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寶妙偷 第四章
    怒火沖沖還殘留著兩道淚痕的寶兒,失落的走在街頭,她並沒有白漠想像中的獨立,也沒有那麼堅強,她是個愛鑽牛角尖的小鴕鳥,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她都會往壞的那面去想。

    現下充斥她小腦袋的,除了怒氣就只剩下哀怨。

    怒上天為什麼如此待她,氣蘇綵鳳的不知羞恥;哀憐自己的際遇,怨恨白漠的無情……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快要喘不過氣。

    想哭,但想到蘇綵鳳嘲弄的嘴臉,便硬是堅強的忍了下來,但那只是表面的堅強,虛幻的風平、假意的浪靜,事實上她的心早就在大聲哭泣,捲起驚濤駭浪。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二次這麼難過,激動得想落淚。

    猶記第一回,是幼年時期,她與其他兩個姐妹拌嘴吵架,原本不過是非常微渺的爭執,卻讓她嘗到苦果。

    她認為她們兩人是刻意的排擠自己、討厭自己,所以她便難過得整日食不下嚥,直到誤會冰釋,她才明瞭原來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胡思與亂想。

    她也討厭這樣的自己,卻無法阻止。

    因為無法承受壓力與失敗,所以只有鑽進洞裡頭自舔傷口,但這樣真的好嗎?

    她不知道,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像現在,她直認為是白漠早就受夠了她,才會一見到蘇綵鳳,就好似見到佛祖一般急著黏上去。

    總之一切的不好,都是自己惹來的……

    雖然這樣想,但她有仇還是必報,她要偷光蘇綵鳳的家當,然後、然後……要怎樣?

    要白漠再回來嗎?

    為什麼,她腦子裡頭都是白漠,滿滿的白漠……

    午時的艷陽照射得寶兒頭腦發昏,幾乎是拖著腳步在行走,她一手撫著頭,一手拭著汗水。

    好想回家,想回到有她熟悉的人的地方……不知師父和師姐妹們都還好嗎?

    現在自己該去哪裡?她要去哪兒找「毒王」這號人物?

    當初信誓旦旦說總有法子,其實,她壓根是把希望放在白漠身上……

    又是白漠……該死的!敲了下自個兒的腦袋,寶兒想將他趕出記憶,卻徒勞無功。

    「煩死了。」搖了下頭,她乾脆蹲在地上,想著下一步。

    殊不知自個兒的行為著實引人側目,有人用同情的目光瞄著她,有人則是暗自偷笑著。

    「姑娘何故蹲在地上,大庭廣眾之下,不怕惹人笑話?」頭頂冒出的聲音,讓寶兒吃力的抬首望去,隨即對上一雙含笑的眸子瞅著自己。

    「干卿何事!」自己的心情不好,她也不想看到人家笑,尤其是那個無賴的笑容像極了白漠。

    「姑娘有所不知,你擋了我的路……」話語未歇,就見寶兒往一旁挪了一小步,小手比了個請。

    「這……」

    「還不快走!讓你走你不走,不讓你走又說人家擋你的路,居心叵測……你該不會是故意想敲詐我?」寶兒連珠炮的說了一串,疑惑的將欲加之罪往男子身上扣。

    煩死人了,全天下的人都要跟她作對,剛走了一個,又來了一個!

    「姑娘誤會了,我只是關心……」話再度被截斷,寶兒比了個手勢,叫他閉嘴。

    「我現在最需要的是安靜,不是關心!」安慰的話語只會讓她更加脆弱,想掉淚。

    「呃……」現下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早知如此,就不要這麼濫用同情,吃了閉門羹。

    如果他現在走了,不就顯出他的無情?

    「餓?我才餓咧!」想著沒吃的午食,她心情又黯淡了些。

    原來氣不會氣飽,生了一肚子的氣,結果還是會餓……還餓得她頭昏腦脹咧!

    「那要不要去在下那兒,吃個便飯?」他沒有特別意思,只是單純好心的邀寶兒用飯。

    狐疑的瞄了他一眼,寶兒確定自己真的不認識他!

    他做啥那麼熱心?自己既沒財也沒色的,可沒東西給他劫,難道……這世上還是有好人?

    老天爺還沒真正遺棄她嗎?!

    「你有什麼企圖?」做人總要有些警覺心。

    好氣又好笑的看著眼前的小姑娘,他真是欲哭無淚,單純的好心腸總被認作是別有所圖。

    難怪沒人願意當好人!

