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方亮。
薄霧未散的紅磚街道上,蔚藍出神的等待著正慢跑而來的歐陽克。
他穿著一身溫柔的藍色運動服,恰如他臉上的溫暖笑意,令人難以移開視線。
「學長……」蔚藍忍不住喊他。
而歐陽克彷如早已洞悉蔚藍的心思,慢慢的停在蔚藍面前,晶瑩的汗水在陽光的映照下彷彿鑽石般閃耀。
「其實,我、我一直都很喜歡你……」臉上浮起兩朵紅暈,蔚藍害羞地道。
歐陽克依舊微笑不語,只是伸手輕掬起蔚藍因害羞而低垂的小臉,眼波流轉的深情凝望她。他的臉一點一滴的傾向蔚藍,涼涼的唇瓣像風,輕輕拂過她軟嫩的唇角,令她心跳如擂鼓,雙腿虛軟,視線迷濛卻不願錯過他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什麼?
似笑非笑?
蔚藍微蹙娥眉,不自禁揉揉雙眼,努力想瞧清楚眼前的他。
他他他……他哪裡是歐陽克啊?
此刻,正在掠奪她初吻的傢伙根本就是那個該死的大魔王嘛!
她霎時臉色發青,猛然推開他。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剛才我明明是在和歐陽學長說話呀,怎麼轉眼間就變成你了?你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嘻嘻……小蔚藍,你在說什麼啊?這裡一直都只有我啊!」葉冥噙著冷笑。
「不,我的歐陽學長呢?你把他藏到哪裡去了?」
「別管他了,讓我們繼續剛剛那個吻吧!」說著又要低下頭吻她。
「不要啊!惡魔!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耶穌基督……退!退!惡魔,退啊--」
任憑蔚藍如何吶喊,奮力想要掙脫葉冥的掌控,手腳卻彷彿被纏住似的,怎麼也無法逃脫這緊密的束縛……
啊!
蔚藍登時張開雙眸,踢開被子坐起身來。
她恐懼的東張西望著--
呼!原來剛剛的一切只是一場噩夢。
她抓著被子擦擦滿頭大汗,旋即又有些起床氣的發起火來。
她,方蔚藍,今年剛滿21歲,好不容易作了生平第一個和歐陽學長的春夢,竟然被那個該死的大魔王給破壞了!
厚!
晦氣!晦氣!
蔚藍越想越氣,立刻衝進浴室,拿起牙刷熊熊擠上三大坨牙膏,心想……
雖然只是作夢,但被那個討厭鬼親到還是很髒啊!
哼!萬一他傳染細菌給她怎麼辦?
嗯……
想到就噁心!
盯著鏡子裡的自己,蔚藍嘴裡含著牙刷,歪著頭……忍不住又想起那個破壞她告白的討厭鬼,還有他那副自以為是的驕傲表情……哼!
冤家路窄啦!
那個大魔王還好意思惡人先告狀,說他最討厭像她這樣的女生……拜託!難道她就喜歡像他這種自大狂嗎?
哼,自以為很多女生喜歡他就了不起喔?偏偏她蔚藍就當他是個屁!
對!
就是屁!
怎樣?屁老闆……
拔出牙刷,蔚藍滿嘴牙膏泡泡的對著鏡子尖笑,彷彿從那裡可以看見葉冥那雙冷冷的眼瞳似的,她報仇似的拿牙刷猛戳鏡子裡持續糾纏著她的葉冥。
直到用牙膏塗滿整面大鏡子,蔚藍才滿意的停手。
她踉蹌的漱口,心情愉快的走出浴室。
換好衣服,蔚藍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小臉笑得燦爛,跟著晃到書桌前。
她小心翼翼的從抽屜裡掏出一張折得工整的紙條。
嘿嘿……她得意的笑了兩聲。這個秘方啊,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從密友那裡挖到的呢!
這當然是和她暗戀的歐陽克學長有關囉!
蔚藍隨手拉了把椅子坐下,全神貫注的盯著紙條,她一邊喃喃自語著,一邊著手準備展開求愛第二招。
「嗯……招姻緣香包,聽說這個很有效,如果隨身攜帶的話,月下老人一定會幫忙牽紅線的。嗯嗯……先將紅布縫成帶狀,滴入十滴玫瑰精油,三顆粉水晶,再放入自己的照片……一小撮紅色絲線……和暗戀對象的照片……」
呃……
蔚藍盯著紙條上的字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邊咕噥,邊從皮夾裡掏出一張照片。
「還要放照片喔?這張……我可是費盡千辛萬苦才從公司那票『葉冥影友會』那裡挖來的,結果咧……哼!這個臭葉冥,佔了這麼大的位置幹什麼,害人家的歐陽學長才照到一點點……哼,大家真是有眼無珠!那種大魔王還那麼受歡迎,根本是天理不彰啦!」
越想越氣,蔚藍抓起剪刀就想剪爛那和她作對的傢伙的臉,但又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會剪到學長……
「我看我還是先把他們兩個剪開好了,等剪開以後……哼哼!葉冥,你看我怎麼整你!」
蔚藍得意的放聲大笑,似乎想將昨天被葉冥欺負的怨氣,一古腦兒的全報復在這張倒楣的照片上。
「好,剪好了!」
蔚藍呵護備至的將歐陽克那一半的照片先放在桌上,再對著另一半照片裡的葉冥獰笑著。
「該怎麼整治你呢?是先剪掉你的鼻子好呢?還是你那張老是愛嘲笑別人的嘴巴?噢!好難選喔……」
蔚藍手裡把玩著剪刀,視線不住凝睇著照片裡看似冷淡的葉冥。
「我想……就從你這對毫無人性的眼睛開始好了!」
正當咬牙切齒的蔚藍,抓著剪刀準備下手行兇時,蔚藍的大哥卻冷不防的打開門,難得的吼著她的全名。
「方蔚藍,你暑假打工想遲到是不是?都已經快八點了耶,你還在蘑菇。」
「哇∼∼方、皓、雲,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你不要老是一聲不響的開門好不好?你是幽靈喔?」
蔚藍心一慌,握著剪刀的手一鬆,剪刀就這樣砸上自己的腳。
「噢!我被剪刀刺到了啦,痛死了……噢噢!我怎麼那麼衰啊?哥,都是你害的啦!」蔚藍雙眸含淚的咒罵著。
方皓雲卻一臉浮雲似的自在。
「若不是心裡有鬼,哪需要怕成這樣啊?說!你剛剛在幹嘛?」他悄悄靠近蔚藍。
「喂!不准過來,不准偷看啦!走開……」
蔚藍緊張得全身冒汗,急忙把照片往紅色的香包一塞,拉緊左右兩條紅線,往自己的脖子上一套,將香包塞進衣領裡。
「小藍,你藏什麼啊?」方皓雲俊秀的臉上帶著詭笑,偷瞄著妹妹。
她心虛地道:「我哪有藏什麼?我、我打工要遲到了,要去趕公車了!再見。」
朝哥哥吐了吐舌,蔚藍邊吹著口哨,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踏著輕快的腳步離開。
而房裡的方皓雲,若有所思的盯著方才被當垃圾掃落在地板上的那半張照片。
他隨手拾起。咦?這男人不就是歐陽克嗎?
