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方佳致看著鏡子，臉色大變，掩面慘呼。
「喂。」好朋友周麗容皺起眉頭，扳開她的手。「你不要叫得好像被毀容一樣，好不好？」拜托，她什麼也沒做，只不過幫方佳致化個妝而已。
「怎麼辦？」方佳致一眼偷覷著鏡子，眉頭一皺。「你化得太漂亮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周麗容笑了出來。「你就弄得美美的，然後把許宏遠迷得團團轉就行了。」
方佳致白了她一眼。「謝謝你喔。」她再看了看鏡子，表情迷惘。
她已經二十三歲了，但是這一輩子從來都沒化過妝。鏡中的自己太過……太過女人了。刷過的睫毛，塗過的嘴唇，粉紅色無袖上衣，白色的裙子，以及一雙使腿看來修長無瑕的絲襪。
唉，把自己搞成這樣子，為的就是她曾喜歡過的男人──許宏遠。
許宏遠是她高中同學。高中時，兩人都是籃球社的。許宏遠是社長，而她是負責庶務的經理。在他們社裡的傳統中，經理一定會和籃球隊員成為男女朋友，而且通常都是和社長在一起。
方佳致就是為了這個才進籃球隊的。為了增加和他相處的機會，缺人練習的時候，她也會下場，跟著一大群男人又跑又跳又撞的，甚至還跟他們一起開口罵過髒話。她跟社裡所有的人都相處得很好，到最後，她生日的時候，這一大群粗魯的男人，竟然細心地幫她弄了個令人驚喜的生日派對。
派對中，方佳致感動得要命。這時候，這群男人幫她許了個願望──希望她下輩子能順利當成男人。
媽的……聽到這個願望，方佳致真想罵髒話。
總之，最後她那屆成了史上唯一例外的一屆──她不但沒有和任何男人成為男女朋友，還跟那些社員同步收到女同學的情書。
真的，收到情書的時候，方佳致還是想罵髒話。
高三的時候，她專心准備考試，退出社團。漸漸地，和所有的社員越走越遠。上大學後，更沒聯絡的機會了。
她的青春少女夢，也就這樣褪色了。
那天在路上碰到許宏遠的時候，她的心跳冬冬地加快。許宏遠認出她來，很高興地和她打招呼。
因為沒有時間好好說話，兩個人還約了時間一起吃飯。
為了今天的約會，她緊張了好久。還把專做新娘造型的好朋友周麗容抓來幫她，她並不是想弄得跟要結婚的新娘一樣，只是希望能讓許宏遠有驚艷的感覺。
看著改變這麼大的自己，方佳致又遲疑了。這樣真的好怪，她自己怎麼看怎麼不順眼，許宏遠會喜歡她這樣嗎？
「別發愣了。」周麗容推了推她。「快點出門，不然你會遲到的。」
「喔。」方佳致回神，急急忙忙地看了眼手表。
「糟了。」她竟然已經遲到了。
「我走了，掰。」她抓起皮包，沖了出去，砰地關上門，慌亂地穿上高跟鞋，飛快地趕路。
她走得太快，差點跌倒，還好她運動細胞夠好，往旁邊的欄桿一抓，才沒受傷。「Shit，誰發明高跟鞋的？」她忍不住低咒一聲。
已經遲到的她伸手攔輛出租車，急著趕到和許宏遠約定的地點。
在車上，她想聯絡許宏遠，才發現手機竟然沒帶出門，她的心裡更焦急了。一下車，就緊張地找著許宏遠的身影。今天雖然不是假日，但是熱鬧的車站前面，仍然是人來人往的。
好不容易才讓她看到許宏遠的身影，他正一邊打手機，一邊不耐地看著手表。最後，他關了手機，一副打算走掉的樣子。
情急之下，方佳致馬上大聲叫喊：「宏遠，我在這裡！」
她的聲音引來旁人的側目，她的臉困窘地發紅。
許宏遠看了看她，愣了一愣。
方佳致有幾分尷尬地扯了抹笑，低頭快步向他走過去。「不好意思。」她小聲地道歉。
「沒關系。」許宏遠笑了笑。眼睛盯著她看，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我的天啊，你……你真是讓我吃驚。」
