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的星期五,美好的星期五是發薪日,再加上明天是週末,原本打算和同事們去逛街血拼的,但是下午接到了老媽打來的電話後,心情是怎麼也HIGH不起來,甚至一路下滑跌到谷底。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親戚,鄰居中和她同年齡的人都擠在一起結婚,害得她不敢回家也不敢去喝喜酒。因為每次看到那些長輩問東問西地打聽她有沒有男友,她就一個頭兩個大了。而她受了刺激的老媽也因此時不時來「騷擾」她,逼著她抓緊時間趕快行動。看情形,老媽這次是鐵了心要把她嫁了,而且下了最後通牒,給她兩條路選擇:一是兩個月已經過了三分之一,如果她在剩下的日子裡找不到男人回去的話,那麼就剩第二條路:即是回去相親,她已經為她找好了人選,那男的是比她小兩歲的鰥夫,有個一歲大的孩子。
天哪,她好鬱悶,簡直要捶胸頓足地死掉!兒女的婚姻大事,父母怎麼可能不操心?她能夠理解他們的心情,但是她不明白二十八歲的女人真的成了滯銷產品了嗎?在他們看來,嫁人難道真的那麼重要,甚至要比她的快樂還要重要?她不是拒絕談戀愛,但是與其要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還不如一個人來得自由自在。不過這種想法在她那個固執傳統的老媽看來卻是一種大逆不道的行為,她堅決不允許。
煩,煩死了。取消了原來定好的計劃,她一個人來到這家「釋放」的酒吧。古人不是說借酒澆愁嗎?那麼至少今晚她可以一醉方休,把所有煩心擾人的事都忘了。
點了杯血腥瑪麗,就著昏暗的燈光淺酌。
嗯,雖然是第一次喝這種酒,但是味道真的不錯。
忽然,她似乎看到吧檯不遠處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原來是你啊,室友!」真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碰到他。
「你怎麼在這裡?」嚴旭頗感意外地看著她。
這女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在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喝得亂七八糟,難道她不怕被別人非禮嗎?還點血腥瑪麗!他的眉頭不禁緩緩皺起。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有些生氣。或許因為她是韻文的朋友所以愛屋及烏地關心她吧。
「喝酒。 崩湊飫錟芨陝穡克的問題好奇怪。林景如側著頭表情煞是可愛地睨他,「你也是一個人來的嗎?」
嚴旭喝了口酒沒有回答她,今天的他心情實在不好,下午接到母親的電話,電話裡不外乎要他回去。他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自從那件事後,他們母子的感情越來越差,沒有調和過的時候,現在更甚,不是吵架就是冷戰。他永遠也無法原諒媽媽所做的那件事,也不想讓自己再度陷入那段悲痛的回憶中。何必呢?已經造成的傷害即使企圖迴避,那傷口還是在的。尤其今天是他的忌日,那傷口更是隱隱作痛。他好想找個缺口釋放自己壓抑的感情,好想啊——
「喂,你是男人吶。怎麼可以喝啤酒?」喝到第二杯的林景如瞄到嚴旭的杯子裡是啤酒後搶過他的酒杯,嫌惡地說,「要喝就喝威士忌。BOY,一杯威士忌。」不待他回應就自作主張地點了威士忌給他。
「你清醒一下,你已經喝醉了。」平時她有些冷淡甚至可以說是冷漠,絕不是現在這樣的,今天不太對勁,嚴旭拿走她手上的杯子。
「醉?我就是來買醉的。呵呵,我要借就澆愁啊。來來來,我們乾杯。」林景如舉起手中的杯子,就叫道:「你喝不喝?不喝我就不理你了。」林景如氣惱地搶回自己的杯子,整個人趴在嚴旭的身上「威脅」他。