方皓雲很快的記起這個在大學時代小自己兩屆的學弟,他現在在蔚藍打工的事務所裡工作,這件事方皓雲也是知道的,只是……
當初,蔚藍拐了好幾個彎向他打聽歐陽克的事情時,他還以為他家的傻小妹偷偷喜歡上人家了。
可是,若是喜歡歐陽克,又怎會隨意將照片丟在地上,而……
最令方皓雲困惑的是,另外那半張照片裡究竟有著什麼?這小丫頭竟然還當寶貝似的收進懷裡的紅袋子?
理不出半點頭緒的方皓雲,搖搖頭,隨手揉了手上的半張照片,往垃圾桶裡拋……
而那時,還擠在公車上的蔚藍,沾沾自喜的輕握著靠在胸前的玫瑰香包,壓根沒發現在匆促之中,自己竟陰錯陽差的放錯照片。
從此,又豈能怪月老糊塗牽錯鴛鴦?
哎!
不歸路,路遙遙啊……
跟著人群被擠下公車,蔚藍邊盯著手錶看,邊穿越馬路走到公司對面的早餐店。
這家早餐店的早點超讚的,而且,根據她連日來的觀察,歐陽克非常喜歡這家早餐店的蛋餅夾油條,蔚藍打算多帶一份給他,向他示好,她絕對不會因為昨天的挫折而放棄的!
更何況昨天是她倒楣,不巧遇到大魔王纏身,但今天可就不同了。
她相信只要避開那個討人厭的傢伙,所有的事就一定會很順利!
「小姐,點什麼?」老闆娘滿頭大汗的問。
「我要……兩份蛋餅夾油條,還有兩個熱豆漿帶走!」蔚藍趕緊收回飄遠的心神,甩掉腦海裡那男人的冷眸。
「小姐,你真幸運,今天最後兩套蛋餅油條都被你包了!你是老顧客了,也知道我們的生意一向好的不得了,尤其是這個蛋餅啊……」
老闆娘邊對蔚藍笑笑,邊熟練的煎蛋。
「嘻嘻!我也覺得從今天起我一定會很幸運……」至少月下老人一定會幫我!
蔚藍笑瞇了一對新月彎眸,悄悄捏緊了玫瑰香包。她原本對這個招姻緣的古老方法只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現在……呵呵!
沒想到那麼快就招來好運,讓蔚藍開心得合不攏嘴。
說時遲,那時快,從對街的律師事務所匆匆走出兩人,好巧不巧,正是歐陽克與葉冥。
低著頭的歐陽克,正盯著手裡的行事歷,報告著今天的行程,倒是眼尖的葉冥,一眼就望見正站在對街粲笑如花的蔚藍。
他宛如冰雕般的臉,霎時閃過一絲趣味,薄唇微揚,轉身把車鑰匙丟給歐陽克。
「呃……老闆?」歐陽克知道,葉冥向來不搭別人開的車。
「你先去把我的車開出來,我在這裡等你!」葉冥明明是對著歐陽克說話,視線卻直盯著早餐店。
「可是,老闆,我們九點就要出庭了,現在已經八點五十,時問上好像有點趕……你還要去哪裡嗎?」握著鑰匙,歐陽克不明就裡的追問。
「辦一件……」葉冥沉吟了一會兒,「很重要的正事。」
他沒撒謊,因為,他突然發現讓自己開心實在太重要了!
「辦正事?可是,我們手上的資料都齊全了、證人也都目……現在除了準時出庭,還有什麼正事要辦嗎?」
歐陽克皺著眉,想破腦袋仍想不出自己究竟遺漏了什麼,非得要老闆親自出馬去辦不可?
「少囉唆!」
葉冥不耐煩的瞪了歐陽克一眼,揮揮手,準備撇下他。
「啊!老闆,等等……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歐陽克體貼的想多幫點忙,不料葉冥猛一回頭,細瞇著寒冰詭異的雙眸,冷冷的瞅著他。
「老老老……板?怎、怎麼了?」
葉冥渾身散發出的陣陣涼意,教歐陽克不安的直打哆嗦,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沉默不語的葉冥,腦海裡想的則是昨天晚上,蔚藍原來打算向歐陽克告白的畫面,卻因為搞錯對像而驚慌失措……一思及此,心頭就隱約掠過一抹不是滋味的酸意,搞得他無端火大。
他忍不住對著這個突然之間看起來非常不順眼的歐陽克大喝:「叫你去開車,你就去!囉唆那麼多幹嘛?告訴你,要是敢跟過來的話,哼哼……你就等著排隊領失業救濟金。」
「是是!我現在馬上去開車。」無端挨罵的歐陽克再也不敢多說,只得拔腿就跑。
打發掉歐陽克後,葉冥心情愉快的過了馬路,才往早餐店門口這麼一站,老闆娘便飛奔過來。
「葉先生,好久不見!你很久沒來我們這裡買早餐了喔,我們大家都好想念你呢!」
老闆娘甜膩的打著招呼,教原本還開開心心的蔚藍,眼珠子猛地一凸。
葉先生?
她悄悄偏過頭--可惡!果然是那個討厭鬼!
蔚藍亟欲挪動腳步離他遠一點,他卻動作更快的一把拎住她的後領。
「怎麼?老鼠見到貓啊?一見到我就要跑,你是做了什麼虧心事?還是你暗戀我,所以害羞啊?」
葉冥故意惹她,而且效果也很佳。
「暗戀你?」蔚藍原本畏縮的身子立刻狠狠的頂上他胸膛。
他居然還好意思點頭?他明明知道昨天她要告白的對象不是他耶!
「鬼才會喜歡你!就算天塌下來,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會喜歡上你,又怎麼可能會害羞?」
蔚藍很用力的吼他,偏偏葉冥眼皮連眨都不眨一下。
「那你幹嘛溜?」
「我……我怕擠!」
這會兒,葉冥終於挑眉了,卻是很諷刺的那種。
擠?
這家店裡除了在櫃覽錈β檔睦習迥錚就只勝他和蔚藍兩個人,哪裡擠了?
「幹嘛?不行啊?」
她最受不了他那種把她當白癡的眼神,蔚藍連忙拍開他還抓著她領子下放的手,悄悄移開兩步。
葉冥也不介意,只是聳聳肩的轉移話題。
「你點什麼早點?」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蔚藍昨天的氣都還沒消,現在又添新氣,怒火正熾的她硬是把頭一偏,不甩他。
「哼!」只從鼻孔噴兩管二氧化碳送他。
老闆娘聽到葉冥的問話,自告奮勇地回道:「喔,她叫了兩份蛋餅夾油條,最後的兩份都讓她給買去了!」
「厚!老闆,你幹嘛跟他說啊!」蔚藍皺眉,卻也無可奈何,只怪這大魔王的法力太高強!