方佳致眉頭一皺。所謂吃驚，是「驚喜」還是「驚駭」呢？
許宏遠笑道：「我上次看到你的時候，你還跟以前一樣，像個男生似的。」
方佳致不自在地笑著。這是要說她以前「女扮男裝」，還是要說她現在「男扮女裝」呢？
她心頭有疑問，不過不好說出口，只說：「讓你等這麼久，我覺得過意不去，今天我請客好了。」
「不要啦！」許宏遠笑笑。「你不是還在找工作？還是我請，走吧，我帶你去吃一家好料的。」
方佳致跟在許宏遠的後面走。走了幾步，她就覺得腳底有點不大舒服。這是她第一次穿高跟鞋。
她的身高一百七十三公分，比平常女孩子高，根本用不著穿高跟鞋。要不是為了配合整身打扮，讓自己有點女人味，她也不會買這雙高跟鞋。
老實說，她現在已經後悔了。她怕自己走得很怪，活像是廟會中七爺出巡，還踩了雙高蹺一樣。
她真的穿不慣高跟鞋。明明只有幾步路，她卻覺得很長。進了大樓的電梯口，許宏遠按下電梯。
除了他們兩人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男人也在等電梯。
程思霆看著方佳致和許宏遠走了過來。他一眼就看出方佳致的高跟鞋穿得很勉強。他狐疑地想，為什麼她身旁的男人沒有注意到？
他的目光往上移──這個女孩子很高，扣掉高跟鞋，應該超過一百七十公分，她的身材真好，很適合當模特兒，不過她得更有自信才行。
方佳致注意到男人正看著她，她感到有些不自在。這個男人很帥，不過她無心欣賞，她只想跟他說，叫他不要看她了。
電梯門開了。程思霆有禮貌地讓方佳致和許宏遠先進去，他跟在兩人後面進去。站定後，他的目光停在方佳致身上。
程思霆知道盯著女孩子看，是很不禮貌的事。不過方佳致身上有股特殊的氣質吸引著他。
該怎麼說呢？程思霆想著。眼前這個女孩子，妝化得很漂亮，但並不適合她的味道。如果她懂得打扮的話，她會是那種少數不化妝卻更好看的女孩子。
她一頭短發用了點發雕，梳出波浪層次感，這樣雖然可以讓她看起來多了點嫵媚，不過感覺上太過造作。
她的膚質很好，光滑細致。她實在不需要撲粉，塗白的臉遮蓋了她原來健康的膚色。
她的眉毛很濃，英氣勃發，刻意修過的眉型，折損了本來的英氣。
那一雙眼睫毛本就濃黑，刷卷之後，反而有點誇張。
她的眼睛──嚇！程思霆往下看的時候，才發現她正生氣地瞪著他。
即便如此，程思霆還是得說，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有精神。
他瀟灑地笑了笑，技巧地轉開視線。
方佳致心裡暗哼了一聲。哼，嘻皮笑臉，看起來就討厭。
她已經覺得夠不安了，這男人還死盯著她看，惹得她想揍人。
討厭歸討厭，她不得不承認這男人身材實在挺拔英偉，因為他跟一百八十三公分的許宏偉站在一起時，非但不輸他，甚至更出色。
白色的襯衫，隨意解開的兩顆扣子，不只襯出他偉岸的胸膛，還讓他多了一份不羈的氣質。
他是個很懂得穿著的男人。她猜，他這麼打量她，一定是在嘲弄她的打扮滑稽好笑。笑話，她怎麼穿又不礙著他，他看什麼看？
方佳致火大地瞪他，直到他收起無禮的視線。
她一轉眸，對上許宏遠直視的眸光，雙頰紅了，心跳快了，胃甚至還緊張地冒酸。
許宏遠笑了笑，視線不由自主地覷量起方佳致玲瓏曼妙的身段。他從不知道，她的曲線這樣誘人。以前，他們一起在籃球隊的時候，他竟然都把她當男人來看，真是太糟蹋了。
方佳致喜歡他，他並不是不知道。想他許宏遠，又高又帥，家裡有錢，出手大方，功課和體育表現出色，當年多少女孩子喜歡他呀！方佳致雖然個性不錯，人也可愛，不過他嫌她沒什麼女人味。再加上兩人的接觸，主要還是因為社團，所以他也就把她定位成朋友，反正這種情況是近可攻，退可守。