今天完全是個不同的林景如,嬌憨而率直。
借酒澆愁?林景如的話讓嚴旭心一動。是呀,也許酒精能夠讓他暫時忘卻現在的煩惱。想到這裡,他拿起威士忌一口飲盡。酒吧裡播放著《單身情歌》的音樂。
「呵呵,單身情歌,單身萬歲!」喝了兩杯血腥瑪麗,林景如開始有些昏昏沉沉。俯趴回到吧檯上,她已經全身無力了,「嗚,可是——我要嫁人,呃——要嫁人,我要找個——男人嫁掉。哈哈,男人——呃,男人——」
喝著威士忌的嚴旭甩了甩昏眩的頭,問:「你說——什麼?」沒想到自己根本不能喝威士忌,才喝了兩杯就不行了。
「嫁人,我要——嫁人。」林景如反覆囈語著這句話。
「那你——就嫁給我好了。」當嚴旭終於聽清林景如講的話時,他點頭回答。
「什麼?你——說什麼?」她頭好暈。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我說,你嫁給——我,呃——我來娶你。」他凝視著她的眼,正色道。
「嫁給——你?」林景如抬起頭,迷濛的雙眼看著他,一隻手撫上他英俊的臉龐,歪著腦袋湊近仔細地端詳他,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慢慢地揚起了一抹憨態可掬的笑容,「好,嫁給你!」
「嗯,好——痛。嘶——」
頭痛,喉嚨痛,全身都痛,像是散了架似的。輕輕敲了敲頭,好難受啊!什麼借酒澆愁,根本是騙人的玩意兒。喝醉的時候可以什麼都不想,可醒過來卻是加倍的痛苦啊。胸前像壓著什麼東西讓她喘不過氣來。一把推開那壓著她的重量,林景如翻了個身。唔,見鬼!宿醉真是要不得,怎麼渾身像是被別人打過一樣,迷迷糊糊想著,又迷迷糊糊睡去……
幾個小時後,林景如再次睜開眼睛,發現窗外陽光強烈地照進屋內。現在幾點呀?抬起頭看床頭。咦?她的鬧鐘呢?怎麼不見了?意識逐漸回復,渙散的眼瞳恢復焦距,她發現一個駭人的事:這裡不是她的房間!她的房間沒有藍色的窗簾,雖然她喜歡藍色;也沒有那麼大的書桌……
她猛地坐起身,「呀——」林景如拎住往下掉的薄被,她——她怎麼一絲不掛?更可怕的是身上還有斑斑點點的——吻痕?!身邊還側躺著一個……同樣光著身子的……男人!
「唔,怎——麼啦?」嚴旭被一陣穿耳魔音驚醒。
「你——我——」誰來告訴她,他們發生了什麼事?林景如搶過薄被裹住自己跳下床,疾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們——」不會是那個了吧。
「啊——」
不用問了。她已經看到一抹觸目驚心的紅色血跡了。
「你不要叫那麼大聲,好不好?」他的頭都快裂開了。
「你快把衣服穿好。」看他裸著身,一點也不知羞,她可不想長針眼,雖然他的身材不錯。這一刻她已經肯定他們之間有了那種「不清不白」的關係了。
「真是的。」嚴旭撿起丟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套上……
「我想——我們昨天都喝醉了,你——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OK?」在他換衣服的時候,林景如尷尬地說著。
「這不可能。」
嚴旭從地上撿起了一樣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東西。
作為女人她都已經「讓步」了,他一個男人還想怎樣?
「你說什麼?不可能?」林景如氣憤地轉過身來,「那你想怎樣?」笑話,還要她付夜渡資啊。
「我們結婚了。」嚴旭嚴肅地將手上的結婚證書遞給她。
「這——這是什麼?」結婚證書上赫然寫著他和她的名字,而日期是——昨天?!怎麼會這樣?昨天究竟還發生了什麼脫軌的事啊?!她不過去PUB喝酒買醉,怎麼一覺醒過來世界就完全不同了。不僅跟一個男人發生了關係,還進入了已婚行列!
