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冤家路窄」這句話,真是該死的對極了!
當賽西兒與她的伴護溫妮夫人進人舞會會場後,她驚訝的發現瑟洛與依莎貝早已先她們一步抵達,害得賽西兒有種立刻掉頭就定的衝動。
「伊凡妮,你瞧!那不是你的表哥瑟洛,和他美麗的法籍未婚妻嗎?」溫妮夫人顯然也看見了。
溫妮是—位圓圓胖胖、十分風趣的貴婦,儘管她已有六十歲了,但她每天所接獲的舞會請柬,和任何一位十八歲的少女一樣多。
「的確是。」賽西兒興致索然地回應道。
「真巧!走吧,我們應該過去和他們打個招呼。」
溫妮的建議讓賽西兒抗拒地倒退雨步:
「噢,我想沒有這個必要,夫人。」賽西兒小心翼翼的措辭著,試圖讓自己的理由聽起來更具說服力,「我認為瑟洛他們正忙著與主辦夫人及無數賓客閒聊,我不想打斷他們的談話。」
「你真體貼,親愛的、」溫妮夫人微笑,「不過,我認為他們一定不會介意的。我們走吧!」
賽西兒的詭計沒有奏效,只好隨著溫妮夫人加人瑟洛那群人之中,
「晚安,各位紳士淑女們。」溫妮先向大家寒暄,然後愉快地將手伸給瑟洛,「晚安,爵爺。」
「晚安,溫妮夫人,你今天氣色真好。」瑟洛在溫妮夫人的手背上輕吻一下後道:「請允許我向你介紹我的未婚妻依莎貝。」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果然如同傳聞一樣的美麗。」溫妮夫人誇讚道。
依莎貝倚著瑟洛,以扇子輕掩微笑的朱唇,姿態優雅得令人讚歎。
「很高興認識你,夫人。」
「這位是伊凡妮,」溫妮夫人將賽西兒拉到身邊來,「相信你們一定見過了。」
「當然。」依莎貝上前輕擁賽西兒,「晚安,伊凡妮。」
「晚安,依莎貝。」賽西兒接受法國美女禮貌的擁抱後,心存芥蒂的轉向瑟洛,同時竭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晚安,瑟洛表哥。」
「晚安,伊凡妮。」他朝她張開雙臂,「不給我一個擁抱嗎?」
她寧願擁抱她的馬匹!
她揚起扭曲的笑容,僵硬地投入他的懷抱裡,
「真高興見到你,瑟洛表哥。」賽西兒含笑地說出違心之論。
「我也是。」他趁著沒人看見的瞬間在她的耳畔吹氣,同時伸出舌頭飛快地舔了一下她優美如貝殼般的耳廓。
賽西兒嚇了一跳,低呼一聲,彷彿被燙到般的推開他。
「伊凡妮!」溫妮夫人訝異地驚叫。「你怎麼——」
「別怪她,定我踩到她的緞鞋。」瑟洛歉然地解釋著,
小人!賽西兒氣得漲紅了臉、明知道事實根本不是那樣,卻無法理直氣壯地聲討這個惡魔。
「為了表達我的歉意,能不能邀你跳支舞?我親愛的表妹。」
賽西兒發誓她在他臉上發現了幾不可見、充滿惡意的微笑,但那抹笑容依然是那麼吸引人,就像是一個精心佈置的陷阱。
賽西兒想起西爾法對瑟洛的形容:鷹和殺人鯨。
這樣的比喻足夠讓她提醒自己小心謹慎,而她相信,同時也肯定自己絕不會是落人他陷阱中的獵物。
她強迫自己露出自然的笑容,逼真的演出為難的模樣。
「噢,瑟洛表哥,你知道我是非常願意的。不過今晚的第一支舞我已經決定給了藍爵士,實在是太遺憾了。對不對?藍爵士。」
一旁的藍爵士受寵若驚,立即附和:「你說得對極了!不過萊徹斯特侯爵的遺憾,卻是我的榮幸,伊凡妮小姐。」