葉冥冷眸一掃,兩份?
這小丫頭一個人哪吞得下這麼多啊?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定有一份是要送給「心上人」的!
葉冥冷哼了聲,突然覺得這蛋餅夾油條霎時非常可口了起來。嗯!他要定了!
「老闆娘,她的早餐賣我。」葉冥霸道的盯著老闆娘看。
「什、什麼?」
蔚藍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傢伙是哪條神經搭錯線啊?哪有人這麼鴨霸的!
「嗄?」老闆娘顯然也是一愣。
「我出三倍的價錢跟你買。」
葉冥立即掏出一千元,順便從呆愣的老闆娘手裡搶走他付錢買下的早餐。
「哪有人這樣的?喂,你給我站住!這早餐是我先買的耶!」蔚藍眨眨不敢置信的雙眼,小跑步的追在信步往外走的葉冥後頭。
「你如果拜託我,我可以勉強送你一份。」葉冥猛然回身,凝望著蔚藍。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吃,他不介意。
有一瞬間,蔚藍眩惑於葉冥淡色瞳仁裡的奇異光彩,但下一秒卻又負氣的轉開臉。
「哼!小人!明明就是你搶了人家的早餐,還要人家拜託你,就算土匪也沒那麼囂張!」
「不拜託就算了!」
葉冥雙手一攤,愛煞了看她那張忿忿不平的可愛小臉。
「你--」望著自己的早餐越走越遠,蔚藍忍不住噘著紅唇,氣得跳腳。
「噢!對了!」
葉冥無視於蔚藍的氣憤,自顧自的說道:「古人有云:小人多口舌。我既然是律師,當小人也挺合適的,對嗎?」
嘴角還泛著狡獪微笑的他,絕對是存心故意,竟當著蔚藍的面將兩份香噴噴的早餐全數餵給路邊的流浪狗吃。
跟著,他搖搖手,離開了。
只留下顫抖不休的蔚藍,咬牙切齒的懷疑自己就快要氣到中風了!
下午六點鐘,事務所裡的人幾乎全走光了,蔚藍伸了個懶腰,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家,卻臨時接到秦颯兒的電話。
「蔚藍,我是颯兒啦!我今天趕六點半要和幾個朋友去唱歌,可是那個討人厭的徐小姐又故意拿很多資料要我做簡報!她很討厭耶,每次都刁我……反正你也沒事,就幫我搞定喔!需要的資料都擺在我的辦公桌上,就這樣,拜啦!」
蔚藍甚至連一句話都還沒講,秦颯兒就已經關了手機。
「我今天也要趕著回家看連續劇完結篇耶,而且,人家想一邊泡澡一邊看……」
她對著話筒皺眉,卻只能無奈的歎了口氣,乖乖的去抱來秦颯兒辦公桌上那堆雜亂的東西,轉移陣地到她的地盤來。
她一邊走去沙發上拿起遙控器,轉開電視,一邊用免持聽筒撥了電話回家,順便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剩下不多的冰牛奶,再回到座位上。
「哥,我小藍啦,你幫我跟媽說今天公司加班,我不回家吃飯……嗯!好,我知道,我會小心啦!就醬囉,拜拜。」
結束了電話,蔚藍一邊聽著電視機的聲音,重新打開電腦工作。
不知指針爬了多少格,蔚藍專心一致的翻閱資料,直到腦袋被人敲了兩記。
「叩!叩!」指節的力道不小。
「有人在家嗎?」
「哇,你幹嘛啦?很痛耶!」揉著腦袋,蔚藍一見是她的天敵,立刻殺氣騰騰的吼人。
「沒辦法啊,我剛剛叫了你兩次,你都不回答,對付聽力障礙者,我都用這一招,提腦又醒神。」
剛下法庭的葉冥沒系領帶,墨綠色襯衫上的鈕扣鬆了前兩顆,平常總梳得整齊的發,今天瀟灑的垂了一繒在額前,少了點冰冷的距離,多了幾分令人怦然心動的帥氣。
即便如此,蔚藍只要一想起關於他的總總列數不清的罪狀,就忍不住一肚子炸藥的想朝他噴火。
她皺著鼻子,一臉不善。「我又不是聽障,你最好把你的手拿離我遠一點!」穿著牛仔褲的腿筆直抬起,示威似的隔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那你剛剛是故意不理會我的叫喚囉?」葉冥聳聳肩,隨手拉了另一把椅子坐下。
「故意?我幹嘛故意不理你,我又不是你,才不是那種會跟你計較的小人咧,我是真的沒聽見!」
蔚藍冷哼了一聲,見葉冥沒繼續逼近,也就將注意力放回電腦螢幕上。
「這麼近的距離都沒聽見,不是聽障是什麼?」
葉冥似笑非笑的盯著蔚藍,默數不到三秒,她果然又張牙舞爪的轉向他。
哼,他連吹灰之力都不需要花。
「喂,你知不知道你是個很愛惹人生氣的人?」蔚藍瞪著他。
「有嗎?我只是無法忍受笨蛋而已。」
「關於這點我已經知道了,你不必一天到晚在我面前重複。」她抱著頭,打從心底討厭這個大魔王。
「我只是怕你忘記∼∼」葉冥拉長了語調:心知這小丫頭一定會偷偷從手臂問的縫裡瞄他。
「忘記什麼?」
果然,她連頭都抬起來了,兩顆黑黝黝的眼睛閃呀閃地。
葉冥冰寒的眼眸閃過一抹愉快。「你很愚蠢的這件事。」
她又中計了!
蔚藍憋住巨大的火氣,努力的深呼吸、深呼吸……試著想想這個世界上的光明面,以消除想掐死葉冥的衝動。
但……
不!不!忍不住啦!
蔚藍奮力往桌子一拍。「你很莫名其妙你知道嗎?如果你真的這麼討厭我,不會離我遠一點啊?幹嘛像個跟屁蟲似的纏著我,隨時隨地找我的麻煩啊?」
「跟屁蟲?我?」葉冥半闔著眼,老神在在。
「對!就是你!該死又討人厭的跟屁蟲!」蔚藍豁出去了,像個潑婦一樣的罵人,而且她發現這樣爽快極了!
「罵人的感覺很好?」葉冥偷睨著她揚起的嘴角。
「還不錯!」
蔚藍的氣焰一下子高了起來,比畫了個「還可以」的手勢。
「下次遇見壞人的時候,記得就這麼對付人家,懂不懂?軟柿子!」葉冥屈著指頭彈了一下蔚藍的額。
卻見她呆呆的,沒什麼反應。咦?奇怪!
