一聲驚喜的呼叫傳來,一個小小的身體抱住了她。

    「天傲?天傲!是誰把你抓來的?」柳含蕊忙抓住他的肩問。

    石天傲哽咽地說:「是哥的女人,瑞芳……」

    瑞芳?柳含蕊心裡一驚,那麼自己也是被她抓來的嗎?

    「她為什麼要抓我們?」  

    「我聽到她跟另外一個女人說『讓堡裡斷子絕孫』什麼的。」

    哦,她們可真毒辣!

    射鷹堡的戰鬥已經結束,由於石天雷及時趕回,還有三里屯、林場的各路人馬也在聽到示警的鐘聲後陸續趕來,一場短兵相接的激戰,方寒拓帶來的人馬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然而石天雷臉上毫無喜色,反而憂心如焚。

    「找到她了嗎?」看到三叔和元青走來,石天雷急忙問。

    兩人黯然搖頭。  

    「堡主,快去救夫人!今夜若非夫人,我們恐怕都死了……」杏花流淚說。

    「是啊,誰會想到……唉,一定是姓方的把她帶走了。」三叔道。「他是不會放過蕊兒的!」

    石天雷已從大家的口中知道方寒拓正是毀了柳含蕊的家、殺死她父母的仇人,於是他發誓要親手宰了那個混蛋!

    石頭走過來說:「烏蘭瑪已經認罪。她與春蘭是契丹大汗透過方寒拓安排在你身邊的內應,她們原以為可以控制你,然後將射鷹堡變成契丹邁向中原的門戶。但多年來你一直裝糊塗。你娶回蕊兒後,她們發覺目的更難達成,只好來硬的,但她並不知道綁架柳含蕊的計劃。」

    思索片刻後,石天雷說:「其實她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她們將陰謀設汁到蕊兒身上。」他頭痛的揉揉額際說:「而且連天傲也不見了。」

    這時,栓子進來道:「堡主,那些俘虜說方寒拓還帶來三百個契丹兵,此刻就駐紮在三里屯外。」

    「蕊兒一定還在三里屯。我們得趕快行動救回她,而且我敢肯定天傲跟她在一起。」石天雷大踏步地往門口走去,並對元青說:「你留守,要將大門關緊,以防他們來個調虎離山。」

    石頭已經在庭院裡備好人馬,見他出來,數百人的隊伍便向三里屯衝去。

    木屋裡冷得像冰窖,柳含蕊和天傲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嫂子,哥會來救我們嗎?」

    「會的,一定會的。」

    突然門外傳來馬蹄聲,柳含蕊輕推天傲,讓他聽。然後兩人挪到門邊,一推門竟開了一條縫,看來是看守他們的人離開得太過匆忙,沒有注意到:

    「哈,太好了!」石天傲興奮地趴在地上側身鑽了出去。

    「嫂子,出來啊!」石天傲急喚,但在看到她注視著肚子時,聰明的男孩明白了。他死命地用力將門板又拉開了一些,說:「來吧,我幫你拉著門,你試著擠出來。」

    於是,柳含蕊小心地挪動身子慢慢出來了。

    「啊,總算出來了。」石天傲甩甩酸痛的手。

    這時馬蹄聲更近了,柳含蕊忙拉著天傲藏身在木屋邊的矮牆下。

    當騎馬飛奔而來的石天雷出現在柳含蕊眼中時,她的心跳彷彿靜止了,她激動得想哭,更想笑。

    「是哥哥!」石天傲高興地叫起來,可就在這時,樹林裡「嗖!嗖廠地飛出數不清的箭雨。

    石天雷從馬上飛躍而起,以一式「萬流歸宗」,向樹林裡擊出雙掌,霎時,哀號聲在樹林中響成一片,有一些未被擊中的契丹兵衝出林子,朝石天雷他們攻來。

    石天雷一聲號令,射鷹堡的勇干們紛紛揮劍持盾向敵人迎去。  

    幾個回合,契丹兵已死傷過半,僥倖未傷的哪還有勇氣再戰,自是馬不停蹄地趁機逃散。

    柳含蕊看到仍不斷有箭矢朝天雷飛去,她膽顫心驚地四處查看。

    她看到有個人拿著一把弓箭在瞄準,陡然間,她驚覺到那人的目標是天雷!