看著藍爵士行了個誇張的禮後,將賽西兒帶進舞池中,瑟洛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感覺到瑟洛的緊繃,依莎貝以法語低聲問道:「怎麼了,親愛的?」
「沒什麼。」他向侍者要來一杯香檳,但厲眸還是緊盯著舞池中對著藍爵士燦然而笑的賽西兒。
當依莎貝發現瑟洛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時,女性的直覺立刻告訴她,有什麼事不對勁了。
依莎貝突然開口:「瑟洛,我覺得藍爵士與伊凡妮兩人看起來非常相配,你不覺得嗎?」
瑟洛詫異的低下頭來,不可置信地說:「你不可能是當真的,甜心。藍爵士嗜好杯中物,我可不同意讓伊凡妮嫁給那樣的男人。」
「你知道,年輕的貴族們或多或少都有些小嗜好,不足為奇。」
「那樣的年輕貴族配不上伊凡妮,她值得更好的。」
「例如費爵士?」
「他太老了。」
「方爵士?」
「他窮得甚至養不起他的馬!」
「昨天在劇院包廂與伊凡妮私會的男士呢?」她深思地道:「我看得出來伊凡妮喜歡她。」
一提起西爾法,瑟洛的臉色便沉了下來。伊凡妮的確對他說過她對他一見鍾情。
「我不認為他具備資格,他連爵位都沒有。不管伊凡妮有多喜歡他,我和查克舅舅都不會同意的!」
「那麼你呢?」
瑟洛啜著香檳的動作停了下來。「你說什麼?」
依莎貝媚媚地輕笑,語帶玄機地刺探道:「我發覺你非常在意你的小表妹,讓我幾乎以為你有意角逐她的夫婿人選。」
「我不該在意她嗎?依莎貝。」瑟洛注視著她,俊美的唇似笑非笑。
依莎貝立刻發現自己惹怒了他。她攬下他的頸項,主動送上朱唇。
「抱歉,瑟洛,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用柔軟的身軀貼著他,她知道過去這個方法一向能夠使他反怒為笑。「你當然該在乎她,她是你最疼愛的表妹。」
但是這回依莎貝的老方法沒有奏效。
瑟洛彎身給她一個吻,然後將空杯子放在桌上。
「我到牌室去玩牌,晚一點回來。」
依莎貝不敢相信他竟然打算留下她一個人。「你不陪我跳支舞嗎?瑟洛。」
「我現在只想玩牌。」
依莎貝有些不滿,但礙於這裡是公共場合不便發作。
「那麼,請容許我先回莫維斯伯爵府邸,我想要寫幾封信給我的家人和朋友。」
「我吩咐派克送你回去。」
他甚至沒有挽留她!這刺傷了依莎貝的自尊心,
但她拒絕表現出受傷的模樣,她依舊昂首挺胸,如尊貴的女皇般離開了舞會。
當隔天依莎貝從泰晤士報上得知舞會的下半場發生什麼事時,她萬分後悔自己竟提早離場。
※ ※ ※
瑟洛向來是紙牌高手,但是他面前一堆如小山般的籌碼並沒有為他帶來絲毫愉悅。在結束了牌局之後,他表明了不想再玩,便起身走出牌室。
此時,一名僕人遞了張紙條給他,上面只有寥寥數語——爵爺:
有最新消息稟報,請至花園。
您忠實的僕人
瑟洛認出了貝利的字跡,毫不猶豫地向花園走去。
相對於宴會廳的熱鬧,陰暗的花園十分冷清,正方便他與貝利談事情。
見瑟洛走出來,貝利立即從樹叢問現身。
「你查到什麼了?」瑟洛問。
「不很多,但是有一些眉目。」貝利低聲道,「如果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可以查到更多。」
「先告訴我你查到什麼。」