怎麼沒有大吼大叫?噢!這樣不好玩啦……葉冥皺眉。
「你怎麼了?被鬼附身啊?」
「你……」蔚藍吶吶好久,才悄聲開口,「你是為了訓練我別那麼好欺負,才故意一直跟我吵嘴的?」
「現在才瞭解?果然智商很低。」
蔚藍整張俏臉驀地燒燙起來,因為他的一番話,更因為他……正以瓶就口,喝著她剩下一小口的冰牛奶。
「那個……我剛剛喝過。」
蔚藍語無倫次、慌手慌腳的大腦打架……間接接吻,像安非他命流竄在她的血液裡,沸騰的狂燒。
葉冥卻彷彿什麼也沒聽見,自顧自地開口:「不過,真要說起跟屁蟲啊……」
「啊?」
蔚藍眨眨眼睛,有點轉不過來。怎麼話題又改了?
「跟屁蟲啊!你剛剛罵我的。」葉冥提醒著彷彿還沉浮在雲端中的蔚藍。
「怎麼?要我道歉嗎?」
正當全身已經軟綿、毫無招架之力的蔚藍準備乖乖開口說對不起時,葉冥卻搶先一步說話。
「正確來說,我是這家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一,也就是老闆之一;而你,是一個需要實習、經過面試,費盡工夫才混進我們公司來打工的學生……」
蔚藍遲疑的點點頭,不懂這和跟屁蟲有什麼關係?
「所以,真正的跟屁蟲應該是你,而不是我!是你自動自發跑來這裡,黏著我不放,而不是我纏著你,傻瓜,這點你記清楚。一
他托住下巴,欣賞起蔚藍的小臉……臉一點一滴開始泛白,然後跳動的青筋,一條、兩條……逐漸加劇,有爆炸的危險,卻宛如錢塘江八月十五的滿潮,相當壯觀耶!
「我是跟屁蟲?」
蔚藍扯開破羅嗓子嚷嚷,不可置信的指著自己的鼻子。明明……明明就是他一屁股坐在這裡吵她的呀!
怎麼她這個被害人卻淪落到必須背負「跟屁蟲」的臭名啊?
「不滿意?你可以以行動來抗議,你可以辭職啊!」
望著葉冥悠哉的冷臉,蔚藍的眼下肌肉不停的跳動著,憤怒……
「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我如果不把實習學分修滿,我明年怎麼畢業?」她咬牙切齒的低咆。
「對耶!這就叫形勢比人強,所以你就乖乖的承認吧,跟屁蟲!」
「啊……你這個……你真的……你……你……」蔚藍氣到大腦空白,支吾了半晌卻一個字也罵不出來。
「好了!別再你啊你的,你現在整理的這個案子應該是徐律師的,對吧?怎麼會由你來做?」
由於葉冥發現蔚藍真的是個太有趣的玩具,為了避免太早壞掉,他決定偶爾要讓她休息一下,另外……
他不喜歡把「他的」玩具借給別人玩。
「哼,你管我!」蔚藍還在生他的氣,鼓著雙頰自顧自的打字,決定拿這傢伙當空氣。
「我想想,徐律師的助理律師是秦颯兒……」得不到答案,葉冥也無所謂,他夾著話筒,一邊撥打秦颯兒的手機。
「等等!」
蔚藍連忙撲身按掉電話。
「是我自己答應幫她整理的,不用你管……」
「為什麼一個助理律師應該做的工作,卻交給小小的工讀生弄?」
葉冥微蹙著眉宇,卻不討厭蔚藍整個人趴在電話上不讓他打電話的行為。
事實上,她的姿勢無意之間縮短了兩人的距離,他甚至聞到她發上飄來淡淡的香氣。
小鬼的味道……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蔚藍小小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什麼?」
「我說,拜託你不要去跟徐律師打小報告!」
蔚藍仔細的叮嚀他,想到萬一因為這點小事,又要引起那兩個女人的戰爭,她真的會煩到胃出血。
「你拜託我?」葉冥被蔚藍認真的表情勾起了興致。
「對啊!」
「打算付出什麼代價?」他問。
「啥?」蔚藍瞪大眼珠子,不可思議的盯著葉冥並非玩笑的表情。「代價?哪有什麼代價?我只是拜託你……」
「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午餐,我從不免費替人做事。」葉冥聳聳肩。
「那……那你要什麼?」
早該知道這傢伙絕對不會這麼好心的,但……迫於無奈,蔚藍也只能一邊偷偷咬牙切齒,一邊抖著肌肉任人宰割。
望著她等待宣判似的緊閉眼睛,一副從容就義的表情,葉冥突然覺得心情有點愉快。
「一頓晚餐。」
「啥?晚餐?」蔚藍悚然睜開眼,不敢相信事情這麼簡單,「就這樣?」
「就這樣。」
蔚藍沒答腔,逕自瞇眼盯著他那張瞧不出半點端倪的冷面孔,很懷疑……
「不願意?難不成你在等我獅子大開口?」他輕笑地問。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葉冥這傢伙,能把威脅當作施恩似的,大搖大擺得緊。
「欸,等等。」考慮了兩秒,蔚藍實在想不出什麼詭計,於是她也乾脆,「成交!等我下個月發薪水的時候,我再把一頓晚餐的錢付給你。」
她鬆了口氣,莞爾的甜甜一笑。原來,葉冥這傢伙還不太壞嘛!
「不是下個月,我說的是現在。」
「什麼?現在?」蔚藍為難的眨眨眼,「可是,你明知道我前幾天才被搶,現在一毛錢都沒有啊!」
「我可以先借你。」葉冥低垂著密長的睫毛,悄悄遮掩著充滿算計的淡灰色眸瞳。
「你該不會想對我放高利貸吧?」蔚藍的口氣很懷疑。
「利息不高,只要另一頓晚餐。」葉冥盯著她,像貓逗弄著逃不出掌心的小老鼠。
「好,等我下個月一領薪水,就馬上把兩頓晚餐的錢還給你,以免……」夜長夢多。
她吞下心裡隱隱作祟的騷動,力持鎮定的把眼睛調回電腦螢幕上,卻完全破功於葉冥的凝視。
他始終保持靜默的目光像靜電,明明有段距離卻熨燙著她全身百骸的毛孔全開,明明已經極盡所能的逃開他的雙瞳,卻彷彿未曾掙脫他的束縛。
她就像獅子眼前的羔羊,至於吃不吃她,全看這隻獅子大爺的心情。
背負著這種無形中已經完全落敗的氣勢,蔚藍的心情越來越淒涼,卻仍得努力專注精神,佈滿冷汗的指尖困難的敲打著鍵盤。
糟的是,偏偏連電腦也不給面子。
「嗶--嗶--嗶--嗶--」執行指令的一連串錯誤,教她心煩意亂的瀕臨崩潰邊緣,最後終於耐不住的爆發了。
「我不是已經答應要付你錢了嗎?你為什麼還不離開!」她的語氣充滿挫折的焦慮,視線卻仍無勇氣觸及他。
「我在等你的晚餐。」
葉冥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並在詫異的蔚藍差點摔下椅子的當口,拉了她一把,救了她的俏臀一條小命。
「什麼晚餐?」
「你剛剛答應過我,兩頓晚餐。」葉冥慢條斯理的解釋,彷彿早就算準了這個笨蛋一定不懂。
「對,可是……那不是指、指我幫你出晚餐錢的意思嗎?」
他的篤定讓蔚藍開始結巴起來。
「我的條件是要你陪我吃兩頓晚餐,而你沒聽清楚我的條件就貿然答應,是你自己的疏失,因此,對整個事情的結論沒有影響。」
「啊?可是,剛剛你明明……我……」
蔚藍拚了命的想解釋,卻逐步敗倒在葉冥的巧言令色之下,他甚至連她支支吾吾的解釋都懶得聽。
「我肚子餓了,走吧。」他霸道的抓住她柔弱無骨的小手,往門口方向走去。
「等等啦!等等……」蔚藍死命拖住他。
葉冥回頭,挑起剃銳劍眉,一副反對無效的模樣。
「先讓我把這份資料整理好,我們再去吃飯啦!」受夠了繼續和葉冥爭執,蔚藍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要求。
「為什麼?這又不是你該做的事,別人的責任不需要你來多管閒事。」
葉冥冷冷的瞥了那堆資料一眼,就是不想讓蔚藍去做。
都已經八點半了,她這麼小的個頭,早餐沒吃,剛剛又只喝那麼一點牛奶,怎麼墊得飽肚子?