    「天雷,小心!」她想也未想地立刻從藏身處站起向他衝過去。

    在混戰中,石天雷彷彿聽到蕊兒的叫聲,他回頭想看發生了什麼事,卻見她正朝他奔來,他立刻張開手臂,生怕她摔倒似的要接住她。就在離他只有兩步遠處,她的眼睛猛地睜大,像個瞬間失去動力的木偶,無力地栽進他的懷中,天傲也隨她一起奔進天雷的懷裡,  

    「你們還好嗎?」石天雷激動地問,卻在蕊兒身上摸到一股濕熱的液體,舉手一看,是血!

    「蕊兒!」他驚恐地大叫,石頭馬上趕來接過天傲。

    石天雷抱起柳含蕊,快速往「迎客居」奔去,不等鳳仙過來,立即闖進一間客房,把她放在床上,看到她白色皮衣上不斷擴大浸濕的血跡,他的臉色變得死白。

    「天啊,蕊兒……別死,蕊兒!」他顫抖地說,並解開她的衣服,「我不會死,」柳含蕊睜開眼睛看著他,聲音竟出奇的溫和平靜。「天雷,你有帶女人回來嗎?」

    「嗄?」被她嚇得半死的石天雷被她沒頭沒腦的話問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道:「沒有,」

    「那我原諒你啦!」她揚起一抹美麗的笑容,

    「笨女人!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關心那個?」石天雷氣急敗壞地吼道。

    「我好想你!」柳含蕊不理會他的咆哮,仍平靜地說出她心底的話。

    石天雷又愣住了,這個女人永遠不按常理出牌!

    但他還是忍不住吻住她蒼白的唇,在她唇邊說:「我也好想你!」

    他熱情的吻卻引起柳含蕊痛苦的呻吟。

    「噢!」石天雷急忙直起身說:「來,讓我看看傷到哪兒。」

    傷口在左肋下,幸好箭頭沒有留在身體裡,但尖銳的箭在她胸肋間拉出了血肉模糊的深溝,令天雷心痛不已。

    他為她敖上藥,撕了床單細心地為她纏住傷口。

    柳含蕊疼得直吸氣,但她一聲沒哼。

    石天雷又是心痛又是生氣地看著她道:「蕊兒,為了救我你連命都不要了?。

    「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柳含蕊費力地抬起手,撫摸他的臉。

    「蕊兒……」石天雷握緊了她的手,在她的唇印下深情的一吻,

    然後小心地替她整理衣服,當看到她隆起的腹部時,他的眼裡進出火花,驚喜地撫摸著。

    「蕊兒,你有身孕了?!」石天雷激動地在她隆起的肚子上親了一下,而就在這時胎兒動了,他驚訝地抬頭看著蕊兒。

    柳含蕊幸福地說:「孩子在跟你問好呢!」

    「真的嗎?」石天雷充滿敬畏地再次撫摸她的腹部,又滿懷愛意地看著他蒼白但依然美麗的妻子,感動地說:「蕊兒,孩子,這是我們的孩子!」

    而後者紿他的燦爛笑容足以令他陶醉。

    這時鳳仙領著石天傲跑進來說:「天雷,外面又來了很多契丹蠻子,石頭恐怕頂不住,你先去幫他,夫人就交給我來照顧吧!」

    看到天雷猶豫的眼神,柳含蕊對他說:「你去吧,石頭哥需要你,我和天傲在這裡等你。」

    「那好,我盡快回來。」石天雷親親她的臉,對鳳仙說:「鳳仙,他們就拜託你了,」

    可是,當戰鬥結束,石天雷和石頭回到千迎客居」時,卻發現柳含蕊和天傲再次失蹤了,連鳳仙也芳蹤杳然。

    柳含蕊躺過的床上依然血跡斑斑,地上也有掙扎過的痕跡。

    「一定是方寒拓干的!」石天雷恨恨地說,於是他們分頭搜尋。

    石天雷搜尋到店裡的地窖口時,卻看到石頭正對他作出「噤聲」的警告,於是他悄聲靠近。當聽到裡面的對話時,氣得他直想殺人。  。

    「臭婊子,快說,你到底把她弄到哪裡去了?」方寒拓冷硬的聲音在地窖裡顯得更陰沉。

    鳳仙毫不示弱的說:「喲,我的爺,你生什麼氣?是你不守信用在先,我們早已說好我不揭穿你契丹大汗御前軍師的身份並把那個女人弄給你,而你會幫我得到天雷的,可是我們如約將那女人綁到小屋給你,你卻用他們做誘餌捕殺天雷……」