「奸的,爵爺。」貝利一面機警地注意著週遭,一面道:「我發現伊凡妮小姐偶爾會與一個男人碰面,很可能在傳遞什麼訊息。閃此我偷偷跟蹤他,有幾次被他發現而讓他逃脫,但我還是注意到這男人經常出入碼頭,於是我到碼頭上打聽,無意中找到一名以前隨著莫維斯伯爵的船出海的水手,那名水手告訴我,他最近在碼頭看見了海盜的蹤跡,」
「海盜?」
「就是五年前擄定伊凡妮小姐的那幫海盜!」
瑟洛的灰眸霎時進射出犀利的銀光。「真是那幫人?」
「絕對沒錯!我請了一名肖像,畫家將那名水手所描述的其中一人的模樣畫下來,果然不錯,他就是經常與伊凡妮小姐碰面的男人,圖在這裡,」
瑟洛接過畫像,當他看見畫中人的相貌時,目光如寒冰般冷峻,
「西爾法……」
二爵爺,您見過他?」貝利有些意外。
瑟洛沒有回答,只道:「繼續說下去。」
「那名水手告訴我,擄走伊凡妮小姐的就是他,因為他的黑髮綠眼符合基督徒口中的惡魔特徵,因此對他印象特別深刻。
但有一點讓我很不明白,那就是,伊凡妮小姐為什麼要和擄走她的海盜保持聯絡?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他很可能是她的情夫!瑟洛憤怒地想。她為了保護他,甚至裝出從來不曾見過他,並對他一見鍾情的模樣!
貝利繼續滔滔不絕地道:「這名海盜橫行英吉利海峽,無往不利,從未遭到逮捕,根據一些小道消息指出,他的背後有著強硬的靠山。」
瑟洛微瞇起雙眸。「靠山是誰?」
「目前無法查證,但對方絕對來頭不小。」貝利頓了頓,又問:「爵爺,您對西爾法瞭解多少?」
「我只知道他叫西爾法,近來與伊凡妮有非常頻繁的接觸。」
「爵爺,既然對方已確定是擄走伊凡妮小姐的海盜,代表她的身份具有極高的真實性,您仍然認為她是冒充的嗎?」
「你的說法固然有理,但沒有直接證據顯示她確實是真的。」瑟洛冷笑,「也許真正的伊凡妮早巳香消玉殞,而這個伊凡妮是他特地找來的冒牌貨,他想藉此謀奪查克舅舅的財富。貝利!」
「是,爵爺。」
「我另外給你一條線索——艾麗-馬修,她是伊凡妮從前的伴護、這回伊凡妮的返家,艾麗居功至偉,使我不得不相信她們之間一定有所關連。」他以令人齒寒的語氣道:「繼續追查線索,我要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一有消息立刻向我通報,」
「知道了。」
貝利輕托帽沿向瑟洛行了個禮,和來時一樣小心謹慎地離開了。
瑟洛沉著臉重同舞會現場時,發現氣氛熱絡得不尋常,簡直就像是一場熱鬧瘋狂的嘉年華會。
「發生什麼事了?」瑟洛詢問溫妮夫人。
「噢,瑟洛!」她笑嘻嘻地指指舞池中央,「你看見伊凡妮沒有?」
瑟洛朝她指的方向望去,的確看見她的周圍圍繞著一群男士,而她正在跟其中一位跳華爾滋。
「我看見了。」他冷冷地說。
「她真是迷人,不是嗎?」
瑟洛無言地哂笑。是的,他完全同意——她是個迷人的小騙子!
溫妮夫人沒注意瑟洛的表情,逕自用興奮的聲音對他說:「你知道嗎?瑟洛,她剛剛成為最新一任的倫敦社交季之花!現場所有的男士都有權利向她要求一支華爾滋。」
該死!他低咒一聲,覺得賽西兒正有計畫的在挑戰他忍耐的底限。
是的,她在向他挑釁。不管是今晚的舞會,或是昨天在劇院裡,他覺得她一定是存心要激怒他。
而她做得太成功了!