    「我能有什麼企圖?」

    「我怎麼知道!」沒好氣的回應,她最討厭人家跟她玩這種反問的遊戲,她缺乏耐性。

    他摸摸鼻子,自認倒霉惹上這麼個凶巴巴的姑娘。「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就是沒有了。」他攤攤雙手,歸納出結論來。

    「你說沒有就沒有?!」

    她瞪了他一眼,無理取鬧。

    「那不然……你到底是要不要去吃飯?」再跟她說下去,自己準會瘋掉。

    「要啦!」

    寶兒理直氣壯的大吼,一點也不覺得不對。

    聽到寶兒的回答,他差點摔倒。「那……就請吧……」真是的,要還跟他東拉西扯一大堆。

    「等等!」

    起身拍了拍衣裳,寶兒突地頓住腳步。

    「又有什麼事?」誰來一刀解決他,懲罰他為何會招惹上這麼個小祖宗!

    「我不認識你。」

    師父說過,不可以隨便跟個不認識的人走。

    「姑奶奶……我也不識得你呀!」難不成她以為自己會跟她攀談,是因為他們是舊識?

    他只是善心發作,看著一個姑娘家蹲在路邊,好心的上前去慰問,卻惹來這麼大個麻煩。

    「廢話,我是說名字。」她翻了下白眼,受不了的雙手叉腰。

    「喔……在下姓古名成仲。」

    「我是寶兒,現在可以走了。」對寶兒來說,只要知道名字就算是認識了。

    反正萍水相逢,四海之內皆朋友。

    重要的是,她的肚子的確餓了,需要馬上填飽它才是真的……

    ***

    「寶兒……」

    「你這人到底是怎麼搞的?!」滿載怒意的蘇綵鳳撩撥了下秀髮,指著白漠的鼻子罵道。

    從方才到現下,三句話不離「寶兒」兩個字,一開始她還真以為他是替自己出氣,但是現在她明白自己壓根是給耍弄了!

    輕解羅衫到只剩一件小肚兜,白漠居然還能氣定神閒的同她純聊天?他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嗯?」他佯裝不懂的凝視著咬著下唇、怒火中燒的蘇綵鳳,心裡頭想的是寶兒的好。

    一樣是生氣,寶兒氣鼓鼓的樣子讓他倍感可愛,而蘇綵鳳卻是令他皺緊眉頭,厭惡看到她可憎的臉。

    「你說,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一把騎坐上白漠的身軀,她行為豪放大膽的令人咋舌。

    「我……寶兒一」這一聲叫喚,讓蘇綵鳳更加火大。

    「你再給我寶兒,我馬上把你丟出去!」

    對蘇綵鳳的威脅置若罔聞,白漠眼神直視前方,緊瞅著兀自推門而入的寶兒。

    她不是已經跑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們令人尷尬與暖昧的姿態展露無遺,他明確的在寶兒眼眸中,看到了受傷與不屑。

    「這……我……」來回望著眾人,寶兒第一次詞窮,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怔怔的望著白漠與蘇綵鳳。

    沒想到他們關係進展神速,居然已經到了肌膚之親的地步。

    拉了下身旁古成仲的衣袖,他是自己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兒的原因。

    這裡是蘇綵鳳的地盤,也是古成仲的地盤。簡單來說,是古成仲出資讓蘇彩風建的客棧,由此可知,他也是她的入幕之賓。

    一開始,寶兒也沒想到跟著他走會回到這兒,更沒想到,居然會碰上跟蘇綵鳳有關係的人。

    但來了都來了,她不能再像喪家之犬一般夾著尾巴逃走,她在心中告訴自己,或許她可以來拯救白漠。

    但是她錯了,錯得離譜,白漠根本不需要她救,因為他壓根是樂在其中,不要臉!

    「綵鳳……」望著蘇綵鳳,古成仲尷尬且受傷的低喚了—聲。

    媚眼一轉,蘇綵鳳毫不避諱的依然坐在白漠身上。「做什麼,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她不在乎讓他瞭解自己是什麼樣的女人,因為她有他的弱點掌握在手中,那就是他徹底迷戀自己。