捂著漲痛的額角,嚴旭回想起昨天她說要嫁人,而他說娶她,結果兩個人就去公證了。證據就是這張簽了名的婚書。
「不如——我們去離婚吧。」既然是酒後亂性造成的錯誤,那麼還是趕快糾正過來,把一切導入正軌吧,就當一切沒有發生過。林景如鴕鳥似的想粉飾太平。
「離婚?」嚴旭一時有些驚訝得說不出話。這女人說離婚一點也不含糊,她不知道吃虧的人是她嗎?雖然他對結婚的事是有些震驚,但他可沒想到要離婚。她毫不在乎的話讓他有些不爽,「你這麼想跟我離婚?」才不過結婚一天就要離婚。
「啊?」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他不覺得這是個錯誤嗎?「我……我只是不想讓你後悔。」她喃喃答道,看他瞪她樣子,好像她做錯事了似的。
「反正都已經這樣了,更何況我們都已經……結婚就結婚吧。」她是女人嗎?不知道要男人負責嗎?還是她把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根本不當一回事?嚴旭忿忿地想。
什麼叫「已經這樣了」、「結婚就結婚」吧?「你不願意就別勉強。」林景如硬生生地回答,「我可不想因為那樣強迫你。」笑話,現在這個社會男女之間未婚發生關係的人多得是,還有人一夜情呢,發生關係又怎樣?「我不要嫁你,我要離婚。」她討厭他一副施捨的表情,好像除了他,她林景如就不能嫁別人了。
「見鬼,我是說我要娶你,我不要離婚。」她怎麼就把他的意思給曲解了呢。
「不要!」斬釘截鐵地說了句,林景如跑回自己房間,用力關上門。整個人靠著門漸漸滑坐到地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來不及阻止她,只看到房門當著他的面「砰」的一聲關上,如同她對他的抗議。這女人怎麼這麼不可理喻?嚴旭不禁火冒三丈。她以為自己是那種可以隨隨便便跟別人玩一夜情的遊戲,然後當什麼都沒有發生的女人嗎?
Shit!他忍不住咒罵了一句。
林景如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不要他娶她。守了二十八年的清白之軀在前天宣告結束。她不是個隨便的女人,或許是她的想法太老土了——她始終認為肌膚之親是應該發生在婚後的。他們是結婚了沒錯,可他不在乎地說「反正都已經這樣了……結婚就結婚吧」時,她就有種說不出的難受。這又不是到市場買菜,原本要買牛肉結果買了豬肉,就將錯就錯,得過且過的事。所以從前天開始,他們之間的冷戰一直持續著。同在一個屋簷下,她盡可能地做到視而不見,充耳不聞。想不到他們第一次的吵架是為了是否「離婚」,林景如苦笑了一下。
「景如,你也真是的。何必鬧得這麼僵呢?」瞭解了原委的向韻文自願來充當和事老勸解她,畢竟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她是罪魁禍首。可是對於景如的決定,她有些不理解。
「你幹嗎這樣折騰自己。你媽不是給了你兩個月的期限,要你兩個月後帶個女婿回去嗎?既然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飯了,那你就順水推舟,把旭帶回去不就好了。沒必要離婚吧?再說,旭真的不錯啊。」
「你還敢說?還不是你搞的飛機。」林景如的不滿讓向韻文訕訕地用傻笑來矇混過關,她歎了口氣道:「其實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只是他說的話真的讓我聽了很討厭。」感情這東西對她來說是種奢侈。
「那你想要旭怎麼做呢?你也知道你們之間不是因為愛情結合在一起的,但是他肯娶你,這就證明旭是個有責任心的男人啊。」向韻文嘴皮都快磨破了。景如的脾氣有時連她這個和她做了七年的朋友也弄不懂。有時固執起來,可以說是十頭牛也拉不動。無論威逼利誘都不起作用,「再過兩天就是你媽媽給的最後期限了,難道你真的要去和那個寡夫相親啊?」
「是鰥夫!」什麼寡夫?胡說八道。
「管他是鰥夫是寡夫的,你先回答我的問題。」計較那麼多幹嗎?
「再說吧,我也不知道。」她覺得那是老媽逼她快點找男朋友的手段,不過萬一真的被她「迫害」成功的話,那到時只有先和她「脫離母女關係」了,不過這是下下策。
轉眼間,兩個月的期限已經到了,在帶不回女婿的情況下,林景如只好按照事先老媽給的兩條路,非一則二了。她打定主意見了人之後就向老媽表明自己的態度,反正她是完成自己的任務了。
看著坐在她對面的男人嘴巴一張一合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林景如只是機械化地露出微笑。
為什麼她要來這個該死的相親宴讓人挑肥揀瘦的呢?
