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要謝謝嚴君毅,童彤帶著他去附近一座公園的小攤子,吃上一碗暖暖甜甜的紫米蓮子粥。
小攤子就在一棵大樹下,下午不過下雨,晚風一吹,倒還有幾分料峭的春意。紫米蓮子粥熱煙輕輕騰上,馬上就讓人暖呼呼了。
老闆娘親切的招呼著兩人,童彤唏哩呼嚕地吃了半碗,看她吃得有味,連不大吃甜食的嚴君毅也多吃了好幾口。
童彤溜溜地瞄覷著嚴君毅。「為什麼你不管吃什麼都很優雅咧?」
童彤嘿嘿地笑著,她的嘴角不小心沾了點紫米粥,他很自然地抽起桌上的面紙,往她的嘴角拭去。
就在面紙輕碰上她唇邊的那一-那,他才驚覺不對。
他的動作正要退縮,眼眉卻與她對上了。她凝瞅著他,兩個人的心口鼕鼕地跳動。
曖昧不只在指尖、唇邊,更在眼眉間。
看見她無意識地抿了抿唇,他清楚地覺察她豐潤性感的唇是如何讓他的喉頭繃熱。他倉皇地以面紙沾過她的唇邊,迅速地撇開視線,悶頭舀了口紫米蓮子粥,還沒等涼了,一口就呼嚕地吞下去。
他吞得太急,熱流忽然灌入,差點燙著,他快速地抽了口涼氣,咻地一聲,教她注意到他的窘態。
他吃東西可從來都沒出過聲音呢!
覺察到她的目光,他索性釋出一抹自嘲的笑。
笑吧,笑吧。他是該讓她笑的,不只該讓她笑,也該讓自己笑一笑的。他不一樣了,在她面前,他不再事事能掌控,事事能抽離,心都亂了,怎可能永遠都不出糗呢?
她綻開一臉的笑,與他對望。
那相視的笑,並不孤單。若是清楚一些,就可以知道,在愛情裡頭,傻也不是一個人的事。
他的笑意加深,帶了幾分的戲謔。他優雅地抽起一張面紙,遞給她。「你又吃到嘴邊了。」
她的臉困窘地發紅,乾笑了兩聲。「哈哈,我媽就常說我吃沒吃相咩!」接過面紙,擦了擦嘴。
她是吃沒吃相呀,這一點他是知道的,不過她還不至於狼吞虎嚥,只是迷糊,吃著吃著,就是會有不注意的地方。
他該嫌棄她的,但是他沒有,看見她吃得津津有味、吃得一臉滿足,讓他忘了什麼是餐桌禮儀,只覺得食物變得好吃了,覺得幸福了。
他不知道,她是降低了他的標準,還是開發了他新的眼界。他的角度和他的感受因為她而有所不同,但他還是開開心心的。
她抹了抹嘴,嘿嘿地笑。「我這人皮粗肉厚得很,擦我的臉,跟擦地板一樣。」
他淺淺一笑。
老闆娘攪動著一大鍋的紫米粥,帶著甜味的紫米,煮得微焦,甜濃的香氣翻騰而出。冷冷的夜裡,聞著這樣的香氣,讓人更覺得幸福。
平常若是不留下來加班,他一定會很焦慮,但今天他卻慶幸著不加班的時候,可以跟她在一起。
他知道是什麼讓他慶幸、是什麼讓他歡喜,答案是「愛情」。他喜歡上她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是這樣的喜歡,也讓他害怕了。
她完全超出他心中的設定,他一向欣賞知性的女孩子,她卻浪漫過了頭。他希望未來的另一半,是冷靜俐落的,但她做事老老實實,卻不精明幹練,而且還說哭就哭、說笑就笑。
老實說,踩到貓咪大便的事情,沒有讓他對她生氣,可是她突然放聲哭了,卻讓他不知所措,他開始認真地思索,自己並沒有把握能處理她的情緒,也沒有把握能跟她建立長久的親密關係。他想了想,覺得他們之間的腳步,應該要放得更慢。
「你怎麼不說話?」覺察到他的沉默,她驀地有些莫名的不安。
他的心跳快了,話在齒間,心裡想著該如何跟她說比較妥切。
如果是平常,她一定會催促他有什麼話就說呀,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直覺追問不會有好事,所以也就按捺下來不問了。
他們倆對看著,他清清喉嚨,還是先開了口。「雖然你是我的下屬,不過私底下,我是拿你當朋友。」
聽見他突然這麼說,童彤的心涼了半截。
她從來沒想過他們不是朋友這件事情,而他卻特意把這件事情拿出來說,就算她的神經再大條,也不會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他說,他們是朋友,那就「只是朋友」了。
她有一瞬的赧然窘迫,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看穿了她的自作多情,所以才要特意提醒她。