    「蘇綵鳳你有沒有羞恥心?!」看著與自己同樣受傷的古成仲,寶兒決定挺身而出。

    「噴,你怎麼又回來了?」蘇綵鳳說著還故意將手搭上白漠的肩,狀似親暱。

    沒想到白漠一個起身,硬是讓她整個人從他身上跌了下去,而他則是撣了撣衣衫。

    「呀——」

    「綵鳳!」古成仲心疼的上前攙起蘇綵鳳,檢視著她的傷勢,將方纔的一切拋諸腦後,反正這樣的情況早就不知是第幾次了。

    蘇綵鳳怨毒的睨了寶兒一眼,整個人環抱著古成仲,嗔道:「你做什麼帶她回來氣我?!」

    「我不是有意的。」抱著蘇綵鳳,他就心滿意足了。

    「還不把她趕出去!」她接著轉頭瞪向白漠,「還有他!」

    「這……」為難的遲疑,不能將寶兒給趕走,卻又不想違背蘇綵鳳的意思,古成仲左右兩難。

    「不用你趕,我自己會走!」寶兒心有點痛,不知為何,但就是疼得讓她想掉眼淚。

    「寶兒!」看著寶兒轉身要走出去,白漠心急的喚了她一聲。

    聽到他的叫喚,寶兒靈光一閃,想到什麼似的又往回走。

    原本白漠以為她是朝著自己走來,沒想到她卻筆直的走向古成仲與蘇綵鳳兩人。

    「走!」她拉起古成仲,發揮蠻力將他扯離蘇綵鳳身邊。

    「去哪兒?」摸不著頭緒的被拉著,古成仲一顆心還留在蘇綵鳳身上。

    「你不是要請我吃飯?還不快走!」

    「但是……」

    「寶兒!」再度喚了一聲,白漠真的急了,他怕寶兒是真的誤會他跟蘇彩風了。

    「走!拜託你……」揪著古成仲的小手微微發顫,她撇過頭選擇迴避白漠的目光。

    「好……」感到寶兒的無助,好好先生也只能任著她扯,牛推半就的離開現場,留下神情詭異的蘇綵鳳與陰沉的白漠。

    走到外頭,吹著冷風,頓時讓寶兒的腦袋清醒不少,她抱歉的望著古成仲苦笑道:「對不起……你很為難吧?」

    「嗯……寶兒姑娘,你也認識綵鳳?」

    「何只認識,她……我瞭解的很!」她哼了一聲,繼續道:「古大哥,我覺得你是個好人,不應該跟她在一起……對她用情,她不可能回報你。」深覺古成仲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她才如此苦口婆心的告誡。

    「我無所謂,我只想默默支持綵鳳就夠了。」就算沒辦法得到她的心,他也無怨無悔。

    「你……唉!」蘇彩風根本不配古成仲如此用心對待。

    他苦笑了下,隨即擔憂的問道:「那個……那位公子……」他不知該如何說白漠的身份才恰當。

    「不要提他,他根本是下流!」還卑鄙無恥外加不要臉,居然……居然跟蘇綵鳳……

    「我代彩風向你賠不是,讓你和同伴失和。」他誠摯的道歉,卻也無法挽回寶兒受創的心。

    「我們才不是同伴!」或許曾經是,但現在是不可能了。

    「唉……」悠悠歎了口氣,就這方面來看,他和寶兒倒是天涯淪落人。

    但不同的是,他不會放棄繼續對蘇彩風好,就算終其一生,他都要重複今日這樣不堪的場面,也在所不惜。

    「那現在,你要去哪兒?」

    「我也不知道……」還是先回到原點,去過江府再作打算。

    「可是現在天色也晚了,不如先回去,明早再上路?」

    「不要。」要她再回去面對那對狗男女,她死都不要。

    「但是……小心!」突然一陣急風掃過,隨之而來的是一抹細瘦的黑影朝寶兒直衝而來,下意識的,古成仲明瞭對方不懷好意。

    「呀——」一支飛鏢穿刺過寶兒的手臂,讓她疼痛的驚喊一聲,另一隻未受傷的小手急忙撫著傷處。

    是誰?!為何要對她下手?

    環顧四周,警戒的瞅著其中一點,受過訓練的寶兒隱約能感受到一抹殺意,她內心慌亂不已。

    一陣詭譎的笑聲隨著風傳飄至寶兒的耳裡,不禁讓她寒毛直豎,全身打了個寒顫。

    「來者何人?!」

    難道是師父的敵手,朝她開刀?

    「這只是個小警告,叫祁白漠不要多管閒事,他不會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神秘的嗓音說至語尾,忽變得有絲憂傷。

    「祁……白漠?」

    干白漠什麼事?

    倏地一條黑影從樹梢飛躍,漸漸消失在黑暗中。

    「這是怎麼回事?」怔怔的喃喃自語,撫著失去知覺的手臂,寶兒有些失了魂。

    她為了白漠挨了一鏢?

