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女降夫 第九章
    時間隨著日落月起靜靜地流逝,夜慢慢深了。

    石天威終於受不了啞伯防賊似盯著他的目光,大聲叫嚷著離開了。

    而啞伯還是不放心地守在薛惠心的房門外。

    寂靜的瓏玉園在冷冷的月光下顯得十分荒涼殘敗,顯示著這裡曾經是多麼富麗堂皇的斷壁殘垣、巨梁碎瓦和飄揚在夜風中的殘破窗幃更增添了它的陰森恐怖。

    突然,一聲慘叫從薛惠心的房間內傳出。

    藏身在花園內的石天威立刻飛奔而去,他一直都未離開,只是躲在花園內靜待長毛的到來。已經三天了,那傢伙也該出現了。

    他確信長毛一定會來,因為是他讓官府將薛家失竊寶物已重歸薛二小姐之手的消息散佈出去的,所以他一直等在瓏玉園。

    薛惠心屋內的燈已被點燃,石天威見門外的啞伯倒在蓆子上睡著了,看來自己這幾天將他折騰得夠嗆。於是他沒有驚動他,直接進了她的房間。

    衣未解帶的薛惠心站在屋子中央,手裡握著一個瓷瓶。在她面前,一個壯實的男人正趴在地上。

    看到石天威進來,她並不驚訝,她早就知道他沒有離開,他說走,只是說給兇手聽的。

    「果真是長毛!」石天威翻過已然昏迷的大漢,扯下他蒙臉的頭巾,看著那蓬長髮亂須,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當抬頭看到薛惠心帶血的手指時,他蹙眉地問:「你怎麼樣?有受傷嗎?」

    「沒有,是他的血。」

    石天威這才注意到長毛右手握著的匕首沾滿了血,而他左手的兩個指頭被齊齊、地切斷了。

    「怎麼會這樣?」石天威困惑地間她。

    薛惠心將燈挪到地上,淡淡地說:「有什麼好奇怪的?他進來是要殺我,我在他出手前令他將刀口對準了他自己的左手,而刀上有毒,於是他就這樣了。」

    一聽刀上有毒,石天威立即想起那天趙鐸潤賬房內死了的保鑣,趕緊用手去探測長毛的鼻息。

    薛惠心見他的舉動,不悅地說:「我知道你堂兄要他,怎麼還會讓他死?而他大概也不想要我死,所以那毒不是見血封喉的劇毒。」說著她從瓷瓶裡取出兩粒藥丸,一粒碾碎敷在長毛的傷口上,另一粒塞進他嘴裡,再用布巾將他的手包起來。

    不一會,長毛睜開了眼睛。一醒來就大叫起來:「啊,我的手!我的手!」

    「你的左手已經廢了,你該慶幸你還有右手,而且你還活著!」

    長毛聞言回頭,看到說話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子,不由眨著眼猛然坐起身來。吃驚地問:「是你廢了我的手?」

    薛惠心站起來說:「是你要殺我在先。」

    不料那大漢竟抱頭痛哭起來,一邊還淒慘地數落著:「嗚嗚……我他媽的縱橫江湖幾十年,一生殺人、吃酒、玩女人,沒想到,到頭來竟是被兩個女人玩死!嗚嗚……我真他媽的倒霉……」

    石天威與薛惠心起初一愣,轉而對他此舉覺得荒誕可笑。

    「喂,長毛,另一個女人是誰呀?」石天威總是玩性不改,見了好玩的人或事就要逗弄一番。

    而長毛也配合地大聲說:「就是那個瘋丫頭啦,她害我失風,你--」他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看著薛惠心。「你害我失手!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楣了,跑來找什麼破爐子!爐子沒找到,面子沒了,手沒了,連命也快沒了!」