見她抿唇不語,嚴君毅故作輕鬆地說:「我們再叫一碗,好不好?我請你。」
她看著他,笑了笑。選擇當朋友,那是他的權利嘛,至少他沒有和陳東建一樣,說那種什麼如果兩人都還單身,就去追她的話,沒讓她一顆心下上下下地為他死守。
她不斷說服自己要坦然地接受兩人是朋友的事實,可是眼睛卻不爭氣地潤濕了。覺察到眼眶湧冒的濕意,她趕緊避轉過臉,仰起了頭,咬緊了唇。厚,她真是糟糕,情緒說來就來,自己也管束不住。
「對不起。」嚴君毅低聲地說。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豬頭,沒事這樣說做什麼。他想跟她解釋,可是又怕越解釋越尷尬,弄得他只能乾著急。豬頭!豬頭!他在心裡恨聲罵著自己。
聽得出他語氣裡的懊惱和不知所措。她回過頭來,掛上開朗的笑容。「神經病,你請我吃東西,幹麼還跟我說對不起?喔,我知道了,你是在對不起拿美食誘惑我,害我變肥對不對?」她拍了拍胸口。「放心,我不怕變肥,我會吃垮你的。」
她說得好豪氣,讓他有了笑意。他發現她雖然看來迷糊,但靈慧處又讓人驚歎,體貼的地方則教人心疼。
是她的善良給了她堅強的力量,讓她可以以談笑風生的方?化解他們之間的尷尬。
「老闆,再來兩碗,謝謝。」她若無其事地再叫了兩碗。
一人一碗,她笑笑地低頭吃著。
甜濃的紫米蓮子粥得趁熱喝,涼了的紫米蓮子粥,就像突然失溫的愛情,少了入了脾胃的暖意。
涼了的甜香,其實並不容易入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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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嚴君毅上班的時候,接到一通電話。電話是他一個姓林的老朋友打來的。
老朋友和他寒暄了幾句後,問道:「你的事務所現在還忙嗎?」
「最近當然比較忙了。」嚴君毅不否認。
「那太好了。」林姓老朋友的語氣變得興奮。「我剛剛推薦了一個人過去你那裡,看來那個人可以派得上用場了。」
「什麼?!」嚴君毅出聲抗議。「你不會又做了先斬後奏的事情吧?」
朋友笑了笑。「你就當救人一命吧,絕對不會讓你吃虧的。」
嚴君毅讓他弄迷糊了,他扯了下嘴角。「看在我們是多年朋友的分上,我給你三分鐘,你把前因後果說清楚,一、二……」說著,他就開始計時了。
「欸欸欸!」朋友知道他不是說假的,忍不住抱怨了一下。「你這人,怎麼就這麼不轉彎?!枉費我處處幫你。是這樣的,我有個學妹姓伍,跟你一樣,都是很優秀的人,大學一畢業,就考上了會計師。她本來在我這裡做事,因為有一個客戶,一直熱烈的追求她,弄得她不勝其煩,我乾脆推薦她到你的事務所發展了。」
「你是叫我做壞人姻緣的人?」嚴君毅一笑。
朋友嘿嘿地笑。他心裡頭是想撮合他們兩個。「我一直想讓你認識我那個學妹,我第一次看到她,就覺得她是女的嚴君毅。」
嚴君毅笑了出來,調侃地說:「女的嚴君毅竟然還有人要追,那男人真是勇氣可嘉。」
聽朋友這麼說,他倒是對「女的嚴君毅」感到有趣了。「她什麼時候會來?」
「我想應該很快就到了吧。」朋友心虛地笑著。
「什麼叫很快?」嚴君毅嗅到不對的氣息。
他們聊天的同時,一個漂亮的女孩子走進來。她的身材像模特兒一樣,穿著剪裁俐落的套裝,修長好看的雙腿,讓辦公室所有的人看得眼睛發直。
不過讓大家不自覺停下動作的,是她的長相,女孩子剪了頭俏麗的短髮,濃黑的眉色,精神的大眼,鼻子直挺,猛一看,就像是嚴君毅的妹妹一樣。
看到她,嚴君毅帶開了一抹笑。「我看到了。」看到一個和自己這麼相似的人,感覺很有意思。
「不用跟我說謝謝,再見。」朋友話裡蓄著濃濃的笑意。
嚴君毅掛了電話,視線投向那個姓伍的女孩子身上。
女孩子在對上他的目光後,綻開笑容,很有自信地朝他走了過去。
童彤睜大眼睛注意著女孩的一舉一動,她旁邊的人低聲揣測那個女孩是不是嚴君毅的妹妹,但直覺告訴她--不是的。
那女孩走路的樣子好好看,童彤猜著她的身高、她的體重、她的年齡、她的三圍……
她憂慮地下了個結論--那個女孩的所有條件都符合了嚴君毅相親對象的標準嘛!