還有同樣該死的是嚴旭那個男人。說要娶她卻一點行動表示也沒有,這也是要「娶她」的態度嗎?他就不會來哄她一下?她幹嗎要因為他而生氣啊!混蛋!
「林……林小姐?是不是——我哪裡說錯讓你不高興了?」對面的可憐男人瑟縮了一下。不明白她幹嗎要罵他「混蛋」。介紹人不是說她脾氣很好的,怎麼這麼凶神惡煞地瞪他?
「什麼?」她剛剛說什麼了,「那個……李先生是吧?我看時間差不多了,我還有事要先走了,你慢慢坐吧。再見。」拎起皮包準備走人。
「等……等等,我還有個問……問題想要問一下林小姐。」
「什麼事,你快說吧。」別吞吞吐吐的好不好?她有些不耐煩地又瞄了眼表,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
「那個,就是——以後我們的房間你——想用什麼顏色的塗料?」男人結結巴巴地說。
「噗——」剛喝了一口的茶全噴在了他的臉上。
「我又說錯了嗎?」他驚得忘了要拿餐巾擦拭乾淨,一雙眼突得像是被人踩住的青蛙。
我們的房間?才坐了二十分鐘竟然就進展到要討論房間用什麼塗料了!
「對不起,李先生,你沒有說錯。關鍵是我來錯了。我不該來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介紹人是怎麼對你說的,但是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我前幾天剛剛結婚了。所以,抱歉浪費你的時間了。」說完,林景如拿著賬單到櫃檯結賬。這可憐的人已經受了很多驚嚇了,賬單還是由她來結吧,就當是個小小的補償。
還有,她要回去告訴老媽,她已經找到老公了。
大概是老天爺派他來懲罰她的。剛進家門的林景如就見到她口中的混蛋——嚴旭端坐在客廳裡喝茶,跟老爸老媽聊天。
「你怎麼會到我家來的?」他怎麼知道她家住在這兒?
「來找你啊。」嚴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他已經打定了要她當他老婆的主意了,她休想撇開他。
「景如,你這死丫頭怎麼和男朋友要結婚了也不事先對爸媽說一聲。還讓阿旭自己一個人跑來,真是越大越不懂事。」林方美娟見女兒就是劈頭蓋臉地一頓臭罵。
男朋友?他什麼時候變成她男朋友了?她怎麼不知道?「爸,媽,他都對你們說什麼了?你們知道什麼呀!」怎麼全衝著她來啊。這個罪魁禍首還好意思對她笑,想顯示他的牙有多白嗎?可惡!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你和阿旭要結婚了,這麼重要的事還不告訴我們,也不把女婿帶回來讓我們看看。不是你的錯難道還是我的錯啊?」方美娟的嗓音和女高音有得拼,好不容易女兒有了不錯的對象,她可不想被她那胡來的性子弄得雞飛蛋打。再說,這女婿外表端正,說話也中聽,從他進門到現在她和老頭子已經把他的身家、背景、工作、年齡都打聽清楚了。而且他這次專程為了景如來拜訪他們二老,人品應該不錯。總歸一句話就是一表人材,她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景如,這次你做得是不對,怎麼和阿旭吵架就跑回來用相親氣他呢?」一向保持沉默的老爸林仙根也忍不住批評起女兒。
「你對我爸媽胡說什麼了?」林景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給她爸媽吃什麼迷魂藥了,怎麼這會兒都是她的錯啊?連一向放任她自由的老爸也開口說她的不是。她真是冤枉啊!