    「住口!」方寒拓粗鄙地罵。「你這婆娘心裡就只有石天雷,忘了我才是你床頭的主?」

    「呸!得了吧!石天雷的女人哪個不是你的床頭客?得不到的就是香的,那賤人……」

    「啪!」一記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鳳仙的話,方寒拓怒氣勃發地罵道:「就憑你們幾個,連替她提鞋都不配!你再敢罵她一句,我就宰了你!」

    「你、你這蠻子,居然敢打我?」鳳仙又驚又氣地扑打他,被他甩開。

    「快說!是不是瑞芳那騷蹄子把她弄走了?」 

    「是又怎樣?你永遠不可能得到她!石天雷早就勾走了那賤人的魂……啊!」

    一聲慘叫,地窖門被撞開,鳳仙像片落葉般飄飛出來,落在台階上。

    「我警告過你,罵她,你就死定了!」就在石天雷與石頭怔愣間,方寒拓的身影如飛矢般躍出,往遠方奔去。  

    石頭正想去追,石天雷拉住他。「讓他去,他可以帶我們找到蕊兒和天傲。」  

    然後他蹲在奄奄一息的鳳仙身邊,抓起一把白雪擦洗掉她嘴邊不斷湧出的血。  

    「為什麼?」他簡單地問,裡充滿了複雜的感情。

    「因為你……你應該娶的是我……」鳳仙的目光逐漸渙散「可是……你、你從來……不碰我……」 

    「我對你從來沒有非份之想,我只把你當作是我好兄弟郭大的妻子。」  

    「不!我不要郭大,從來不要!」突然迴光返照的她精神大好,臉上露出冷酷的笑容,她使勁抓住天雷的手挺起身子說:「是我抓走了她,我要她死!天雷,我愛你!一直愛……」

    石天雷掙脫被她緊把住的手站起身,道:「不,那不是愛!」

    「你……」然後她的身子一僵,鬆弛的眼臉覆蓋了那雙已然瘋狂的眼。  

    蒼茫雪原,四周是一片無法穿透的白,冰冷的寒風彷彿滲入到骨髓裡似的。樹枝被風刮得憲搴作響,蒼涼的聲音敲擊著她的心坎,冰雪像蜂螫般打在她的臉上。

    柳含蕊在這片無盡的雪白裡早巳失去了方向感,只是拉著天傲在雪地裡艱難跋涉,可憐的天傲已經累得不能舉步了。

    她看著前頭那兩個不停地爭吵,將她和天傲逼進今日慘狀的賊人。

    「我不走了!你為何一定要選這條路?」瑞芳抱怨著,此刻他們正走上一個山坡,她既累又餓。本來她是想將柳含蕊和天傲藏到她以前的情夫處,以此要脅石天雷的。不料,幾個時辰前方寒拓追來,強迫她改變方向,破壞了她的計劃。

    面對她驕縱的脾氣,方寒拓開始時還軟言相哄,攙扶著她走,

    後來對地喋喋不休的抱怨也失去了耐性,這次,當瑞芳又開始抱怨時,他爆發了。

    「你這種人只會壞事!不走就不走,你永遠留在這裡吧!」方寒拓說罷,一掌劈出,瑞芳像被踢出的皮球般飛起撞在大樹上,再墜落於岩石上,口中噴出大口的血,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血腥昧。