沒想到她現在變得這麼亮麗，身材更是一級棒。他就站在方佳致身邊，因為不是正對著，方佳致一看到他又害羞地低頭，所以他的目光可以更肆無忌憚地游走。電梯內，他聞得到她誘人的女人香，他的目光一低，飽覽她渾圓昂挺的胸部。許宏遠的心口怦跳著，血脈飛馳，喉頭突然緊了起來。
方佳致雖然沒敢正眼看著許宏遠，但是許宏遠熾烈的眸光，她多少是可以感受得到的。她第一次被喜歡的人這樣注視著，心口冬冬冬，強烈地撞擊著。
突然砰地一聲，電梯一晃，燈光霎時一暗。
「啊！」方佳致嚇了一跳，叫了出來。
「佳致？！」許宏遠下意識地喊她。
「我在這裡。」方佳致趕緊說道。
她本能地想依靠許宏遠，剛動了一下，突然一雙大手從她腦下竄來，摸上了她的胸部。方佳致一愣，那雙手好像也怔了一下，最後那雙大手竟然覆握著她飽滿而有彈性的胸部。
「色狼！」方佳致尖叫，雖然看不到，但是她還是揮抓著。「去死吧！」她吼著，感覺到那人的手背，被她的指甲劃過。
電梯突然又動了一下，所有人又是一晃。啪地一下，電梯重新啟動，燈大亮。
只見燈亮了之後，許宏遠沖往程思霆身邊，不由分說地打了程思霆一拳。「你這色狼！」
程思霆莫名其妙地挨揍，身體向後一頓。他想起剛剛方佳致叫的那一聲色狼，這才理解許宏遠為什麼這麼急躁地打他。
「搞什麼？」程思霆不悅地皺眉，許宏遠的拳頭還要再過來，他已經有了防備，順勢把他的拳頭壓了下來。「誰是色狼？」他銳利地盯著許宏遠。
「就、是、你！」方佳致直覺認定剛才就是程思霆對她上下其手，她使盡全力地甩出一巴掌。
毫無預警，程思霆臉頰就這麼被方佳致狠狠地摑了一掌。這一掌，清脆而火辣。他怔住，從沒被女人這樣對待過。
這時電梯門剛好開了，方佳致大罵：「你這色狼，不要臉！」
外面好幾個人正要進去，看到這一幕，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向程思霆，只差沒有對著他集體喊出「色狼」而已。
程思霆的臉熱熱辣辣的，他這輩子從沒受過這麼大的羞辱。惱怒的他，把電梯門關上，隔絕了旁邊那些好奇的人的目光。
程思霆看著方佳致，聲音一沉。「小姐。」
方佳致揚起下巴對上他，這人也太大膽了吧？要是別人，夾著尾巴逃出去都來不及了，他竟然還敢這樣對著她。
程思霆說道：「不管你相不相信，這一切真的是誤會，你自己小心身邊的男伴。」他眸光冷厲地掃了許宏遠一眼。
許宏遠立刻心虛地低頭。
沒錯，剛剛摸了方佳致胸部的就是他，但他不是故意的。一開始，他只是想抓著方佳致，沒想到會碰上了她的胸部。那柔軟飽滿的觸感，讓他一時心蕩神馳，他才會忍不住地多摸了一下。
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激烈，情急之下，他只好嫁禍給眼前這個倒霉的男人。
電梯門又開了。這次程思霆跨開步伐，轉身就走，方佳致氣憤地叫囂：「喂，你給我回來，你連對不起都沒說耶！」
她正要追出去，卻被許宏遠拉住。她嚷著：「你拉我做什麼？那人太可惡了，毫無悔意嘛！我們應該把他扭去警局的。」
許宏遠心虛地說：「不要生氣了啦，既然我已經給過他教訓，那就算了啦。餐廳的位子我已經預定好了，難得我們這麼久沒有見面了，不要被這個人打亂了心情和時間吧。」
「好吧。」暗戀的人都這麼說了，方佳致再不甘願，也只能點了點頭。
當兩人正要走進餐廳的時候，許宏遠的態度卻突然變得閃避。「哎呀，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情沒有處理，我們今天可能聚不成了。」
他態度的轉變，是因為發現手上被方佳致抓到的指甲痕，竟然比他想的還要明顯，為了怕被她發現，所以才推說有事。