「我不只是想幫颯兒的忙啦!」蔚藍連忙搖搖頭,「因為我覺得這個官司很有趣,雖然看似簡單,卻暗藏玄機……」
「鬼焰堂堂主胡刀的案子?」
葉冥放開蔚藍的小手,雙手抱胸。
「你認識這個被告?」蔚藍驚訝得小嘴微張。
「不認識,不過你剛剛手忙腳亂的整理資料時,我看見了不少。」
葉冥語氣依舊譏諷,只是瞇緊的視線卻移不開蔚藍粉嫩的唇瓣,一種莫名的飢渴又快又猛的竄上腦門。
「我知道我很笨拙啦,但是,我總覺得檢察官指控他殺人的證據太過充足……」
蔚藍又是抓頭又是晃腦的低頭翻閱資料,在還沒意識到之前,葉冥已經大步的走到她跟前。
「你是打定主意非把這鬼東西弄完才肯走?」輕擰著她小巧的下顎,強迫她把注意力從那堆文字中轉移到他身上。
「嗯!」蔚藍難得堅持己見。
「該死的雞婆。」葉冥低咒了一句,修長的雙手輕捧起她的腰,往上一舉。
「哇……你、你幹嘛?」
猛然騰空的蔚藍驚慌失措的,卻讓葉冥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坐旁邊。如果要等你弄好,我想我大概也餓死了。處理這些東西,我只需要花半個鐘頭就行了。」
葉冥把她往旁邊的桌上一擺,便盯著電腦,俐落的敲起鍵盤。
而突然清閒下來的蔚藍,雙腳垂在桌子前晃蕩晃蕩,眼角更不由自主的往神情專注的葉冥瞄去……
這傢伙討人厭歸討人厭,倒還挺厲害的嘛!
像個電腦似的,把歷年來所有的判例都默背在心底,他壓根連那堆參考資料都沒看上一眼哪……哇,他眼珠子的顏色真的好淡喔。蔚藍在心裡偷偷嘮叨著。
尤其是盯著電腦的時候,冷冷的像琉璃似的,什麼都穿透了……至於他的鼻子啊,哼!太高了,看起來驕傲的討人厭。
還有嘴唇,又薄又粉……咳!嘴巴生得那麼好看有什麼用,一張嘴說話比誰都惡毒!
啊……
千萬別漏了,他那該死的下顎,是矮不隆咚的蔚藍抬頭最常看見的地方。哼,蔚藍直覺那是個囂張的下巴,總有一天,她一定要揮他一拳,最好能打歪下巴……嘻嘻,蔚藍掩嘴偷笑。
「笑什麼?」卻被葉冥逮個正著。
「哪……哪有?我哪有笑。」蔚藍立刻用手指壓回嘴角,千萬不能讓他發現她的算計。
葉冥聳聳肩,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開口。
「你……為什麼喜歡歐陽克?」
「啊?」
蔚藍被葉冥的問題嚇歪了身子,眼見又要飛往地板,跌個狗吃屎;幸而,他騰出一隻手,輕輕往她的腰間一握,擺回原位。
「呼!謝謝。」
蔚藍用袖子擦擦滿頭冷汗。嘖!剛剛要是摔下去,非鼻青臉腫個三、四天不可,幸好……福大命大!
有貴人相助。
只是,這個貴人的手……怎麼還黏在她身上啊?
「回答問題。」葉冥的雙眸仍盯著螢幕。
「你先放開我……」蔚藍輕輕用指頭戳戳葉冥那只……他似乎忘記還擱在她極為敏感的腰部的大手。
奇怪!
他人看似冷冰冰的,怎麼貼在她腰上的手卻像火鉗似的,烘得她耳朵都燙起來了。
葉冥若有所思的盯著蔚藍一會兒,才緩緩的收回自己的手。
「講吧,為什麼喜歡他?」
原本,他只是隨口問問的閒聊,現在卻似乎多了一絲單刀直入的強硬,和太多莫名情緒的積壓胸口。
「因為……他是我到事務所打工後,第一個對我笑的人啊!」
蔚藍因談論起喜歡的人而笑逐顏開,卻讓冷眼旁觀的葉冥胃酸直冒。
笑?
不就只是一個笑嘛,他也會笑啊!
「哇,你幹嘛突然笑得那麼詭異?是不是又不懷好意?還是在打什麼鬼主意?」蔚藍指著葉冥勾起的嘴角哇哇大叫,驚恐的程度就像看見兩百隻蟑螂似的。
霎時,葉冥又沉下臉色。
「咦?又不笑了。」不明就裡的蔚藍,歪著小臉,直打量這臉色變來變去的傢伙。
氣悶的葉冥忍不住一巴掌拍遠了她的臉。「滾遠點,你這遲鈍的傢伙,真煩!」
她不是愛看人笑嗎?他明明就笑了,她居然還敢嫌棄?
真是女人心,海底針!
「我遲鈍?我煩?你才陰陽怪氣咧!」被罵得一頭霧水的蔚藍,不甘示弱的朝他扮了個鬼臉。
就這樣,空氣中僵持了幾分尷尬,和幾分火氣,正當蔚藍以為自己瞪著葉冥的兩顆眼珠子就快掉出來時,他突然又開口。
「還有呢?」
「還有什麼?」蔚藍揉揉酸澀的眼睛。
「還喜歡他哪裡?」葉冥翻了個白眼,這丫頭……真的智商很低吧?