「您好。」那個女孩對嚴君毅笑了笑。「請問是嚴先生嗎?」
「我是。」嚴君毅站了起來,伸出手。「請問是伍小姐嗎?」
女孩一笑,跟他相握手。「你好,我叫伍珊珊,是林先生介紹我來的。林先生說這裡很忙,很缺人。林先生應該和您說了,不管是審計還是稅務方面的工作,我都很熟悉,希望我能發揮所長,為事務所服務。」
「你叫伍珊珊?!」她的名字教他驚詫。
「是呀。」伍珊珊大方地一笑。「你可以叫我珊珊,也有朋友叫我小珊,或者是小三,二三一的三。」
童彤可是豎直了耳朵在聽她說話,等聽到伍珊珊這個名字時,她突然有種頭皮發麻、眼前一陣暈黑的感覺。
不會吧?!童彤看看一臉怔愕的嚴君毅。
她曾和他開玩笑,他這麼喜歡數字,乾脆娶個叫吳珊珊的老婆好了。沒想到,這女孩子真的叫做伍珊珊。
喔∼∼天要亡她。她知道嚴君毅目前是把她當朋友來看,不過那沒關係呀,慢慢來,一切還是有轉變的可能。但是來了這麼個美女,名字還叫533,她一下就被比下去了,不說別的,美女一站起來,就可以把她擋住了吧。
往後,嚴君毅的眼睛還有可能看到她嗎?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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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過去,童彤發現,她錯了,大錯特錯。
用美女來形容伍珊珊,對她絕對不是稱讚。因為只用美來說她,彷彿她就只有那張臉一樣,事實上她的能力比她的外貌還出色。
她不只能力強,對工作也有高度的熱忱。
最教童彤沮喪的事情是,伍珊珊和嚴君毅一樣都是每天可以來上班的人。自從伍珊珊來了之後,星期天就不再只有她和嚴君毅單獨相處了。
伍珊珊工作起來面無表情,讓很多人望之卻步。
童彤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伍珊珊和嚴君毅確實挺像的。大概是因為這樣吧,她還沒看過伍珊珊身邊有護花使者出現。
事務所的人對於伍珊珊的評價雖然不錯,但是沒什麼人會想親近她,大家都在傳--她跟嚴君毅會不會在一起。
這天晚上六點多,辦公室的人幾乎都還在。
伍珊珊卻提早關了計算機,她收東西的時候,往旁邊一看,童彤正好失神地拿著筷子。
伍珊珊關心地問了一句:「你的胃口好像不大好?」
童彤笑了笑:心口下一地說:「還好。」其實她心中想說的是,廢話,胃裡一直冒酸,胃口怎麼會好!可是她說不出這麼沒風度的話。
伍珊珊友善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胃以前不是很好,後來去看了中醫,作了體質上的調整之後才變好的。我看你好像都吃不大下,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我那個中醫師的電話。」
童彤看了看伍珊珊,心裡真正想說的是--是不是因為可以抽成,所以她才這麼熱心介紹。當然這話,她嚥了下來,不是因為這話很不合宜,而是因為她看得出來伍珊珊是真的關心她。
她討厭伍珊珊,討厭、討厭,一百個討厭,一千個討厭。
最討厭的是,為什麼伍珊珊是一個這麼好的人?除了在情感上,她對伍珊珊會有反彈之外,在理智上,她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去討厭這個人。
