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
得知凌鷹回堡,席柔娘迫不及待的跑到大門加入迎接的行列,卻親眼目睹凌鷹以前所未有的溫柔態度,小心翼翼的抱下馬車上的陌生女子,一陣猛烈的心痛令她頓時臉色慘白,只能緊咬雙唇,避免自己哭出來。
她是誰?為什麼凌鷹會如此溫柔的抱著她?
凌鷹出門不過十來天,回來時身邊卻多了個女子,還如此溫柔的對待她?
千百個疑問在她心頭浮現,席柔娘卻不敢上前去問,只敢站得遠遠的,看著凌鷹臉上的溫柔神情,心頭益發酸楚。
「她叫柳湘君,」熟悉的男子聲音在耳邊響起,彷彿知道她心頭的疑惑,說道:「是個村姑,聽說她見到了凌鷹師父的最後一面,還得到內功,所以凌鷹才帶她回來。」
「原來如此。」這麼說,他們之間應該沒什麼關係了!
席柔娘心頭高興了下,下垂的嘴角逐漸上揚。
「不過……」男子聲音又響起,刻意拉長了吸引她的注意。「瞧他那寶貝的模樣,他要的應該不只是內功而已吧?」
「別胡說!」席柔娘唇角一僵,忿忿轉身面對聲音的主人——尚清風,沒好臉色的低喝。
「胡說?」尚清風眼一沉,「別告訴我,你看不出凌鷹眼中的感情,你何不想想,他可曾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你……」
凌鷹不在的這些日子,他用盡心力希望讓席柔娘明白她和凌鷹之間是不可能的,也想讓她明白自己對她的一片癡情,但她卻始終不願面對現實,幾天下來,他自覺耐心已快用盡。而既然此時凌鷹正巧帶個姑娘回來,又看似十分在乎她,柔娘也該清醒了吧?
「別說了……」席柔娘痛苦的摀住雙耳,「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我偏要說!」尚清風拉下她的雙手,強迫她面對現實。「我就是要說,你也該面對現實了,都快兩年了,難道你還看不清事實?如果凌鷹真的對你有意,早與你成親了!」
「別說了……別說了……」席柔娘淚流滿面,卻無法阻止那些話像針一樣狠狠刺進她的心頭。
「你看——」尚清風雙手捧住她的頭,硬是將她轉向凌鷹與柳湘君的方向。「看清楚,他們兩個才是一對!」
席柔娘看了,儘管心頭發酸,她仍仔仔細細的看了。
只見柳湘君羞紅著臉在凌鷹懷裡撒嬌,凌鷹小心翼翼的放她下地,卻仍不放心的攙扶著她。
那般的濃情蜜意,兩人眼裡似乎除了彼此再無他人,而她——寄人籬下的席柔娘,又如何能介入這樣的兩人世界呢?
「為什麼要逼我?」淚水再次洶湧而下,席柔娘猛地將痛楚發洩在身邊的人身上,她握起拳頭,不住的打在尚清風身上。「為什麼?為什麼……」
她不想看清事,她不想啊!
「你還要浪費多少時間?還要折磨自己多久?」尚清風不躲不閃的任她捶打。「你難道不知道我看得有多心疼?」
「你……」席柔娘動作一頓,泛著淚光的雙眸看向他。
「忘了他吧,別再折磨自己。」尚清風捧住她淚濕的臉蛋,真誠的低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你……」他在說什麼?
席柔娘呆住片刻,隨慌的甩開他的手,慌慌張張的逃開了。
尚清風黯然收回手,看著遠處凌鷹溫柔的攙扶著柳湘君,眸心漸漸轉冷,轉沉。
* * *
「這就是鷹風堡?」
湘君讓凌鷹抱下馬車,雙眼滴溜溜的四處打量,好奇的看著眼前的雕樑畫棟。
寬敞的大門旁聳立兩根巨大的圓形石柱,柱上皆刻著展翅飛翔的雄鷹,眼神銳利,栩栩如生。
進了大門,便是寬敞的廣場,有一群人排成兩排,恭敬的等著他們。
「凌鷹,」湘君扯扯凌鷹衣袖,悄聲問:「他們是在等你嗎?」
「不是。」
「還好。」湘君鬆了口氣。「我還以為是呢。」
「是在等我們。」凌鷹唇角有趣的掀起,刻意作弄她。
「什麼?」湘君立刻使勁推他。「快放我下來。」
「為什麼?」凌鷹挑高眉,還故意將雙手收緊了些。
「哎呀!快放我下來……」湘君又推推他,清楚感受到他人審視的眼光,臉頰迅速染起兩朵紅雲。「有人在看啦,快放我下來。」
在馬車裡偎在他懷裡慣了,舒服的不想離開,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這會兒面對這麼多雙眼睛,她開始覺得害羞了。
「看就讓他們去看,」凌鷹傲然回答。「誰敢多話?」
「是啊。我都忘了,你是這兒的主人,誰敢多話?」湘君瞪他一眼。「我敢!」
「你?」凌鷹低下頭,瞅著她一臉不滿的神情,笑了。「你不算,你是客人,客隨主便,不該多話。」
這是什麼話?