「還有……」蔚藍想了一想,「他很努力上進。」
葉冥卻嗤之以鼻。「歐陽克連律師執照都還沒拿到!」
「拜託,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那麼天才啊?畢業不到一年就考到律師執照,普通人當然要努力很久啦,我覺得腳踏實地,一步一步朝目標邁進比較重要!」
蔚藍嘟起嘴巴,故意講話酸他、挫他銳氣。
他卻鬆開眉宇,神色顯得愉快。
「原來你也知道我很厲害啊!」
他從不是個喜歡炫耀的人,但此刻……葉冥得承認,他得意的猶如天上的浮雲,喔!不,是可樂瓶裡冒泡泡的氣沫。
蔚藍差點沒跳腳的猛解釋。「我可不是在誇獎你喔!我才沒那個意思說你是事務所裡的紅牌--哎,不對!一畢業就考取律師執照沒什麼了不起的--呃,是很了不起……」
氣啊!她明明是要諷刺他的。
「我懂啦,我知道你很崇拜我,畢竟,比起你的資質駑鈍,我這個天才就像天上的星星。」
故意曲解她的話,葉冥發現逗得她口齒不清的感覺,還真會令人上癮。
「不是!我才不……」蔚藍抓著頭髮,情緒就快要崩潰。
他卻仍保持一貫的冷靜自若,關掉電腦,推開資料夾。
「做完了,走吧,去吃飯。」他拎著宛如小猴子的蔚藍,壓根沒把她的怒氣放在眼裡。
「不吃不吃!誰要跟你這個驕傲、自大、不要臉的傢伙,成天把笨蛋掛嘴邊的大魔王去吃什麼鬼飯!你這傢伙,才不到二十分鐘就把我得忙上一整晚的工作KO掉,你--可惡!」蔚藍朝著葉冥張牙舞爪的發洩火氣。
果然,葉冥停下腳步,沉思了一、兩秒。
「剛剛有蚊子在叫吧?你聽見了嗎?沒有?好吧,晚餐想吃什麼?」話才一說完,他又拖著蔚藍往門口走。
「喂,我才不是蚊子咧!」蔚藍還在掙扎。
「這麼晚了,不知道吃牛排好不好消化……」葉冥恍若未聞,自顧自的考慮著。
「喂,你聽見沒有?!我在和你講話!」不甘心被忽視的蔚藍粉拳亂捶。
「還是吃法國菜好呢?義大利面也不錯……」
「葉冥!」她再也受不了,兩隻小貓掌硬是把他的臉扳向自己。
他,不發一語,兩道淡灰眸光充滿趣味的緊緊網住她。
「你幹嘛這樣……盯、盯著我看?」好不容易搶到發言權的蔚藍,卻在緊要關頭支支吾吾起來。
「你不是有話要說?」
葉冥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俏臉通紅、可愛得像水蜜桃,讓人有股抑制不住的衝動,想要咬上一口。
「我……」被他火熱的視線瞧得渾身不自在的蔚藍,哪還想得起自己到底要說什麼。
呆了半晌,只覺得胸口發悶、呼吸困難。
想吐……蔚藍緊閉嘴巴,深怕把自己狂跳的心臟吐出來。
偏偏葉冥還捉弄似的恐嚇他指掌中的小獵物,不斷逼近。
「蔚藍……」突然,有個聲音匆匆闖入。「咦?怎麼葉大哥也在?」
乍聽見秦颯兒高八度的音頻,蔚藍腳底的反射神經像裝了彈簧,倏地蹦離葉冥的掌握至少五公尺。
「颯、颯兒,你……怎麼會回公司?」蔚藍在心虛,雖然她連自己為什麼要心虛都不知道。
「我唱歌唱煩了,而且,那裡每個男生都像豬頭,討厭死了,所以就跳上計程車打算回家,順路……繞過來看看,沒想到我的運氣那麼好,居然遇上葉大哥!」
秦颯兒媚若狐狸的目光瞟向葉冥,明目張膽標示著自己的愛慕之意。
「那……既然你來了,我回家了!」
蔚藍拚命吞嚥著口水滑過乾澀的喉嚨,佯裝低頭整理包包,直覺危險的想避開那兩人之間的漩渦。
「噢,再見。」秦颯兒隨意揮揮手,壓根沒瞧蔚藍一眼,視線只專注在葉冥那張好看的臉上。
像這種時候,蔚藍忍不住要慶賀起自己像個隱形人。
她逃難似的往門口方向溜了兩步,卻隨即腳底騰空,被人拎著後領回來。
「你去哪?」葉冥冷冷的盯著她。
「葉大哥,蔚藍要先回去啦!」秦颯兒趕忙補充著,企圖快點趕走這個電燈泡。
但他卻沉默的等待蔚藍的答案。
「葉大哥……」秦颯兒聰明的美目在對峙的兩人之間梭巡,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
「說話。」葉冥不耐煩的晃晃手裡的小東西。
「我要回家……」沒種的蔚藍在他的逼視下,細聲若蚊。
「對啦!快讓蔚藍回去。」秦颯兒拉長了耳朵,戒心四起的驅趕不相干的小角色。
「晚餐呢?」葉冥挑著眉,只看著蔚藍。
未料,他的問話卻讓一旁的秦颯兒逮到機會,登時雙眸晶亮,
「噢,葉大哥,你還沒吃晚餐啊?我也還沒耶,我陪你去吃好了!蔚藍,你應該不餓吧?」
她威脅又暗示的向蔚藍使眼色,要她快滾。
「嗯嗯!不餓……」深感自己再不離開,鐵定會惹禍上身,蔚藍連忙點頭如搗蒜。
「那好,我也不想吃東西,我送你回家。」沒等蔚藍拒絕,葉冥鐵青著臉色提著她往門外走。
「ㄟ,等等!蔚藍,你應該餓吧?」
見苗頭不對,秦颯兒暗自擰了蔚藍的大腿一把,非把她留下來不可。
「啊……」蔚藍臉色一白。
「是不是啊?蔚藍,你、很、餓吧?」秦颯兒驕蠻的硬是從葉冥的手裡拉回蔚藍細瘦的手臂,暗自加重了氣力。
「是餓了。」歎了口氣,蔚藍像個木偶似的點點頭。
「那好,想吃什麼?」葉冥點點頭。
「我想吃牛排,葉大哥請客喲!」秦颯兒愉快的攀住他的手臂,想搶回心上人的關注。
「吃什麼?」葉冥沒什麼反應,眼睛還徘徊在蔚藍胡思亂想的小臉上。
「蔚藍!葉大哥在問你話啦!」秦颯兒下悅的用腳踢踢蔚藍。
「啊?」
蔚藍眨眨眼,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葉冥,我車子經過公司,警衛說你還沒走,所以我就上來看看……」
門口,輕揚起徐玉臻愉悅的聲音,卻愕止於看見秦颯兒像只電鰻似的黏在葉冥手臂上。
「你在這裡幹嘛?」徐玉臻雙手交叉在胸前,神情十二萬分的厭惡。