「說你不肯嫁我啊。」這是事實。他還沒說她要跟他離婚呢。嚴旭一本正經地看著她,其實肚子裡在偷笑。沒想到她媽是治她的秘密武器,韻文提供的情報還真管用。那天她和他吵了一架後,沒幾天就不見人影了。害他以為她離家出走了,還好有韻文幫他,告訴他她家的地址他才放下手頭的工作趕來,沒想到她爸媽先是小心翼翼打探他的工作身家等等,在知道他說自己是景如的男朋友並打算和她結婚時,她媽媽的態度立刻變了。
「景如,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小兩口吵架拌嘴怎麼可以拿婚姻大事來開玩笑呢。要不是阿旭今天來找你,我和你爸還被你瞞在骨子裡什麼都不知道呢。我可不許你胡鬧。」這麼好的女婿怎麼能放跑呢,林母自見到嚴旭起就開心得不得了,一顆心完全偏著他。
「我——」都是他害的,現在她裡外不是人了。
「爸,媽。其實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二老我和景如已經公證過了,只是還沒有辦酒席,想問問爸媽看什麼時候合適。」嚴旭適時地轉移話題,看她陰晴不定的臉色,再說下去恐怕要發狂了,適可而止比較好。
一句爸媽,叫得景如父母笑得合不攏嘴,尤其是林母更是笑逐顏開,雖然她覺得才見面就說辦喜事速度快了點,但是現在的年輕人不都說什麼「速成」、「速食」的,景如也老大不小了,早點嫁人早點讓她安心。
「這——景如——你們這麼快就結婚了?」林父有些意外,怎麼女兒從沒說起過這件事,他們連人都沒見過,她就和人家結婚了。他雖然也喜歡這個相貌堂堂的年輕人,但是畢竟女兒的終身幸福比較重要,她又是當事人,還是聽聽她怎麼說的比較好。
「老頭子,你∴率裁矗 繃旨業惱潑湃擻瞇綴返難凵窬告他,而後看著不吭聲的女兒,「丫頭,你告訴我。阿旭說的是不是真的?」不錯,還知道要抓住好男人不放手,林母有些得意地想,不愧是她林方美娟的女兒!
「是啦。」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隱瞞了,瞞也瞞不下去了,林景如硬著頭皮道。
「那好,我們趕快選個好日子來宴客,都已經公證好了,就別再拖拖拉拉了。」心急的林母拖著林父去翻黃歷定婚期了。
「你終於答應了?」嚴旭本來還擔心她會不同意呢。
「我可不想被我媽打死。」她沒好氣地說。瞧她媽有婿萬事足的樣子,她可不想在這個時候不知死活地惹她不高興。想來那些因為相愛而結婚的人也有到後來離婚的,所以不管以後他和她會怎麼樣,看在他親自到這兒來向她父母表示要娶她的分上,嫁他也許並非什麼不好的事。
林家有女要嫁人,盼望了這麼多年的林父林母怎麼不會大肆宴客昭告天下呢。在林母驚人的效率下,他們在一星期後就置辦了酒席,宴請了親朋好友。由於男方的親人都不在本市,嚴旭只說沒必要請,所以來的人只有葉檠夫婦兩人。林景如頗不解的是嚴旭似乎是刻意不通知他的家人,否則哪有人結婚,到場的只有朋友,沒有父母啊?不過她也不在意,這場婚禮本就有些可笑,來不來一兩個客人無所謂。
婚禮那天林景如才知道她媽有多麼渴望著這一天的到來,許多嫁妝物什早在幾年前就準備好了,還硬是要她戴著那些粗得嚇人的黃金首飾,說是壓邪祈福的。韻文笑她非常有「貴族氣質」。這女人心裡想的她會不知道嗎,這哪是什麼貴族氣質,整就一個暴發戶。
雖然婚禮上有些親戚對嚴旭沒有什麼親人來參加儀式頗有微辭,但終究卻看在她媽大力支持下也不敢說什麼是非。
婚禮結束的第二天下午,林景如就拉著嚴旭趕回市裡。
回程的途中,嚴旭想起臨行前景如母親對他說的一番話,雖然他暫時沒有房子,她和景如的父親還是很歡迎他成為他們林家的半子,只要他善待他們的女兒就是給他們最好的回報了。
這對淳樸的老人家,讓他感受到久違的溫情,嚴旭對此也是深表感激,畢竟,有哪家人家要嫁女兒,婚宴上男方只有一個朋友參加的?甚至連結婚前的財禮都沒準備的男人呢?