湘君翻翻白眼,決定不再做無謂的掙扎,他愛抱就讓他抱吧,反正就像他說的,誰敢多話?
「咦?」既然不能下地,湘君只好無聊的四處亂看,突然瞥見遠遠的角落有個姑娘瞧著他倆落淚,不禁疑惑的問:「那姑娘是誰啊?」
凌鷹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隨即撇開視線。「沒什麼,一個寄住在這裡的姑娘罷了。」
「寄住這裡?」湘君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她好美喔。」
她還以為妹妹秀君已經很美了,沒想到這姑娘比秀君更美,瞧她眼神流轉之間似乎藏著千言萬語,眼中還隱隱泛著淚光,而那纖細玲瓏的身段彷彿風一吹就會飛走似的,更添一股我見猶憐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上前安慰她幾句。
這麼一個大美人,怎麼會看起來這麼憂鬱?
「是嗎?」凌鷹冷淡的回應。
「對啊,她真的好美……」湘君的聲音頓了下,感覺身子往下滑,慌亂地道:「你做什麼?」
「放你下來啊,你不是想下來走?」
「怎麼突然……」湘君差點摔倒,立刻伸手抓住他。「呼,還好。」
「小心點,別摔著了,這兒可是很多人看著呢。」凌鷹伸手扶住她,帶她往大廳裡走,並技巧的不讓她再看席柔娘那邊。
擔心自己真會在眾人面前出糗,湘君專心的走路,不再看那位美姑娘了。
進大廳前,凌鷹回過頭看了席柔娘的方向一眼,毫不意外看見尚清風出現在她身邊,兩人間明顯的疏離讓他皺起了眉。
這麼些天了,清風還是沒有進展?
「凌鷹,你怎麼了?」見凌鷹停下腳步湘君不禁納悶的問。
「沒什麼。」凌鷹回過神,扶著湘君往裡走。「我只是在想,待會兒吃完飯後,要帶你去一個很棒的地方,你一定會喜歡的。」
* * *
順著地上鋪著的大片石板,蜿蜒繞過大半個鷹風堡後,眼前突然出現一大片草原,綠油油的草地襯著幾朵碗也似的大紅花,讓人眼睛為之一亮。
再遠一點是一泓清澈見底的湖水,淙淙水聲帶起無數細小的水花,增添幾許如夢似幻的美感。
頭一抬,湘君這才發現原來那淙淙的流水聲是由一座不算小的瀑布傳來。水流自幾尺高的巖壁傾洩而下,形成一個湖。
「好美的地方喔。」湘君稱讚著,轉了個圈將整個美景盡收眼底。「我還以為我們鎮上那個湖就很美了,沒想到這裡更美……」她突然停下身,嚴肅的瞪著凌鷹。「這是你的?」
「這裡屬於鷹風堡的領地。」挑了挑眉,雖然不解,凌鷹還是回答她的問題。
「所以,這是你的?」湘君問著同樣的問題。
「是我的。」
「哇——」湘君突然撲到凌鷹身上。「太不公平了,怎麼你可以擁有這麼美麗的地方?太叫人嫉妒了!」
「傻丫頭。」凌鷹接住她,咧嘴笑了。「有什麼好嫉妒的,以後這也是你的了!」
雖然沒有明言,但他相信兩人心裡都很明白,她將會是他的妻子。
「我的?」湘君眼睛為之一亮,推開他。「太好了,那我以後要訂一個規矩,每個到這裡來玩的人都要收銀子。嗯,一個人一兩銀子好了,嘻嘻,這樣我很快就會變成有錢人了!」
收費?虧她想得出來!