瑟洛袖手旁觀,刻意使自己面無表情——事實上,他也很想知道她還有什麼驚人之舉。
只見賽西兒走向樂隊,說了幾句話,樂隊便奏起了斯堪舞曲。
斯堪舞曲原是英格蘭北部一個小鎮特有的舞蹈,是小鎮裡的青年為了向心上人示愛所編出的舞。
這支舞最特別之處是斯堪二十三迴旋,誰能夠端著盛了半滿麥酒的酒杯在原地轉上二十三次,瞼不紅,氣不喘,同時將酒獻給心愛的女孩,就是最優秀的舞者,並可同時抱得美人歸。
所有在場的男士們都躍躍欲試,他們都想趁著今晚擄伊凡妮的芳心,同時繼承莫維斯伯爵龐大的財產。
一懷又一樸的麥灑被送進舞池中,有越來越多的貴族紳士加入了這項挑戰。
男人們端著酒杯開始轉了起來,周圍立刻響起興奮的尖叫與掌聲:
當有人打翻酒懷,或是將麥酒灑了一地時,瑟洛可以清楚的聽見哄堂大笑的聲音。
而賽西兒的注意力完全被舞池中的表演所吸引,因此並未發現瑟洛正盯著她。
一連十位紳士挑戰斯堪二十三迴旋,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打破十二個迴旋的紀錄。
此時藍爵士上場,他先是對賽西兒行禮,然後端起酒杯開始了他的挑戰。
當他轉到第十三迴旋時,在場所有人都爆出了驚呼。但藍爵士絲毫不受影響,他繼續轉著,第十四個、第十五個……到了第二十個時,全場鴉雀無聲,他們都帶著期待的心情,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動作。
「老天!他辦到了!」主辦夫人的驚呼與滿堂的歡呼,使藍爵士充滿了驕傲。
他微微喘息地走向賽西兒,獻上那杯麥酒。
「謹將這份榮耀獻給你,伊凡妮小姐。」
「謝謝,我太感動了。」
正當賽西兒準備伸手去接時,一隻手突然掃住她纖細的腰肢,不由分說的將她拖離鼓噪的人群。
賽西兒驚惶地回頭,發現這般無禮對待她的人是瑟洛時,她生氣地掙扎著。
「放手,瑟洛!」
「放開她!」藍爵士憤怒地制止。
瑟洛扯開一抹毫無笑意的笑容,驀地朝他揮拳將他撂倒在地,然後強硬的將她帶出宴會廳。
「天哪!你把他打昏了!」賽西兒驚呼。
瑟洛彷若末聞,將她帶出大廳,用力的把她塞進馬車裡。
「不!等等,你不能這麼做——」
她想下車,他卻擋在車門口,同時瞇起厲眸,用柔和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道:「需要我向你證明我有多能嗎?」
賽西兒噤了聲。因為她知道,瑟洛已經完完全全被激怒了!
※ ※ ※
當車門在瑟洛的身後關上時,賽西兒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朝她襲來,但是她告訴自己沒什麼好伯的,畢竟該生氣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你最好給我一個好理由!瑟洛。」深吸一口氣,賽西兒用最冰冷憤怒的聲音指控道:「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把我像一匹馬般的從舞會中拖走,而且你還對藍爵士揮拳相向!老天,你會讓我成為全倫敦的笑柄!」
「你已經是了,小姐。」瑟洛譏諷道。
賽西兒氣得七竅生煙。她提高了聲音:「你說什麼?」
「很顯然你已經忘了自己的身份,完全以倫敦首屈一指的交際花自居。」
「交際花?」賽西兒提高了聲音。她從未曾被如此羞辱過!「如果我記得沒錯,我所接受的封號是「倫敦社交季之花」,爵爺,我希望你沒有愚昧到分不出兩者的不同之處!」
「你穿著過度暴露的衣服,周旋在倫敦所有的男人之中,毫不在乎的向每個人投懷送抱、打情罵俏,你認為我該怎麼想?」瑟洛的每一句話都像—把冰刀,毫不留情地-向她。
「我暴露?」賽西兒的藍眸幾乎要噴出怒焰,「我只不過露出肩膀而已!如果要比暴露的話,我想我還比不上你的未婚妻,她才真的是衣不蔽體!」
事實上,依莎貝的低胸禮服並沒有賽西兒所說的那麼誇張,但是所有人都對依莎只那襲性感的白禮服印象深刻。