    「寶兒姑娘……寶兒姑娘!」

    她聽見古大哥在喊她,但是卻無法張嘴回應,好黑、好暗,腳好似踩不著地一般,漸漸無止境的被黑暗吞噬……

    ***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慌張的審視著由古成仲抱回的寶兒,白漠有生以來第一次亂了手腳。

    白漠望著寶兒癱軟的身子,恐懼爬滿心頭。才一會兒不見,怎麼活蹦亂跳的人兒卻臉色發青的給抱了來,他只消一眼,便能看出寶兒是中了毒。

    「這……」不知該如何啟口,抱著寶兒的古成仲也手忙腳亂。

    「等等再說,先把她放到床上。」白漠強硬的接過寶兒,輕柔的將她安置在床榻上細心診視。

    「等等,這裡是我的房間,憑什麼要讓她躺著?!」一甩手,蘇綵鳳瞪視著白漠,蠻橫的道。

    就算寶兒死了都不干她的事,她還要大肆慶祝咧,哪裡還要救她?!

    「讓開!」沉下嗓音,白漠一反平日的嘻皮笑臉。

    「你少喧賓奪主,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怕你了……唔……」話還沒說完,蘇綵鳳的嘴就讓古成仲封住。

    「拜託你就少說兩句……」他為難的望著懷中的蘇綵鳳,對白漠感到抱歉。

    依他看來,白漠或許不像是寶兒所說的那樣。他看得出來,白漠很關心寶兒,而反之對蘇綵鳳卻不大搭理,或許是寶兒誤會了。

    「放手……放手!」盡力掙脫古成仲,蘇彩風撒潑的大喊,「古成仲,你向著他們是不?!」好個寶兒,才出去一會兒,連她的人也給偷了!

    「吵死了!」蹙起眉頭,白漠從腰間不知掏出什麼,朝著蘇綵鳳一撒,瞬時白色的粉末瀰漫在空氣中。

    「咳……你……」話還沒罵出口,她已經先倒下,幸有眼明手快的古成仲接著,不然就準備跟地面接吻了。

    他驚訝的瞪視著面無表情的白漠,抱著蘇綵鳳擔心緊張的道:「你把她怎麼了引」該不會殺人滅口……

    睨了害怕的古成仲一眼,白漠只是淡然的道:「你也很吵……也想睡嗎?」轉頭望向寶兒,神情卻馬上變得溫柔無比。

    「真的只是睡覺?」不自覺冒著冷汗,他感受到從白漠身上傳來的壓迫感,卻還是壯著膽子質問。

    瞄了他一眼,旋過頭,白漠不再搭理,開始專心的審視寶兒。摸著寶兒的秀髮,溫柔的目光不再寒冷,卻依舊深鎖眉頭。

    眸光一眼就瞄到了寶兒泛著血的手臂還紮著一支飛鏢,他不急不徐的將之拔起,倏地黑血浸濡了衣袖。

    「該死!」好眼熟的一支銀鏢,似乎曾在哪兒見過?

    用力的撕下一截衣角,倒上藥膏,他熟練的撩高被黑血浸濕的窄袖,繫在寶兒的手臂上頭。

    怎麼會這樣,都是他的錯,他不該放著寶兒一人在外,明知可能會遇到危險,他居然還……可惡!

    自責得無以復加,白漠一攤手,再度拿出一顆藥丸含在嘴裡頭,無視古成仲訝異的目光,覆上寶兒微張的唇。

    確定藥丸順利人了寶兒喉嚨,他留戀的再輕舔了下,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

    「事情是如何發生的?」他把玩著銀鏢,用布抹去上頭殘留的毒液,對著傻眼的古成仲問道。

    「呃……是一個黑衣人,她射鏢傷了寶兒姑娘後,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後,就消失了。」回憶起來,他還心有餘悸。

    深冷飄忽的嗓音,在夜空中有如鬼魅般,會不會他是真的撞邪了?!

    「莫名其妙的話?」

    古成仲回憶著,「她說,叫祁白漠不要多管閒事……還有,他不會知道我要的是什麼……這祁白漠又是誰?」為何會跟寶兒扯上關係?

    望著眼前長得秀氣的少年,年紀似乎比白個兒小許多,卻好像有著不同的世故與深沉。

    「就這樣?」沒回答古成仲的疑問,白漠逕自思考著。

    「嗯,她說完就跑了。」若不是她跑了,該跑的就是他跟寶兒了!

    低首望著寶兒的睡顏,似乎有趨於紅潤的跡象,白漠放心的吁了一口氣,眉頭卻不曾舒展。

    看來……他要找的人,自投羅網了。

    而且居然還不怕死的拿他重視的人開刀,他會讓她知道,傷害他所愛的人,會有什麼樣生不如死的下場……

    她要的是什麼?他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

    但是他會讓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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