凌鷹好氣又好笑的搖搖頭。「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湘君立刻擺出晚娘面孔,「你不贊成?」
「不是。」凌鷹好笑的看著她。「只不過這裡是我專屬的地方,鷹風堡其他人是不准來的。」
「什麼?」湘君叫了起來。「你一個人霸佔?太過分了!我不管,以後只要是鷹風堡的人都可以來。」
「好,你說怎樣就怎樣,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湘君又笑了。「這樣我很快就會變有錢人了……」
「那你現在到底洗不洗澡?」凌鷹看著她搖頭,不忍告訴她,就算他說了每個人都可以來,還是沒有人敢來。
「洗,當然洗。」湘君說著,一臉嬌笑的偎進他懷裡,小臉不住在他胸膛上磨蹭。
真好!有個人可以任自己撒嬌。
在凌鷹面前,她不用假裝堅強,更無須強裝能幹?費盡心力成為家人的支柱。
她可以當個任性的女孩,說些不負責任的話,讓他去傷腦筋,讓他成為那要支撐的支柱。
「真好!」湘君喃喃低語,小臉往凌鷹胸膛埋進了點。
「是很好。」凌鷹粗啞著嗓子回應,心因為這樣的舉動化成一泓秋水,雙臂收攏,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時,他幾乎想發出歎息,但更想將她給……吃了!
「但是你如果再抱下去,」他的聲音蘊滿濃濃情慾,濃重的氣息噴在湘君耳邊。「我可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呃……」湘君臉一紅,飛快推開他,「我要洗澡了。」
聽到洗澡兩字,想到她光裸的身子,凌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情慾。她的身子還很虛弱,他不能在這時要了她。
湘君瞧著他的臉有著疑惑。「你是不是該轉過身去?」
「轉身?」凌鷹愣了下。「做什麼?」
「我要洗澡啊!」湘君囔唼著。「你總不能在這裡看我洗吧?」
「為什麼不能?」凌鷹邪邪一笑。
「你……」湘君臉頰再次緋紅,瞪他一眼。「就是不行,快點轉過身去。」
凌鷹眉一挑,瞧著她的雙眼充滿魅惑與熱情,並未依言轉身。
那眼神瞧得湘君心中一顫,幾乎想脫口說出讓他留下的話,雙唇才動了動,她又回復理智的說:「快點轉過身去!」
凌鷹低笑著,無奈的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嘴裡卻嘟囔著,「其實我早就看過你洗澡了。」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湘君聽得清清楚楚。
「你說什麼?」湘君三度臉紅,不過是給氣紅的。「你偷看過我洗澡?什麼時候的事?」
堂堂鷹風堡堡主竟會做出偷看女人洗澡的下流事?
「我們初次見面那天囉。」凌鷹回頭對她笑笑。「我可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想知道你的住處才跟在你後面,沒想到正好瞧見你到溪邊洗澡……」
「就、就算是這樣,」湘君怒目以對。「你也該轉過身去,這樣才是一個君子該有的行為吧?」
「是沒錯。」凌鷹贊同道,但臉上不見一絲愧疚。「可我沒法管住自己的眼睛。」
「什麼意思?」湘君眉心微蹙,不懂他話中含義。
「月下一美人出浴,怎不吸引我的目光,叫我無法不忘情的注視呢?」
「你……」也似的甜言蜜語將她心頭的慍惱一掃而空,雙頰上的緋紅這會兒就這麼印在臉上了。
從來沒人說過她是美女,她也不覺得自己是美女,但此刻凌鷹的表情是如此真誠,她瞧著瞧著,竟真的覺得自己是美女了。
「湘……」一股驀然上衝的灼熱頓時讓他變了臉色,甫張的雙唇也緊緊抿成一直線,藉以壓制自丹田竄起的熟悉異樣。
怎麼……明明還不到時候啊,應該還有幾天才會發作的……
「凌鷹,你怎麼了?」瞧出不對勁,湘君憂心忡忡的看著他。
「沒……沒事……」凌鷹勉強回答,丹田又一股上衝的灼熱再次讓他臉色發白,身子也微微一顛。
「別騙我!」湘君的聲音因擔憂而顯得尖銳異常。「你的臉色分明不對,走,我們回堡裡去找大夫……啊……」
未竟的話在目睹凌鷹嘴一張,噴出一口鮮血時,化成淒厲的尖叫。