依莎貝的衣服真的很暴露嗎?瑟洛蹙起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依莎貝今晚究竟穿什麼款式的禮服。
他不分青紅皂白的指控:「別拿她跟你相提並論!她不像你對著每一個男人頻送秋波!」
她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你哪一隻眼睛看見我在送秋波?」
「昨晚的歌劇院裡,你趁著查克舅舅不在包廂時,擅自與一個黑髮綠眼的男人獨處,而且你允許他吻了你!還敢說沒有?」
賽西兒沒想到他會舉出這個例子,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不是的!那完全是誤會,我們並沒有……」
「那個男人就是你參加鮑爵士的晚宴當天所「一見鍾情」的對象吧?他叫什麼名字呢?讓我想想……對了,我想起來了,我聽見你叫他——西爾法,」他毫不留情地打斷她,自負的灰眸危險地瞇起,那是他在譏諷人時一貫的特徵。
「那一天不是你們第一次見面對不對?或者我猜錯了,你對他不僅「一見鍾情」,更是「一見如故」,因此當你等不及約他在花園中私會時,不巧被我碰見。」
面對他的逼問與嘲諷,賽西兒怒不可遏。
「住口!你有什麼資格這樣羞辱我?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你錯了!我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甚至知道——」你們是一丘之貉!
賽西兒突然全身掠過一抹顫慄。那一瞬間,她幾乎以為就要被拆穿了,但是瑟洛終究什麼都沒說,這使她稍微放了心。
「我甚至知道你與他過從甚密,你不僅和他跳舞、和他私會,我還目睹你們摟抱在一起,也親眼看見你們接吻!」瑟洛憤怒得口不擇言:「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或許是上床?」
她感覺自己的自尊被他踐踏在腳底,她的心被扯成碎片。
賽西兒知道自己該生氣的,可是她的反應卻是渾身發抖,隱忍許久的淚水-疼了她的眼眸,但是她不想在他面前掉淚。
她挽起手提包,顫聲道:「瑟洛,我不會忘記你今晚給我的侮辱,而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
說完,她敲了敲車廂,命令馬車伕:「停車!」
瑟洛繃緊剛毅的下巴,一把抓住她的皓腕。「你想做什麼?」
她生氣地甩開他,怒聲反問:「你說呢?」
馬車一停下來,她立即推開車門跳下馬車。
瑟洛低咒一聲,吩咐車伕在原處等著,立刻跟著賽西兒下了馬車。
他看見賽西兒一直往樹林深處走去,他不發一言地緊跟在後,直到他看見她的肩頭劇烈地顫抖,他知道她正在哭泣,但她還是固執地盲目往前走。
「你想走去哪裡?」
賽西兒沒想到從身後傳來的聲音竟然那麼接近她,她微微一驚,但隨即挺直了背脊,試圖用冷冷的口氣隱藏起她的哽咽。
「這不關你的事!」
「如果你再往前定十尺就跟我有關了。」他大步上前扯住她,冷聲道:「因為我必須通知查克舅舅到懸崖下替你收屍!」
賽西兒駭然停下腳步,無法壓抑的情緒在一瞬間爆發。
「該死的渾球!你到底要把我逼到什麼程度才肯罷休?」
她後悔了。她不該答應法蘭參與這場戲的,她想丟開這一切逃走,可定責任感卻又使她無法丟下不管,連日來的委屈與心力交瘁使她終於歇斯底里地哭了出來。
瑟洛伸出手想碰觸她的臉頰,卻被她狂怒地揮開。「走開!不要碰我!」
瑟洛全身都繃緊了。「你……」
「我——我一直想和你和平相處,我試過了……而且一試再試,可是我總是做不好……
我可以理解因為你認為我是冒牌伊凡妮,所以對我充滿了厭惡與鄙視,但……如果你真的懷疑我,為什麼不乾脆揭穿我呢?直接揭穿我比起言辭上的攻擊不是痛快許多嗎?」
面對賽西兒的質問,瑟洛啞口無言。
是啊!他為什麼不揭穿她呢?雖然他手中握有的證據不足以證明,但最起碼可以讓查克舅舅有所警覺。但他為什麼不做?