方佳致雖然覺得這說辭有點奇怪，不過她也沒再追究，只說：「好吧，那就算了。」
「真不好意思。」許宏遠暗自松了一口氣，笑了笑。「我下次再補請你……」
「鈴」！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他接起電話。「喂。」喂了一聲之後，他突然慌亂地改用左手接電話，急急地把右手插進口袋之中。
這奇怪的動作，引得方佳致輕皺眉頭。他覷了眼方佳致，心虛地勾了一抹笑，然後背過身去。
這一連串的動作讓方佳致不得不起疑了。他的目光好像在閃避她，而且好像在隱藏他的右手。為什麼要閃、為什麼要藏？方佳致的心跳快了。她想到她剛剛曾經抓過那個色狼的手。
她突然想起之前那個男人的話──「你自己小心身邊的男伴。」
不可能吧？！許宏遠才不可能這麼做呢！方佳致下意識地搖頭。
那個男人才是色狼，可是……方佳致轉了念頭，如果他才是色狼的話，為什麼他可以這麼坦然而沉穩，而且……她現在想起來，那人看著許宏遠的目光甚至是銳利的，一切事情越想越不對勁。
許宏遠說完電話，對著她扯了一個笑。
方佳致故意說道：「對了，我不知道把你的名片放到哪兒了，你可以再給我一張嗎？」
「當然可以了。」許宏遠一口應承，要掏出右手的時候，他的表情又變得不自在，隨即敷衍地說：「啊，我忘了帶。」
「那就算了。」方佳致笑笑地說，心裡卻覺得更怪。她靈機一動，把自己的雙手攤出來。「你看這是我第一次塗指甲，還請我朋友幫我弄指甲彩繪哩。」
「很漂亮。」許宏遠受了吸引，探頭看著。
見他比較松懈了，方佳致甜甜地笑開。「好可惜，要和你再見嘍。」她的手一伸，作勢要和他握手。
許宏遠本能地把右手伸出來和她相握，就在他猛然想起來要抽手的時候，方佳致已經一把箝住他的手，用力一扯，細看他手背上的指甲痕。「是你？！真的是你？！」她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許宏遠狼狽地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
「你去死吧！」方佳致憤怒地打斷他的話，他什麼解釋也別想說了。方佳致扣住他的手，然後「啊」地一聲，一個結結實實的過肩摔，狠狠地把許宏遠摔了出去。
她利落地拍了拍手，轉進電梯裡頭去，留下許宏遠癱在地上哀嚎。
進了電梯，她猛然想起程思霆。
哇，那個人真的被她冤枉了咧，還白白地挨了她一巴掌……喔喔，她打得可不輕。不行、不行！方佳致越想越不安。雖然不知道男人是誰，但她還是得去找找看，必須當面向他道歉才行呀。
現在是吃飯時間，如果男人不是在這棟大樓辦公的話，應該也是來這棟大樓的餐廳吃飯的。
方佳致不再遲疑，直接按到最頂樓，打算一樓一樓地往下找。
☆ ☆ ☆
程思霆神情不悅地走出大樓。
他今天也真是夠倒霉了，不但平白被當成色狼，還被約好吃飯的人耍弄，枯等了二十五分鍾。
和他約好的女孩子叫做章若雪，她父親是大銀行家，和他們家素有往來。今天是章若雪生日，他奉了他爸的命令，下午陪她去買東西，晚上接她去私人招待所為她慶祝。
章若雪拗他中午順便和她吃個飯，他也就答應了。沒想到她大小姐手機一直不開，讓他像個傻瓜一樣坐在餐廳等。
章若雪長得漂亮，學歷也高，家裡又有錢，所有的人都把她捧成小公主一樣。不過她誤會了，他程思霆並不買她的帳。
就在程思霆走出去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打電話來的是章若雪。「思霆呀，真不好意思，我臨時有事情被絆住了，沒讓你等太久吧。」