    石天威一拍他的肩,不耐地說:「別哀號了,看來你真的是惡貫滿盈。走吧,我送你回家去。」

    「家?」長毛一愣,瞠著一對金魚眼睛瞪著石天威。

    「對啊,送你回你的契丹老家啊……」

    誰知一聽要送他回契丹,那老小子竟臉色大變,跳起來沒命似地竄出門。

    石天威、薛惠心沒防著這招,一時沒能攔住他。等回過神來,他早跑沒影了。

    「快追!」石天威率先衝出了房門,薛惠心緊隨其後。

    追出瓏玉園不久,他們就看到了長毛的背影,因為他目標實在太大,而在這一輪明月中,要躲過兩個武功卓越的人是很不容易的。

    當他們距離逐漸縮短時,長毛卻往城北郊的墳場跑。

    「哼,他又想故技重施了。」石天威看了薛惠心一眼,提醒她。「如果他再扔那東西,你可不要再往裡闖。」

    薛惠心沒說話,卻加快了身形的移動,石天威也隨她一道加快了速度。

    於是很快地,他們與長毛僅相距十數步了。

    「長毛,你給我站住!」石天威大聲一喝,騰空而起,兩個起落間已經站在長毛身前的一塊大石頭上。

    長毛「呼呼」地喘著粗氣,雖不能說話,但巨目寒芒暴射,雙臂大張,跳上石頭,採用了一招「魚死網破」的賴皮狗招武向石天威攔腰抱去。

    「該死的長毛,送你回家你不要,那小爺就送你上西天吧!」石天威嘻笑著,不避反上,一手擰住他的衣襟,另一手拽住他的腰帶,一運氣將他舉了起來,然後抖手一扔。長毛便直飛出去,越過一排荊棘,砰然一聲,屁股著地摔在亂石地上。

    他體大身沉,從高處往下這麼一摔,其衝擊力可想而知,只見他哼哼唧唧地再也沒法爬起來。

    薛惠心看著他們這快如閃電的進攻和富有戲劇性的收場,很是驚訝。她看出石天威的武功深藏不露,從他能將自己從「寒冰掌」中救活,和剛才對那彪形大漢的一托一拋,均可看出他內力雄厚。

    但他真的很貪玩,哪怕在這攸關性命的搏鬥中,他還是不忘戲弄人。不知是他吃虧太少,缺乏危機感?還是他技高人膽大,無懼於任何傷害?

    想到這點,她不禁為他感到擔憂。

    看到那白衣美人只是站在月光下冷冷地看著自己,也不來幫忙,石天威大聲叫她:「嘿,夥伴,想什麼呢?快來幫忙啊!」

    她想說說他,但還是忍住了,她算什麼?有資格去批評他嗎?算了吧!

    「快來啊!」看到她還是怔怔地站在那裡不動,石天威奇怪地催促她。「你怎麼了?真沒受傷嗎?」

    「沒有。」見他舉步想往自己這裡來,薛惠心連忙說著,走到他身邊。

    她才走近,石天威突然低頭湊近她的面孔,嚇了她一跳,急忙退後,腳下絆到一塊石頭,差點跌倒。

    石天威一把攬住她的腰,將她抱住,關心地問:「你真的沒事嗎?」

    薛惠心慌亂地掙脫他的胳膊,低聲說:「你不要那樣嚇我,我就不會有事。」

    因為他的擁抱,她的心又開始不規律地劇烈跳動,而他探究的目光也令她雙頰生嫣,手心出汗。於是她裝做察看長毛的情形而避開了他灼熱的視線。

    看著她不自然的神態動作,石天威有幾分明白,也就不再多說,讓她幫忙抬長毛下山。

    可是長毛實在太魁梧,而且石天威又不願意背他,於是正猶豫要怎麼將這個龐然大物帶回客棧時,薛惠心已經有了主意。

    「你在這裡看著他,我一會兒就來。」薛惠心對他說著,往附近林子裡走去。

    「喂,你去哪裡?心兒?」石天威急忙喊她,可是她沒答理,樹影濃蔭將那白色身影掩去。

    雖然已經接近黎明,但月亮依然明亮,四周靜悄悄地,遠處的墳場有點點螢火在閃動。

    「哎唷……我的腰折了……哎唷!」長毛不停地呻吟弄得他心煩。

    「別哎了,有種逃跑,就不要哼!」石天威怒斥著他,心裡卻為心兒擔心:她去多久啦?怎麼還不回來?她去做什麼?