    「她死了?!」石天傲看著掛在大石上一動不動的瑞芳,驚恐地問。

    方寒拓轉過身,目光凶狠地看著石天傲道:「小雜種,你也是個累贅!」說著拍出一掌。

    看到他嗜血的眼神,柳含蕊恐懼地猛推天傲,大叫:「天傲,快跑!」

    「嫂子!」天傲被她猛然一推,往山下滑去。

    方寒拓見一掌擊出只打斷幾棵樹,氣得哇哇亂叫,抽出腰刀欲往天傲擲去。

    「不!」柳含蕊猛然站起,竭盡全力地往方寒拓衝撞過去。

    正全力擲刀的方寒拓被她一撞,翻倒在地,刀脫手飛了出去。

    他憤怒地跳起,一把抓住柳含蕊頭上的帽子把她提起來。「好吧,小美人,這可是你自找的!來呀,現在就剩我們倆了!」

    方寒拓將她的頭拉近,充滿情慾的臉向她湊來。

    帽繩緊勒著脖子,使柳含蕊幾乎窒息,肋部的傷口疼痛難忍,腹部也傳來一陣劇痛。六年前的仇、今日的恨一起湧上心頭,她吃力地探手人懷,奮力抽出身上的匕首向前用力捅去……

    方寒拓身子一顫,眼睛瞪得大大的掐住了柳含蕊纖細的頸子,駭然罵道:「你這全臭婊子……」

    隨後,他頹然倒下,如泰山壓頂般整個地覆壓在柳含蕊身上,而那把刀順勢更加深地刺人他的心臟。

    天空灰濛濛的,幾乎無法分辨出天際或地面。

    石天雷和石頭在漫天飛雪中艱難地尋找著方寒拓留下的任何蛛絲馬跡。

    突然,一個雪球滾到他們身前的山崖邊,被一棵樹擋住,風中隱約傳來雪球嗚嗚的哭聲。  

    「天傲?是天傲!」石天雷振臂提氣,一式「踏雪無痕」飄落在雪球旁,將他抱起撥開歪斜的皮帽,一張掛著冰柱的小臉露了出來。

    「哥!」石天傲哭喊著摟緊天雷的頸子,語無倫次地說:「你的女人抓走我,他殺她、還要殺我,嫂子救我,叫我跑,你快去救嫂子……我要嫂子活著……」

    雖然他的話毫無頭緒,但石天雷和石頭都聽得明白。

    石天雷抱緊弟弟瘦弱的身軀說:「天傲,你先隨石頭哥回去。放心吧,哥一定會救回你嫂子!」

    然而,當他不久後找到柳含蕊時,他的心凍結了,並發現自己的保證是多麼的軟弱無力!

    最先他找到的是躺在岩石上早已斷氣的瑞芳,然後是被薄雪覆蓋住的方寒拓,可是他沒有看到含蕊。

    「蕊兒!蕊兒!」他急切地四處搜尋蕊兒的蹤影卻一無所獲,他的心沉人了冰海。

    「天殺的混蛋!」憤恨地一腳踹起方寒拓龐大而僵硬的身軀,石天雷卻驚愕地看到他心愛的妻子正一動不動地躺在那惡人身下,嵌入雪地中。而他給她的那把匕首赫然插在那個龐然大物的心窩。那賊人雙目圓睜,彷彿對死於一個弱小女子之手的下場死不瞑目。

    「蕊兒!」他疾呼著撲到柳含蕊身邊.探探她的鼻息,似有若無。

    「蕊兒!」她仍然沒有回應,身軀軟綿綿的,甚至沒有在顫抖,而這絕對不是個好預兆。他掀開她頭上的帽子,看到她的頸項間青紫色的手指勒痕,

    「畜生!竟敢如此折磨她!」石天雷憤恨地紅了眼,回身對那惡賊猛力出掌,方寒拓龐大的屍體竟在眨眼間被劈成數段,伴著紛撒的雪塊飛落山崖。

    克制住心頭仍然高張的怒氣,石天雷抱起含蕊,用她遮住臉龐的圍巾拭去她眉眼上的雪。她的肌膚因為寒冷而蒼白如雪,嘴唇凍成了青色。她腰際以下的衣服全被血浸透了,並覆著一層薄冰。

    他的心在顫抖。他必須盡快讓她溫暖起來。他拉開自己的披風,解開衣襟將她包裹進懷裡。讓她的臉頰貼著他光裸的胸膛,試著將自己的體溫給她。又將手伸進她的衣內,貼在她同樣冰涼的胸前,緩緩地催功發氣,將自己充沛的熱源注入她冰凍的軀體。