程思霆嘴角一抹冷笑。什麼叫臨時有事，她根本就是故意關了手機的。他猜她是想知道他有多少耐心等她。
他淡漠地說：「不用不好意思，我不打算再等你了。」
章若雪急了，撒嬌地說道：「不要這樣啦，今天人家生日耶！」
「生日很了不起嗎？」他嘴角冷誚地一揚。「要禮物的話去跟你媽要。」
「你怎麼這樣說話嘛！」章若雪有些慍惱地嘟嘴。
事實上，她人就在附近，車停著，就是不肯下車。程思霆對她總是愛理不理的，這更激起她想征服他的念頭。隔著車窗，程思霆的一舉一動，她都看著。
只見他走往路邊，探手招著出租車。
章若雪緊張地脫口就問：「你要做什麼？」
程思霆愣了一下。「什麼我要做什麼？」
「沒有。」章若雪心虛地說。「我是說，等會兒你要做什麼，我陪你就是了，你再多等我一下嘛！」
程思霆皺著眉頭，想著她剛剛不尋常的反應和心虛的對話。
怪怪，她的語氣好像看到他似的。一轉念，程思霆的眉頭皺得更深，不客氣地說：「章若雪，你是不是在監視我？」
他四下探看著，發現一輛銀色奔馳突兀地停在對街。八九不離十，他猜那是章若雪的新車。
「你真無聊，你時間多，我時間不多。」他怒從中來，招了出租車就要離開。很快地，一輛出租車在他面前停下。
章若雪著急地：「不要對人家這麼凶嘛！讓你等半小時，是我不對，可是人家只是想知道什麼時候，你才會給我你完整的時間而已嘛。」她的語氣是又撒嬌又委屈。
程思霆冷冷地說：「我想你出殯那天，我應該可以給你一整天吧。」
章若雪再也忍耐不下，大罵：「程思霆，你太過分了！」
程思霆眉頭一挑。「是你自己要問的。」這叫自取其辱，他順手掛了電話，腳步一跨，就要進入出租車內。
「等等！喂，拜托等等──」突然之間，他聽到有人大聲叫著。
他抽出腳來，一回頭，砰地一下，一個東西飛來，不偏不倚打中他的額頭。
「Shit！」程思霆咒罵出聲，額頭痛得想砍人。
「對不起、對不起……」一個趕來的女孩子不斷地道歉。
他眼睛定好焦距，才看清楚，是那個在電梯裡遇到的女孩子，她的表情好緊張，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程思霆心一軟，語氣倒也沒有凶狠，只是摸著額頭問道：「老天，你是拿什麼打我？」
「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對不起。」她拚命道歉，狼狽地撿回地上的一只高跟鞋。就是這只高跟鞋打到他的，還好不是鞋跟的地方，不然就更慘了。
程思霆定睛一瞧，看她自地上撿回一只高跟鞋，手中另外還拎了一只，才知道她是脫了高跟鞋來追他的。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你沒事吧？真的沒事吧？」方佳致緊張地盯著他的額頭，說來說去都是這句話。
程思霆不但不怒，反而還覺得好笑。「你先把鞋子穿上吧。」
「喔。」旁邊路人的目光向這裡看來，方佳致的臉脹得通紅，覺得又羞窘、又抱歉。她笨手笨腳地穿上高跟鞋，一個不穩，身子險些失衡。
他及時拉了她一把，穩住她。
「謝謝。」他的臂膀沉穩有力，教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臉更燙了。
他順勢把她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動作輕柔。「小心。」
她的心跳得狂急，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對於和男人哥兒們似地勾肩搭背，早就習以為常了，可是碰上這男人的肩膀，她卻覺得自己好慌亂。