    就在他越來越焦慮難安,想去尋找她時,她回來了。

    「你總算回來了,我真怕你被老虎吃了呢!」見到她,石天威才鬆了口氣。

    「我並沒有去多久啊!」薛惠心詫異地看著他,指指地上的月影說:「你看,月亮的影子幾乎沒動,何況這裡也沒有老虎。」

    石天威看看腳下的影子,想想確實是因為自己太擔心才覺得時間過了很久。於是他笑了,說:「看來你是對的。」

    薛惠心沒再說話,她明白雖然他恨她,但是他依然很關心她,這就夠了,別的也不要再奢望了。

    「來吧,把這個龐然大物放在這上面,我們抬著他走就行了。」她振作精神將自己在樹林裡編織好的工具攤開。

    那是一副用兩棵手臂粗的樹幹做桿,綁上各種籐蔓和長樹枝葉做成的臨時「擔架」,雖然粗糙,但結實得足以承受那個大漢。

    「這是你剛才做的?點子不壞嘛!」石天威稱讚著,與心兒一道將長毛龐大的身軀弄到了上面。然後一人抬一頭地往山下走去。

    「將他看好,千萬不能讓他跑了!」一回到客棧,石天威就大聲命令著。

    由於奉命協助他搜索長毛,青鶴山莊的好幾個衛士都住在這裡。現在他們正好可以幫他將長毛押送回莊,等待堂兄的到來。

    然後他拉著心兒往他的房間走。

    薛惠心也不問,只是默默跟著。進門後,她才開口:「你拉我來做什麼?」

    石天威可是越來越佩服她的冷靜了。這幾天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她,而且他似乎已經忘記了她曾經有過的荒唐。他寧願相信那是她年幼無知時犯的錯。他相信只要她今後不再犯,他還是可以接受她的。因為他不得不承認,他依然很喜歡她。

    「我想跟你談談。」

    「天快亮了,你等會兒來找我吧,我先回去……」

    石天威聽她要走,哪裡肯放人,急忙拉住她說:「不!不去你家!我可不想在啞伯虎視眈眈下與你談話,更不想在與你說私密話的時候還得時時擔心著自己的腦袋或屁股再挨那麼一擊。他那根木棒已經打過我兩次了,我可從沒被人從後面偷襲過呢!居然讓一個不會武功的聾啞老人得了手,實在丟人!」

    說著他摸了摸後腦勺,臉上帶著心有餘悸的表情。

    想到他兩次挨打的情景,薛惠心不由輕笑了起來。

    她的笑容令石天威的呼吸窒住了。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燦爛的笑容,這個毫無防備的笑容令她神情間平添了幾分開朗。

    他忍不住舉手撫摸她的面頰,當那如同羊脂般細膩的肌膚在他的手掌中漸漸變得火熱時,他的心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柔情。

    「心兒,我的心兒!」他呢喃著,用雙手捧住了她的臉龐,而他眼裡的熱情之火毫不掩飾地燃燒著,蔓延至他與她的全身。

    薛惠心的笑容僵住了,她的心又開始撞擊著她的胸腔,她凝視著那雙總是充滿笑意,而此刻卻備受感情折磨的眼睛:心裡竟為他感到悲哀。

    她舉起手,也很想撫摸他的臉,可是想起小船上的遭遇,她退卻了。

    但石天威捉住了她正欲放下的手,將它平貼在自己臉上,然後他側過臉,親吻她的手心,那吻充滿了珍惜與憐愛,而他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她的臉。

    她的眼睛突然被霧水蒙住了,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石天威緩緩地伏下頭,親吻著她的眼睛,低聲說:「心兒,我想跟你說,跟我在一起,好嗎?」

    薛惠心身子一震,張大眼睛看著他。「跟著你?」

    「對,跟著我,讓我一生來照顧你,陪伴你吧……」石天威抱住了她。

    當心兒的身軀熨貼在他的懷中時,他敏感地覺察到自己和她竟是如此契合,一股愛意,猛然間從他心底湧了上來。此時此刻,他不再在意她是否是純潔的,他只在乎她就在他的懷裡,她是真實的、是美麗的、是他心底的最愛。

    「心兒,我從來沒有忘記你,我依然喜歡你,愛你……」

    聽到他的這句話,薛惠心癡了,呆了。

    這美麗的話語喚醒了她蟄伏心底多年的熱情,她覺得一切彷彿都在夢中,她曾經無數次渴望聽到他說這句話,多少回夢見他這種含情脈脈的表白!