    終於,她的唇不再那麼青白,並逸出了微弱的呻吟聲。

    「蕊兒,沒事了。」他喃喃地道。「醒醒,蕊兒。」

    他揉擦著她的臉龐,一次次親吻她冰涼的嘴唇。

    柳含蕊緩緩睜開眼睛,首先感到的是他新發的短短的髭鬚剌痛了她的面頰,接著她注意到他們四周飛揚的大雪,然後是深人骨髓的冷與痛……

    「天雷,孩子、我要我們的孩子……」她的聲音幾不可聞,話音未落又暈了過去。

    石天雷的眼裡有一股熱流湧出:他將臉貼在蕊兒冰涼的臉上,熱淚融化了她面頰、髮際的冰霜,他低聲說:「蕊兒,相信我,我一定會救活你和我們的孩子!」

    隨即,茫茫雪海裡倏地飄起一葉綠色風箏。它逆著呼嘯的狂風暴雪,往射鷹堡飛射而去。

    數月後,南國早巳春暖花開,北地依然白雪皚皚。

    然而,寒冷的氣溫無法抑制射鷹堡熱鬧辦喜事的熱情;冰天雪地,山道難行擋不住石天雷那些武功高強的朋友們前來賀喜的腳步。一時間,四方來客、八方祝福,堡裡披紅掛綵,煞是熱鬧。

    婚禮當日,柳含蕊將早巳安排妥當的一切再檢查一遍後,滿意地走進安靜的書房,靠在椅背上輕揉不時抽痛的腹部。

    突然,門開了,狗子探頭進來間:「夫人,堡主讓我來看看您是否還好?」

    對在那夜救了柳含蕊的狗子和那個年輕衛士,石天雷很是感激,在他們康復後便把他們拔擢為侍衛,帶在身邊親自教導並傳授武功。

    「我很好,讓他安心地招呼客人吧!」柳含蕊微笑地對這個壯實卻靦腆的男孩說。

    見到狗子放心地走了,柳含蕊想到丈夫的關心,心裡充滿了暖暖的感情。

    就像二叔當初對她說的,她的惡龍真的改變了——變得溫柔、體貼而專情,他們的愛情也因此更加甜蜜,  

    那夜,當她在寒透骨髓及熱如火炙的雙重痛著中渴望解脫時,她看到了他迷濛的淚眼,感受到他永不放棄的決心、聽到他深情的愛語及惡狠狠的威脅。

    他甚至威脅說如果她敢死掉的話,他一定會迫到冥府,鬧得陰間不得安寧。對這樣執著而霸道的夫君,她怎麼能夠放棄自己?

    於是她挺過來了,帶著他們的孩子重新回到了這個世界。

    而她的丈夫也用他的行動證明,她重新回到這個世界是多麼的值得!

    如今的他是那樣的仁慈寬厚!  

    想到幾個月前發生的一切,柳含蕊的心更是漲滿了對他的愛。

    在柳含蕊脫離危險後,石天雷開始處理那些背叛者。依大家對他的認識,都以為他將大開殺戒,殺一儆百。未料,他竟派人就地安葬了春蘭、瑞芳、鳳仙。甚至放過了趁他全力搶救柳含蕊時偷了庫房珠寶私逃的烏蘭瑪,然而天理昭昭,烏蘭瑪在倉皇逃跑時失足墜崖而亡;同時他還饒恕了那兩個認罪的丫鬟。

    柳含蕊問他何以如此寬厚時,他回答道:「因為我有了你,這就夠了。」

    得君此心,柳含蕊知足了。

    她對著蒼天默默道:「爺爺、爹、娘,蕊兒嫁了個好郎君,你們安心吧!」

    然後她走出書房,去看今天的新嫁娘,石天慧一看到柳含蕊,立刻抱住她,焦慮地說:「噢,嫂子,我好緊張。」

    柳含蕊拍拍她冰冷的手安慰道:「別緊張,要知道,你是最漂亮的新娘喔!」

    「才不。」石天慧嬌羞地說:「嫂子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

    柳含蕊笑了,替地插上簪花道:「你錯了,其實我是最醜的新娘。你不知道拜堂時我有多糗,連路都不會走。」想起成親當日自己暈乎乎的感受,真是好笑。

    「真的嗎?」石天慧不信地問。

    「當然是真的。」英挺俊朗的石天雷說著走進來將妻子拉人懷中,在她面頰上親吻了一下。「要不是我扶住她,她肯定是個摔得鼻青臉腫的新娘。」

    早已習慣了他們這種「目中無人」的親熱舉動的石天慧笑了。

    「噢,真的嗎  ?