因為他愛上了她。
儘管如此,他的愛情對她而言卻比不上財富,她根本不屑一顧。
他情願自己能少愛她一點,情願他對她只是一時的迷戀,然而……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心。他被她的一切所吸引,尤其是她那敢於欺世的膽識。
瑟洛的沉默使她受傷了。她早該知道,他根本不屑於向她解釋什麼,也沒有那種必要,因為他從未在乎過她的感覺……
她忍不住咬住下唇,任由淚水滾落她的面頰。
看見她的淚,瑟洛狠狠地被震動了。
他冷酷的心彷彿融化的冰山,再也無法無動於衷。他明白她的眼淚定他的致命傷,從第一次她在他面前落淚時他就知道了。即使明知她是個為了得到更多財富而不惜說謊的人,但他仍為她動心。
「不要哭……」他緊握住她的手掌終於鬆開,遲疑地撫上她臉上的淚痕,嘎啞地低語:「請你不要哭……」
「我沒有哭……我從來不掉淚的。」她別開臉,避開他的觸碰,用盡全身的力量克制自己的淚意,顫抖道:「哭泣會使人軟弱,而我有我的自尊,我並不想對你搖尾乞憐!」
才說完,她便發現自己被瑟洛強硬的擁入懷中。
賽西兒一驚,立時像一隻-婿般頑強地抵抗著。「不!放開我!」
瑟洛不肯鬆手。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傷她有多深。
他緊緊地將她擁在胸口,然後低下頭埋進她的頸窩中,顫抖地低語:「傷害了你,我很抱歉。」
她淚痕狼藉,顫聲指控:「不,瑟洛,你一點都不用抱歉!你是那麼的殘酷,存心要讓我知道你把我看成一個人盡可夫的……」
「我很抱歉,」他依然摟緊了她,「我真的很抱歉。」
她從沒想過他會向她道歉,突如其來的道歉瓦解了賽西兒的武裝,她感到心中一陣酸楚,頓時泣不成聲。
瑟洛將毫無反抗能力的賽西兒抱回車上,讓她伏在他的肩上痛哭。
「原諒我曾傷害了你,親愛的。」他緩緩低下頭,埋進她的裙褶裡,痛苦而虔誠地懇求:「請你原諒我。」
賽西兒淚眼迷濛地看著這個高傲而又尊貴的男人,如今無視於自尊,低著頭乞求她的寬恕,她的心臟掠過一抹絞痛。
她啜泣地制止他,「不要這樣,瑟洛……」
但是他充耳不聞,彷彿他聽不懂她的語言。
過了許久,他才困難地、慢慢地開口:「我以為我不在意你喜歡誰,但是當我看見你對著別的男人微笑,我嫉妒得要發狂……」
她緩緩地瞠大淚眸,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伊凡妮,也不在乎,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
瑟洛抬起頭,迎視著她淚光盈然的藍眸,讓她看見他眼中的掙扎、痛苦,與悔恨,然後絕望地閉上眼,嘶啞地托出他的真心——
「我愛你。」
當聽見這三個字時,賽西兒頓時淚如泉湧。
嗅,天哪!有什麼甜蜜更勝於愛情?
她分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喜或悲,只知道他的愛語粉碎了她心中的那道藩籬,如今她再也無法掩飾,只能任由溫柔而甜蜜的感覺絞痛了她的心臟,
「瑟洛……」她哽咽地輕喚他的名字,而他的回應是一個熾熱的深吻。
賽西兒輕啟唇辦迎接他的侵略,瑟洛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飢渴地回以狂風暴雨般的激情。
他們都意識到,過了今晚,將會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