她微側著頭，這個角度看上去，他的身形益發高大。這才注意到，他不只長得好看，而且還性感得讓人發暈。
可怕，她的心跳又冬冬冬地加快了。
他看著她，眼裡蓄起笑意，而她害羞的神態異樣地打動了他。
雖然她沒穿鞋的模樣有些笨拙，可是那一雙腿，仍然又長又美得讓其它女人嫉妒。
他收起欣賞的目光，一笑。「你該不會是打算追殺我吧？」
被他這樣一說，方佳致覺得更抱歉了。她的臉窘紅著。「對不起，我找你是為了向你道歉的。」她對著他深深鞠躬。「對不起，我找到凶手了，之前是我冤枉你了，請你原諒。」
她的態度很坦率，不同於一般的女孩子，這讓他眼睛一亮，對她另眼看待，只是……「你怎麼知道我在哪？」
她抬頭。「當然不知道了。只是如果不找到你，向你親自道歉的話，我不能安心啊。」
他盯著她認真的模樣，眼裡有笑意騰出，他不但一點都不氣她了，反而覺得她可愛得很。
她說道：「我猜你是來吃飯的，所以就一層層的餐廳去打聽。有個服務生告訴我，看到有個像你這般模樣的人離開，我急著追出來，好不容易看到你，沒想到你走得好快，我追不上，只好脫了鞋。誰知道你竟然要坐出租車離開，我怎麼叫，你也沒反應。我一緊張，高跟鞋不小心飛了出去。」
說到這兒，她心虛得不得了，聲音越來越小。「我心裡頭只是想著要你回頭，沒想到……」沒想到正中紅心地打到他的頭。
她……當年是打籃球的咩！所以就這麼麼壽地准了一點嘍。
程思霆嘴角揚開了一抹狡黠的笑。「看來，你好像真的很有道歉的誠意。」
「當然有嘍。」她黑澄澄的眼眸好認真。
「先生，你要不要上車？」出租車司機不耐煩地問。
「不了。」程思霆隨手拿了一張鈔票給司機，算是補償他在這裡干等。
方佳致眼睛一亮，眼睜睜地看著他交給司機的鈔票，一千元耶！車子連坐都沒坐，就給一千元。
她忍不住說：「你真的不坐上去？」這樣不是虧大了嗎？
「我討厭被人打擾。」他淡淡地說，目光注視著她。
他不喜歡被打擾，他喜歡這樣看著她表情上的每個變化。她每個不做作的表情，都這樣吸引著他。
方佳致抬眸瞅著他。「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被打擾到的，不過如果這樣打擾你，就有一千塊可以拿的話，我真想打擾你。」
他笑了出來。
她說的是實話呀！她困窘地臉紅了。
他再問她一次：「你真的有心向我道歉？」
「當然了。」她挺起背脊，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剛剛我怎麼下毒手的，你還我就是了。」她唰地把臉頰別了過去。
他的眼眸被她勾惹起深深的笑意，他驀然湊近，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印下一吻。
她反應不及，怔愣著，臉熱辣辣地燒紅了。
他輕輕柔柔地說話，帶著春風般的笑意。「我接受你的道歉。」他喜歡她身上軟柔芬芳的香氣，喜歡她愣傻害羞的模樣。
她讓他覺得莫名的開心，這一天本來糟到不行，因為她，突然整個大好。
「再見嘍。」他摸摸她的頭。
他不知道，身高這樣高的她，幾乎不曾有人對她做過這樣親暱愛憐的動作，瞬間暈暈甜甜的感覺漲著。
她呆呆地看著他招了另外一輛出租車離開。
良久，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天呀，他吻了她，那是……那是她的初吻哩！她的心，冬冬冬地失速。她的腦袋不能思考，一片暈眩。
情竇已開，而她還不知情。
而對街奔馳車內的章若雪，完全目睹了這一幕，氣得發抖，又妒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