    「我還以為嫂子總是那麼鎮定自若呢!沒想到也有恍神的時候啊?」

    柳含蕊也笑了。」所以你不要緊張嘛,起碼你知道外面等著和你拜堂的那個男人是愛你的。」

    「我也愛你啊。」石天雷咬著柳含蕊的耳朵說。

    柳含蕊怕癢地笑著躲開他。」是、是,你愛我!」然後在走到房門時才回頭把下半句話說完:「在成親後很久很久。」

    石天雷大笑。「哦,蕊兒,我真是敗給了你。」

    他們這番說笑果真讓石天慧放輕鬆了。

    婚禮進行得很順利,所有的人都在快樂地談笑,愉悅的吃喝,

    三叔三嬸更是滿臉紅光,笑得合不攏嘴,這溫馨的景象令柳含蕊感到格外高興,

    突然,她的腹部一陣疼痛,她本能地看向人群中的天雷,他的笑容明朗,眉宇間再也沒有輕浮浪蕩之氣,更多了成熟內斂之風。

    感覺到她的目光,天雷也回頭看她,並在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時立即走過來。

    「蕊兒,你還好嗎?」石天雷擔心地摟住她,毫不避諱地輕輕按摩著她的腰。

    「沒事。」柳含蕊不想讓他分心,說:「放心去吧,大家還等著你主婚呢。」

    然而,到鬧洞房時,柳含蕊再也不能說沒事了,她的腹部疼痛加劇!

    她悄悄地離開大廳,往樓上走去,可是才走到樓梯轉角處就無法再走。

    此時天傲正要下樓,看到她,連忙關心地問:「嫂子,你怎麼坐在這裡?」

    當看到她身下大片的血水和染紅的裙子時,天傲大叫:「哥,嫂子流血啦!」

    「蕊兒!」他的叫聲立即驚動了石天雷,他第一個衝上來,想抱起她。

    「別」柳含蕊喘著大氣阻止他,道:「我想,你的孩子已經出來了……」

    「什麼?!,,石天雷的臉色「唰」地白了,他恐懼地看到她身下的

    血水,立即脫下身上長衫墊在她身下,將她摟靠在自己身上。

    緊隨而來的三嬸,立即要閒雜人統統迴避,並大聲吆喝杏花去廚房端熱水,

    「這小子可真是急性子!」三嬸打趣說著,手裡動作一點也沒耽擱,石頭嫂也取來柳含蕊早巳準備好的衣物趕來幫忙。

    片刻後,嬰兒響亮的啼哭從樓梯口傳出,讓充滿喜氣的城堡更添喜氣。

    石頭嫂接過嬰兒,嘖嘖讚歎道:「好漂亮的胖小子!這眉眼兒活脫脫就是堡主的樣兒。」  

    柳含蕊心滿意足又精疲力盡地閉上眼,石天雷小心地抱起她往臥室走去。

    將她放在他們的床上,石天雷替她換了衣裙。坐在床頭餘悸猶存地握住她的手反覆親吻著說:「天哪,娘子,你真是特別,就連生孩子都跟別人不一樣!」

    石頭嫂將洗乾淨的嬰兒包裹好後送來,放在蕊兒身邊。

    石天雷有些惶恐地輕撫兒子粉嫩的小臉,抑制不住激情地輕聲說:「蕊兒,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兒子!」

    「我還要很多。」疲憊的眼簾突然張開,黝黑的水眸裡有美麗的火焰在跳躍。

    石天雷心頭熱浪翻滾,他抱著她,深情的說:「等你身子好了,你想要多少都行,我保證!」

    「噢,我愛你,我的色魔堡主!」柳含蕊憔悴的臉上綻放出絢爛的笑容。

    「我也愛你,我的娘子……」他在那綻放得愈加美麗的笑靨處落下了此生不渝的一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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