    於是她陶醉了,她的心完全融化在他的柔情蜜意裡。

    石天威溫柔而熾熱的吻落在她的雙唇、臉頰和脖頸間,每到一處都將那裡的冰冷變為火熱;他輕柔的碰觸重新點燃了她心裡的愛情之火,她不由自主地響應他,將自己的愛融化在他的每一個吻中。

    「心兒,哦!心兒,把你給我,我愛……」甜蜜的情話自然地逸出了口,石天威在她漸趨激烈的反應中迷失了自己。

    他將顫抖得如同寒風中雛菊般的心兒抱到床上,他的親吻富有感情,他的動作也非常溫柔。

    窗外出現了第一抹朝陽,陽光將屋子照得明晃晃的,將石天威鍍成了身披金色盔甲的戰神,他的眼睛裡盛滿激情,而他緊繃的臉孔亦然。他注視著心兒同樣充滿激情的眼睛,心裡掀起了洶湧的浪潮,他閉上眼睛,將他的情感掩藏住。

    薛惠心不再抗拒命運,帶著她從未曾想像過的柔情默默地接受著他笨拙而溫柔的撫摸,在激情蕩漾的同時,在痛苦與快樂中獻出了自己……

    在那一瞬間,彷彿一道閃電擊中了她沉寂已久的靈魂,她忘記了矜持,拋開了冷漠,她是熱情的化身,是燃燒的烈焰!

    烈火情焰終於平息了,石天威緩緩地直起身。她凝視著他的臉,他已經睜開了雙眼,它們是如此動人,如此熱情,將她的心灌注了滿滿的愛意。

    可是當她凝望著它們,並在那深邃中尋找到自己的影子時,卻發現它們竟突然失去了那動人的色彩和熱烈的情感,變得憂鬱而遲疑。

    薛惠心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但她無法去追尋答案,因為此刻的她心裡充滿了欣喜,也覺得羞怯。

    於是她隨著石天威起身,抓過自己的衣服。他們無聲地整理著自己的衣服,又竭力避免碰觸到對方的身體。

    薛惠心感覺到了石天威的異樣,但她不作多想,她依然相信剛剛那火一樣的熱情和那還在燃燒著她全身的激情是真實的,是發自他和她內心深處的。

    「天威--」她羞怯地喚著他。

    「嗯?」他低聲應著,終於得到了她,可是他的心裡為什麼感到沒來由的慌?

    也許剛才的激情快樂只是一場春夢,可是這次的春夢卻不能夢醒了無痕。他的身體在對他訴說著所有發生過的一切都那麼真實美好,而他依然渴望著它。

    這是他生命中的第一次,他不知道要怎樣對待她。看著她,他依然衝動地想抱緊她,可是卻該死地讓那些他以為已經忘記了的影像來阻擾著他。

    薛惠心的臉色緋紅,羞澀地說:「你說要一生陪伴我,是真的嗎?」

    她的嬌羞令她更添了奪人心魄的美,石天威不由自主地抬手輕撫她的臉,說:「當然是真的。」

    「那麼你要娶我嗎?」她臉上綻放的光彩足以媲美窗外明媚的陽光。

    石天威放下手,淡淡地說:「沒錯,我會帶你回莊,只要我同意娶楊家小姐為妻,那麼爹娘一定不會反對我納你為妾的。」

    他的話如同五雷轟頂,薛惠心臉色「唰」地變得死灰一般,身上的熱情倏然降至冰點。

    「你說……說什麼?娶楊……楊家小姐為妻?納我為妾?」她鸚鵡學舌般地重複著這絞人心-的話語。

    石天威看到她瞬間失去光彩的臉,雖然有絲不忍,但還是理直氣壯地解釋說:「當然,如果帶你回家,爹娘肯定要問明緣由,我自然得實話稟告,而石家是不可能接受不貞女子為媳的。

    你的確很美麗,而且我相信沒有人會比你更美,但是你……我怎麼可能娶你?我試過想忘記你,可是我做不到,我不捨得放開你,你也願意跟著我,所以我們就屈從爹娘的意思,以娶楊小姐為條件讓你進門……」

    「不!不!你別再說了,我死都不要跟著你……」薛惠心彷彿就要因窒息而亡似地大口地喘著氣,對眼前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真的徹底寒了心。

    她槁木死灰般的臉色顯然嚇住了石天威。

    「你不想跟著我嗎?你不喜歡我嗎?」他茫然無措地看著她。

    「不!」薛惠心大聲說,她好恨啊,恨蒼天無眼,恨自己愚蠢!

    聽到她說不喜歡他,不要跟他,石天威的心冷了,認為她又是在玩弄男人。於是生氣地說:「你不要把我當作其它男人那樣要!你剛剛明明答應要跟著我,而且剛才我也看到,你至今仍戴著我們的訂親玉珮,如果你不喜歡我,你怎會一直戴著它呢?」

    聞言,薛惠心更是氣得發抖,這個白癡!