他告訴景如的父母婚後他們暫時仍住在韻文的家中,決定過段時間再購置房子。她父母也表示贊同,還讓他慢慢來不用急在一時,也沒有故意刁難他。
「你爸媽很開明。我一沒房二沒錢,他們也願意把你交給我,真的讓我意外。」
林景如還在看窗外的風景,初時聽他這麼說還以為他在諷刺她,回頭看著他時才發現他是真心實意地感動著,才悠悠地歎了口氣,咕噥著:「我爸媽是怕我再沒人要就嫁不出去了。」她媽恨不得早點把她掃地出門了,現在終於有這個機會她怎麼會放過呢?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楚。
「哦,我是說我爸媽認為你有能力,所以不擔心啦。」
「是嗎?」他狐疑地看著她。
兩人一路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不知情的人怎麼也看不出他們是新婚夫妻。
晚上十點,終於回到家中。林景如累得只剩爬上床的力氣。攤開四肢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正昏昏欲睡,閉上眼的那一刻卻又驚醒,「你要幹嗎?」他——他怎麼在她房間裡脫衣服?
「睡覺啊。」嚴旭理所當然地說。難道還跳舞啊?都十點了耶。
「你怎麼不去你自己的房間睡?」幹嗎要睡在她這裡?林景如坐擁著被子,以防他有異常舉動。
「女人,你該不會忘了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吧?」嚴旭黑眸一閃,雙手抱胸涼涼地提醒她。
新婚第二天,新娘就想把新郎拒之門外,想都別想。
「呃——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說得沒錯,可是、可是她還沒有準備好要與他同床共枕啊。過去他們住在一個屋簷下且互不干涉,後來在發生了那個「意外」之後,她躲他都來不及哪還會睡在一起?她不習慣啦!
「那是什麼意思?」嚴旭接著問,看她有什麼解釋。
「我想——那個,呃,就是——對了,你肯定很累了,婚宴時你也沒機會好好休息,我的睡相也不是很好,晚上會說夢話還會磨牙甚至打人,你明天還要上班要好好休息才行,還是——睡你自己的房間比較好。」
她瞎掰的水平實在有待改進。嚴旭咧嘴笑道:「我覺得還好,那天晚上也沒你說得那麼可怕。而且你放心,我這個人有個好處,就是睡著了什麼也不知道,除非地震才會醒。」瞧她這麼緊張地拒絕他的模樣他就想逗她。
「那天是因為我喝醉了。」林景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嚴旭一點也不為她所說的話所動,怎麼辦?怎麼辦才好?她總不見得說她不怕他要「那個」吧。
「拜託,小姐,你看看現在幾點了。我累得只想睡覺,不會對你亂來,你大可以放心。OK?」嚴旭不再逗她,這女人大概當他是急色鬼,上床就會想做那檔子事,「好了,我要睡覺了。你也早點睡吧。」
他躺上床翻身睡去,留下林景如呆呆地望著他,全然沒了反應。怎麼這麼簡單?
相較於身邊的人的呼呼大睡,林景如卻是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老實說,除了那個喝醉肇事的晚上糊里糊塗地睡在一起之外,這二十八年來她從沒和別人睡在一起,更別說男人了。
別的夫婦是怎麼適應的她不知道,對她而言,偌大的雙人床上躺著另外一個人就讓她夠緊張了,只要想到有人睡在她身邊,她就會渾身不能動彈,他稍有動靜自己就會驚醒。
一連三天每晚都是如此,何況她還擔心著他會要求和她履行夫妻間的義務。好在嚴旭算是個謙謙君子,當他想碰她卻發現景如臉色蒼白,眼神倉皇無助時就立刻打住。這樣讓她稍微安心了些。可是——唉——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習慣,這三天來她過得好痛苦啊,精神不濟還影響了上班。
「哈欠——」開工到現在才不過兩個小時而已,這已經是這個早上的第二十一個哈欠了。擺在桌上的文件都快看不清了,揉了揉眼睛,林景如努力睜著不許它罷工。
「林姐,這兩天是不是沒睡好啊?你的黑眼圈很明顯吶。」公司新來的同事小梅見她頻頻打哈欠,不禁關心地問道。
「是嗎?」林景如拿出鏡子來照。眼底的黑眼圈讓她看起來還真像國寶——熊貓。哦,天啊——再這樣下去,她會垮掉的。
「哈欠——」第二十二個哈欠!