最讓她難過的是,意識到自己討厭伍珊珊的時候,她也會一併討厭自己,討厭自己這麼小氣,這麼容易吃醋。
嚴君毅都跟她說了只是朋友,她自己還吃這種莫名其妙的醋。除了討厭之外,她也替自己悲哀。
「你怎麼了?」說話的是嚴君毅,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她的旁邊來。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看起來很關心她的樣子。
可是她不只要他的關心,她多希望他能親暱地揉揉她的頭,再不然,拍拍她的肩膀也好。
可是他沒有,他的舉止不會失當。她猜想,他也不會有她這麼多反反覆覆、厭惡與失落的情緒吧。
「你怎麼了?」他再問她一次,眼眸裡有著擔憂。
她笑了笑。「沒什麼,只是最近比較累。」她沒有說謊,情緒對人的折磨是很大的。偏偏她就是沒用,情緒就是這麼紛紛亂亂。
他煩惱地皺起眉頭。「你先下班吧,從你上班以來,每天都在加班,這樣確實太累了。」
她看了他一眼,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他就是有辦法抓到恰到好處的關心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一笑。「你是在告訴我,要我放棄加班費嗎?」
他展顏一笑,開心她總算恢復了點精神。老實說,他真的擔心她,覺得她最近實在是精神不濟。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介意伍珊珊,不過他自覺和伍珊珊並沒有特別親近,應該不至於讓她不愉快才對。
對於伍珊珊,他得承認自己是絕對欣賞的,甚至有些英雄相惜的親切感,套句他朋友的話--「伍珊珊是女的嚴君毅」。
不過他目前也只打算和伍珊珊維持同事的關係,會作這樣的決定是為了童彤。雖然他把他們兩個定在「朋友」的關係,但是莫名其妙地,他就覺得該為她「守身」。
這樣的決定說來好笑,他都不好意思讓任何人知道,可是更奇怪的是,作這樣的決定,他心裡竟是篤定而不猶疑。
他看了一眼伍珊珊,不得不說,她實在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子。
伍珊珊對他一笑。「我今天也要提早下班。」
嚴君毅一笑,順口問道:「難得見你提早下班,有什麼事嗎?」
「買了兩張音樂會的票,本來是要和朋友去聽音樂會,不過她臨時有事,不能來。」伍珊珊眼睛直望著他。「你要跟我去嗎?」
童彤的心口略地一跳,愣愣地瞅著伍珊珊。
哇,她好佩服伍珊珊,竟然能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自然而大方地開口邀請嚴君毅。
伍珊珊的話一說出去,童彤可以明顯地感受到,身邊的同事們都豎起耳朵,張著好奇的眼睛。
嗚嗚,童彤暗泣。這種事情她做下來,她都只能偷偷摸摸地享受和嚴君毅獨處的時間,趁那樣的機會拉他去玩,從不敢當著人前這樣。
嚴君毅一怔,也沒想到伍珊珊會邀他。一會兒後,他露出笑容。「謝謝你的邀請,不過我還要留下來加班。」
「只有工作的生活,不是太沒品質了嗎?」她嫣然一笑。「這個樂團的表演很棒,不去很可惜。如果你可以陪我去的話,我會報答你,聽完音樂會之後,換我跟你回來加班。」
童彤倏地瞠大眼睛。老天,這個伍珊珊怎能這麼落落大方地說這些呀?她都這樣說了,還這樣笑了,有哪個男人能拒絕?