「呵呵,看不出來嗎?我和葉大哥正準備去晚餐約會啊!」
秦颯兒溫順地將頭顱往葉冥的手臂上擱,甜蜜的像對新婚夫妻,惹得一旁的徐玉臻怒不可抑。
「你……」
徐玉臻至少在心裡痛罵一百萬次的「死狐狸精……」,轉眼間,卻用纖纖玉手壓制住浮跳的青筋,扭頭大方的對著葉冥微笑,
「不介意多一個人加入你們的晚餐聚會吧,葉冥。」
話才說完,她便優雅的走向秦颯兒。「颯兒,你沒開車吧?我載你。」狀似溫柔的強扯秦颯兒離開葉冥。
「呃,我胃痛……可不可以先回家?」蔚藍跟在後頭,小小聲的推托。
「不可以!」兩個女人兇猛的扭頭瞪視。
「噢。」蔚藍的頭越垂越低,直至領口,盯著腳尖,再也沒得到過發言權。
離開辦公室之前,始終保持沉默的葉冥,眼角偶然飄過牆上的日曆,寫在下半邊的黃歷,斗大提著一行字--
今日忌晚歸。
再看看蔚藍灰暗的背影,不禁笑逐顏開。
硬著頭皮走入距離公司不遠的餐廳,滿室馨香的美味聞在蔚藍的鼻子裡,皆化成炮灰的苦澀,和被狂浪莫名其妙席捲上前線,卒子的悲哀。
望著方桌上的位子,四人心思各異。
素來眼明手快的秦颯兒,當仁不讓的搶了葉冥身旁的皇后寶座,趾高氣昂的朝著徐玉臻挑釁。
而最怕惹事的蔚藍,則是挑了離葉冥最遠的位置,甚至,如果可以……蔚藍盯著四周頗多的空位,她真的很想一個人坐別桌。
可惜,她命沒那麼好,膽子也沒那麼大。
正當她可憐兮兮的拉開椅子,猛然一隻玉手擋住她。
「蔚藍!」徐玉臻的語氣像個溫柔的大姊姊。
「啊?」蔚藍困惑的抬眼。
「你坐這裡,坐葉冥對面的位子。」徐玉臻優雅的替蔚藍拉開椅子,順便拍拍座墊。
「啥?」雙目陡然大睜,蔚藍先是輕搖頭,連腳步都踉艙猛退,「不……不不不用了!我坐這裡就好。」
「葉冥,你瞧,早叫你要多對小朋友微笑吧!看蔚藍多怕你。」徐玉臻似真若假的朝葉冥親匿一瞥,嘴角揚著早就料到的微笑。
事實上,徐玉臻會這樣安排,當然是經過千思百慮的。
蔚藍是個天真善良的小孩,壓根對她一點威脅都沒有,倒是這個囂張的秦颯兒……
她非得跟她正面交鋒,趁早踢掉這狐狸精不可!
於是,她又輕輕勸說:「來,蔚藍,坐這裡。你畢業以後不也要考律師考?乘這個機會,你可以好好跟葉冥討教一下啊!當年,他可是我們班上功課最好的學生呢!連教授都對他稱讚不已喔,我也時常找葉冥討教case呢!」
半安撫,半強迫的將蔚藍壓在那坐如針氈的位子上,徐玉臻則冷冷的坐到秦颯兒面前,暗自發誓今天非讓她消化不良不可!
「請問要點些什麼?」客人不多的餐廳裡,侍者全程跟在一旁。
「我要菲力牛排,全熱。」秦颯兒明快的點完餐,刻意曖昧的把濫瀲的小嘴往葉冥耳邊靠。
「葉大哥,等會兒我吃不完,你要幫我吃喔!」然後,她示威的朝徐玉臻挑眉。
「我要一份奶油鮭魚。」徐玉臻不為所動的點餐,才暗自得意的炫耀起兩人之
間的熟稔。「有些小孩子就是不懂事,葉冥,我記得你的習慣,你應該不吃全熟的牛肉吧!你嫌老……」
「嫌老?葉大哥指的應該不是牛肉,而是女人吧!」奏颯兒嘲諷著,卻也立即向服務生更改菜色。
徐玉臻握著餐巾的指頭泛白,卻仍強自優雅的微笑。
「成熟的牛肉比較有嚼勁,最糟的是澀果子,尤其是佯裝成熟的青果子,教人一挑入口,卻咬了滿嘴酸。」
「哎唷,果然是阿姨前輩的老舊思想。」秦颯兒冷哼了聲。
「幼稚小妹妹不懂事,是該多學著點。」徐玉臻不改溫柔謙和的微笑。
蔚藍手腳發冷的盯著暗潮洶湧的兩頭母獅相互攻擊。
再看看眼前依舊安適自得,只專注於菜單上,對眼前一觸即發的情勢視若無睹的葉冥。
她虛弱的胃開始絞痛。
「這位小姐要點什麼?」侍者把注意力放到蔚藍身上。
她這邊擔心,那邊憂心的額角頻冒汗,哪還有什麼心思看菜單啊?
「她要一個義式海鮮粥,我要一個特餐。」葉冥目光含笑的從蔚藍發顫的雙手中收回菜單,從容的幫兩人決定了餐點。
「咦?葉大哥怎麼幫蔚藍點菜?怎麼?這邊的海鮮粥很棒嗎?」
秦颯兒前一秒還對著徐玉臻齜牙咧嘴,下一秒卻對著葉冥甜笑。
「好消化。」葉冥輕描淡寫的回答,卻是已看穿蔚藍的腸胃不適。
「那好,我也要改成海鮮粥。」秦颯兒想討葉冥歡心的換了菜色。
「哼,沒主見的跟屁蟲!」徐玉臻冷笑了幾聲。
「那我再重複一次各位的餐點,兩份海鮮粥、一個特餐和一份奶油鮭魚……對嗎?」侍者做確認。
徐玉臻輕咳了幾聲,「我最近消夜吃得多,肚子有點不好……也改海鮮粥。」
「還假惺惺咧,林黛玉。」秦颯兒揚著高聳的柳眉,一臉不屑。
「含蓄本來就是中國女性的美德之一,而且我的身子骨不像你那麼硬,健壯的像頭牛。」徐玉臻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道。
蔚藍悄悄歎了口氣,下垂的肩膀很無力。怎麼今天過得那麼漫長,好累啊,只要是跟葉冥扯上關係的每件事……
由於已過了晚餐的熱門時段,餐點沒多久便全數上桌。
原本,蔚藍是把熱騰騰的食物當作救星的,希望就此打住那兩個女人的戰爭,但事實證明,她實在太小看女人的妒火。
「有些女人天生就像鯊魚,見男人就吃。」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有些女人明明是魅力不夠,看不住自己的男人,卻偏偏愛牽拖到漂亮的女人身上。」
瞧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要不是為了在葉冥面前維持最後一絲優雅教養,蔚藍懷疑……
那兩盆熱騰騰的海鮮粥會是她們互相攻擊的最佳武器。
「死纏爛打……」
「虛偽小人!」
越來越白話的譏諷,教蔚藍每聽一句,心就狂跳一下。
明明這些事都與她不相干啊,為什麼只是個局外人的自己,會莫名其妙的身陷這場女人的戰爭?