「呵呵,年輕人嘛,剛剛結婚就是這樣的。新婚嘛難免有些——呃——熱情。」公司的同事芬姨以過來人的眼光判斷著,笑得有些三八兮兮。
熱情?他們之間要是有熱情的話,她可能就不是這副德性了,還真會瞎掰。林景如暗地裡翻個白眼。
「就是就是。年輕人比較衝動。想當年,我和我老婆剛結婚的時候也是打得火熱,那時把我叫『一夜七次郎』一點也不過分。現在老了,精力不夠了。」坐在芬姨隔壁的老韓大言不慚地說。
「少來了,看你這瘦巴拉嘰的身材還一夜七次郎,吹牛吧你。」芬姨鄙夷地嗤笑道。
「我可是從來不吹牛的,不信你問我老婆去。」自己的「能力」遭到質疑,老韓臉紅脖子粗地爭辯道。
拜託,這些人怎麼這麼口沒遮攔,大庭廣眾之下居然亂開黃腔。林景如和小梅尷尬地對視一眼,不知說什麼好。公共場合講這種私房話一點也不覺得害臊,旁聽者倒是渾身不自在恨不得找個塞子把耳朵塞起來免受荼毒。
「好了,你們別說了。人家小孩子都不好意思了,真是的。」辦公室主任仗義執言出來打著圓場,「景如,你還能堅持嗎?」他可不想虐待員工,看她精神不濟,工作起來也沒啥效率。
不行了,她的眼睛都睜不開了。在一再堅持無效的情況下,不得已宣告陣亡,「主任,我今天有些不太舒服想請假,可以嗎?」
「好啊,你回去休息吧。」主任看她的臉色有些青白。
「景如,臉色不好,該不會是有了吧?」有人大膽臆測。
林景如嚇得站立不穩差點跌倒。天,不過是請半天假也可以讓這些無聊的傢伙浮想聯翩的。有了?有個鬼!
「頭胎可要注意啊。」芬姨提醒她。
「看來剛吃了你的喜糖很快又可以吃喜蛋了啊,哈哈——」大家哄笑起來。
七嘴八舌地胡說八道讓林景如抱頭鼠竄迅速遁逃。再不走這些人還不知會說什麼可怕的話吶。
下午的補眠終於讓林景如恢復了不少精神。看看時間也不早了,她開始忙著準備晚餐。
「好香。你在煮什麼?」一進門嚴旭就聞到撲鼻的香味。走進廚房,隨即出現景如忙碌的身影,看她穿著圍裙炒菜的樣子,他忽然有種無比溫馨的感覺。
回到家的丈夫,忙碌的小妻子,餐桌上擺好的美味佳餚,這種簡單而平凡的生活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當然,要是他老婆能夠盡快地適應真正的夫妻生活那就更加完美了。
「你回來啦。一會兒就可以吃飯了。」她邊切菜邊說。
「要我幫忙嗎?」他隨口問道。孔夫子說君子遠庖廚,但是讓他等著吃飯可不太好意思。
「你把碗筷拿出去。」有人幫忙她也不會拒絕,「不過,先洗手。」她可是很有衛生觀念的。
「遵命,老婆。」嚴旭領命。
咦?他剛剛叫她什麼?老婆?林景如呆愣了一下,她沒聽錯吧。大概是太驚訝了,所以一時不小心切到了手,「哎呀——」
「怎麼啦?」嚴旭抓起她捂著的手察看,放到水龍頭下清洗,責怪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真是的。」
「不過是切到了一下。我又不是那種有點小傷就哇哇叫的小女生。」這點小傷算什麼呀,那麼緊張幹嗎?林景如不習慣扮柔弱。
「你——」這女人真惹人火大,她就不知道要保護自己嗎?不要和她計較,不然又要吵架了。嚴旭不理睬她,逕自找出創可貼包住她的傷口。
「你輕點行不行?」那麼大力,傷口不疼也被他弄疼了。
「你不是說你不是那種哇哇叫的小女生嗎?」給她一個小小的懲罰,看她還敢不敢逞能,「好了,吃飯吧。」他可不想和她爭執不休,「吃完了,我來洗碗。」
吃完晚飯後,林景如在浴室洗澡,看著鏡子的她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她不禁有些困惑了。他是在關心她嗎?雖然他剛剛有些凶神惡煞似的瞪她,但是那眼神中還包括了一些讓她不明白的東西。是什麼呢?