童彤的胃抽疼,跟其它同事一樣,愣愣地張著嘴巴,把頭轉向嚴君毅,看他要怎麼回話。
嚴君毅正要說話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道聲音。「珊珊,我終於找到你了。」
伍珊珊的眉一皺,臉上有三條斜線畫過。
她無奈地轉過身,大家好奇地把目光轉到說話的那個人身上。
說話的男人叫蘇守於,是知名企業的第三代。皮膚白皙,眉清目秀,長得漂亮極了。他是伍珊珊以前事務所的客戶,自從見了伍珊珊之後,就瘋狂地追求著她。只是他不知道,這種行為反而讓伍珊珊無法接受。
伍珊珊踮著腳尖,湊上嚴君毅的耳邊。「拜託,我求你,等會兒如果情況不對,一定要幫我。」
嚴君毅低覷了她一眼,雖然和伍珊珊還不熟,不過他看得出來她是個心高氣傲的人,這樣的人如果有請求的話,他也不好就這麼拒絕。
伍珊珊和嚴君毅之間那種低語和眉目互看的動作,在外人看來是教人詫異的親暱。
蘇守於吃醋地問道:「珊珊,那是誰?」
「是誰都和你沒關係吧。」伍珊珊橫了蘇守於一眼。「你來做什麼?」
「我的目的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過。」蘇守於癡情地看著她。「我就是想追你。」
「哇!」好直接的告白喔!其它人面面相覷著。
伍珊珊臉頰一紅。這個不經世事的公子哥兒,怎能這麼大剌剌地說這些話呢?她明明就很討厭他,可是還是會為了這樣的話臉紅心跳。
「追到又怎麼樣?」伍珊珊瞪著他。
蘇守於帶著一抹靦腆的笑。「那就表示你願意接受我,我可以更親近你,可以做更多更多讓你開心、讓你喜歡的事情。」
嘖嘖嘖!他的話實在是大膽又單純,連其它人聽了都覺得臉熱了。
他竟敢這樣說?!童彤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另一方面卻又莫名地感動。追到又怎樣?不怎麼樣呀,追求的原點不就是「喜歡」。生命中就是會出現那樣的人,你想跟他親近、想看他歡喜。
她看了一眼嚴君毅,突然之間篤定了自己的心意。
就算是無法跟他再更親近,她還是願意看他歡歡喜喜的。這麼想的時候,心裡竟然有種奇怪的勇氣生出來了。
嚴君毅難以置信地看著蘇守於。這種話,他一輩子都不可能會說的,尤其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更不可能了。
蘇守於實在是太年輕了,說出來的愛情既輕率又勇敢。他和蘇守於是不一樣的,對他而言,兩個人的關係是極神聖,不輕許諾言的,開口很困難,定位也很困難,所以他戰戰兢兢量測著和童彤該有的距離。
而蘇守於恰恰相反,愛情是種不用釐清的感受,蘇守於就是一頭熱地栽進去,莽莽撞撞地把自己全然暴露,卻也讓對方覺得無路可逃。
嚴君毅可以明白,為什麼伍珊珊無法接受蘇守於。愛情對蘇守於來說,是這樣簡單、這樣單純,這種心思像童話一樣美好,卻也讓人不安,讓人難以相信。
伍珊珊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你現在已經讓我不開心、不喜歡。」
「那我要怎樣才能讓你開心、讓你喜歡?」蘇守於受傷地看著她。
拜託!伍珊珊語氣激動地說:「請你不要跟著我繞口令!」她實在受夠了他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噁心話。
她是個很務實的女人,在愛情中,她要的是很確切的保障。這麼說吧,她想要看到正餐,而他卻像是個只給甜點的男人。他沒有辦法讓她覺得這樣的愛情是踏實的。
她會故意忽略他給自己的一點點感動,然後全盤否定他,遠遠地逃離他。
「拜託,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好嗎?」算她求他了。
蘇守於受傷地抿著嘴。而他長得實在太好看了,那委屈的模樣,竟會讓人覺得不捨。
伍珊珊狠下心來,勾起嚴君毅的手。「我要跟他去聽音樂會了,不想跟你牽扯下去。我再說一次,請你以後不要來打擾我。」
她抓起皮包,拖著嚴君毅就走。她聰明地不說出她和嚴君毅的關係,讓蘇守於去作想像。
嚴君毅有一點點的遲疑,不過他把這個舉動當作是伍珊珊的權宜之計。既然伍珊珊先前已經求過他,他也就配合演出了。
眼見他們兩個從他面前走過,蘇守於黯然地離開。
他們三個一走,事務所立刻陷入混亂之中,所有同事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八卦地猜想蘇守於的來歷,以及伍珊珊「情歸何處」。
大家討論得很熱烈,童彤卻一副狀況外的樣子。
同事忍不住問她:「童彤,你覺得怎麼樣?」
童彤回神,應了一聲。「喔。」她看了看伍珊珊和嚴君毅空了的桌子,悠悠地帶起一抹笑。「我覺得他們真的很速配。」
她終於死心地承認了,男女之間真的有「天造地設」的一對。嚴君毅和伍珊珊就是這樣的。
她可以理解蘇守於的黯然和落寞,他一定也和她有一樣的想法。
同事再問道:「你想那個癡情男還會再來找伍珊珊嗎?」
「不會。」童彤說得很篤定。因為她相信,真正愛一個人是會願意自己苦著,然後看那個人有好的歸宿。
說到這一點,她覺得蘇守於還是比她幸運。因為他可以選擇離開,不像她,還要天天面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