更令人生氣的是--她低下頭顱,敢怒不敢言的視線餘光,恨恨的瞄向那個引起特洛伊戰爭的主角。
這討人厭的大魔王,怎麼這會兒倒像是聾了似的?
自顧自的捲著瓷盤上的白酒蛤蜊義大利面,連握著銀叉的手都那麼若無其事,優雅得凶人火大的牙癢癢!
好歹你也說句話吧!蔚藍在心底怒吼著。
她都已經快被嚇到胃出血了,這人難道眼裡只有那盤該死的面嗎?
只見葉冥似笑非笑的捲起一口義大利面,伸手往前一送……就這麼停在蔚藍詫異微啟的小嘴前。
奶油茴香的白漬,輕輕觸碰著她的嫩唇,像雪地裡的紅櫻桃。
「張口啊,你從剛剛到現在一直盯著我瞧,不就是想吃我的面嗎?」葉冥左掌微支著下巴,促狹的語氣顯然是故意要把麻煩引到她身上。
果不其然,原本還相互逞兇鬥狠的兩名女士,有志一同的倒抽一口氣,陰佞的目光凶霸霸的射向蔚藍。
「是真的嗎?蔚藍,你幹嘛盯著葉大哥看?你明明喜歡的是別人……」秦颯兒嬌潑蠻橫的搶先興師問罪。
默不作聲的徐玉臻,精明的睿眸來往流盼著蔚藍和葉冥,最後視線停駐在他們中間的叉子上,是她的錯覺嗎?
此時此刻的葉冥雖然冷淡,眸光中卻多了一絲陌生的興味,針對的顯然是手足無措的蔚藍……
一時之間,心中的警鈴猛然大作,她不多想的先發制人。
「葉冥,蔚藍怎麼會盯著你看?你平常那麼凶,蔚藍怕你都來不及了,哪還敢看你啊?更何況,人家小女生早就心有所屬,是不是啊,蔚藍?」
徐玉臻若有所指的拉開那兩人的距離,卻寒毛盡豎的發覺葉冥的視線乍然陰鬱了幾許……
他竟若有所動?
徐玉臻滯澀的喉頭幾度哽咽,那個向來對女人視若無睹的葉冥,今晚竟三言兩語就輕易的被撩撥?
「回答我,蔚藍!」徐玉臻的音量陡然拔高。
「對啊,蔚藍,你還可以拜託葉大哥幫你忙喔!幫你追歐陽克……」秦颯兒也在一旁跟著揚風點火。
「啊?,我……」
霎時,莫名成為整張桌子焦點的蔚藍,腦子化為漿糊,任憑她用力的眨眼睛,死命的吞口水,仍擠不出半個字來。
倒是她始終隱隱作痛的肚子,面對兩張不斷逼近的母夜叉面孔,益發絞痛起來。
「我……胃痛!」
匆匆拋下這句話,臉色慘青的蔚藍跌跌撞撞的離開位置,往廁所的方向拔足狂奔。
「呼!」
直至躲進廁所,捧起水龍頭的水往臉上潑濕,蔚藍這才鬆了口氣。
「你還好吧?」
未料,葉冥低沉的聲音把蔚藍嚇得整個人往後一彈。
她「唰--」的飛快轉身,臉色難看的盯著那個正倚在廁所門口,好整以暇的等著她的大魔王。
「你在這裡做什麼?」她又慌又亂的舌頭直打結。
「胃還很痛嗎?」葉冥答非所問的把視線擱在她雙手輕按的肚子上。
他的問題,教蔚藍一張俏生生的臉綠了幾分……「哼!本來是好一點了,結果你一來,害我又痛了起來!」
「為什麼?」葉冥挑著眉,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麼?難道你完全沒有感覺到,有兩個女人都快要為你打起來了嗎?我……我身為旁觀者都緊張的胃痛了,而你,居然還像個白癡一樣,問我要不要吃麵?」
蔚藍氣呼呼的拿食指猛戳著葉冥的胸口。
一向主張「以和為貴」的她,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只要遇上葉冥,總有滿腔的怨氣要發洩!
可是,她就是很生氣嘛!
氣他的無動於衷,就像他現在的表情,老是冷著一張臉,好像那些紛爭都與他無關似的!
「為我打架?」葉冥譏諷的冷哼,「我不記得我有拜託她們這麼做。」
「什麼拜託不拜託的?你難道不知道她們很喜歡你嗎?」蔚藍冒火的握緊拳頭。
瞧!這男人,就是這麼惹人生氣!
老把人家的喜歡當屁!
「別人喜不喜歡我與我何干?」跟著,他又說出令人更生氣的話來。
「當然,我不是說你一定要感激涕零的,但被喜歡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就算你不接受,至少也可以對她們好一點,珍惜一下她們喜歡你的那份心情!」
蔚藍緊皺著小臉,表情認真。
不知從哪一段開始,她訴說著的不再只是徐玉臻和秦颯兒的心情,更多的是自己……
但顯然,這一番真心誠意,卻沒有打動那顆冥頑不靈的石頭。
只見葉冥冷冷的薄唇一抿。「你會把垃圾拿來當寶貝一樣珍惜嗎?我沒有這種奇怪的習慣。」
「啥?」
眨眨眼,蔚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她幾度張口,咿咿啊啊了半晌,才緩緩吐出:「你剛剛說什麼?什麼東西是垃圾?」
「你有那麼笨嗎?我說的還能是什麼?當然是女人自以為是的喜歡。」葉冥聳聳肩,那副不以為意的神情既驕傲又可惡。
「啪!」
在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前,蔚藍已經衝動的向他揮了一巴掌。
葉冥白皙的俊顏登時浮現明顯的掌印……他糾結眉心,為的卻不是臉上的刺疼,而是蔚藍。
「女人自以為是的喜歡?葉冥,你瞧不起女人也該有個限度!我們的喜歡可不是玩辦家家酒,而是掏心掏肺的不顧一切!你們男人有這種破釜沉舟的勇氣嗎?」
晶瑩淚珠掛在宛如水洗黑鑽的眸瞳裡,蔚藍得用盡一切氣力的咬住牙關,才能讓自己不至於軟弱的嗚咽出聲。
但她無法克制顫抖的唇角,卻逞強的令人心碎。
「蔚藍……」葉冥不由自主的伸手想為她拭去眼淚。
「走開!」蔚藍卻像只受傷的小動物,狠狠的推開他的手。「我討厭你!我真的很討厭你!」
她的滿腔恨意教葉冥的心口一震,發疼至極的甚至無法攔住蔚藍跑開的腳步。