「吐血了……吐血了……」湘君尖叫著重複同樣的話,雙眼茫然的瞪著眼前的一幕,眼睛失了焦,人也失了魂。
「沒事……」凌鷹硬是吞下再次到口的鮮血,開口安慰湘君,但嘴裡的血腥味卻怎麼也無法隱藏。「我沒事,真的……」
「吐血了……」湘君完全沒聽見他的話,只是喃喃重複同樣一句。
「湘君,」凌鷹艱難的將她擁進懷裡。「我真的沒事,相信我。」
「走,我扶你回去。」陡然生出無限勇氣,湘君牙一咬,硬是壓下心頭的擔心與害怕,扶住凌鷹。「我們回堡裡找大夫!」
「這裡離堡很遠,你撐不住我的……」凌鷹啞著嗓子說。
「可以的。」湘君卻是十分堅定,扶著他的雙手毫不鬆懈。「我一定可以的,我們會平安回到堡裡的。」
「這樣吧,你一個人回堡裡找人……」
「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湘君毫不考慮的否定他的提議,「我可以帶你回堡裡的。」
那話語讓凌鷹胸口漲滿感動與喜悅。
「好,我們一起走吧。」
* * *
一步又一步,從原先的快步到現在的牛步,湘君額頭不斷冒出汗珠,氣息也顯得十分沉重,但是腳步卻不曾停歇。
「休息一下吧。」凌鷹看著她疲累的面容,心裡十分不捨,縱使丹田不斷湧起灼熱,他還是開口要湘君休息。
「不。」湘君勉強擠出一個字,隨手抹去額頭的汗珠後,緊咬著牙又邁開腳步。
凌鷹看看她漲紅的臉蛋,與幾乎咬出血來的雙唇,不再開口要她休息,索性一屁股往地上一坐,連帶也將湘君給拉了下來。
「啊!」湘君一個不留神,整個人摔在他身上。
凌鷹一個悶哼,雙手忙環住她的腰,免得她摔在地上。
「你做什麼突然將我拉倒?」湘君怒嗔一聲,突然想起,「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沒有。」凌鷹深吸一口氣,裝出一臉愉快的笑容。「我只是要你休息一下。你瞧,我現在好多了。」
「真的?」湘君狐疑的眼光在他臉上打轉。
「嗯。」凌鷹笑得更為愉快。
「那好吧。」實在瞧不出什麼異樣,加上她真的累得快喘不過氣來了,只好說:「那就先休息一下好了。」
「你累壞了吧?」凌鷹憐惜的輕撫她臉蛋。
他從未遇過一個像湘君這樣的姑娘。
一般姑娘若是看見有人在她面前吐血,就算不暈倒,只怕也會飛快跑開。
而湘君卻連跑都不跑,反而執意攙扶他回堡,說是害怕萬一她自己先回堡,回來只看見一具動也不動的屍體……
這一路上看著她辛苦的攙扶自己,除了感動之外,也心疼她的辛苦,心頭充斥的是從未有過的情緒,讓他不管自己的痛苦,只想緊緊將她擁在懷裡,讓她好好休息。
這情緒和當初瞧見她鮮血淋漓時,他心中那又驚又懼的痛楚不同,卻又像是有些相同,他自己也分不清,只知道湘君在他心裡有著很重要很重要的地位。
或許,這就是人們稱之為愛的感覺吧!
「湘君……」凌鷹開口想說話,不意卻噴出一口鮮血。
「啊!又吐血了。」
湘君忙不迭跳將起來,一把將凌鷹攙扶起來,焦急的邁開腳步。
「我就知道不能休息!」湘君邊走邊自責。「都是我的錯,我該快點將你帶回堡裡的。」
「不……」凌鷹還想安慰她,可話還沒出口,腳下卻一軟,整個人倒了下去。
湘君又被他拖倒在地,但已然昏倒的凌鷹沒法子保護她,讓她結結實實撞在地上。
「凌鷹……」直覺不對,湘君還來不及起身,便焦急的嚷嚷。
得不到任何回應,她又急又怕的看著凌鷹雙目緊閉的眼。
只見凌鷹一臉蒼白,襯得嘴角的血漬更為刺眼,整個人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只剩胸口輕微的起伏,顯示他還活著。
「凌鷹!不——」湘君慌了手腳,拼了命的拖著凌鷹的雙手,卻怎麼也拖不動他,淚水如下雨。
她拖不動他呀,怎麼辦?
「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啊……」
凌鷹不能死!不能……
「救命啊!快……」
「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熟悉的聲音似天籟般響起,透過淚水迷-的視線,湘君隱約認出是黃玄。
「太好了,凌鷹有救了……」她喃喃說著,眼前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