她總覺得男人是種很奇怪的動物。雖說女人心海底針,但是男人要變心也是一樣的冷血無情。曾經,好多年以前的曾經,她交往過一個男生。大概是她性格中存在的那種陰鬱孤僻,和對異性的小心翼翼,他們在交往的時候始終沒有發展到他所謂的「實質關係」,最多也只是牽牽手,讓他親她的額頭。但是這個過程中,她依舊認真地和他交往,認真地看待他們之間的感情,直到有一天他毫無預兆地告訴她,他要和她分手,因為他無法忍受她的「性冷淡」。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答他的,惟一記得的是他厭惡的眼神和那轉身離去不留戀的背影。難道感情一定是要有了肉體上的接觸才會有所謂的實質性嗎?景如無法理解。
現在她和嚴旭發生了關係,但是卻又是這麼奇特的際遇,如果她告訴別人會許還有人會當是她編的小說。
那麼對嚴旭來說,是否是因為有了這層關係,繼而愛上她呢?呵——多可笑,她在期待嚴旭——自己的丈夫愛上她嗎?唉——林景如甩了甩頭,長歎一口氣。感情的事好難吶!
「景如,你洗好了沒?」嚴旭敲著門,她已經洗了一個多小時了。不會暈了吧?
「好了,馬上,哎呀——」忙著起身的林景如不小心踩著溜溜的地磚卻沒站穩,狠狠地摔了個結實。啊——痛徹心扉!她的腳大概扭傷了,手肘上也磨破了一大塊……
「喂,你怎麼啦?」聽見她的慘叫,嚴旭急拍浴室門,用力撞開門衝了進去。
「我——」呀,他怎麼可以進來呢?林景如又羞又急地遮擋自己的赤身裸體,「你快出去——」好丟臉,她不想被他看到這副狼狽的模樣。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鬧彆扭。」嚴旭大聲呵斥她。
摔成這樣還不要他幫忙,真沒有見過這麼麻煩的女人。
他氣惱地一把將她抱起,放到臥室的床上,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藥酒用力地替她揉擦。
這次他使的力比剛剛包傷口的力還要大,但是林景如卻安靜得很,忍著疼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她把他惹火了!她知道自己矜持得有些過了。明明受傷還逞強拒絕他的幫助。
「把衣服穿上吧。」終於擦完了藥,嚴旭目不斜視地將她的睡衣丟給她。
「對不起。」林景如小聲地道歉。
「我有話要對你說。」在床沿坐下,嚴旭注視著她的雙眸正色道,「雖然我們現在是合法夫妻,但我知道你可能還不適應和別人同睡一張床,這兩天也沒睡好,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會在你不願意的前提下佔你便宜,更不會強迫你履行夫妻義務。」他很不爽老婆把他看作禽獸,一副隨時備戰的神色。
「你知道?」她指的是她沒睡好的事。
「你以為我是傻瓜啊。」那麼明顯的黑眼圈,還有她時不時在睡覺時翻來覆去的,攪得他也時常驚醒,他會不知道才有鬼哩。嚴旭失笑地看著她,有時她看來冷靜,有時又很遲鈍,「說實話,我也不太適應這樣。不過我們結了婚是事實,我之所以之前沒有說,就是希望你能盡快適應這一切。你可能暫時還沒有辦法接受我,我可以理解。不過你無需警戒我處處防範我,像剛才那樣。我們都需要過一段過渡期來慢慢適應對方,讓你可以試著接受我。」他可不想他老婆把他當成急色鬼。
林景如一語不發地看著他,原本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呢,想不到只是欲蓋彌彰罷了,她的手足無措他全看在眼裡。他說得沒錯,解決他們之間問題的方式不是逃避而是用平常心面對這既成的事實:他們是夫妻了。良久,她終於放下這幾天來壓抑在心中的心結,長長地吁了口氣,露出一個微笑,「我明白了。我會讓自己盡快適應的。」
「好了,不早了。早點睡吧。」嚴旭跳上另一邊的床,道:「事先聲明,我說不會要求你和我履行夫妻義務,不過我們還是要同床共枕的。」讓不會游泳的人學會游泳的最好辦法就是——把他丟進水裡。他們之間亦是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