    「你說得對。」她聲音顫抖但非常清晰地說:「我想跟著你,一生一世都跟著你。我一直都愛著你,一生一世只愛你。但是,我只做你的妻子,絕不做妾!也絕不與別的女人分享你!否則我寧可什麼都不要!」

    石天威一聽,立即站起身毫不留情地說:「我石家絕不會要一個失了貞潔的女人做正室!」

    薛惠心一聽,頭頂彷彿「轟隆」巨響,神志幾乎崩潰。深切的悲哀與失望襲上心頭,她竟怒極而笑。

    「哈哈哈……」她突然爆發的笑聲驚動了整個客棧的人,那笑聲中的絕望和淒涼令人毛骨悚然,大家驚駭地圍在房門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為何笑聲竟是如此悲涼?

    「不要笑!不要笑!」那份絕望與悲傷同樣影響著石天威,他大聲阻止她。

    薛惠心的眼淚在臉上滾,笑聲更加哀愁。她甩動長髮,讓一直都綁得緊緊的髮辮散開,大聲說:「為什麼不讓我笑?你不是說我該多笑嗎?過去三年來我不知道什麼是笑,我只知道心痛,只知道自己是個莫名其妙被拋棄的可憐人,所以我不會笑。可是今天,我才發現我一點都不可憐,可憐的人是你!

    這真是天下最好笑的事--你,天下聞名的『青鶴莊』石少莊主,口口聲聲指責我是失貞的女人,可是卻不知道我的貞潔就是被你奪去的,是你!沒有別人!」

    「你是什麼意思?」石天威心頭一驚,急忙問。

    「就是這個意思!」薛惠心將床單一把扯下來,用力砸向目瞪口呆的石天威,大聲說道:「如果你還有點良心,就將這個帶回去讓你爹娘看看,給天下人看看,告訴他們上面的東西是怎麼來的,讓他們評判我的貞潔吧!而你,永遠都不要再接近我!」

    「搞什麼鬼?」石天威被她幾近瘋狂的神態和果決的語氣鎮住,又被撲面而來的床單猛地罩住頭臉,不由生氣了。他大力拉下床單,咒罵著:「帶床單回去給爹娘看有什麼用?能證明什麼?」

    但當他展開床單,看到白色床單上灑落的點點血跡時,他僵住了。

    「落紅?怎麼會有落紅?」他茫然地自問著,其實剛才他是有所覺的,但因為激情澎湃,又太過相信心兒早已是殘花敗柳之身,故而忽略了。

    現在,看著這如梅花般猩紅點染的床單,他的頭昏了,人傻了。他弄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當他抬頭看向心兒時,他的心跳幾乎因驚恐而停止;心兒正將他的寶劍從劍鞘裡抽出來。

    「心兒!」他大喊著,扔開床單撲向她。

    但在他撲到之前,白光一閃,一把長長的青絲已然握在她手中。

    石天威奮力將劍從她手中奪過,央求她:「心兒,給我機會,讓我去查……」

    「住口!」薛惠心厲聲喝道:「查什麼查?!我自幼許配予你,一生謹尊家訓潔身自愛。你忘了你當年對我的承諾,背信棄義,令我薛氏滿門蒙羞,爹娘遇難至死不能瞑目……你不該僅憑道聽塗說,不問曲直是非就定我淫蕩之罪,毀我名節!你更不該奪我處子之身卻用別的女人來羞辱我……」

    說到這裡,她早已是泣不成聲,石天威呆若木雞地看著她參差不齊的頭髮和悲痛欲絕的面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錯。

    薛惠心將衣領解開,露出白皙的肌膚。

    當石天威意識到她要做什麼時,急忙衝過去抱住她。「不要:心兒,那是我們的信物啊!」

    「滾開!」薛惠心運氣一抖,石天威被震退兩步。

    他驚慌地看著她,竭力提醒她:「心兒,那是你爹爹的心血,是我愛你的憑據啊!」

    「愛?你不配說愛!爹爹當初錯了,我也錯了!今天我將一切都還給你,我們之間就像這斷髮一樣永不再續!」

    說完,她將那一絡長髮和戴了十八年的鳳凰玉珮一起決然地拋向空中,然後不給石天威任何機會,甚至等不及走到門口,便穿窗而出了。

    石天威飛身而起,接住了依然帶有心兒體溫的玉珮和那縷頭髮,奔到窗邊,可是她早已失去了蹤影。

    「天哪,我做了什麼?!」他茫然地看著天空,問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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